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下梨(书坊)
所谓上元节,就是元宵节,农历正月十五。
元宵节之时,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
上元节之节期,汉代才一天,到唐代已为三天,宋代则长达五天,明代更是自初八灯,一直到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灯,整整十天。与春节相接,白昼为市,热闹非凡,夜间燃灯,蔚为壮观。
起来,上元节放十天假期,还是起于永乐年间。自永乐七年为始,永乐帝盖以上元游乐,为太平盛世之景象,思与臣民同乐,故赐灯节假十日。是以上元节要放整整十天的假期,从正月初八一直到正月十七。
这个假期不但长,更是轻松,盖因元旦要祭祀拜年,事务繁多,不得休闲。而上元节时期,却是左右无事,其重,不过就是一个‘玩’字而已。
是以正月初八这天,又叫‘放魂’,从这一日开始,大明上下,无论是君臣豪富,亦或是寻常百姓,都是开始狂欢玩闹。自此少年游冶,翩翩徵逐,随意所之,演习歌吹,唱平话,无论昼夜……
因此正月初六之后的这两天上班儿时间,是没人会正儿八经的处理政务的。相反,这两日正好是为官员们提供了互相邀请宴饮,大吃大喝的机会。
真要到办正事儿,还是得到正月十七以后。
董策应了。
刘若宰又道:“对了,崇祯八年这就来了,各军要重新统计兵丁数目,家丁数目,你回去之后,便可以把家丁数目和士卒数目报上来了。到时候每个月去大敏那里领饷就是。”
他顿了顿,淡淡道:“可以多报一些,分寸自己拿捏着。”
“是,下官醒的。”董策知道这是刘若宰对自己的照顾,又是谢过。
按照这些年以来大明边军形成的约定俗成的规矩,家丁算是将领的私军,但是乃是朝廷发饷银给养着的。非但如此,家丁的饷银还要格外的高一些,就九边来,饷银的多少大致是这样的一个顺序:家丁、南军、北军。边军南兵也就是客军,每月有饷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家丁每月有银二两三钱五分,北军每月止有米一石折银一两。
明季末年,克扣成风,自上而下,无有禁止。基本上饷银的克扣就是三七分,可不是给你发七成,而是之给你留三成。
一般来,饷银出京,被京中的文官层层克扣,再来到地方,被宣大的官员,兵备道的官员一层层的上下其手,扒拉一顿之后,最后能到达将领手中的,大约还能剩下五成五到六成左右。下面的士兵想拿到多少,那就得看将领的良心了。若是碰上个戚继光那样儿的,治军也严,人也不贪,那就能多拿不少。但是这样儿的武将,实在是太少见了些,大明朝九边将帅,十有**不是这样儿的。
因此大明朝的武将们,想要捞银子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多多少少也算是对他们地位下降的一种补偿。若银子都不让人捞了,那未免也太刻薄了一些。而同时,武将越贪腐,自命清高的文官们就越是瞧不上他们,越发的鄙夷。
兵丁的饷银是很难拿到全活的,但是家丁往往是能够全额拿到,而且每到年节,家主都会对他们这些私兵进行赏赐奖励。
刘若宰这般,就是要给董策下面的士兵定一个数目,以后就能按照人数领银子了,这也是大大的减轻了董策的负担。毕竟他是不贪污的,能到手多少基本上就都会发放下去,而士兵们只要是能拿到五成左右的军饷,再加上家人分的土地,就能过上很不错的日子了。
当然,董策的分配方式肯定是不会这么初级的,这些银子,他都会统一调度,然后进行再分配,从而使得自己这个集团内部的人满意,达到利益的最优化。
不过就算是有这么一笔饷银,对董策来,也是只能解一时之渴。毕竟他的志向可不是带着几百军队,几十家丁。想要养活更多的军队,还得自己开辟财源才是。
“大人,不知黄琬黄参将报了多少家丁?”董策恭敬问道。
“他?”刘若宰眯着眼睛道:“五百家丁,三千兵卒。”董策头:“下官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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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零 往来
董策出得府来,又是郑重的谢过了刘管事,本来想塞给他儿银子,结果刘管事死活不要。董策见他真是坚决的拒绝而不是嫌少的推拒,便知道想攻破这位老家人怕是比攻破刘若宰本人还要难一些,便至少作罢。但凡人上了岁数儿,在某一方面总是会特别固执的。
他出了府门,见黄琬已,和他话很舒服,和别的武将话,于他而言,那就是折磨了。
