崇祯七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下梨(书坊)
“明白!”
新兵们的心气儿也给抖起来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张着大嘴大吼,声音汇聚起来,传出去老远。声音太大,耳朵都给震得疼,他们甚至都听不见自己喊出来的声音。
周仲满意的头:“这还像个样子。以后长官还有训导官们问话,就要这么喊,知道么?不要怕冒犯,你扯着嗓子吼,有多大力气都使出来,长官们反而高兴!这才叫男儿气概,懂了么?”
“懂了!”
又是一声齐齐的大吼。
周仲这才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把舞台让给石进。
他和石进两个人的职权,董策并没有划分的很清楚,他的打算,两人以后都是要做军事主官的,并无谁高谁低之分。而这操练新军的事儿,大事上董策把关,事儿上,则是他俩商量着来。所幸石进周仲两人也搭档了好几个月了,互相配合很是默契,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这十个训导官,其实就是毅字都的十个家丁,是石进两人从董策的家丁队里暂时借调过来的。没办法,实在是人手有限,单单靠着石进和周仲两个,就算是累死也忙不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新兵们刚刚入伍,里面的各级军官都没有产生,而董策也不让立刻指定,只等等,看看,瞧瞧,再。若是有这些基层军官,自然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家丁们都是下了苦功夫操练过站军姿之类基本训练项目的,一个个拿出来可以就是标杆儿,而这些项目,也是新兵们必修的。由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教授,那是再合适不过了,一些亲身体会的东西,往往一句话就能抵上四五日的埋头傻干。而等这些基础的项目完了,那么差不多新兵中的军官阶层也应该产生了。
训导官,大体只是起到一个过渡的功能,当然,其作用还是非常重要的。
石进大声招呼到:“现在,进军营!第一杀手队先走,第二杀手队跟上,以此类推,等前面的人走完了你再走,别着急!”
“是!”下面的新兵不管明白不明白的都是扯着嗓子大吼。
他们倒是把周仲的话记得很清楚,而且这样无所顾忌的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大吼大叫,他们不少人都是觉得很过瘾。这些百姓都是民,不折不扣的民,从来是循规蹈矩,战战兢兢,活得心翼翼。有的人在来到磐石堡之前这一辈子哪怕是连一个县衙门里级别最低的吏都没见过,素日里碰到乡老里正都是毕恭毕敬,生怕错了一句话,走错了一步路。这样压抑着自己活着,自然是很累,其内心深处,也很是压抑。
而今日这等大吼大叫,与他们而言,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行径。心里的压力和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通过这种方式都可以释放出来,只觉得心里不出的轻松快活。
可想而知,这些还未训练过一天的新丁们自然是又搞得乱糟糟的,队列很快就乱了,但是好歹没人敢交头接耳,都是老老实实的进了军营。
哐当一声,辕门下面两扇巨大的木门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内外都是摆上了鹿角。
新兵们被带到了大校场上,但是并未让他们去营房,而是给带到了澡堂子门口。
军营的澡堂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单体建筑物,前面有三层台阶,都是干净整洁的青石板修成的。澡堂子独栋单体,只有一层,只是这一层却是很高,足有一丈三四尺高下,整个澡堂足有四五丈方圆,看上去倒是挺气派的。
石进站在台阶上,面色威严道:“第一杀手队到第六杀手队,进去!”
见那些新兵们还愣着,几个训导官立刻把手里的鞭子轮的啪啪响,凶神恶煞一般吼道:“快儿,快儿,没听到么?第一杀手队到第六杀手队,进澡堂子!”
其实他们表现的这般凶狠,多半是因为心虚,生怕镇不住这些新兵们。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干这种差事,看着厉害,实则心里没底的很。
所幸这些新兵一个个都老实得很,不敢有任何的质疑和反抗,生怕那鞭子落到自己身上,纷纷往澡堂子里头跑去。
他们进来澡堂子,便是一阵傻眼儿。
屋上开着天窗,采光还很不错,里面虽然昏暗一些,至少也能看的真切。
掀开帘子进来,前面是一个很短的走廊,大约只有一丈长,走到尽头就是一个拐弯。拐过去之后,再掀开一面帘子,面前却是豁然开朗。乃是一间极大的大屋,长有四丈,宽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儿,地面上铺着平整的青石。除了开着门的这堵墙之外,在另外三面墙,靠着墙,则是每隔大约两尺就有一个横板伸出来,这横板都是固定在墙上的,大约有二尺高,下缘距离地面约有两尺,这样就刚好能挡住从膝盖上部到胸口这段躯体。这些横板隔开了一个个空间,放眼望去,这样的隔间怕不得有六七十个。
在大屋中间是一堵墙,从门前头不远一直延伸到大屋的最里面,不过没有封死,是可以从两边绕过去的。这堵墙也没到儿,在墙体的两侧,也是有横板隔出来一个个的隔间。再加上墙体两侧的这些,这件大屋里头怕不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洗澡!
