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恶妇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秋李子
那些纷争,那些议论,都和我无关。柳氏仿佛明白了女儿的画外之音,并没有把女儿的话当做酒话,而是又露出微笑,女儿如此,自己这个做娘的,也就完全放心了。
往来应酬,各处酬酢,很快就过了年,吴能他们来到新渝,也有三个来越。吴能和柳氏商量着要回去,毕竟苏州那边还有店铺,还有牵挂。茭娘是舍不得爹娘回去的,不过茭娘晓得,爹娘也是定要回去的。因此茭娘也没有再留,只是给吴能夫妻准备好了行李,又叮嘱他们一路小心,也就送他们回乡。
这一回,茭娘把吴能夫妻送到了城门口,王太太她们也来送吴能夫妻,长亭复短亭,吴能夫妻饮了一杯送别酒,也就叮嘱苏桐几句,上车离去。茭娘眼中的泪忍不住落下,王太太她们劝了几句,也就各自上轿打算回城,茭娘刚要上轿时候就见来了一乘轿子,轿子前面的人还有些眼熟,像是柳家的丫鬟。
茭娘和众人都愣住了,果然轿子到了跟前停下,丫鬟掀起轿帘时候,柳太太的脸露出来,她对茭娘微笑:“原本该来送送的,谁知家里有事,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多谢柳太太了。”茭娘已经收起眼里的泪,对柳太太露出端庄笑容:“柳太太若愿意,肯听我几句话否?”
柳太太哦了一声,抬头看向茭娘,难道说她真的已经忍不住,等柳氏一走,她就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来吗?钟太太已经上前对茭娘道:“苏奶奶,这……”
茭娘伸出手阻止钟太太:“放心,我对柳太太,全无别的意思。”说着茭娘已经对柳太太道:“其实呢,这些话,我一直都对柳太太说过,无奈柳太太还是把我的话没放在心上,如此,我只有再重复一遍。”
柳太太的神色更变的惊讶,茭娘已经缓缓地道:“虽说我是个女子,可也晓得君子坦荡荡的道理。我说过的话,就会做到。那一天,我对柳太太说过,柳太太若不愿意和我来往,我是不会怪你的,今日,我还是这样说。”
柳太太在轿子中抬头,见茭娘面上笑容十分灿烂,阳光照在她脸上,面前的女子,仿佛有着无尽的勇气。这些日子以来和茭娘的交往在柳太太心中一一划过,原来,自己真的错了,执着于不应该执着的事,从而让自己陷入迷漫之中,无法自拔。
但是,柳太太还是又问出来:“若有一天,苏奶奶你,同样遇到我这样的境地,你该如何?”茭娘唇边的笑带上一点点嘲讽,接着茭娘把那丝嘲讽收起:“按说,这样的话,不该我来教柳太太的。她是她,我是我,何必为了别人的事难为自己,这是其一。其二,我和柳太太交往时候,并不是因为我是你娘家兄长的妾的妹妹的身份,而是这新渝城知县奶奶的身份。柳太太竟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茭娘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嘲讽,柳太太的手停在半空,茭娘已经顺手把柳太太的轿帘放下,对丫鬟道:“送你们家太太回去。”丫鬟早巴不得这一声,匆忙给茭娘行了一礼,吩咐轿夫抬起轿子,急急忙忙转身而去。
柳太太在轿子之中掀起一丝轿帘,还能看到茭娘和众人各自上轿离去。柳太太把轿帘放下,靠在轿子里面,这一回,自己是真的输了,输给了一个自己从来看不上眼的人。那句话,十分简洁,身份不同怎能像原先一样相待?柳太太长声叹气,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坚持的事,竟然毫无坚持的理由。
