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下梨(书坊)
这番话,让董策不由得把他重新打量了一番。他抿着唇,神色间满是刚毅,虽然有些紧张,一番话得却是有条有理。这等神情,竟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片刻之后,董策心里失笑:“不过是个少年郎而已。”
“拿着吧,回去给你爹打口好棺材,风光葬了,让他九泉之下安心。”
董策到这个份儿上,事关孝道,杨大豪便无法拒绝。两人只是使劲儿的磕头,泣声感激道:“多谢大老爷恩德,多谢大老爷恩德。”
“罢了,罢了,走吧。”董策摆摆手。
转身便要离开。
红袖却是忽然走过来,来到那妇人身边,冲董策笑道:“夫君,奴与她两句话成么?”
董策一怔,头。往旁边走了几步。
红袖压低了声音和那妇人着,董策也听不真切的什么。只是那妇人一开始神色还有些木讷,后来便是连连头,似乎人也有些了生气,末了还给红袖磕头,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红袖回来,董策也没问她的什么,一行人便是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往后看看,只见杨大豪和他娘还跪在那里,往这边遥望。
“我管不了所有人,只是这一家,既然碰到了,那就要管管。”董策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疲惫:“救一家算一家吧!”
众人都是默然。
只是转过身来,董策的眼神儿瞬间便的冷厉:“苏以墨,等着吧!”
回到蓑衣渡门口,等乔氏和红袖上了马车,董策忽的转身,向黄季道:“季叔,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黄季显然兴致不高,低头应了一声:“啥事儿?”
董策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了几句话。
黄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惊愕到了极,满脸的不敢置信,但是到了最后,却是脸色涨红的重重头:“这事儿我干了!汉臣你放心就是!”
……
董策没有回磐石堡,吩咐几个家丁把红袖和乔氏送回去,他则是策马去了安乡墩。
等到了安乡墩门口的时候,李贵,王羽,石进等一行人都在城壕边儿上等着了。他们只是清闲舒坦了三十一晚上而已,从大年初一就开始忙,各种事情压的脱不开身,这会儿能在这里齐聚,也是一桩稀罕事。
见董策到了,众人纷纷行礼。
董策头,摆手道:“罢了。”
他翻身下马,揉了揉被寒风刮了一路而僵硬冰凉的脸,向李贵问道:“纸钱祭品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么?”
李贵弯了弯腰,恭敬道:“都准备好了。按照大人的吩咐,规格很高。”
正着话,墩堡大门里头走出来一群人,有男有女,却是墩堡中的女眷和孩子们。自从安乡墩里驻扎了那许多家丁之后,生怕惹人非议,这些女眷便都约束自己,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不怎么和董策的家丁们接触,倒是孩子们不用干活儿了,吃喝都比以前好了,时常四处乱窜玩闹。
见了董策,纷纷见礼。
霍青桐身段也高,穿着一身宽大的棉甲,乌黑的马尾一晃一晃的,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等到人都来全了,李贵招呼了一声,他们几个便去堡里抬了三牲出来,整猪,整牛,整羊,和董策家中祭祖的一般。这也是现阶段能拿得出手的最高祭品了。他们没有用董策的家丁,而是自己抬了出来,一行人向着安乡墩后面行去。
其实除非是比较大规模的祭祖,否则是用不到这等级别的祭品的。但是近日这祭拜,有些特别。
因为要去祭拜的,乃是霍让和张七四这两人。这两位在去年和建奴夜战之中死去的夜不收,今年是第一年,是以需要格外的郑重些。而且他们的身份,乃是众人的袍泽,对待袍泽,更要拿出十分的尊重来。
甚至众人心中,隐隐还有一个想法——当日那一战,若不是他们,怕是大伙儿都不能全身而退。而且那一战之后,董策升官,众人升官,之后更是水涨船高。那一日,算作是所有人人生的一个转折。
更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里头。
