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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逸哥哥~”覃楠兮慌忙阻住了他,她有心安慰他,可劝慰的心思却只在嘴里来回打滚,半天也寻不到合适的话语,最后,只好低着头苍白的道:“你也是不得已,身不由己的,你一定不会,不会那样的。”
司徒逸无所谓的道:“是身不由己!这世上,谁又能由己?”说着,他抬手指向黑暗中的远方道:“你看那阿米里山,那山的南麓是水草肥美的牧场,可北麓却是万年冰川。遇到不好的年时,北麓山脚下不多的那几个草场也会被大雪封死。那时候狄人不得不赶着饿的皮包骨头的牛羊冒险越山来寻活路。可是,山南的草场养的了撒伊尔人的牛羊,却再供不起狄人的牧群…….仁德之道虽好,到底也喂不饱那么多的牛羊,他们兵戎相见,是在所难免。”他交握着双手,手上的青筋突兀,随着他的话语左右为难的跳动着。
覃楠兮凝着司徒逸眼底的矛盾和沉重,不安起来。她已能体谅他的矛盾,他生在草原,在马上长大,他知道天地间最纯粹最原始的争夺,知道那血腥后面的无可避免和理所当然,可是他又是覃子安的好学生,他欣赏崇尚甚至是敬慕他的“仁怀天下,以德治邦”的理念。
司徒逸见她沉默而不安,似乎也不忍再说,起身牵着她的衣袖挽她起来,歉然道:“临时起意带你来了这里,却忘了你穿的单薄,伤还没好,若是再添一重风寒,那我可真是罪过大了,还是快回去吧。”说着转身就要去牵马。
覃楠兮见状却甩开他的手,扭身就向丘缘走去,一面走,一面指着自己身上的皮袄笑道:“你将我打扮成云泽女孩儿的摸样,却不许我像牧人的女儿一样自由自在,哪有这样的道理?且不说这袍子厚重的很,我哪里就那么金贵了?逸哥哥你难道忘了?我可不是在长安长大的娇小姐。况且你是带我来看河的,我还没见到落星河为何落星呢,可不能就这样被你押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就是想让他相信,她和他有十分相似的童年,她能体谅他的心痛和矛盾。
司徒逸却听不出她这么曲折的心思,只恍然一笑道:“倒是忘了这事儿了。”说着回到她身边,抬头望了望天幕,伸手指引她看。
山丘下的旷野上赫然显出了一条宽阔的雾练。银白的颜色在四周无底的漆黑之中触目的仿佛是大地劈裂了一道伤痕。朦朦的银雾从大地深处升起,轻盈的离开地面,又织绕在半空,像是个活泼的女孩儿披散着温柔的银色长发,一路从阿米里山下奔赴而来。她欢快而狡黠,连停顿一刻都不肯,在他们脚下缭绕成一片迷幻的银白,又头也不回的奔向了远方。她身后,银色的雾发铺漫开来,皎洁的颜色,映着上弦月轻微的幽光,让人恍然如身处天河岸上。
“这就是方才那落星河?”覃楠兮不可置信的指着面前妖娆的白雾惊喜不已。
司徒逸竖起食指挡在唇上,目光指引着她看向脚下银雾中间。
银雾心处,一线窄窄的水曲折的流过,跳跃的水光折着微弱月华,在暗中一闪一灭。细细的流水撞击着夹道的冰凌,微微的发出叮叮淙淙的声音。那光华,那声音,就仿佛悬在天上的星星坠了下来,跌碎在了河中一般。
“落星!原来,原来竟是这样!”覃楠兮怔怔看了半天,惊喜不已。转头正要开口,却见司徒逸正静静的望着她,那一刻,他眸底也有落星的光芒,流水的温柔。





玉堂佳偶 五十六.丹砂
远远的,就见府门顶上那盏昏黄的灯晕下有两个人影在晃动。认不清是谁,只见两个人影一个窄小一个宽高,似乎还在彼此拉扯着什么。
听到枣红大马的蹄声,灯下的那两个人齐齐抬头飞奔这迎了上来。覃楠兮才看清,原来是小飞和莫丹。
司徒逸见了他们,忙勒停了马,翻身下去,又伸手将覃楠兮抱下马背。
覃楠兮脚才沾地,就见小飞一脸愠怒的跳到她身边,扯起她的袍袖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拽,埋怨道“可终于回来了!这一整天你去哪里了!”