茭娘并没把柳太太放在心上,纵然此后的交往,柳太太还是和别的缙绅太太一样,茭娘也把柳太太当做普通缙绅太太一样看待。日子就这样平静过去,云月满了周岁,茭娘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但并没像办满月酒时候大摆筵席,只是请了裘娘子和王太太等几个平常来往的好的人自家吃了一顿饭。
酒席还没散,就有柳家的管家娘子来了,管家娘子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见了茭娘管家娘子把匣子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道:“我们家太太说,奶奶既然没有想请,她也不好来的,这匣子里面是一百两银子。我们奶奶吩咐小的送来。说去年那件事,我们奶奶也忝附骥尾。也祝姐儿从此顺心如意。”管家娘子说完就跪下给茭娘磕头。茭娘原本还想拒绝,见管家娘子说出这番话来,自然不能拒绝了,对管家娘子笑着道:“既如此,就回去替我多谢你太太,这些银子拿来,又能多买几亩田地,多活几个小儿了。”
管家娘子应是后起身,接了赏钱退出。退出时候管家娘子不由叹气,这才短短几年时候,眼见着自己太太从一开始的坚持到这样的变化,果真还是这位知县奶奶有手段,大度之外,还能真不放在心上,难得难得。
茭娘吩咐人把银子送出去给苏桐,苏桐接了银子,也就命人赶紧去再买几亩田地,好多雇几个奶妈,多活几条人命。那张公告出去已经一年有余,溺女之风渐渐少了,还有人给女儿起名为苏生,寓意因苏桐而得以活命。
苏桐听衙役们说了这话,回来学给茭娘时候就在那不停摇头:“那有这样的名字,这传出去,还以为是……”
“以为什么?以为是你生的?”茭娘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苏桐急忙伸手去捂茭娘的嘴:“这可不能开玩笑,真传出去,那我成了什么人了?”茭娘顺势把苏桐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这里啊,已经又有了,你啊,也不用担心。”
茭娘又有喜了?苏桐的眼瞪大了些,接着就问:“真的,都还没请稳婆呢。”茭娘啐他一口:“我都生过一个了,这一回,不用请稳婆都知道。”说着茭娘拿起一封信:“这是爹娘送来的,说回去之后,爹娘商量了,想着过继一个孩子,好过下半世,叫我不要担心。”
一品恶妇 第75章 离任
苏桐没有接信,而是坐在茭娘身边:“要不是因为你要嫁我,岳父他们原先是想入赘一个女婿承继家业的。”茭娘瞥眼苏桐:“要不是你,我也不肯嫁的。”这话让苏桐的眼再次发亮,茭娘低头拿起一件针线做起来。苏桐看着茭娘,觉得茭娘的耳垂似乎在微微发红,苏桐迟疑了又迟疑才对茭娘道:“若不是你,我也不肯娶的。”
茭娘的耳垂又发红了,但茭娘还是在那做针线,苏桐以为茭娘没有听清,还要再说一遍。
茭娘已经道:“知道。从你不愿应汪举人的婚事那天起,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等我。”说着茭娘把手里针线放下看向苏桐:“没想到,我真猜对了。你,果真是在等我。”苏桐放声大笑起来,茭娘看着他:“怎么,欢喜的快傻掉了?”
苏桐摇头:“不,我是在想,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可是我们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才成亲。茭娘,若是你早一点告诉我,我早一点告诉你,会不会我们能更早成亲?”茭娘啊了一声:“这可不成,是谁说的,不中举人不成亲?”苏桐没想到茭娘还把这句话记得如此清楚,苏桐也笑了:“那么,又是谁说的,这辈子都不嫁?”
