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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好,她的事你安排就好,不用问过我。”司徒逸只是一心沉浸在军务中,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回的有些不经心。
小飞见他准了,忙对着两人行了个礼,对覃楠兮暗暗点了点头,匆匆下去。
覃楠兮不敢再招惹司徒逸,只乖顺的跟在他身后回到帐中。
帐里的炭盆里已着意添加过火炭,暗红的火光暖暖燃着,一室和暖如春。
覃楠兮脱下身上披风,却见司徒逸自进帐时便负手立在沙盘边上,只顾着凝神思考,连身上的狐皮大氅都忘了解下。
“司徒将军?”覃楠兮低低试探。
司徒逸猛然抬头,迷雾萦绕的双眼在触到覃楠兮的一刻便豁然明亮。覃楠兮见惯的温柔笑意又自他淡褐的眸底涌了出来。
“失礼了,楠兮见谅。长安急报,军中有些要务须我立刻处理,只怕,只怕要委屈你在营中等我几天了?”司徒逸回过神,一面抬手解下大氅,一面与覃楠兮商量。
覃楠兮点点头,乖顺的应下,她也要在这里等待小飞的消息,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还有,还有营里艰苦,怕只能委屈你,委屈你只能在我帐中歇息,这…….”司徒逸望着覃楠兮疲惫困倦的双眼,不得不说。
覃楠兮听罢,只低下头红着脸不声不响。
“我明日卯正便要离开,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在这里靠靠,你也累了,去里面歇着吧。”司徒逸也觉尴尬,匆忙转身到书案边上坐下。
覃楠兮曲了曲膝盖,草草行了个礼,便退到那堵半人高的书卷墙后,歪下身子浅浅躺在司徒逸的塌上。
身下的木塌上只铺着薄薄一层虎皮,覃楠兮虽是和衣躺在上面,背脊处仍然被胳得的酸痛难忍,辗转了几次,也是寻不出个舒适的位子,反倒走了困,没了睡意。
三尺之外的司徒逸静的仿佛一尊石像,覃楠兮也不能肆意行动,只好半支起身子,随手拿起玉枕边上原本就半散着的一卷书册。
垂目一扫,见细细的竹简上,行云流水般的一笔行草,写的却是:“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今以攻战为利,则盖尝鉴之于智伯之事乎?此其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非攻?”覃楠兮自幼受苏长卿熏陶,对诸子百家名篇早烂熟于心,对诸家言论虽然也有自己心底的所偏所好,但最欣赏称道的却是墨子。
如今在纷繁之中赫然见了,更不觉霁颜。自七岁起,她便炼就了一样本领以卷掩思。这些年来,每当她遇事难解,心思纷繁,又得不出头绪的时候,便索性躲进书卷中去。独自在字里行间寻一隙清闲。而往往掩卷之时,也多半已心思清明,书中所说虽也不见得有助排除纷扰,但到底能给她个好心境。
多年下来,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此时她身处北疆边军大营,小飞能否寻到苏旭?爹爹和哥哥在长安可一切安好?司徒逸只字不再提她抗旨逃婚一事到底是存了什么样得心思?装着满怀得心思,覃楠兮低低叹了一声,埋头躲进手中那卷竹简已被摩挲到滑腻的《墨子》中,细细品读,越发觉得字字珠玑。