司徒逸看着小飞脸上愠怒的神情,一面慢条斯理的挽着马鞭,一面缓缓打趣起来:“呦,飞爷,我带苏九出去也要你恩准?”他早习惯了和小飞玩笑,见了小飞就不觉闹了起来。
小飞却一反常态,十分庄重的向他行了个礼,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垂着眼,低声应道:“将军哪里话!小飞怎么敢过问将军行动,只是苏小姐有伤在身,小飞是有些担心她。”
“飞爷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司徒逸意外她的反常,一面笑问,一面回头不解的望了望身后已牵起了马的莫丹。
覃楠兮也深觉意外,只见小飞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而莫丹也低歪着脑袋,胀红了一张大脸,样子十分扭捏。
“你这又是怎么了?”司徒逸看着莫丹,越发不解。
“我,我,今日见集市上卖这东西,好多人抢着买。我看着红艳艳的好看的紧,就买了些想送给这个小飞贼!可她,她竟不要我的。”莫丹手里绞着马缰,低着头忸怩了半天才说起来,一面说着,一面还伸手将袖底的一个小盒递到司徒逸手边。那神情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孩儿在像母亲诉苦,又像是要央求司徒逸将这份自己没能送出去的礼物替他送出。
司徒逸和覃楠兮听的面面相觑,齐齐不置信的望了望一脸期望的莫丹,又回头望了望恨不得躲到墙头上去的小飞。两人这才会心,相视而笑。
司徒逸转身,嚼着笑拍了拍莫丹宽阔的胸膛道:“我说你小子为何最近有事没事就要往府上跑,原来是……..好,好,兄弟的托付,当哥哥的自然竭心尽力!”说着,他抬起手端详了手中的小漆盒片刻,便向小飞而去。
那小盒十分精致,只将覃楠兮的半掌大小,黑漆底子上描着缠枝莲纹,漆光匀润明亮,花纹细腻柔婉,一看就知是从江淮远道舶来的。这样的漆盒在云泽并不多见,今日集上覃楠兮也未见有贩漆器的。想来一定是莫丹往日里就精心存下的,只等着今天买了好东西装在里面才送给小飞。没想到却是热脸贴了小飞的冷屁股。覃楠兮看着满眼真诚,又一脸委屈的莫丹深觉同情。
小飞见司徒逸迎着自己过去,仿佛十分害怕般向后躲了躲,低着头,十分不协调的害羞起来。
司徒逸对她的闪躲视而不见,双手捧着那小盒子递向她,刻意遏制住笑意郑重的道:“礼轻意重,还请小飞姑娘包涵我这兄弟的鲁莽,看在他一片诚意的面上,收下这小礼物?”
小飞不接,又向后挪了挪身子。覃楠兮抬眼望了司徒逸一望,抿嘴一笑,微微侧了侧身子,就将小飞晾在他面前。
“你,你自己看看那里面是什么啊!女孩儿要那东西做什么用?”小飞躲无可躲,将双手背到身后,耍赖一样道。
“什么?难道不是胭脂?”司徒逸愕了愕,收回手去,研究起小漆盒来。
“你们女娃不都喜欢那些红艳艳的东西?是你自己总把自己打扮成男娃,你不认得好东西!”莫丹又气又急。
“你!”小飞圆睁着大眼睛瞪向莫丹,气的胸口起伏不停。
“挺好看的女娃儿,非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飞贼,还蛮横的不得了…….”莫丹的委屈像开闸的水,洋洋洒洒起来。
“我就飞贼怎么了,谁要你觉得我好看!谁要你送我东西了!”小飞的斗志被彻底激发,架起肩就冲莫丹喊起来。
居中的覃楠兮连忙一手按住小飞,又回头去劝抚莫丹,忙的不可开交。
一旁的司徒逸却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你看看我这个傻兄弟要送小飞什么?”他一面将小漆盒递到覃楠兮手中,一面抬手抹了眼角笑出的泪。
小漆盒里是满满一盒朱红色的粉末,还泛着些萤光,既不像通常的胭脂一样凝成膏样,也没有芳香馥郁的气息。覃楠兮好奇的摇了摇小盒子,闻到一股幽微的药香。
“丹砂!”