茭娘这下没有可以回答苏桐的话,拿起针就要戳向苏桐,苏桐顺势把茭娘搂在自己怀里,茭娘靠在丈夫怀里,感受着腹中孩子的跳动,微笑着把眼闭上。
苏桐听衙役们说了有人给女儿取名苏生的事,虽然和茭娘取笑了两句,但第二天就让师爷写了几个名字,都是通俗易懂好上口的,又写了张公告,贴在县衙门口,说感念大家盛情,只是女孩子叫苏生,未免有些不雅,这里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七八个名字,大家照了这个,挑选出来,改了名罢。
这道公告一出,众人都更是欢欣鼓舞,说县尊真是想的周到。于是也有些人家改了名字,苏桐听衙役们说起,这才松了一口气。日子就这样飞一样的过,来年五月,茭娘和苏桐迎来了第二个女儿,这个女儿,苏桐起名为月兰,月下兰花,君子高洁。
云月当了姐姐,成天就守在摇篮边,对着月兰一口一个妹妹的喊。有这样两个可爱的女儿,茭娘真觉得心都快化了。奶娘进来见茭娘靠在床头对着两个孩子微笑,上前对茭娘道:“还真没见过爷这样的,奶奶生了头一个女儿,十分喜欢也就算了,这会儿,奶奶又生了第二个女儿,爷还是爱若珍宝。”
“男孩也好,女儿也好,只要乖巧聪明懂事就好。”茭娘并没把这奶娘的话放在心上,从摇篮里抱起孩子,亲个没够。云月已经跑过来:“娘,妹妹。”茭娘在云月脸上也亲了下:“对,妹妹,娘给你和妹妹,做一样的衣衫,梳一样的头发,好不好?”
云月点头,茭娘已经伸手又把云月抱在怀里,只觉得有这两个娇儿在怀,什么都不去想了。奶娘原本还想再劝,见了茭娘这样,倒不好再劝,只得退出屋子。等奶娘退出屋子,茭娘才抬头微笑,想都知道奶娘要劝什么,不外就是趁年轻再生个儿子,或者纳个妾生个儿子,到时把妾一卖,谁也不知道这儿子不是自己生的。
可是茭娘早已打定主意,不管是儿子女儿都要爱若珍宝,都要好好教养,至于那纳妾生子这种事,茭娘想都没为苏桐想过,苏桐的孩子,只有自己能生。不管是男是女。月兰的满月酒过了不久,苏桐的任期也将满了,他这三年任期,除了劝阻溺女陋习之外,还做了不少事情,算得上是个勤勉的官。而且苏桐也不一味地只为了做好官就不和缙绅们来往,算得上是里外都光的一位官。
上司的考评也很不错,乡里的名声更是很好,苏桐这一回,只怕还能升上一升。苏桐回来和茭娘说起这话,已经忍不住笑了:“这一回,不管是通判也好,什么也罢,做一个佐贰官,别人只怕会觉得没有正印官那么风光,但我却不是这样想,辅佐堂上官,也能学到许多东西,若一味只做正印官,那就忘了做佐贰官的辛苦。”
“别人提起做佐贰官,就觉得十分辛苦,你倒好,一提起这个,就高兴的不得了。”茭娘的话让苏桐啊了一声就道:“这也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我倒觉得,做官这一道,总要各处去坐坐,这才能显得人不怕苦。”
并没出苏桐的所料,苏桐官声甚好,正好赣州出缺一个通判,赣州知府特地请求苏桐补缺,于是吏部在九月批下来,着苏桐补赣州通判,新渝知县一职,由吏部另派人补缺。算着新知县还要到年底才到,但苏桐还要前往赣州上任,于是苏桐把知县大印交给县丞守着,自己和县丞交接,茭娘也在收拾行李,打算合家往赣州去。
这三年在新渝也有了许多东西,又加上听说苏桐要离任,于是交往的好的缙绅太太们也纷纷来送送别的礼物,茭娘看着行李,只觉得当初算是轻身上任的,怎么现在就这么多的行李?最后还是和苏母商量,有些用不了的衣衫,就送到养孩子的地方,那些粗苯的,也就丢下不要了,只带着些轻省的东西。