“当时把他安顿在磐石堡,让他随着在下的一位幕僚做事,本是没指望什么,只盼着他能修心养性就好,却没想到,大讷还真是坐了一番事出来。”董策笑道:“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
纪长风来了兴致,赶紧问道:“哦?愿闻其详。”
董策道:“大讷在城中城外转悠了几日,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便写了条陈,托我那幕僚给在下送来。原来我磐石堡建立较晚,各处人员又是错综复杂,来历不同,有军户,有民户,也有外地的流民,因此在下便一直没来得及给他们造册编户。大讷却是发现了,主动请缨做此事,我便让他自己做,心里也是存着考校的意思。”
“结果大讷果真是孤身一人,再没用其它的人手,用了七八日,把多少户,多少人丁,都是摸得清楚。自己回去之后,先把所有人的资料都编写成册。而后便去库房领了一大摞纸,给每人都写了一份儿户籍证明。上书该人姓名,年龄几何,家在何处,隶属于哪一保哪一甲,家主为谁,家中另有几人。林林总总,都是写的详尽,在下一看,大为惊喜,便着人发了下去,作为每个人的户籍凭证。至此,我磐石堡编户齐民,竟是大讷一个人便做完了。”
董策敲了敲桌子,神色间很是有些兴奋。
这件事儿,确实是帮了他大忙了,而且更是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大街上捡回来本来准备养着吃闲饭的一个人,做事竟这般周全勤勉。
纪长风先是一怔,有些怀疑道:“汉臣,此言当真?”
董策道:“绝无半分虚假。在下还通报磐石堡奖赏嘉勉,赏了大讷十两银子。”
他瞧着纪长风笑道:“大敏兄,这银子是大讷该拿的,你回头可别他。”
“哪里哪里……”
纪长风确定之后,也很是高兴,就算是后世,户籍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而在这个年代,户口的数目,人丁的数量,直接关系着朝廷的赋税,因此朝廷上下,一直到下面的县镇乡村,都是极为的重视。每到夏末初秋,县里的户房都要重新统计户口,登记造册,以便于征收赋税。这个浩大的工程就要费去许多时日人手。编户齐民,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自家弟弟能自己把这事儿做好,他心下也很是有些自豪。难怪他一开始不信,这是一个非常繁复的工作,更需要十分的细心,纪长运从来未曾接触过这个,谁又能想到他做的这般好?
有了这一番话,两人谈话就更亲近了几分。而后董策又是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番自己若是能报上兵丁及家丁数目的话,能拿到几成的军饷,毕竟这钱粮的具体发放,都是纪长风在管着的。两人关系毕竟不一样,在国朝,永远是人情大乎法理的。纪长风便很是推心置腹的和董策了一通,董策顿时便是安心了。上头发下来的饷银,在冀北道内部还要进行调配,像是一些不受重视的军堡,便拿的少一些。像是董策白添福这等,自然就拿的多一些。纪长风打算给董策最高的一个额度——董策能拿到磐石堡额定军饷的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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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一 上坟
告辞了纪长风,董策赶到约定的酒楼,白添福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其实颇为的投缘,许久不见,好生亲热,了酒菜,便是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董策还谈了一笔生意,把原来每个月购买的五百斤生铁,加到了两千斤。董策手下的工坊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打造各种器械工具,兵器甲胄,对生铁的需求也是更多,五百斤是绝对不够的。但是这两千斤,也已经是到了白添福能承受的极限了。为了供应这些,弘赐堡就已经是自己不用铁了,所有的铁都向磐石堡供应。饶是如此,也是得日夜加工才行。
一番联系感情,也是达到了目的。
吃过中饭,董策便是带着人又策马赶去了阳和城。