“对,丹砂!这是丹砂!我的傻兄弟,哪有送女孩儿丹砂的?难怪小飞要恼你!”司徒逸扶着莫丹的肩,笑的气喘。覃楠兮也捂住嘴在一旁双肩乱抖。
莫丹呆望着司徒逸,胀红的脸立刻就憋成了一只茄子。
小飞受不了他们两人的笑,哼了一声,快步闪进了府门。
司徒逸笑了一会儿,就从楠兮手中拿回漆盒,捧着琢磨了半晌,他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淡。
莫丹挠着头,低声问:“大哥,这丹砂既然不是女娃儿抹脸用的,那是做什么的?今日集上数这个东西最抢手了。”
司徒逸晃了晃手中的小漆盒,低道:“作药!”不等迷惑的莫丹回答,他就心有成竹的接到:“莫丹,过不了不久北狄就会天翻地覆了!”说罢就扶着覃楠兮转身迈入府门。
“为何北狄会天翻地覆?”覃楠兮知道他这话必有出处,扯住他低声问。
司徒逸驻足,望向她的眼中泛着期待得偿的欣喜,想了想才答道:“利萨打听到北狄可汗受了妖道蛊惑,醉心服丹升仙。这丹砂能在今日的大集如此抢手,只怕是北狄王廷都已服丹成风。”说到这里,他不由顿口感叹起来:“这个李叁还真是有两下子!”
“李叁?你是说是李叁招了道士去蛊惑他们的可汗?”
司徒逸望着覃楠兮惊讶担忧的神色,玩笑道:“是,乌达夙愿得偿了!当初苏公子若留在北狄王廷,只怕不久也能混个御史当当。”
覃楠兮见他又取笑自己,扁了扁嘴,埋怨起来:“明明自己说过那事再不提起的,堂堂的大将军却言而无信!”
司徒逸望着她,眉心攒成一坨,疑道:“我几时说过再不提起的?好歹是救命之恩,你不许我提就罢了,还诬说是我说的?”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说过‘你不说,我不说,再没人知道’”覃楠兮强词夺理,生搬硬套。
“我那说的是,是……..罢了,罢了,不提,我决不再提妹妹被卖做奴隶的事!”司徒逸无奈的摇头笑道,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和臣服。
覃楠兮又去了块心病,得意一笑,也见好就收的转移了话题:“逸哥哥你早知道这些事?”
司徒逸一面扶着她向西厢,一面道:“知己知彼而已。”
“可你怎么会想到去查李叁?”
“你知道光烈伯生前与那个宗室最相厚?”司徒逸望着覃楠兮问道,眼中已寻不出两人方才玩笑时的轻松愉悦。
覃楠兮略想了想,试探道:“逸哥哥指的是昌宁郡王?”
司徒逸眼底倏然一亮,欣赏道:“聪明!”
覃楠兮却心底一凌,不由惊道:“那逸哥哥的意思是?”
司徒逸抬眼望了望西厢窗口的灯光,安慰道:“别担心,楠兮的逸哥哥福大命大,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说罢,不由分说的扶着她送到门口,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知道他不愿细说,她也就不再询问。他既然说的出自己福大命大这话,应当也是已有了对策。
揣着满心的事,覃楠兮进了内间。却见小飞呆呆坐在火盆边上,愣着神想心事。
覃楠兮挨着她坐下,玩笑起来。“看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巾帼将军从此要多出一怕了!”
却见小飞只拧着眉心,愣愣的收回烤的通红的手心,转身凝着覃楠兮,满眼惊恐的叹道:“太惨了!这些日子都那样挂着!还下了令不得收尸!”
覃楠兮原以为小飞只是因莫丹的闹剧而羞涩,可面前的小飞却是满眼的惊恐,甚至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小飞自幼闯荡江湖,是什么让她怕成这样?她说的惨是什么?