裘娘子也来和茭娘告别,苏桐是去做佐贰官,不需要师爷了,裘师爷已经另寻了一处,也是要赶往别的县衙。茭娘和她这三年相处的很好,也未免要落一点泪,彼此说一些离别的话。云月和馥儿相处的很好,馥儿大一些,晓得离别是什么意思,只抱着云月在哭。
她们小孩子这样哭,大人在旁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裘娘子已经把女儿拉开对茭娘笑着道:“她倒会哭呢,在家就哭了好几天了,这会儿又哭。”茭娘有些感伤地把眼里的泪擦掉,对裘娘子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等到了新的县衙,有了新的朋友,就该忘了我们云月了。”
“不会,我不会忘记月儿妹妹。”馥儿认真点头,茭娘和裘娘子都笑了。裘娘子摸摸女儿的头,有些感慨地道:“临来之前,都觉得三年很长,这会儿要走了,才觉得三年很短。苏奶奶,你要保重。”
茭娘那已经忍住的泪又落下,站起身对裘娘子道:“你也要保重。”馥儿原本靠在裘娘子怀里,看见茭娘和裘娘子两个在那依依惜别,馥儿不由长叹一声。裘娘子忍住泪:“刚才还哭,怎么这会儿又叹气了。”
馥儿紧紧拉住自己娘的衣角,把头埋在裘娘子怀里不说话。裘娘子拉起女儿转身往外走,云月往外追了两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茭娘搂住女儿轻声安慰。云月抽抽噎噎地哭着,用销售摸着脸上的泪,茭娘又哄了云月好一会儿,奶娘把月兰给云月抱来,云月看见妹妹这才慢慢地不哭了。
茭娘让奶娘把孩子都抱下去,继续收拾着行李,离开这里,就要面对新的人,新的职务新的身份,也不知道前路是平坦还是坎坷,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前路,茭娘相信,自己会和丈夫女儿一起,勇敢面对。
苏桐正式离开新渝这天,早早地县衙门口就聚集了很多人,又抬着万民伞的,又拿着土仪的,都在那眼巴巴等着。苏桐和家人出来时候,见到这许多人,苏桐都惊讶了下,抬万民伞的,是以沈老爷领头的。沈老爷见苏桐出来,长揖到地,高声道:“苏公在鄙地三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此刻离任,乡人们没有别的可送,唯送万民伞一把,再奉上新靴一双,请苏公换下。”
这是要脱靴遗爱的意思,苏桐自然还是要推辞几句,早有衙役上前跪下,高高举起一双新靴,沈老爷和王老爷一人一个,把苏桐架起来,又有人上前给苏桐脱了靴子,换上新靴。簇拥着苏桐往城门外走去。
苏桐被众人簇拥着,茭娘就带着剩下的人等众人走后,这才出了县衙。原本茭娘以为外面没什么人了,谁知还有王太太等在那里,除此还有几个奶娘抱着孩子。见茭娘出来,那几个奶娘就带着孩子给茭娘跪下:“公告是县尊出的,我们虽是乡下妇人,也晓得定是奶奶在里面劝谏才让县尊有这样想法,还亏的奶奶出资,才让这些孩子活下来。”茭娘忙上前扶起奶娘们,王太太已经笑着道:“知道奶奶为了这件事,把嫁妆都拿出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是大家凑钱,几样首饰,望奶奶休忘了新渝百姓。”
茭娘见拿出来的首饰都是银的,做工一瞧就是这县里打的,想要推辞已被王太太把手镯戴在手上。茭娘刚要说话,王太太已经擦了擦泪,对茭娘道:“我们再舍不得奶奶,也知道县尊在等着奶奶,奶奶保重。”
一品恶妇 第76章 新地
