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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笑傲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罗剑魁正待反唇相讥,忽听一阵马蹄声急,不多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先是几十名锦衣校尉衣甲鲜明,提了快枪上楼巡视,接着只见郑国宝头戴无翅乌纱,身穿明黄飞鱼服,与他并肩而行的,则是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在郑国宝身后,是个身材高挑,周身铁甲,面覆头盔,腰挎单刀之人。那一身铠甲行走起来,出响亮的金属摩擦声,铁靴踏在楼板上,声音重的吓人。
再往后则是本地矿税监连德禄,岳不群一家,及一众亲信护卫。等到上了楼来,郑国宝打了个哈哈道:“今日果然热闹啊。怎么,这是要打擂台,还是要比武夺帅印?怎么大家泾渭分明,好似要开打一般。我是该坐这边,还是该坐那边啊?”
罗剑魁见总算来了己方领,暗出一口气。急忙起身迎接,将一行人让到席,那着甲之人,摘了覆面盔,露出那如花娇颜,这才有人认出,这不是那女兵痞哱云么?
王焕章的眼睛,却已经落在曲非烟身上,有些舍不得挪开。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向来自诩比得廉颇,胜过黄忠。要问老爷子身体如何,府里的丫鬟、侍妾、还有几个世侄女,干女儿乃至儿媳妇都清楚的很。可是曲非烟这种粉雕玉琢般的人儿,尤其又正在十三、四岁,正是老员外的最爱。一见之下,觉得自己府中那些,实在是不足与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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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笑傲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危难真情
他咳嗽一声道:“国舅,事到如今,就不必装糊涂了。如今河套股,已经降到了两折,不出意外,明天就该降到一折了。等再过几天,这东西就是彻底的废纸。你的复套军,这回彻底完了。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即使哱拜再这么英雄,也无力回天。老夫劝你,还是赶紧离开陕西,回转京师,安心做你的勋贵吧。你身边这个丫头,老夫很是喜欢,想要把她认做螟蛉义女,收养在身边。将来也让她继承一份王家家产,要是国舅肯点头,我愿以纹银千两,外加美妾两名与你交换,你看如何?”
在一个小妾可以换马,可以送人,可以随便卖钱的客观大时代背景下,王焕章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毕竟曲非烟不是国舅的直系亲属,更不是正妻,说卖也就卖了。郑国宝闻听冷笑一声“王老爷子,我拿五百两白金,去买令孙女,您可愿割爱?”
王焕章听这话不是路,怒道:“国舅,我好心与你谈生意,你却如此相欺,当真不可理喻。既然如此,老夫倒要看看,皇贵妃娘娘,能为你担待多少。”
曲非烟大方的在姐夫脸上亲了一口道:“还是姐夫最好,这个是奖励。”
郑国宝用袖子擦了擦脸,朝众人微一拱手道:“列公,这几日复套军偶遇小挫,这事大家想必已经知道,心里没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要在此说一句,我大明对套虏。必胜无疑!大胜之中有小败,本就是寻常之事。我今天来。就是告诉大家一声,不必在意。河套股,稳如泰山,决不会有什么闪失。我劝各位手里有现钱的,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免得将来后悔,再想买可不容易了。”
范无咎打了个哈哈“国舅。在坐的都不是三岁孩子,你这种话说来。又有什么用处?如今复套军被团团围困,内无粮,外无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破了车营驼城,全军覆没。我大明虽然比套虏强,可是已经多年不出兵剿虏。如今二十几万边军里,出征塞外的才有几万人。连粮草都不充足,还谈什么必胜?你让大家用身家性命,买你的废纸,也未免太过分了。依我之见,这事。要想不闹大,只有一个办法。朝廷出面,承认河套股可以用来交税。只要它能当钱使,范某倒是愿意出资认购一部分,也算是给国舅你的面子。”
郑国宝摇头道:“那不可能。朝廷赋税。收粮食,收银子。这是规矩,不能动。河套股的用处,不在于它的票面,而在于河套的价值。范团头认定复套必败,我却认为,复套必胜。郜军门五营秦军,粮丰饷足,又多有快枪火器。如今秦军已经出兵,旦夕间就能赶到前线救援。区区套虏,何堪一击?这秦军可是子弟兵,如何能杀善战,我想不必我多说了吧。尤其又是生力军,到时候那套虏还禁打么?”