当日为他们选择的墓地就在安乡墩后面不远的所在,距离安乡墩约有一百五十步左右,是一个坐西望东的丘陵斜坡。地势非常好,坡度不算陡峻,但是足以确保下雨的时候积水不会在坟墓附近积存。
两座坟茔紧挨着,呈现出一个马鞍的形状。
霍让和张七四可谓是一声穷苦,在边地受苦受罪,出生入死,却是活的比乞丐也强不多少。但是他们死后,却是比许多人要荣耀的多。坟茔之下,挖的是深一丈,一丈五尺见方的深坑,在这个时代,这算是相当浩大的工程,需要许多人手。用的棺材,乃是厚重结实的大松木做的打棺身,棺材盖足有半尺多厚,等闲七八个壮棒汉子也抬不动,外面还刷着一层油亮亮的密实黑漆。上面的坟茔,足有两米多高,一丈方圆,很是巨大,上面土压的瓷实瓷实的。而在坟前,董策还请石匠为他们雕刻了墓碑,墓碑有六尺高,比家里的院墙还厚,上好的大青石雕刻而成,上面写了他们的性命,生平,地位,战死之荣耀。
在这个年代,许多人死后都是苇席一卷,挖个浅坑,上面一层浮土的埋了,死后能有一副薄棺的,已经可以瞑目。对于霍让和张七四,这已经算是享受哀荣。
当日在坟前种植的松树依然是一片浓重的墨绿色。因是新坟,土还很是瓷实,并未有什么塌陷的地方。
祭拜的程序都是差不多的,奉上三牲,董策接过李贵递来的一坛酒,围绕着坟茔撒了一圈儿,口中念念有词。
李贵等人把带来的纸人,纸车马等都给堆到坟前燃了,其中甚至还有一座一丈来高,纸扎的三层楼。
烈火冉冉,纸钱纷飞,空气中充满了沉重压抑的气息。霍让和张七四的家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周围众人,也是多半神情肃穆,有的在偷偷的抹眼泪。
董策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变得压抑起来。但是他知道,以后这种场面,只会更多。
董策站在众人之前,高声道:“兄弟,我们来看你们了!给你们烧些纸钱,在九泉之下可别省着留着,想花多少花多少,过上好日子吧。给你们送去了车马,让你们出入不用自己走路了。给你们送了楼阁,在里头住的舒坦。给你们送了奴婢,好生伺候你们。以后,就只管享福吧!”
罢,深深一揖。
在他身后,已经是哭成了一片。
等祭拜结束,收拾东西离开,众人好一阵劝,才把张七四和霍让的家人给劝着,搀扶着离开。
回到安乡墩,董策又是看望了那些家丁们,和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饭。像是家丁这等最心腹的手下,自然要实时联系,保持感情才行,董策向来很擅长这个。他能崖岸自高,也能放低姿态,和这些家丁们混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不摆什么架子,嘻嘻哈哈,让人感觉亲近之余,便是尊敬。
崇祯八年的新年或许是这些家丁们过得前所未有的一个肥年。他们以前过年的时候,撑死也就是一顿饺子了不得的了,宝贝的不行。而自从成了流民之后,就连过年的概念都没有了,每日只求不饿死,哪里还有心思过年?
而两天前的大年三十,董策让人送来了一整头大肥猪,香喷喷的红烧肉,热气腾腾白生生的大馒头,敞开了吃,撑死拉倒。初一早晨还有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一口咬下去,肥的滋滋流油儿,嘴里一阵喷香。
三十晚上,不少家丁想到过去的凄惨日子,都是嚎啕大哭。
吃完午饭之后,董策却是带着他们去了训练场,检查他们的各项技战术。下马步射,马上冲锋杀伤等等。这些时日,家丁们的训练从来未曾断过,依旧是每日勤勤恳恳的操练,强度也一儿没变,依旧是累的每日和死狗一样。无论是驻扎在安乡墩还是在磐石堡轮值的,训练是必须要进行,绝对不会放下的。他们练得东西,依旧是之前的那些,但是却是越发的精熟。再加上经历了之前和六棱山土匪的那一场实战,现在董策看来,他们的精气神和杀伤力,以及互相之间的配合,已经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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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六 养子有二 皆非我族
董策欣慰之余,当即下令,每人赏银二两,立刻下发。
这也引得家丁们一阵阵欢呼。
而就在此时,距离安乡墩大约十里不到,西北方向的陈皮庄外。