茭娘拍拍王太太的手,牵着女儿往前面走,众人跟随在后,当茭娘上车的时候,不由看了眼住了三年的县衙,初来此地的惶恐不安,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茭娘微微一笑,从此,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赣州知府催的急,当苏桐刚到赣州府城,直接就进了府衙去寻知府,茭娘带着家人们也就进了通判衙门。虽说通判比知县还大了一级,毕竟是佐贰官,通判衙门就在知府衙门旁边,显得又小又窄。后衙更是只有新渝县衙的三分之二大小。
茭娘虽说早知道这个情况,但看到实际房屋这么少的时候,还是稍微愣了下。苏母倒笑了:“这房子,我瞧着不多,你是奶奶,哪能住厢房?我就带着孙女们住厢房,你和桐儿住了正屋,另一间做了书房,省得有个客来,格外不方便。”
茭娘还在发愁,听到苏母这话反倒笑了:“婆婆,您也不用先慌着去住厢房。”说着茭娘打开正房的另一边瞧了就笑:“婆婆,想是上一个住这里的通判,觉得这里屋子不多,就把这边屋子打通了,和着厢房,倒成了个套间。婆婆就带了孙女们住在这边套间,我和你儿子就住那一间。至于他的书房……”
这回厢房和正房这间都占了,若没有设书房,苏桐万一有个客人来,也是极其不方便的。茭娘还在沉吟,苏母哦了一声也在那想。要是换成自己住另一间,让儿子儿媳住套间,也不好再安排书房。
刘三嫂正过来请示行李要各自放到哪里,见苏母和茭娘都站在那里,刘三嫂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茭娘说发愁苏桐的书房在哪?刘三嫂的眉一皱就笑道:“方才呢,小的运行李进来时候,倒见着这后衙虽小,也有个小花园,花园里还有两间屋子,虽然小,光线明亮,做书房也成。”
茭娘听了就让刘三嫂带自己去花园,这后衙小,花园自然也小,但在花园之中还真有两间小屋子,也像刘三嫂说的光线明亮,茭娘也就笑道:“果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做了书房,来客也可以从这边门进,不用再走前面了。”
说完茭娘摇头自嘲地笑:“果真古人说的对,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在县衙里住了多久,就觉得这通判衙门太小,住不下了。其实仔细看看,这通判衙门比苏州的屋子,还要大些呢。”
“那都是奶奶现在添了人口,这么些人回去,到苏州之后就觉得原来的屋子不够住了。”刘三嫂凑趣说了一句,茭娘也笑,这样安排定了,茭娘命人把行李安顿了,因为这是佐贰官,倒不用要和缙绅太太们先应酬,只是命人把给知府太太还有各位同僚太太们的礼物送去。
茭娘还在整理着行李,送礼物的人就回来了,说各份礼物都已收下,还有知府太太说,请茭娘得空过去坐坐。茭娘晓得知府太太自然不会先过来,自己也该过去拜访的。回说知道了,见行李安排的差不多,也就让人去准备晚饭,还在忙乱时候,知府太太已经遣人来送回礼了。
送回礼的是个看起来十分能干的管家娘子,茭娘忙请她在堂屋中坐下,让惠儿倒茶来,自己亲自把茶送到管家娘子面前:“这才刚到一天,屋子内乱糟糟的,怠慢了。”这管家娘子急忙起身接过茶,喝了一口环顾下屋子,见已经有了些摆设,摆设虽不多,但看着还在合适的地方。再看看茭娘,见茭娘面带笑容,语气和缓。管家娘子在心里点了点头就对茭娘笑着道:“我们太太说,苏奶奶实在太过多礼,您才初来,本该是我们太太来拜访才是。”
“李太太太客气了,今儿一进城,就该先去拜访李太太的。”茭娘和管家娘子客气几句,管家娘子也就收了赏钱离开。茭娘这边让人继续收拾,管家娘子已经回到府衙,进到知府太太的屋里。
知府太太正在被个丫鬟捶着腿,听到管家娘子进门的声音,也没睁眼,只懒洋洋地问:“如何?”