这话却如一石击起千层浪,那些做空河套股的人,纷纷变了脸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柳掌柜咳嗽一声“国舅爷,你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郜军门是否出兵,一时间还查不到消息。可是眼下,说不定哱协镇的人马已经完蛋了,这一句鹿死谁手,咱们还很难说。与其这样斗下去,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今日茶楼之中,都是头面人物,彼此之间,不妨把话说痛快了。只要国舅你能答应以河套股抵税,我们就帮你把河套股推上去。”
岳不群听了这话,心头大惊:柳掌柜怎么能这样?要是河套股推上去了,自己到时候,拿什么还他的股份?可是只听郑国宝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河套股抵税,没门!这一战,我大明必胜!柳掌柜,你们惠民钱庄说来是晋商的产业,这陕西地面上的事,你也不怎么清楚。可不要胡乱搀和进来,到时候折了老本,可不好向东家交代。”
那位柳掌柜似乎对国舅也不十分惧怕,冷笑道:“不劳国舅爷挂念。我们晋商开门做生意,就从来没亏过本钱。”
两下里的事情谈崩,各自派人去贴揭贴,散消息。得了郜军门出兵的信,罗剑魁等人精神大振,又凑出一笔款子,在市面上抬价。再加上这消息的散布得力,百姓们心里有了盼头,河套股价居然破天荒的涨到了四折。
接下来几天,这河套股的股价如同坐了过山车,忽高忽低,让人看不清楚。岳不群的心,也自是随着股价起起伏伏,心乱如麻。宁中则见他心绪不宁,想要劝解几句,却不知他担心什么,自然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连又过了七、八日,忽然这日街巷里的童子又多了起来,边跑边喊道:“特大消息,特大消息。秦军五营闹饷不前,郜军门指挥不灵,大军一出宁夏按兵不动。哱家军消息不明,恐已全军尽没啊。”
同样内容的揭帖,在西安府的热闹所在也贴了个遍,还有专门的人在旁讲解。“各位乡党,这事是千真万确,巡抚衙门的人,都点了头的。不会搀假。秦军的儿郎们,一出宁夏便躁了,围着军门要饷。没饷就不肯兵,郜军门哪有钱来军饷?结果就是大军按兵不动,根本就没去解围。哱家人平日里名声恶,这回该吃苦头了,怕是等到部队去了,只剩下收尸了。”
这消息一传开,那河套股的股价迅下跌。任是拿多少钱进去,也托不住。王焕章在珠玉楼内,听着下面的人回报消息,手捻银髯哈哈大笑:“郑国舅啊郑国舅。你个年轻的后生,也想与老人家斗法?先看看自己毛长齐了没有吧。姜是老的辣,枣是红的甜。这回我叫你这净街锣,在陕西跌个大跟头,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再回陕西。来人啊,传我的话,手里有多少股,全都抛出去,必须把价砸下来。没有的话,就去赊。等到把河套股砸下来,咱们就能把那银矿拿到手,多少本钱都回来拉。”
矿税监衙门内,连德禄等人面上都带着惊慌之色。郑国宝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这时候没人敢去触霉头,唯有宁中则径直推门进去,来到郑国宝面前,将锦匣一推“这里面,也没多少钱。但也是我华山派一份心意,国宝兄弟拿着应急吧。我今晚上就给你包饺子,送你回京。你还记得我当初说的么?你年轻,这是你最大的本钱,输一次,输两次,都不算什么?跌倒了,再爬起来就好了。我爹当年教过我,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兄弟你这一战虽然败了,但回去检点人马,重整旗鼓,过段时间再杀回来,嫂子下面给你吃。如今再耗下去,只怕万一百姓真反了,你可就不好办了。”
郑国宝见那锦匣内的东西,都是自己这段时间送的饰,还有些散碎银子,怕是华山的积蓄。心头一暖“嫂子,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兄弟我,还没到跑的地步。嫂子这份情义,我记在心里。”
此时这房间内并无旁人,宁中则不知怎的,就想起二人同练玉女剑法以及前些天看见郑国宝与哱云演练那隔山取火式的场景。心内乱跳,脸没来由的就红了,嗔道:“国宝兄弟,你说啥话呢?哪有这么拿嫂子开玩笑的?下次再这样,嫂子便要恼了。我们华山穷,多的钱也拿不出,你且把这个收下,嫂子给你包饺子去。”




锦衣笑傲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收割(一)
等到宁中则走了,哱云一身铁甲走进房来“国宝,现在这情形,怕还是得走我说的那条路吧。我带上人马,这便去把珠玉楼那帮家伙一网打尽,杀他个干净。到时候你若舍不得我死,我就带人马去拉杆子,做响马。到时候你在朝廷做大官,我在绿林做女大王,也过瘾的很。”
郑国宝把脸一板“过瘾你个鬼。你脑子不好用,也就别再出主意,这里的事,有我说了算,你就别搀和了。陪我去珠玉楼,我看看,那帮家伙,还能高兴多久。”
一行人等上了珠玉楼,两下朝相。王焕章哼了一声,“国舅爷,前些时你的倚仗是秦军五营。如今秦军五营索饷不前,你还能指望谁当靠山?认栽吧。老夫说的事,一直有效,你身边这小姑娘,老夫还愿意出白金千两,美妾两名,与你相换。你如今自身难保,何必还死霸着美人不放呢?”