深思专注,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书墙外一阵金属相击的细响。覃楠兮抬头自书卷间隙里探望出去,才见司徒逸已起身,正将银丝编的软甲穿戴在身上。他轻手轻脚,十分小心,不时还侧头向木塌方向望一望。
覃楠兮悄然闪进书影中,避开他的光,悄悄自书隙里研究着他的一举一动。
片刻,司徒逸已一身轻戎装扮,银丝软甲套在他黑亮的锦袍之上,让他原本就矫健高昂的身形更像条逆鳞蛟龙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覃楠兮屏住呼吸,静的仿佛真熟睡无觉一般。
司徒逸准备妥当,站在门边上不安的向塌上回望了一眼,踟蹰一瞬,又反身回到岸边,提笔疾疾写了几行字,才起身离开。
厚重的毡帘夹着帐外一阵利烈的寒气,重重打回到冷硬的毡墙上,司徒逸终于出门了。覃楠兮长长吁了口气,起身走向书案边上。
案台阔大,书卷,文册,笔墨纸砚一一整齐规矩,正中一张灰白的纸笺,笺上几行墨字,显然是司徒逸有话要交代。
抬手捡起轻薄的纸笺,一眼扫过,才明白原来他见她不习惯营中的饮食,特意交代了人将云泽将军府里的厨娘带到营中专门伺候她。留书给他,也只是嘱咐她安心享用,无需局促。
覃楠兮捧着纸笺,唇角的酒窝渐深“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这么琐碎嗦!”笑罢,眼光不觉又落向纸笺,忽然发现纸笺上那一笔惊鸿掠水一般清隽飘逸的字体与塌上那卷《墨子》如出一辙。
“竟是他自己抄的!”他亲自抄下《非攻》,还放在枕畔翻覆摩挲。可见他也十分认同欣赏这一篇。
覃楠兮抬眼望向毡帘,默默感叹:“司徒逸,你为求一己军功,不惜屡次上书怂恿圣上北伐西征,这些年无辜惨死你手下的性命岂止万千?你分明是个贪婪武夫,可你又偏偏将天下诟病武略的名篇之最亲手抄写,还放在自己枕畔摩挲研读。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堂佳偶 三十一.天风岭
北疆的天穹只有两种颜色,铅灰和青蓝。当漫天飞雪卷走沉重铅灰,透明一样的青蓝澄净的就显了出来。两色之间的交替短暂干净,雪与霁之间的区别单纯明朗,有着非此即彼的决绝和利落。
覃楠兮立在帅帐外,右手搭在眉上,仰着头贪婪的看着天顶无底的青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妇人和暖唤声“苏公子,外面冷,进帐去吧”。
覃楠兮转身见是司徒逸云泽将军府内的厨娘宋妈,便谦和一笑,回身随着她走向帐内,边走边客气道:“多谢宋妈,连日来费心给我开小灶。”
“小公子客气,将军交代的事,老婆子自然要尽心的。只是,我这辈子都没到过中原,只怕我胡乱做的那些吃食不合小公子的胃口。”
覃楠兮抿嘴一笑,并不介意,虽然这宋妈的手艺确实不敢恭维,但多少好过营中的吃食。
今日天色晴朗,覃楠兮一早便已命人将帐顶的小毡窗打开,此时的帐内正洒满和煦的阳光。覃楠兮自己款款坐在案前,又命帐里伺候着的一个小兵搬了张小杌子给宋妈,命她坐下,才抬手搛了一块炒的黑忽忽的东西放进嘴里,笑问道“司徒逸,我是说你们将军,他在云泽府里时也吃这些吗?”