这里有一条山溪,此时早已封冻。溪周围乃是一片林子,占地面积颇大,足有两三里地方圆,树木也很是茂盛,但是此时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树干枝条,很是萧瑟。
溪流过树林,形成了一片林间空地,旁边不远处,则是一座数十米高的丘,树林一直蔓延了上去。
丘之上,有一座坟包,一座堪称巨大的坟包。坟包前头,还有一块儿形状不怎么规则大体成长条形的石头,戳在那里看来是权且当墓碑了。
这会儿,坟前跪了不少的百姓,纸钱纷飞,哭声震天。
一个年未及弱冠,长相颇为清秀文弱的青衣公子,抱着石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正是纪长运。
当日,杀光那些建奴之后,董策指挥那些难民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死难百姓的尸体都埋葬了,在上面高高的立起了一个坟头,还竖了一块儿石头当做墓碑,以为标记。之后若是再有人过来祭奠的话,总不会找不到地界儿。
今日这些在坟前哭泣的,都是当日死难百姓的亲眷。
纪长运的发妻,当日也在那些百姓之中,被一起埋在了里面。对于这些死者来,能看着自己大仇得报,能入土为安,能在身后被人祭奠,烧些纸钱,不会成为孤魂野鬼,想来就已型的汉族名字,而‘白音’和‘乌兰巴日’则是两个典型的蒙古名字,这两兄弟的面部特征还真是有些蒙古人的面相,很明显。这一家三口,还是挺惹眼的。
“你们两个是蒙古人?”董策笑问道。
三人顿时都是心里一咯噔,都有些紧张,陆添丁终归岁数大,见董策并没什么怒意,便心翼翼道:“回大老爷的话,这俩孩子,是俺逃归的路上捡来的。”
“逃回来的?你是南归逃人?”董策心里更是好奇了,追问道。
“是。”陆添丁好生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陆添丁本是西安堡人氏,却是民户出身,家里世代的庄稼把式。他看着苍老,实际上才四十来岁而已,只不过是风霜磨砺,才会如此。大约十年前,土默特一部入寇西安堡,在军堡周围烧杀抢掠,西安堡守将关闭城门,不敢出战。陆添丁所在的那个村子也被烧成白地,房屋倾颓,大部分老弱都给杀掉,有儿姿色的女子和壮年汉子则是被掳走。奇怪的是,那些蒙古人不但抢钱抢人,还让他们随身把粮种,锄头等农具都给带上。
陆添丁被带到了板升城,这时候,他们村子被抢来的五十多口壮年汉子和一百来女子,已经是只剩下四十多人了,大都给折磨的不成人形。陆添丁也是饿的皮包骨头,好几次差儿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不过人的生命力是极为坚韧的,陆添丁最终竟然是挺了过来。
土默特蒙古人把他们带到了一片临河的土地,告诉他们,这片土地以后就是他们的了,让他们在这里开垦耕种。并且给他们了规矩,种下来的粮食,能留一部分当口粮,剩下的全都上缴。好好干,就能多留儿,敢消极怠工,就等着饿死吧!而只要敢逃跑的,全部处死。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蒙古人把他们掳来是要让他们种地。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看到生的希望,就算是给异族为奴,他们也都默默的认了,承受下来。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七年过去了。
那片临河的土地,已经被他们开垦成了熟地,这里土地肥沃,又临着河水,取水方便,因此粮食的产量不低。当年那个的布满了窝棚的聚居地,也发展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子,足有三四百户,千把人。这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被掳来的汉人。那些土默特蒙古人时常南下劫掠,抢回来的汉人就扔到这里面,让他们自己开垦土地,自生自灭。
有的人撑下来了,有的人永远的倒在这里。
这里的面积也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座板升城。幸好周围的土地足够多,就算是再来十倍的人,也开不完这些土地。
这些土默特蒙古人征收的非常狠,只给百姓们留一儿口粮,但是还好,总归是能活下去。