覃楠兮捏住小飞的手问:“小飞,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会?他,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狠心?梅娘都死了!怎么就不能放过她?不是说人死为大?要入土为安?她就那么血肉模糊的挂在东门上……..”小飞说着,不由攥紧了眼睛,挣开覃楠兮,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什么?!”覃楠兮只觉心口着了重重一锤,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他说他满手鲜血,他怕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懊悔矛盾。可是,一眨眼,她就听说,他将一个弱女子血肉模糊的尸身挂在城门上示众…….
她明白,这是为了震慑,………
忽然,覃楠兮觉得梅花酿那轻柔的气息混合着一股腥甜的血气,在口中回荡,迫的她呼吸都困难起来。她抚住心口,扯住了刚要再开口的小飞,央求道:“小飞,别再说了!别说了!他,逸哥哥他,也是不得已的…….”




玉堂佳偶 五十七.噩耗
从一夜梦魇中转醒过来时,小飞已不见了踪影。覃楠兮独自下床,胡乱漱了口浣罢面,便坐到书案边上想寻一丝心底的安宁。她不打算派人去寻小飞回来,她能体谅她的震惊和难过,先由着她去。
一如惯常的拿起案上的书,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墨字,却是一句都看不进去。正心乱如麻,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人声。不知又出了什么状况。
推门出去,才见园里晨光正好。司徒逸站在园中,周身浸在金色的晨霞中,愉快的看着自己臂弯上擎着的一只小鹰。那只小鹰却十分警觉恼怒,展着右翅,脖颈处的羽毛倒竖着,还不停的用尖利的喙的攻向他。
“小东西!伤成这样还不老实!”他笑道,话音中透满对这只又小又狠的小畜牲的喜爱。
“快点儿!拿个药都这么慢!”他探着脖子向东厢柳七的房门大声埋怨。
“柳七回来了?”覃楠兮怔在西厢廊下,只觉心立刻被揪了起来。双眼立刻不自觉紧紧盯住了东厢门上那猩红的毡帘,却见红光一闪,莫丹抱着个药匣从里面出来。暗吁了口气,她才迈步向东厢门前那石桌前头对头忙碌的司徒逸和莫丹。
“它怎么了?”她在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盯着他臂上的小鹰,淡淡的问。那些百转千回了一夜的心思被她深藏无迹。
司徒逸应身抬头,对着她明朗一笑,那望向她的眸子里灿然流光,仿佛是他截了此时半天上的两汪朝霞拢在了眼中一般。
覃楠兮却忙转眼看向他手中正奋力挣扎的小鹰,避开了他的眼神。
他毫无知觉,一面轻手轻脚将小鹰从臂上取下,仔细的替它上药,一面欣然对覃楠兮道:“这小东西从岩壁上跌了下来,折断了翅膀。也算是它运气好,被管家捡了来,它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它怎么会从岩壁上跌下?”覃楠兮走近了些,看那小鹰正瞪着一双惊恐的小眼睛怒不可遏的盯着司徒逸,感叹起来:“你看它的眼神,可不像是把你当救命恩人的样子呢!”
司徒逸却宽容道:“它还小,若下足功夫训它,大了可了不得呢。”
覃楠兮好奇这只瘦小的鸟儿能有多大能耐,便问起来:“就这么个小东西?能有多了不得?”
“呵”司徒逸笑叹一声,逗弄着小鹰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东西,它长大了可是连金雕都敢袭击的!”他望着小鹰的眼神里满是喜爱和欣赏。
覃楠兮凝着小鹰,只不屑道:“它既然这么厉害,怎么会跌折了翅膀的?”
“它还小,学飞的时候跌下了山崖才折了翅膀。好在遇到了人,否则这条小命儿就没了!”司徒逸护短一般的口气,仿佛手里的是他心爱的孩子。
他微斜着的脸迎着晨光更显的棱角分明,那清俊的眉梢眼角点染着朝霞的浅金,越发显的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清澈晶莹,他眼里的疼惜和爱护是那么真实。一只小鹰且如此,可是活生生的人在他手中,却是…….覃楠兮望着他,不由低声重复他的话:“一条小命……”略顿了顿,她似乎不自主般低叹道“小命,何其无辜!”