宋妈黑红的脸颊上晕过一抹羞赧,回道“将军从不在吃穿这些事上挑拣的,因而他也从不指责我的手艺,说是让我负责府里的吃食,其实不过是将军关照我这个孤老婆子,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罢了。将军他自己平日多在营里,并不常回府中的,若不是前些日子柳先生回来,他也必不会回府的。”
“柳先生是谁?”覃楠兮细细嚼着口里粗硬的饭食,随口问。
“柳先生是,是,应当是将军的朋友?不对,兄弟?好像将军待柳先生和莫丹却是不一样的,那也不是兄弟。我也说不上柳先生是谁,只知道将军待柳先生极敬重,柳先生也长年住在府里。”宋妈不知道幕僚一词,歪着脑袋想半天也描述不出这个柳先生和司徒逸之间的关系。
“亦师亦友?司徒逸还有幕僚养在府上?”覃楠兮停下木箸,闲闲抿了一口热茶道。
宋妈见覃楠兮追问,眼底猛然一闪,忙摇摇头局促的站起身,结结巴巴的推说有事就要下去。
覃楠兮望了她一眼,体谅的点点头。心里却暗叹司徒逸的治下之术。他走了三四天了,覃楠兮独自在北军大营中,却只像个高贵的影子,所能见到的人对她都敬而远之,就连这个得了令在她身边听候差遣的小兵,也是个只会听不会说的小木偶。甚至连他府里调来的一个饭都做不像样的后橱仆妇,闲聊了几句,居然也知道警觉起来。
覃楠兮勉强垫了几口饭菜,正百无聊赖,抬头却见帐门口的小兵躬身进来,回话说大营外,小飞求见。
覃楠兮涣散的心神立时揪起,终于等来了小飞的消息。
小飞被一个士兵连送代押的代到覃楠兮面前。除了唇上的血口子又多了几条外,她面色尚好。
屏退了帐里的小兵,覃楠兮命小飞在小杌子上坐了,又亲自斟了杯滚热的茶端给她,半天才颤着声音问道“可有消息?”
小飞放下茶杯,左右搓了搓冻得通红得手,眉飞色舞的回“有,怎会没有消息。我小飞是什么人?”
覃楠兮一听,深浓的眼睫不觉一颤,抬手抚住了心口,半天才颤声催道“还不快说。”
“小姐让我寻的那个五泉村原本就在这大营外二十里的地方,只是当年大战,紧跟着将军在此建营,方圆五十里的村庄全部迁走了。”小飞舔了舔唇上干裂的血口,疼的呲了呲。
覃楠兮忙将茶杯递到她手中,逼问道“迁走了?那五泉村的人现在在哪里?”
“有,有,你别急,找到了。你先容我喝口茶。”小飞匆匆抿了一口茶,才得意道“五泉村的人迁的最远,去了大营西北七十里处的天风岭,那里离边疆太近,我不敢冒然前去,先来给小姐报个信儿。看小姐示下。”
“这么说你没有到五泉村的柳家祠?”覃楠兮听罢,不觉深深失望。
“天风岭离边境实在太近,那里说是有北番狄国的驻军……”小飞有些不好意思,受人之托却没能终人之事,这确实不是小飞的一惯行事,只是这次这事实在为难。
北番狄国当年兵败割地退守,一直对大楚恨之入骨,只因为惧怕司徒逸戍北大军才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么些年。可边境上,民间往来无法避免,狄国武士烧杀掳掠的事常有发生,这虽明是恣意寻衅,却到底有个民间纠纷做掩护,司徒逸也不能事事过问干涉,只能命边官严加整饬。狄人却得了这好处,时不时犯边骚扰,因此,边境民众多惧怕,也没人愿意去犯险。
“我知道,天风岭确实不是个能随意去得的地方。”覃楠兮转头望着大帐正中的沙盘,仔细的看着那串儿叫天风岭的小山丘,它们绵延跌宕小心的躲在起伏的群山之中。
“苏小姐,你要找的人据说一直在五泉村中,应当是和村里人一起去了天风岭了呢。”小飞小心翼翼的说,覃楠兮望着沙盘时一脸的肃然的神色是她不曾见过的。
覃楠兮闻声惊转回头,死死盯着小飞,肃穆的眼底一点点聚拢起兴奋欣喜的神色。