这会儿每个隔间的地上,都是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盛满了水,热腾腾的冒着白气。
两个训导官站在门口儿,大声道:“快快,都脱了衣服,赶紧进去洗澡!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快儿,到时候洗不完,直接扔出去,别怪没早!”
新兵们没人动,都是面面相觑。训导官手里的鞭子立刻就抡了起来:“别稀罕你们身上这脏衣服了,都扔这儿就成,里头指不定还有跳蚤虱子啥的。快脱,快脱,衣服扔这儿,待会儿给你们发新衣服,都是好的。”一看到训导官手里的鞭子,再听要发衣服,新兵们手脚顿时就利索起来了,一个个脱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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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五一 初训2
不用训导官们指挥,新兵们也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个捂着裤裆,甩着那一嘟噜飞快的找了一个隔间儿进去,撩起里面的水来便是擦着身子。略有些烫的热水泼洒在身上很是舒坦,尤其是在这寒冬的冬日,要知道,澡堂子既然开了天窗,那注定温度是不会太高的。
有的聪明,蹲在地上掬起一大捧水来往身上撩,这样洗的也快,身子也暖和。有的那性子粗的,仗着有把子力气,端起大盆来就往身上倒,这样倒是爽快了,只是一会儿水就没了。别人也不会借给他用,只得在那儿傻愣愣的站着,一会儿就是冻得不行。
钱一川把头发解开,把长长的头发抵到木盆里面,使劲儿的搓着头发,抓挠着头皮,只觉得不出的舒服爽利。他们整日干活儿,出汗可不少,又是暴土扬尘的,临近年关以来,这些日子澡堂子一直关着,钱一川得有一阵儿没洗澡了。换在以前也没觉出什么来,当流民的那会儿,只要能吃饱就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有洗澡的心思?怕是三五个月也不见得洗一次澡,身上一层泥垢,头发上几乎板结。只是自从大人严令逼着所有人都要勤洗澡,勤洗头之后,慢慢的钱一川才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几天没洗澡了,只觉得难受的紧。
洗完头,他看着已经变得发黑的水,摇了摇头,还是往身上淘去。
只是刚洗完两条胳膊,忽然门口的两名训导官就吹响了哨子,大声道:“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都起来!去那门儿里头。”
随着哨子响,这大屋的最深处也打开了一扇门儿,门后头,似乎又是一间屋子。
一炷香的时间,大约相当于后世五分钟,长不长,短不短,要洗澡的话有儿紧巴,但也不是完全不够用。还是赖钱一川那个磨磨唧唧的性子,之前洗头用了太久的时间,这会儿就不够用了。
哨子虽然吹响了,有的人却恍若未闻,还蹲在那儿洗。
两个训导官立刻就恼了,抡着鞭子便是狠狠的抽了上去,那还在洗澡的新兵给抽在后背上,顿时便是两道又长又粗的血痕浮了出来,疼得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训导官又抽了两鞭子,把这厮给抽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这才是住了手,恶狠狠的踢了一脚:“赶紧的,别磨蹭!”