只是好景不长,几年前,草原上连续发生大旱灾,河流全都干了,大地干裂的全是一道道的裂缝。庄稼地颗粒无收,别是种地了,就连那些土默特人都不得不赶着牛羊,去别的地界儿放牧。
土默特蒙古人在那片区域的脆弱农业几乎是用一夜之间,便是土崩瓦解。他们临走的时候,自然是不忘了带上这些汉人奴隶,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混乱,陆添丁偷了一匹马,死命的往南逃窜。
在蒙古人的地界儿呆久了,自然也就学会骑马了。
历尽千辛万苦,一路躲躲藏藏,向南逃跑,终于是回到了汉人的土地。白音和乌兰巴日,却是在路上碰到的两个蒙古孩子,当时他们也就十来岁。他们却是糟了草原上的马贼,父母都给杀了,只有两个孩子藏在草丛里躲过一劫,碰到陆添丁的时候,也是都饿的奄奄一息了。
知道对方是蒙古人,有心想不救,但陆添丁委实是心好,实在狠不下心,看到他俩就跟看到自己那两个给杀了的孩子一样。于是陆添丁杀了马,救活了他们两个,爷仨儿一路扶持着,回到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回到老家了,等待的却是更难熬的日子。家里的土地已经给人霸去了,陆添丁去理论,被那大户人家打折了一条腿,要不是白音和乌兰巴日没日没夜的伺候着,怕是挺不过来了。没了土地,只得成了流民,走了不知道多少路,好几次瞅着就要饿死。陆添丁没白好心,白音和乌兰巴日把他当亲爹看待,细心伺候,这才能捱到磐石堡。董策听了,不由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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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七 大选兵
板升城之事,他素来知晓,只是过去所知的,都是板升城造就了一个个的塞上江南,却没细想,其中沁透着这么多汉人的血泪。
所谓板升,其实就是房屋的意思,板升城由来已久。早在嘉靖年间,达延汗孙俺答汗率土默特部驻牧丰州滩,此地乃是当年辽国之丰州城,和云内州、东胜州统称为西三州,乃是威慑西南边境的重镇。丰州城内设有西南面招讨司,主要是为了防范西夏。后来丰州城被毁,俺答汗一部在战火烧过的废墟上生活,十分困窘。
俺答汗一开始和历史上那些游牧民族首领想的一样,都是希望靠着与中原王朝通贡互市的方式来弥补北方经济的不是。不过此人确实乃是一代豪杰,之后竟另辟蹊径,全面引入汉人农耕文化。
俺答汗用牛二犋,耕砖塔城,开垦耕地约五六顷,所种皆谷、黍、蜀、秫、糜子,又治窑一座,决意学习中原,定居农耕,改革单一游牧。有决心了,还得有人,俺答汗便开始大量招徕中原汉人,开发丰州,以期以摆脱单一游牧造成的衣食困难。
而他也是运气好,正好赶上南边儿大明频频出事儿。嘉靖年间,此时正是内地阶级矛盾尖锐之时,晋陕农民、市贫、工匠因不堪官府压榨和地主的残酷剥削,纷纷迁往地广人稀的土默特蒙古地区谋生。此外,还有农民起义军余部、兵变戍卒、起事失败的白莲教徒等也常偷越长城,潜逃到丰州川。
“初,大同之变诸叛卒多亡出塞,北走俺答诸部。”
“虏割板升地家焉,自是以后,亡命者窟板升、开云田丰州地万顷,连村数百”。
俺答汗给北迁汉人发给牛羊、帐幕、土地,允许其建板升,聚村居住,并制定处罚盗窃田禾、践踏禾苗等保护农田的法令,一时间,那里的汉人百姓活的比内地还要好许多。
这也给他带来了真真正正的实惠,这等奖励农耕的开明政策,吸引了大批内地汉人出塞谋生。
“闻虏筑板升以居我,推衣食以养我,别无差役以扰我……我与其死于饥饿,作枵腹鬼;死十兵刃,作断头鬼,而无宁虏去,犹可得活命也。”
这乃是当时投奔俺答汗的汉人的普遍心理,反正中原也活不下去,干脆投鞑虏去也。这个年代,百姓的国家观念是非常淡薄的,能有口吃的,才不管你那许多。为生活所迫的汉人如潮水般涌向塞北,至万历年间,丰州附近的汉人已达十万以上。这些汉人不仅为丰州川带来大批农业劳动力,也带来了工具、技术、物种等。他们开良田万顷,植谷物蔬菜,每年收获,可充谷仓,造就了一个塞外江南。
大青山下,黑河之泮,一望际的丰州川上,星罗棋布的蒙古包间,出现了成百上千蒙汉杂处聚居的农业板升。
嘉靖四十四年,大板升城修成,这也就是后来的归化城,后世称为——呼和浩特。
只是现在,林丹汗给黄台吉打的一路逃窜到了甘肃的大草滩,归化城也毁了,那片塞外江南,成了一片白地。
“这么?”董策眯着眼睛问道:“你对去往北边儿的道路关口,都很熟悉了?”