“是真的,我寻到个一直在五泉村做木匠的外乡人,他说那村里原本就是一宗,都姓柳,守祖祠的人家确实曾收养过一个流浪孩儿,那孩子一直在村里,后来随着养父母一起迁去天风岭了。”
“旭哥哥,他真的还活着!”纵使是哥哥亲口所说的讯息,纵使她原本就知道苏旭十有八九还在人世,可真的确认,她仍难免心底的激动,喜极而泣。
“这个柳家的养儿,是什么人,你怎么,怎么这么……?”小飞不解的望着覃楠兮。
覃楠兮灿然一笑,匆忙拭去腮边欣喜的泪珠,举杯敬小飞道“多谢小飞爷相助。”
“好说,好说,只要小姐你,你不计前嫌就好。”小飞一脸难得的腼腆,举杯相迎。
“我还有一件事相托,你只要办好了这件事,我自然会让司徒逸放你离开北疆。”覃楠兮明眸一闪,心底打好了计算。




玉堂佳偶 三十二.雪窟(一)
乘着天色黑,和小飞换了衣衫的覃楠兮堂而皇之的被送出大营。小飞替她留在军营,手里还有一封她留给司徒逸的信。信中所言,应当可以保证司徒逸暂时不会为难小飞。
覃楠兮深知这事是险的,司徒逸虽承诺不会以她逃婚一事为难她的父兄,可那多少是因为自己在他手中,只要送她回去,婚期仍不耽搁,他司徒逸不但如愿做了尚书令覃子安的女婿,还博了个重情守义的美名。
可若自己不当机立断,不乘着司徒逸外出时出走,恐怕即便是知道了苏旭下落,她也再没法去找。十年了,她心里挂着她的旭哥哥的平安,肩上负着苏先生的临终所托,如今旭哥哥就在短短的七十里外,又让她怎么甘心不去寻?
然而至于寻找苏旭的结果和找到他之后该怎么办?覃楠兮不敢深想,若为覃家上下平安打算,她必然要回到尚书千金的命途中去,奉旨嫁给司徒逸,若依照本心,她自然想要像只野雁一般自由自在的长空翱翔。
覃楠兮停下脚步,像是要甩开繁杂的思绪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一口冷列的空气,强迫着自己冷下心肠。苍茫雪野,夜路尤其难行,她小小的背影在无垠的洁白中仿佛一缕幽弱的晨光,单薄却有着势不可违的坚毅。
头顶的天,依旧是浓黑却清朗的。天河横跨穹宇,河心最深邃处拢着无数的星。那些星,光辉交缠,亮的如绫似纱,更衬的天河两岸的天黑的无底。一些散碎零落在天河两岸上的星,没了河心处的光芒的庇护,亮的格外璀璨却也分外伶仃,仿佛只要她伸手,就可以将它们摘下,轻易的,就能使它们,从光芒闪烁的星辰沦落成冷硬黯淡的石头。
覃楠兮收回在天宇中逡巡留恋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临行前仔细誊画下来的北疆域图,借着东天一线青蓝的晨光,细细辨别着方向,暗自盘算和天风岭的距离。
脚下的雪,依旧柔软的像云絮,厚重的皮靴踩上去,沙沙沙一阵轻响,寒气刀一样簌簌划过面庞,北疆的冷多少已领教了些的,可与眼下的酷寒相比,之前所有都不值一提。
好在已是心有所向,除了疲累覃楠兮倒真心未觉得苦。正埋头走的专注坚定,忽然,耳边一阵叫嚣混杂着马蹄声,从山丘那一头传来。
覃楠兮定住脚步迟疑了只一瞬,拔腿就跑向不远处的一座小丘,她连滚带爬的滑下山坡,不小心一脚踏空,直觉身子一坠,便跌进了一个雪洞中。
浑身的骨头如散碎了一般,她跌在雪坑中,忍着周身的疼痛,一动不敢动,竖着耳朵辩听着外面的动静。
头顶上,原本连续规律的马蹄声渐渐变成琐碎的踢踏声,雪洞里,细雪簌簌落下,夹杂着马儿长途奔跑后沉重的响鼻声。那阵嘈杂声显然已逼到洞外。人声也嘈杂起来,可他们在说什么,一层积雪之后的覃楠兮却一句听不懂。
“北狄人?”雪洞里的覃楠兮惊得浑身一颤,身子紧紧缩成了一团。自己不过走了两天,离戍北大营约莫也只有三四十里,狄人怎么敢光天化日下如此逼近司徒逸的大营?