钱一川本来是想效仿那人来着,见此情景,吓得一哆嗦,赶紧举起盆子来兜头浇在身上,好歹是把全身都湿了一遍。
方才那一顿鞭打也有着杀鸡儆猴的意思,给这些新兵们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让他们明白了,这里是军营,没人惯着他们。吃人家的饭服人家的管,在这儿,就得听命行事。要是有违背,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一堆人乱哄哄的跑进了门儿,却见里头是一个挺长的走廊,门口里头堆了一大堆的衣服鞋帽,旁边站着几个在澡堂子里当差打杂的人。
这些衣服大体的都按照型号各自堆成一堆,虽然不像是后世分的那么细,但是大中号还是有的。进去一个新兵,那些人便是迅速的从衣服堆里翻出符合他体型的一套衣服,再扔给一双鞋子,一条毛巾,道:“快把身子擦干净,换上衣服,待会儿见了风怕是身子骨受不了。”
这些衣服都是大红胖袄,是当初董策从十里铺刘大库管着的库房里头搜罗来的。刘大库这人精细,这些衣服保养的都很不错,发霉变质的几乎没有,手一摁上去,还能感觉到里面包着的厚厚棉花,这衣服很厚实暖和。
钱一川快步跑过来,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一阵挑选才算是拿出一套来:“大个儿,你身子骨儿太魁了,怕是没这么大的衣服,看看这件儿行不,要是还了,就算你倒霉。”
“多谢了。”钱一川赶紧诶了一声,他接过衣服鞋子走到一,靠墙站着。先拿毛巾把身上草草的擦干,然后套上衣服裤子。让他庆幸的是,衣服还算合身,足够的宽大。但是鞋子有儿,害得他脚趾头不得不弯起来,有儿疼。
他暗暗琢磨着,等晚上到了营房,是不是能跟和自己一间房子的人换换?也不知道他们好话不?
等他们都挤进了这个狭窄的走廊,澡堂子另外一扇门儿也打开了,这扇门儿却是通着澡堂后面的,顿时一堆在澡堂当差打杂的人从里头跑出来,他们都是肩膀上挑着扁担,扁担一头儿挂着一个硕大的水桶,里面腾腾的冒着热气。这些杂役先是把木盆里面剩的水都倒光,而后把木桶里面的干净水挨个儿倒进去,接着又用水把地上一片片的黑泥都给冲到两边儿去,靠着两边墙体和中间这一堵隔断墙的墙根子下面,都有下水道的入口。是一个个打上了细长条格的青石地漏,污水便可以从这里顺着流下去,一直通到内城外头的那一圈儿阳沟里头。
董策预想中,磐石堡的排水系统就是一个阳沟系统,家家户户周围都有阳沟,污水都排到此处,每个坊的外面又有阳沟,各家各户的污水都汇聚在这里,然后各家各坊的阳沟又汇聚成一个大的,排到护城河里去。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现在唯一实现了的,便只有内城的阳沟排水系统。
别是澡堂子,营房周围,食堂周围,都有阳沟,污水可以就近排放。甚至就连规划出来给石进李贵这些官员居住的那些区域,房子虽然还没盖好,但阳沟已经挖好了。正好这阳沟也起到了一个划分区域的作用。一个被阳沟包起来的地块,就是一家的宅基地。以后要在门口架上一块石板当做桥才能出入。
这些杂役人不少,动作也很熟练,很快,澡堂子里给清洗的干净,等他们退下,外面很快就又响起了石进的声音:“第七杀手队到第十二杀手队,进!”
那边厢话音刚落,这边走廊尽头的大门便是被哐当一声打开了,外面透出来明亮的天光。
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吼道:“快儿,都出来!”
伴随着吼叫,还有响亮的鞭花,有了刚才那档子事儿,现在新兵们听到这声音心里就起哆嗦。
一干人赶紧走出去,却见已经是来到了澡堂子的另外一头,面前是极为宽阔的大校场,在右手边不远处,则是一排营房。
又有两个提着鞭子的训导官走到队伍面前,把鞭子甩得啪啪响,大声道:“来,跟着我过来!”