郑国宝笑道:“王员外,事情未到最后一刻,都不要妄下结论。如今胜负还谈不到见分晓,你何必得意太早?”
柳掌柜冷笑一声“死鸭子嘴硬。国舅爷,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河套股真成了废纸。老百姓闹起民变,刀枪无眼,可是谁都不敢保证您老的安全。依我之见,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国舅若是肯输城纳款,我们也不会赶尽杀绝。不管如何,我们也要给郑娘娘一个面子不是?”
郑国宝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有心了。来人。抬上来!”见有身强力壮的苍头军将几个箱笼抬上来。这几只箱笼分量沉重,放到楼上。出沉闷的响声。打开之后,只见里面尽是黄白之物。郑国宝用手一指“凭这笔资金,我最少还能维持三天的股价,三天之内,焉知就没有转机?到时候乾坤倒转,各位怕是悔之晚以。”
范无咎恨他毁了自己华阴基业,又派了那群丐帮精英回来捣乱,冷哼一声“扬汤止沸。国舅爷,你这样又能维持多久?你便是有金山银山,也抬不起那些废纸!”
岳不群也看出来,郑国宝这是手段用尽,强行不认输而已。心里暗出了一口气,这一回虽然对不起国舅,但对的起自己。盘算起来,也不为过错。一连又过两日,这箱笼里的金银迅见底,可是股价依旧是降到了半折以下,离彻底崩盘,只差一线。
哱云几次建议干脆动武。把这些富商抓起来架票,全都被郑国宝按下。宁中则的饺子包了好几次,可是国舅也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到后来更是从伙房听说,国舅一天没吃东西,心里更是有些不落忍。这个如同自己小弟一样的男人。终于还是撑不住了么?
夜晚之间,郑国宝站在税监衙门的院子里。抬头望月,不知不觉,踱到了井边。却听一人低声叫道:“兄弟不可。”
只见从暗处角落里,宁中则飞身而出,一把抓住郑国宝的腕子,将他向旁一拉。然后怒斥道:“国宝兄弟,我只当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怎么效起那些没见识的妇人,要寻短见?你便是把本钱都折了,又怎么样?宫里郑娘娘依旧受宠,你在京师依旧有偌大家私。更别说,还有灵珊丫头,有刘小姐,有哱姑娘,这些好女子等着你给她们好日子,你这么一跳,她们怎么办?”
郑国宝只觉得攥着自己腕子的手,如同一爿温玉,宁中则呼吸急促,胸脯起伏,更是让他暗中过足眼瘾。“怎么?嫂子一直偷偷盯着我,怕我寻死么?”
宁中则脸一红,向后退了一步,却未放开手。显然是怕自己一撒手,郑国宝真跳到井里。“谁盯着你?我这是晚上的功课,结果正巧碰上。你这人啊,按说是个好汉子,心路够宽,怎么在这个事上,你就要走绝路?你若是实在输不起,就跑吧。趁着晚上,我给你备马,送你出陕西。等你到外面筹来了款子,再杀回来,也未必不能报仇。可是人要死了,那便彻底没了希望,什么仇都报不了。”
郑国宝点头道:“嫂子,你说的真好。可是我没想死啊,我这就是晚上气闷,出来透透气。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嫂子。放心吧,我就算冲着嫂子,也不会去寻死。”
宁中则这才放开手,人退入花树阴影之中,口中道:“国宝兄弟,你又胡说啥呢?总拿嫂子开心,也不像话。天色不早,你赶紧回去歇着吧。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又给你做了点饺子,一会给你送过去。”
次日里郑国宝面上的精神非但不见萎靡,比往日还要好了几分,半点不见惊慌之色。倒是连德禄神情沮丧,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那传旨的人,怎么还没到?难道是宫里出了问题?这下可糟了,可该如何收场?”