一声裂帛般的鞭响,紧跟着一阵撕心裂肺得哭泣,从洞外传来,惊得覃楠兮呼吸一滞,竖起耳朵警觉的听着。
“还不说?”这竟然是句十分清晰标准得中原话语。
“李大人,小的真的不是细作啊!”那哭声更凄惨。
“人心最贱,不打不招!你将我诱到这里,就是想惊动楚人边军的人?你想借那个司徒逸的手杀了我?难道你不知道司徒逸被一道急令派到朔方平乱去了?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招出来为止。”一个冷森森阴沉沉的声音命到,话音未落,劈劈啪啪的鞭声又响起来,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却一阵低过一阵。
雪洞中隐着的覃楠兮将洞外的对话一字一句听的清楚明白,不觉惊的半张了嘴。
几天前,司徒逸接了长安火漆急令,连夜离营。按理统帅行踪这种事应当是十分机密,怎么这个满口中原话的北狄人会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们话中提到朔方平叛?可朔方一向安稳,朔方节度使又是当今皇三子昌宁郡王,怎会突然叛乱?再者,若真是朔方起变,司徒逸奉命前往平叛,自然少不了调兵遣将,可是他当日接了急令,分明只是轻从离营,怎么会是去平叛?
脑中正疑云翻滚,忽然,一个黑黑的鼻头顶着一些细雪,呼哧呼哧的探嗅着伸进雪洞中来,紧跟着,一阵狂吠炸响在耳际。
覃楠兮眼前一黑,满脑子只剩下“完了”两个字。她身子还没挪动,就觉眼前一晃,七八杆寒光凛冽的矛头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头,逼着她慢慢起身走出藏身的雪洞。
“苏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呢。”一个干涩的声音从十步外靠了上来,居高临下。
覃楠兮抬头一看,认出马上的人原来是乌达身边的谋士李叁。
“司徒逸费尽心思把你寻了回去,只怕是连你这副小身子都还没捂暖和,你就又逃出来了?”
覃楠兮心底暗暗咒骂着李叁,落眼却瞥见仍然抵在喉头的矛尖,只好咬了咬嘴唇,咽下了已到嘴边的一箩筐用来讥讽他背国投敌的话。
可李叁却得势猖狂起来,挺直了脊背端坐在马背上,盯着覃楠兮,皮笑肉不笑道:“论说,那司徒逸也算风流俊秀,我原以为你们郎情妾意,情深似海,他才甘愿冒险去救你,可惜,可惜啊,原来是他落花有意,姑娘你流水无情!哈哈,太有趣了,简直太有趣了,原来他堂堂司徒家的大将军也有攻克不了的关卡。”
覃楠兮听罢也不言语,只在鼻底冷冷哼了一声,抬起双眼静定的凝着高高在上的李叁,紧抿着唇,飞速的盘算着自己的处境。
不得不绝望的承认,这一次,她只怕是身陷死局了。再次落到乌达手中,她势必会成为乌达拿来要挟司徒逸的筹码。可是,司徒逸到底会不会接乌达的招?
若他恪守与她之间“你不说,我不说”的约定,司徒逸必然不能公开调兵救她,他只能又只身犯险,于他这样的重任在肩的镇边将领而言,只身犯险之类的事只怕有再一难再二。其次她离营出走,分明是已经先行打破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他可还愿意冒险救她?