这些训导官都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德行,让新兵们心生畏惧,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来。
跟着训导官来到大校场,大校场平整如镜,连一儿的坑坑洼洼都给填补上了,让这些新丁们都有些不敢下脚。很快,他们便给带到一排营房前头,这营房很是高大,前头还有一级台阶,整个一排营房都是建在青石打造成的地基上的。就连下面三尺的墙体,都是青石建造的。每一间营房都是左手边开着一个几乎占了半面墙体的大窗户,右边开着门。
钱一川仗着自己高,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看了下,营房的门没关,里面的面积好像还是挺大的。
一个训导官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凌厉的目光顿时瞟了过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钱一川赶紧低下头,身子也往下矮了矮。
还好那训导官只是警告一下他,并没有直接上来抡鞭子。
营房一共有四排,都是南北走向,东西各有两排,隔着大校场远远相对。现在新兵们面前这排营房,是大校场西侧的两排营房中较靠近大校场的那一排,南北走向,门儿冲着东。在它后面,还有一排,两排房子间隔大约在两丈。
那训导官指着这排房子最北边儿那一间,大声道:“第一杀手队,进去,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宿舍了。”
那一间外面的墙上,写着一个繁体的‘壹’字,显然代表了这是第一杀手队的住处。
新兵也学的乖觉了,这一次不用催促,郑发奎便第一个走进屋子里面去,钱一川等人也赶紧跟上。
进了屋子,大伙儿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都是咧嘴乐了,心里很是高兴。
屋子里地面上铺着青石头,墙壁是青砖造成的,外面屋上铺着的是青瓦,抬头看看,屋很结实,可以肯定是不会漏雨的。墙壁很厚重,敲上去声音瓮瓮的,明也不会漏风。这里几乎没用土坯,可比家里那草房子要好的太多了。看样子也不漏风也不漏雨的,冬天肯定很暖和,这样晚上睡着可就舒服多了。屋子的门朝东,正对着门,靠着西墙的,是一张大土炕,这土炕极大,靠着西墙,直接从南墙抵到北墙,倒是占了大半个屋子的面积。这土炕的边缘也是抹了砖的,朝着外头的这一面,也是从头到都是青砖。土炕的表面,是一层磨得极细,抹得非常均匀,看上去很平滑的灰色泥浆。而后在上面又是铺了一层薄木板,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个绝对是精心建造的,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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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五二 冲突
在墙上,靠着西头儿的墙边,已经是摆了一溜儿的铺盖卷,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二个。dm一床被子上面放着一条褥子,再上面放了个枕头。这些铺盖都是叠的整整齐齐,虽然很简单,但是对这些曾经衣不蔽体的新兵们来,一想到晚上能躺在平整干净的大炕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入睡,就已经是心中莫名激动了。
看样子,这大炕可就是大伙儿以后睡觉的地儿了。
大伙儿都是很满意,心中暗道大人待俺们果真是不错的,这等房子,放在村里,怕是只有一两户地主家才能住得上。
这个年代房价虽然不高,但穷人委实是太穷,真真是贫者无立锥之地,像是在乡下,一个带院子,五间正房两间厢房,宽敞明亮完全由砖瓦修建的大房子,没有三十几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这会儿百姓每年打下来的粮食都不够交皇粮国税的,吃都吃不饱,哪里来的积蓄?
绝大部分农民住的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不知道几百年的老破屋,低矮破旧,肮脏潮湿,漏风又漏雨,有的还坍塌了。
大窗户下面,则是放着三个木头架子,每个木头架子都是四层,每一层上面都是放着一个木盆,看来这就是大伙儿以后洗脸洗脚的盆子。在里头,靠着墙的位置,还有一个更大的架子,众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钱一川猜测着可能是个武器架。
进了屋子,大伙儿互相都不认识,便也就默默无言,互相看了几眼。忽然一个汉子快走两步,走到大炕最靠里的那个铺位上,一屁股便是坐了下来。那里在屋子的角儿上,离着门和窗户最远,因此晚上睡觉那里肯定是最暖和的地界儿。
那汉子往那里一坐,屁股往里头挪了挪,身子一仰,整个人往被子上一靠,便是抱着胳膊,舒舒服服的躺在了上头。他往屋里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旁若无人道:“新衣服新鞋,新被子新褥子,喝,你摸摸这被,又厚又软,不知道塞了多少棉花!真舒坦呐!董老爷真大方,瞧得起咱们这些泥腿子,俺以后就给他老人家卖死命!”
他话带着很浓重的陕地口音,想来是那边过来的。此人态度很蛮横,有种目中无人的意思,而且这架势已经很明显了:这个铺位老子占了,你们抢别的去吧。
不过大伙儿都是初次见面,之前互不认识,也都摸不清楚底细,自然就不愿招惹他。
这汉子给抢了最好的位置之后,众人如梦方醒,纷纷朝着自己看好的位子窜过去。
大伙儿都不想靠着正对着门的这个位置,这年头儿门的密封性普遍不好,晚上很容易透风进来。再了,门朝东,现在正是冬天,东北风呼呼的刮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钱一川有些犹豫,他一直都是靠墙睡的——事实上,这个年代绝大部分男子都是习惯靠墙睡。按照规矩,女人是不能从男人身上跨过去的,因此基本上都是男人睡在内侧,女人睡在外侧。就犹豫了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铺位就已经给抢完了,只剩下了脑袋正对着门的那个铺位。
那个位置倒是靠墙。
钱一川摇头苦笑了一声,走到那个位置上去。
他刚坐下来,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这位大哥,要不咱俩换换?俺禁冻。”
钱一川不由得一怔,他循着声音看去,见话的是个黑瘦黑瘦的汉子,二十七八岁,长的不高,看着却很是筋骨结实,一双眼睛很亮,看上去颇为的精悍。钱一川对他有些印象,猛地想了起来,脱口道:“你是那第六甲第八户的郑发奎?”