郑国宝道:“老连,你放心吧。事没到你想的那个地步,急什么?走,咱一块珠玉楼上坐坐。”
连德禄暗想:你自然不急。便是把这事真办砸锅了,宫里有你妹子撑腰,不过是个召回京师,还能怎么样?可我的身家性命,前程等等,可就全毁了。为了替你背锅,到时候多半还要借我人头一用,早知道就把姬妾先遣散再说,这回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珠玉楼上,王焕章、柳掌柜、范无咎等见了郑国宝一行人,各自面露得色。王焕章道:“国舅,你那三只箱笼,好象要见底了吧。不知道今天来,又带了几只箱笼啊?要是带的少了,怕是托不起这河套股啊。”
柳掌柜道:“王翁。您这话就差了,所谓金山填不满无底洞,真想把这河套股托起来,凭国舅的家私,怕是还远远不及吧。带多少箱笼来,也是白打水漂,您难道还要国舅爷沿途打秋风回京么?”
二人哈哈一笑,范无咎则看向罗剑魁“罗少东。令尊当初做生意时,好歹还懂个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怎么到了你手上,就如此急功近利,一味贪快?这回也算是给你买个教训。看在我与贵号有几年交情份上,你回乡的程仪,范某赠送就是。今后你可要长个心眼,别以为随便什么人,都是能当靠山的。”
郑国宝冷笑一声,来到箱笼之前,将箱子底那一层银子拿出来,随手一抛:“这些日子,辛苦各位天天到珠玉楼来坐。这点钱算是我一点心意,待会叫几桌酒席,招待列公。”
王焕章哼了一声,“装腔作势。如今河套股一落千丈,国舅这点钱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这点银子请客,又能吃什么象样的东西?难道国舅如今,当真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简直有失朝廷的体面尊严,干脆还是老夫出钱吧。这点钱,你还是留在身上,应付沿途开销。”
郑国宝道:“王翁说的没错。这点钱确实吃不了什么上台面的酒席。但是过了今天,您这边还有多少人吃的上酒席,可就两说了。趁着现在,有的吃,自然还是先吃一点为好,免得将来后悔。”
王焕章哼了一声,“可笑!如今河套股的股价,你知道多少么?面值一两的股本,折价三十文而已。而且这个势头谁也挡不住,怕是今明两天之内,就要降到五文左右。你这回算是彻底输到了家,还要咒我们没有酒席吃?这种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咱们都是体面人,不是那乡间泥腿子。输了几文钱就要骂爹骂娘骂祖宗,那也太丢人了。你能不能拿出点派头,干脆利落的认赌服输?”




锦衣笑傲行 第一百二十五章收割(二)
郑国宝拍掌赞道:“王翁不愧是陕西地面上号称坐头把交椅的人物,确实有些门道,说话掷地有声。不过么,河套股降不到五文,你们定的价是十五文,到了这个价,你们就要收,而且是有多少收多少,您说是不是?”
这本是这些商人的核心机密,王焕章没想到郑国宝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心头一惊。暗想:难道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不应该啊,大家都是乡党,又都一门心思要挤兑走国舅和矿税监,谁会在这事上反水?还是锦衣卫如此了得,连我们的机密事,他们都能窥探的一清二楚。
只听郑国宝又道:“其实老员外,你也是个成名多年的人物,可你这次百密一疏啊。你怎么也不想想,这段时间,你抛空河套股,用了多少股本?这些军票是从何而来?柳掌柜的惠民钱庄有一部分,那是我们用未来几年的矿税收入,作为抵押,让他认购的。可是也不够你这么运做的啊。你从一个所谓矿税监书吏那,赊了大批的河套股,用来做空。签订的交割契约是五天后吧,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到底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实力,一口气拿出那许多的河套股?一个小小书办,有这么大的能量,拿到这么多股本?还是你真相信了,老连会背后捅我一刀?实不相瞒,只有我们的人,才有那么多的股本!”
王焕章问道:“什么?你是说,连德禄他?”
郑国宝点头“不错。连公公跟我是内书房时候的交情。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连你在矿税监内埋伏的探子,我也知道是谁。你听说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寝,想必很高兴吧?可是你不知道,我天天有最好的夜宵填肚子,一两顿不吃,又算的了什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欲以擒之,必先纵之。不让你以为必胜无疑,我又怎么赚的到。你这头老狐狸入毂?王翁,你家几代富豪,地连阡陌,家私百万。却不肯纳一文钱的赋税与朝廷,反要盘剥三秦子弟,这些年你夺的土地怕是也不下百顷。于我而言,哪怕是不办套虏。也要办了你!”