想到这儿,覃楠兮心头一阵恐惧。司徒逸只要对她离营出走一事不闻不问,任由乌达处置她就好。反正是没有人知道“苏九”就是她覃楠兮,横竖覃尚书府上还有个养伤的“覃小姐”呢,司徒逸娶了她回去养着,照样堂而皇之的和尚书令覃府联姻,照样得个重情守诺的美名,而父亲和哥哥也只能生吞了这个哑巴亏,不能声张一句不说,只怕将来都会受制于司徒逸。
心念及此,覃楠兮袖中的双手不由的紧握起来,十指修长的指甲嵌进掌心,一阵密密的细疼一瞬滚过心头。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住了微微战抖的肩膀。抬头望着李叁,正色道:“我一个女人,不过是不愿留在冷冰冰的军营罢了,司徒逸他也已经答应放我回家。只是我想不到李大人你不但仕途通达,连行路也是横冲直闯哪里都去得”
马上的李叁听完这话,唇角微不看见的抖了抖,他自然明白“仕途通达”是讽他叛国投敌,不由暗自咬着后槽牙,冷冷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司徒逸能孤身冒险去救你,可见你绝非一般姬妾,他会答应就这样让你独自离开?”
李叁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个武士就立刻上前将覃楠兮左右架着,像拎一只瘦骨嶙峋的猫一般,将她拖到了他们的马队中。




玉堂佳偶 三十三.雪窟(二)
趁星辰未落,李叁命令马队匆忙向北。
覃楠兮被扔在队尾的破囚车里,随着马车上下颠簸,她一路干呕,恨不能将心肝脾肺肾统统呕出来。
“你还好吗?”一个低弱的声音,带着关切传到正满眼冒金星的覃楠兮耳边。
她艰难的抬起头,才见是方才就在囚车中昏死着的那个人。想来,这人应当是李叁之前鞭打的那个人了,李叁认定他是细作,可他宁被打死也不承认。
“用舌尖抵住上颚,呼吸沉缓些,会好一些。”那人低声说,身子微微向覃楠兮身边靠了靠,他的双眼老狐一般警觉的盯着车外的武士。
马蹄声踢,押着囚车的武士一脸严肃的望着前方,似乎并不担心车上的两个囚犯。
覃楠兮照他说的做,似乎真有些效用。待五脏安稳了些,她也才有些气力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同囚。
那人一身寻常牧人打扮,黑红的脸膛上生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任怎么看也看不出眼神里有一丝乖滑,他的眼角上刀刻般的几道横纹,昭示着他讨生活的艰辛,高挺的鼻梁下,上唇的边缘上还蓄着一瞥儿北疆牧人喜爱的小胡子,那厚而红紫的唇,时不时因疼痛微微颤抖几下。他厚重的皮袍上,横七竖八翻开着许多鞭痕,皮肉翻绽的伤口上,鲜血已凝成了一串儿或大或小的血珠子。
这分明只是个无辜受累的北疆牧人,覃楠兮满心怜悯,戒备心也减淡了一些。她感激的回望了他一眼,却见这个牧人眼底精光一闪,开口底声问她道:“姑娘是司徒将军帐中人?方才听李叁的话中所言,姑娘应当了解将军行踪,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覃楠兮愕然,盯着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叫利萨,是将军亲骑营的骑兵,还请小姐告知那李叁方才说将军奉命前往朔方一事是真是假?”
“你,你怎么?”事情完全出乎意料,这个满身伤痕满眼无辜的“寻常牧民”竟然忽得对自己承认他是司徒逸亲骑营骑兵?覃楠兮神思一瞬陷入混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念飞转。
“我听小姐方才话里有意回护将军,觉得李叁说姑娘是将军的人这事应该不假。若姑娘知道将军行踪,还请告知。”那个自称利萨的牧人一面急急的低语,一面用断断续续的**声掩盖了自己低语的声音。
覃楠兮微微移开身子,别过脸假意看向远处,低声回道“你若真是司徒逸亲随,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行踪反而要我告知你?”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利萨的双肩剧烈颤抖起来,他的嘴角甚至泛出一些血沫,他借着咳嗽,俯倒在车上,悄悄靠近了覃楠兮一些,用只有她才能听清的声音焦急的道“我月前被派去北狄做事,现在来看恐怕这事只怕是计。如今北狄政局暗潮涌动,大楚也有人在里应外合蠢蠢欲动。将军身在其位,就是刀尖火上,不小心应对,会很危险。请姑娘大局为重,告诉我将军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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