“就是俺,大哥好记性,还记得俺的名字。”
这汉子冲他笑了笑,脸上满是善意。
钱一川咧嘴一笑,道:“可别叫俺大哥,俺当不起,你要看得起俺,就叫俺老钱,叫俺钱一川也行。”
郑发奎笑呵呵道;“老钱,咱俩换换?”
钱一川赶紧摆摆手:“谢你的好意了,没事儿,俺习惯靠着墙睡。”
那最早抢了铺位的彪形大汉正四仰八叉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望这边儿斜了一眼,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心中冷笑:“以为爷爷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郑发奎听到这一声冷笑,却不着恼,冲他笑笑,了头。
每一列房子大约有南北四十米长,东西八米宽,被分成了十间。每一间长八米,宽四米,面积三十二平米,而这一间,就是一个鸳鸯阵杀手队十二个人的住处。三十二平米,十二个人,匀下来每个人很有限。但相对于其它的军营,甚至是相对于后世那些地下室里面百味混杂,肮脏潮湿的上下铺来,这里已经是极好的了。
虽每个人之间都不熟悉甚至不认识,但是进了这个名为自家营房的空间之后,所有人都明显的放松了不少。毕竟人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密闭空间里,是会放松身心的。大伙儿都上了炕,有的盘腿儿坐在炕上,有的靠在棉被上仰着脸想着事儿,甚至还有的已经是摆出来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好好的睡一觉。
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服,靠着软绵绵的厚棉被,睡一觉再是舒服不过了。
都不熟悉,没人话,一时间屋子里面倒是陷入了难得的静谧之中,和外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一会儿,甚至屋子里还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呼噜声,大伙儿循声看去,原来是那最早一个开始抢床铺的彪形恶汉,他双手垫在后脑勺下头,靠在棉被上,竟然是已经睡着了。他半张着嘴,鼾声奇大无比,竟是震得床铺都是一阵阵的颤抖。
众人顿时大叫苦也,跟这么一个人睡一间房,怕是以后有的罪受了。
只是很快,这种气氛便是被破坏无遗。
忽然间,外面便是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子声,声音很大,又是尖锐凄厉,不由得让人心里一跳。
郑发奎飞快的穿上鞋,走到半掩着没关死的门边往外一看,立刻是脸色一变。他回头道:“都下床,都快下床,训导官来了。”
训导官的凶恶形象已经是深入人心,众人闻言,赶紧都站起身来,整理衣服。只有那彪形恶汉兀自还在酣睡之中,大伙儿也都是不约而同的,装作没看见,没有叫醒他。钱一川想去叫他,但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旁边那瘦个子刚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叫他,忽的一声轰然巨响,大门便是给在外头粗暴的踹开了,那门重重的撞在墙上,又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站直了身子。那彪形恶汉也霍的一声坐直了身子,眼睛还闭着呢,口中大叫道:“咋回事(si)?咋回事?”
董毅英板着脸大步走了进来,手里鞭子晃晃悠悠的,他一进门,正好就看见了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大叫的那厮,他脸上顿时是一黑,走过去手里鞭子便是没头没脑狠狠的抽了下来:“叫你睡!叫你睡!老子叫你睡了么?”
那彪形恶汉给抽懵了,蜷着身子也不还手,只是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口中大声求饶道:“俺不敢了,俺不敢了……”
众人瞧了,有的幸灾乐祸,钱一川却有些不忍,暗暗自责:“俺若是早些把他叫起来就好了。”
董毅英抽了专拣着露在外头的手脚脖子抽,很快,便是浮出了好几道血红的因子。那汉子也奸猾,知道蜷成一团,尽量让鞭子落在有衣服的地方,反正隔着厚厚的胖袄棉裤,也不怎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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