他现在的实差是冀北道磐石堡代守备,虚衔儿是阳和卫的副千户,而转眼要升的就是的阳和卫指挥佥事,是以阳和卫指挥使,指挥同知,多少也算是上官,是一定要拜访的。不过却也不用深交,毕竟不是正管。而且现在的卫所官,可是大不如前了,尤其是明朝中后期,指挥使之类的卫所官大部分成了虚衔儿,只管着一些军户而已,手里几乎没了军兵,就更是没落。像是戚继光戚少保,十七岁就承袭了登州卫指挥佥事的职位,但是还是要考武举,之后才一路飞黄腾达,若是自己不成器,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屯田官儿。
诸如阳和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世代都是将官,但现在只是差着闲职,手里没有多少实权。不过是有几十到百余不等的军户,手下有七八个到二十来个的家丁而已,要战斗力,真真是聊胜于无。不过他们却是有钱的紧,世代为官,侵吞了不知道多少土地,卫里的土地,基本都被他们侵吞,当年的军户,都成了他们的佃户。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在阳和城这等大埠,也都有产业,银子大把大把的流入。
与其是军官,不如是地方上的乡绅豪门更好一些。
论起实权和手中的实力,比之董策都差了许多。
这几位的住处,董策早在年前就打探好了,他知道等正式任命的文书下来之后少不得还得去拜访见面,今日就当是认门儿了。
果不其然,这几位都不在,跑去了宣大总督衙署给杨嗣昌拜年,估计这会儿正在吃饭。不过董策亲自来了,拜帖到了,银子拿了,礼数也就到了。
指挥使是二十两,指挥同知是十两,指挥佥事是十两,董策拿的不多不少,很是规矩。
至于宣大总督杨嗣昌那里,他根本都没去——以他的级别,现在就算是去了,也是大门都进不去,杨嗣昌怕是根本不会见他。董策也是别出蹊径,他知道侯方域今年是在阳和城过年的,是以托他给杨嗣昌带了一份儿拜帖,送上一封礼物。
如此一来,反而能留一个更深的印象,而且那礼物,董策也是投其所好,精心准备的。
回到磐石堡,已经是天色擦黑。
还没进南门,便看到南门外西边儿一片空地上热闹的紧,黑压压的围了一大片人,中间似乎是个戏台子,上面了许多灯笼,灯火通明。还有依依呀呀的声音传来,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曲折婉转。几乎是没过一会儿,便有一阵叫好声传来。
李贵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了董策便是上前解释。
原来是李贵着人从近处的镇子请了戏班子过来,给百姓们唱戏解闷儿。李贵又言道自作主张,还请大人恕罪。董策摆摆手,自是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这事儿他其实还是挺赞的,请个戏班子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效果却是极好。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戏班子就是百姓们最大的娱乐了,而百姓们对此也是欢迎的紧。他们不但爱看,也爱信,就算是后世,也是有不少人把戏里面演的东西当成是真的。
在乡间这可是大事,是会被反过来倒过去很久的,百姓们自然就会念着董策的好处了。
……
第二日,正月初二。
在这边,正月初二是上坟的日子,以祭拜先人的居多。
只是董策不止需要祭拜先人。
一大清早,董策一家人便是去了蓑衣渡。董策策马在旁,乔氏和红袖乘坐马车,大丫赶着车,二丫在她旁边坐着,周围几个家丁护卫着。这俩丫头,虽然粗手笨脚的,却是什么活计都能做一些。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到达蓑衣渡。
远远望着,蓑衣渡还是昔日模样,只是洢水河已经封冻,镇口高高的门楼上,一个人也不见。不过在门楼外侧,却是多了四五个穿着棉袄的汉子,董策瞧着在洢水河的对岸,一处地势颇高的丘上,也有人站在上头四处张望。
显然,经过了上一次的六棱山土匪事件,蓑衣渡,或者,里面的苏家已经警觉了不少。想来这些人手都是安排来放哨的,这样一来,就算是无法抵挡那些匪徒,至少也可以提早通风报信儿。有这么一个准备的时间,镇上的大户人家若是要跑,多少也能多带一些细软。
不过上一次那土匪事件之后,刘若宰也发文周围的军堡,让他们多加注意一些,一旦接到情报,不得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就要驰援。