“太太,这苏奶奶要不是我们晓得她底细,还真会以为是哪一家的闺秀出来的。瞧着她说话做事都很妥帖。”管家娘子的话让李太太睁开眼,坐起身,管家娘子急忙扶了李太太一把,李太太淡淡地道:“若真是如此,难怪苏通判一定要娶她。”
管家娘子小心地问:“太太,不是说要替老太爷出气?”李太太打个哈欠:“谁有那么多的气要出?”管家娘子还在愣神。
李太太已经又笑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说起来,我爹爹也是好意,自己虽是尚书,但舅老爷的性情,你是晓得的,从来都不爱读书,这会儿勉强有个七品官的名头,但等到爹爹若有一天……”
李太太停口不说,接着就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凑巧的事,老太爷当初想把表小姐许给苏通判,看中的不就是他年轻有为,大家彼此好帮衬。还为了不让他背上一个一中了进士就退婚的名声,特地巴巴地写了信,求了人情让那家先退婚。谁知两边都拒了。老太爷也无可奈何,但这口气……”
李太太还在沉吟,管家娘子已经疑惑地问:“那这口气,到底是要出呢,还是不要出?”李太太微笑:“这口气呢,若是这苏通判确是个年轻有为的,自然不能出,毕竟这官场上的事谁说的清楚?若是只图名,那就……”
李太太停口不说,管家娘子已经了然点头。李太太沉吟一下就吩咐:“你去前面瞧瞧,老爷和那苏通判说完话没有,若……”
已经有个婆子进来:“太太,老爷吩咐,说备一桌酒席,他要请苏通判喝酒。”这让李太太更加惊讶,竟然还要请苏桐喝酒,难道说这一男一女,都是十分出色的人儿?这苏桐也就算了,毕竟他是读书人,可这吴氏,不过是市井中人出身,难道也是那么出色?
李太太在那猜测,但还是吩咐备了酒席送到前面。酒席一到,李知府也就请苏桐入席:“来,来,我们两个,过来边喝边谈,更好。”苏桐应是后请李知府先坐下,自己这才在一边相陪。李知府给苏桐斟一杯酒,望向苏桐:“这赣州,虽说也有几个属官,可多不是能员,苏通判,还要多亏你了。”
苏桐自从见了李知府,就见李知府一顶高帽子连着一顶高帽子给自己带,这会儿又说这样的话,苏桐心中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更为奇怪,只是起身恭敬地道:“赣州府治,向来极好,都是府尊您的功劳,下官不过尽力辅佐,并不敢多说别的。”
李知府微笑点头,又劝了苏桐几杯酒,苏桐领了几杯酒,也就以时候已晚的话告辞出门。这外面的风一吹,苏桐就更清醒了些。这李知府,亲热的未免有些太过了,况且自己在新渝,虽有点名声,但还没到能让李知府折节结交的地步。难道说是这李知府和各属官不合,故此才要把自己拉到他这边来?可是若李知府和属官不合,也只有和同知不合的道理?自己一个通判,也只有看着他们上面不合,哪有出面和人争执的道理。
苏桐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衙门里,一走进通判后衙,就见廊下挂了灯笼,曲曲折折的,一直到正房,正房两边屋内都点了灯。仿佛没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当初在新渝时候。苏桐不由微笑,只有母亲妻女在身边,什么陌生的地方都是家。
茭娘从屋里走出,见到苏桐就笑了:“你这是怎么了?不进屋,站在这里傻笑什么?”苏桐还没来得及回答,茭娘已经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瞧瞧,这是喝了多少杯?这脸这么红,额头都烫手。”
苏桐听着妻子习惯的抱怨,跟着妻子走进屋才道:“李知府一直劝酒,我推辞不过,就多喝了几杯。”茭娘给他脱掉靴子,又端来热水给他擦脸:“这么说来,李知府和你相谈甚欢了?”苏桐打个哈欠:“就是这点奇怪呢。茭娘,你说我初来乍到,就算之前在新渝有点官声,算来还是个初入官场的,李知府身边能员能史不少,为何对我特别亲热。”
“亲热还不好吗?”茭娘给苏桐擦完脸,又端茶过来,见苏桐喝完茶,这才把茶杯收好,坐在他身边笑问。苏桐用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打着额头:“亲热不是不好,只是奇怪。茭娘啊,你是要和女眷们来往的,好好地打听打听,知府和同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面和心不合的事,毕竟我初来,要是一无所知,卷入他们之间的纷争就不好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