陆添丁心翼翼道:“是知道一些。俺这俩儿子,常年生长在那边,比俺还更精熟。”
董策笑笑:“很好,很好。”
着便是转身离开,留下莫名其妙的三人。
……
正月初六日。
磐石堡百姓们的年假放的挺短,从正月初三开始就干活儿了。年前其实就已经把活计给干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大约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把所需建造的一应建筑物完工了。
四座长长的营房中间夹着面积巨大的大校场,大校场的南侧乃是食堂和澡堂,和董策的官邸遥遥相对。在董策的官邸前面,已然是建好了一座大照壁,如此一来,便是大校场上人声再怎么鼎沸,也保证府中办事工作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更是遮住了所有好奇的目光。在大照壁前面,则是建起了一座将台,这是以后董策视察操演之场所。
这就是整个的军营了。
在军营外面,没有建造围墙,只是围了一圈儿一丈高的木头栅栏,刁斗森严。只开了一道大门,正对着大校场。
总体来,军营已经是建造的非常完善了,士兵可以直接入住,在军营中一应训练,吃饭,睡觉,都是不受影响。
比较遗憾的是,位于董策千户官邸两侧的令史衙和守备衙都没有建好,这算是专业性的建筑了,单靠着高大年和孙武木两个泥瓦匠指挥着一帮农民可玩儿不转,得去请专业的施工队伍才成。因此只是在事先划好的两块土地上建起了几座房子,略充当办公之用。
同样的还有李贵等人的宅子,看样子他们要想搬进来,还是得等些日子了。
不过也用不太久,过了十五基本上各行各业就都活泛起来了,到时候请了几个队伍进来,只要是舍得花银子,用不几日就能完工。
正因为一切准备妥当,挑选兵丁的日子也就被提前到了正月初六这一日。
这一日,军营南边的那片空地上,磐石堡所有的百姓都聚集在此,有些焦急的等待着。他们多半都在低头交头接耳,这样多少有利于缓解焦躁紧张的情绪。
虽选兵是男人的事儿,但是能不能选上,却是关乎一家人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的大事儿。选上了,就意味着则再也不需要自己操心,只管每日好生操练,吃住都是公中发给,衣服每年都有几套,食堂吃饭,饭菜管饱,还能见肉。除此之外,每个月还发给八斗粮食,供给家中之用。
来到磐石堡的这些百姓,但凡家中口数繁多,一家五六七八口人的,基本上都成了董策的佃户。而这些留在磐石堡的,家庭结构简单,成员也少,便是多的,一家也就是四口人。就以最多的四口人来算,男人当兵,吃用都在公中,不用吃发的粮食,每个月这八斗粮食,足够家中其他人吃用了。
而且百姓们都知道董大老爷一不二,他既然是八斗,想来是一定不会打折扣的。
这样一来,人人都是踊跃的想要从军当兵,为自己,为家人,谋一个好日子。
钱一川站在人群中,像是大多数男人一样,他今儿个穿了一身黑色的棉袄,手拢在袖子里头,低着头,腰微微弯着。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却是不话,低头看着地,身子还在微微晃着,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在打盹儿。
他婆娘郑氏站在旁边,声儿的跟他着话,钱一川只是哼哼几声儿应着,也不知道到底听见了没有。郑氏急了,伸手狠狠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柳眉横竖:“你给老娘把腰杆儿挺起来,脑袋抬起来,整个人精神着儿!蔫儿头巴脑的,寒碜谁呢?”
这一下可是够狠,钱一川低低的哎哟一声,腰板儿一下子就挺直了。
但是转眼,就又塌了下去,钱一川看着自家婆娘,讪讪一笑:“这样省劲儿,省劲儿。”
郑氏脸上刚刚露出的一丝笑容凝结在脸上,气急之下,眼眶立刻红了,带着哭腔儿低低骂道:“你咋这么不争气?就是不想当兵是吧?你让咱们以后咋活?让咱们娃儿跟着饿死?”
钱一川哼哼了两声儿,也不知道没话,也不知道的什么。忽然他抬起头,满脸惊愕的看着郑氏,嘴巴大的能塞进一个鸡蛋,眉毛抖动着:“媳妇儿,你啥?娃儿?啥娃儿?”
他声音可不,立刻就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郑氏脸上露出一抹红晕,赶紧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儿声,闹得别人都知道还让不让老娘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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