董策的磐石堡距离蓑衣渡还远一些,因此没收到的,不过那文书的内容他看过,措辞很严厉,将这些将官可谓是一顿好骂。想来是苏以墨动用自己的关系给刘若宰施加了一番影响,刘若宰也是心情不佳。不过这一次董策去镇河堡,刘若宰并未问及此事,明对董策还是很信任的,绝对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等事来。
对于刘若宰这等心中有执念,饱读圣贤书,立场极其鲜明,极其仇视贼寇的正统读书人来,身为朝廷命官和敌人勾结,绝对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是对董策来,这真是不算什么,他的价值观,本就是和这些文人风马牛不相及。
“以后做事看来要谨慎一些了,决不能被人捉到马脚,逮到任何的证据。以刘若宰的性格,若真是得知我做了此事,怕是第一个要处置我的,就是他了。”
董策想及此处,心中暗暗警戒自己。
一行人并未直接去往坟上,而是去了蓑衣渡的正门儿。
董策瞧着,周围的围墙似乎比之前情况要好了一些,一些缺口给补上了,外面那些本来已经被淤塞住的沟渠也重新开挖了一段。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人就算是不认识董策,一看这架势也知道来的定然就是达官贵人,他们并不上来见礼,却也不敢干预。
在门口等了一阵儿,门内传来脚步声,一个汉子大步走来。这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身上穿了一件儿青缎子的直身,带着**统一帽,腰杆儿挺得笔直,一眼看上去就和别的乡民不大一样。
正是黄季。
他一直住在这里,帮着董策监视着苏家的动静儿,上一次那些六棱山的土匪前来劫掠,黄季也是流年不利,因着身材高大健壮,给这些土匪们劫走了,看那样子是要带到山寨里头做苦力。不过六棱山的土匪被董策带着人半道狙击,死伤狼藉,黄季趁乱跑了。不但跑了回来,而且还顺手牵羊的骑了一匹健壮的青骡子回来,更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被杀死的土匪,在他身上掏摸了一番,弄了一袋子银子回来。
起来,还是赚大了。
见黄季出来,董策赶紧见礼,笑道:“黄叔。”
黄季哈哈一笑,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许多事日不见,老叔想你们的紧。”
心里却是颇为的欣慰,董策官儿越来越大了,在自己面前却是没什么架子,这孩子的心性,是足让人放心的。也亏得自己当初那般维护他。
黄季比之前一段时间,看上去更是舒坦了不少,脸上肉多了些,连将军肚都有了,看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听到外头的动静儿,乔氏也让红袖搀扶着下了车,见了黄季,眼圈儿就有些红了:“老黄呐,这些年,得亏你了。”
“嫂夫人,你的哪里的话,当年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让汉臣收了这许多委屈,却是我的不是。”黄季也是动容,却不失礼数,行了礼恭敬道。
乔氏摇摇头:“你欠我家的,早就还完了,是你重情义。”
两人都是有些唏嘘,了好一会儿话,红袖和董策在一边相劝,才算是把情绪控制住了。乔氏索性也不上车了,便由红袖搀着,一行人顺着外墙往自家的地里走去。后面却是传来薛薛的脚步声,董策回头看去,却见后面跟着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仔细一瞧,可不正是董旭和他妻子钱氏?两人手里拎着油纸包的心并些纸钱,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看样子,怕是刚才话的时候,他们就躲在门洞里头没敢出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董策还是害怕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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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 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三四二 不平事
见众人纷纷看过来,两人便是讪讪地笑。
乔氏瞧见他们便生气,重重的顿了顿拐杖,扭头就走,只是却没有赶他们走。终归是亲生的兄弟,去上坟哪有落下他的道理?须得让祖宗面子上好看。
瞧见乔氏默许,董策自然也就不管了,随便两人跟在后头。