王焕章怒道:“一派胡言!老夫诗礼传家,父老乡亲谁不称我一声王善人?我的名声,可不是你随便几句胡说八道,就能污蔑的了的。老夫开粥场,建社学,造福桑梓。泽被三秦,谁不知道,我们王氏宗族,是此地的良心。”
“你是建过社学,还办过藏书阁。目的。无非是想多培养些举人、进士出来,在朝廷里为你说话。让你家可以继续无法无天,横行乡里。你们王氏宗族,确实了不起啊。在朝里有人做官,在地方上有人为宦,靠着这份关系,国法王章你们不放在眼里,连朝廷的军队,你们也要插手!五营秦军里,有多少是你们宗族的人,这回总算是全都暴露出来,这样倒省的我去一个个排查了。他们既然吃着朝廷的饷,却只忠于宗族,而不忠于朝廷,那正好就都收拾了吧。”
王焕章眼前一黑,那些秦军里面的沙子,是他费了偌大心力才搀杂进去。尤其郜光先带兵有方,维持那些人对宗族的忠诚,不知花费了多少代价。这次为着不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击破套虏,只能让这些自己安排的人,起来闹饷。可是军队里看来也有锦衣卫的耳目,已经将这些人全都查了出来,只等将来慢慢收拾。自己好不容易在秦军内建立的势力,这回算是被连根拔起。
如果这一切是以斗赢国舅为结局,那么这种牺牲,还可以算做值得。但如果这一切都在对方计算之中,这么庞大的损失……。他恼羞成怒道:“国朝与士绅共天下,我们宗族维持地方,乃是千年不易之事。难道国舅,你还想与天下士绅宗族为敌么?”
郑国宝微微摇头“我没那么想过。宗族也好,士绅也罢,若是能为朝廷所用,自然就是我郑某的好朋友。但是不能为朝廷所用,不肯交税,不肯服从朝廷安排,在地方上自成体系,甚至想与朝廷分庭抗礼的,那自然就如田间野草。哪怕是拔了一茬生一茬,我也要照拔不误。”
柳掌柜此时开口道:“王翁,何必与国舅争论这些?他一个勋贵,又不是地方官,对你王家还能做什么?现在要紧的是河套股,即使他知道咱们的底线所在,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郑国宝凭窗而立,向外看了看,点头道:“看来时候差不多了,能否起死回生,就在这片刻之间。”
果然,时间不长,只听外面阵阵人声鼎沸,喧哗之声大做。柳掌柜只当是苍头军前来动粗抢人,拍案而起“国舅。咱们都是斯文人,可不是绿林响马,你若是翻脸动手,想要抓人绑人,那可就不是朝廷命官之所为。”
郑国宝道:“柳掌柜,你自己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外面是什么人闹腾了。我可没那闲心,来架你们的票。”他踱回自己位子上,懒洋洋的朝椅子上一靠,对曲非烟道:“黄毛丫头过来,给姐夫捶捶肩。”
哱云却抢先过来,摘了铁手套,用粉拳在他肩头敲打起来。边打边道:“我力气比非烟妹妹大多了,这活还是我来干。……你老实待着别动,你躲什么啊?”
“废话,不躲一会我就让你凿趴下了。这捶肩得用柔劲,不是光力气大就行的。回头晚上我给你捶几下,你就知道该用什么劲了。”
他与姬妾在那打情骂俏,仿佛一切已全在掌握之中。岳不群本来见股价跌到三十文,心中暗喜,想着一会抽冷子出去收几万股回来,用以偿还惠民钱庄。可看郑国宝这举止,心里却又没底,只怕他还有什么底牌。便想要抽冷子溜出去,先把股收了再说。
就在此时,范无咎手下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花子,已经撒腿飞奔而回,边跑边道:“团头,不好了。复套大军大获全胜,套虏败了。现在外面的股价,像疯了一样往上涨呢。”
王焕章不顾这不是自己的家丁,举起拐杖兜头便打。“混帐东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复套军不可能胜,不可能!定是国舅放的假消息,欺骗百姓的。”
那乞丐抱着脑袋躲闪,边躲边说“老爷子,这可不是假消息。前线的露布已经来了,有边军在那正说这事呢。听说是宣大方面出兵,打了套虏的冷不防,与哱家老协镇里应外合,将套虏杀的大败。”
柳掌柜闻听大惊:“这不可能!宣大,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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