正是朝阳初升之时,一轮红日跃出在天际之外,红色的光芒照在白冷冷的冰上,白色的冰面都变成了一片瑰丽的红,有一种分外惊心动魄的美丽。
洢水河水量颇大,足有二三百米宽,横亘在巨大空旷的原野上。
河流两岸,阡陌纵横,到处都是开垦的极好的田地,有着河水的滋润,这里庄稼的长势非常好。现在过了大年三十,已经算是要开春了,今年就下了一场雪,眼看着又是一年大旱即将到来。换成别的地界儿,怕是一片荒凉枯寂,宛若死地一般,而这洢水河两岸的田地中,却已经是长出了一片稀疏疏的,两寸来长的绿色麦苗。远远望去,一片黄黄绿绿夹杂着泥土的灰黑色。
行走其间,虽然冷风依旧,但瞧着四周的景色,总归心情是舒坦的紧。在更北边儿不远处,则是一片连绵的山脉,那是弥陀山,上面黑压压的,一片片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山林覆压其上,古木参天。
董家的那片水浇地地理位置很是不错,虽然不在河边,但是旁边却有一条的沟渠,这沟渠很短,只有不到半里地而已,是那种纯粹引水的,只有一头,另一头儿直接就淤住了。但是有了这沟儿,取水也是方便。这片地里种的是麦子,这会儿也泛青了。
黄季道:“庄稼地长势不错,眼瞅着等到麦收的时候,收成能有不错,一亩地少能打九斗,多了一石也不准。”
董策头,蓑衣渡周围环境极佳,远处有弥陀山阻挡,冬天比别的地方分外的暖和一些。在周边几十里,这块儿算是收成最好的地面了。
乔氏年纪大了,因此也就对这个格外的看重,置办下来能够传之子孙的恒产恒业,死了也有脸见祖宗。她兴致勃勃的边走边看的,拉着红袖不断着,想来是灌输着这些道理。
董策家的祖坟,就在田中,位于一片位置较高的土丘上面。
这个年代,甚至是几百年之后,国朝农村的丧葬习惯,还都是将去世的人葬在自己地里,起了坟茔。讲究些的,树个墓碑,种几棵树。
远远地,就能看见几个土包。
离得近了,能够看到,和一般百姓家中的祖坟相比,董家祖坟还是颇为气派的。方圆十来米的土丘上面起了六七座坟茔,都有六尺高,两丈周围,坟茔的下部,还起了一圈儿二尺高的砖,防止土流失。每座坟茔之前都有石碑,在丘周围,还很是种了不少的松树和槐树。这些树木不知道已经栽下去多少年,都是高大森然。
土丘的坡度很缓,不过正因为如此,却显得那几座坟茔很是高大气派。
“这是你爹当年修建的。早些年间,只有几个土堆,这些石碑,封砖,都是后来重建的。”乔氏指了指这些坟茔,语气中有些自豪:“你爹虽只是个总旗,却对这事儿上心。你现在当了大官,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更要大修祖坟,让祖宗们知道,让祖宗们安心。百年之后,也要荣耀。”
董策头:“孩儿醒的。”
一行人上了去,董策处身于这一片祖宗坟茔之间,只觉得心中肃穆,心情有些莫名的沉重,又有些莫名的激动。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国人这么看重宗族和血脉,甚至国而大家,盖因这种血脉相连的传承,是任何关系都替代不了的。
他神色肃然,默默的注视着这些祖先们。
士庶之家,宜许上墓,编入五礼,永为常式。
在这边,是初二、清明、中元三个时节去祭拜上坟,自去年上元至今,又是半年未至。夏去秋致冬又来,草木荣枯,雨雪风霜,先人坟茔,有否狐兔穿穴打洞,会否因大雨而塌陷?
众人先是转了一圈儿,看看哪座坟茔有些塌陷了,便给添加新土。这是一个不的工程,董旭有意扭转众人心中的印象,殷勤的很,手中铁锨抡的飞快,不一会儿额头便是见汗了。终归是自家兄弟,董策便也跟他了几句话,面子上过得去就是。倒是红袖,和钱氏在一边低声着。
添加新土完了,便是供上祭品,泼洒水酒。
黄季和大丫二丫这类外人让到一边,乔氏带着一干董家人,跪在坟前,烧纸、焚香、奠酒、行礼,而后再压坟头纸。
每一个坟茔之前都是如此,没有丝毫的折扣,对死者不敬,可是大忌讳。这许多墓,一个个的拜下来,也是颇为耗时费事,像是董旭这等素来四体不勤的,更是累的腰酸腿疼,膝盖发软。
祭扫的顺序是按照辈分来的,因此董策的父亲是最后一个,当然,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乔氏抚着墓碑,忽然便是落下泪来,泣声道:“他爹,你瞧瞧,现如今咱们家孩子出息了,当了大官儿了!他还年轻,以后前程远大着呢,你瞧着吧,汉臣他定能光宗耀祖,你九泉之下,也当安心。列祖列宗在上,你们泉下保佑,让咱们家公侯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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