司徒逸明明在专心的逗弄小鹰,可她唇底的这句感叹一出,就见他猛一收手,手指上已被小鹰啄出了血。
“大哥!”莫丹神色夸张的凑上去就要扯他的手。覃楠兮也凑上去,关心起来。
“没事”司徒逸闪身躲过两人,将指上的血吮了吮,啐在地上,顺势把小鹰交给莫丹,淡淡吩咐了句:“带下去吧,好好养着。”莫丹见他神色不虞,也不敢再问,只好诚惶诚恐的架着那小鹰消失在垂花门处。司徒逸这才回身,对覃楠兮笑道:“小飞呢?总不能从此躲着不见我了吧?”
覃楠兮本不打算说出小飞出走的事情,只抿了抿嘴唇,敷敷衍起来:“她一早就不见了,许是昨天没有玩够,又一早溜出去玩儿了。”
司徒逸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她还没玩儿够?只怕云泽有几块石头,小飞都已清楚的很了,怎么会是没玩儿够!她要躲就让她躲几天吧。过几天自然就回来的。”
小飞是否还会回来覃楠兮已没有把握了,可她听他的话中似乎十分肯定她会回来,而那说话的语气神情似乎是他已经知道她为什么出走。疑惑了片刻,覃楠兮刻意带着轻松的笑意,试探起来:“你怎么这么肯定她过几天会回来?她那性子,一旦玩疯了,就此走了也说不定啊。”
司徒逸一面静静听着她的话,一面低着头擦拭着手上小鹰留下的污渍。沉默了半晌,才停手抬头,正望向她,冷冷的,却十分郑重的道:“楠兮,我没有为难梅娘的孩子,也不会杀她。”
他这话说的实在太突然,太在覃楠兮意料之外,她听的楞在一旁,接不上一句话,只能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眼中的背影,依旧有一抹莫名的孑然。那份孤绝孑然,看的她忽然心软。又何必要苛责他?梅娘对他利刃相向,不过是他幸运才能还站在她面前,若他不幸或没那么警觉,那…….他也身处刀尖火上,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想到这些,不由一丝疚意便漫上了心头,她垂眉低低向他的背影唤了声:“逸哥哥~”
可他没有驻足,径直离开。
覃楠兮刚要追着他的背影去,就见一个下人躬身上来。见她站在园中,忙拜下去行了个端正的礼,罢了便赶到司徒逸身边,上前报说:“柳先生回来了。”
司徒逸一听说就要向外去接,回身时却见覃楠兮还在原地。只见微微叹了口气,迎到她面前道:“若卿回来了,你的旭哥哥应当有消息了。去看看罢。”说着,转身向外。
覃楠兮顺从的跟在他身后缓缓迎出去,她低垂的目光里,只有他天青的衣角在寒风中翻飞,一如她的心思起伏不定。
门外,雪白的毡呢车映在雪光中,十分意外的毫不显眼。车边,柳七拄着拐杖长身而立,依旧是一身月白的衣衫,月白的斗篷,甚至连裸露不多的唇角都是月色般的冷淡。车帘掀开着,阿萝立在帘外,正伸手去扶车中的人……..
覃楠兮的心狂跳起来,隔着厚厚的衣衫,都能看出她心口处的起伏。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车帘,心却霎时空成一片荒漠。
一个身影盈盈下来,荆钗布裙,青丝单髻,十分简素,却也十分美好。
车上下来的是个女人。
“怎么会是……..”覃楠兮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住了裙子,喃喃自语。
“柳夫人,这位就是司徒大将军,这位就是苏小姐。”柳七清冷的声音对那才下车的女子道。那女子闻言,施施然上前对着两人福下身去。
“柳夫人?!”覃楠兮惊的只顾瞪圆了眼睛,忘了一切,毫无顾忌打量起她来。那女子娇小的身形,苍白的脸儿,削尖的小巴,含烟沐雨的一双眼睛。只要看她一眼,就平白会生出许多怜爱,更不用说此时她鬓边裙角正带着白孝,越是显得十分的惹人心疼。
司徒逸拧着眉心,伸手虚扶那女子起身,转向柳七疑惑道:“这位柳夫人是?”
“这位就是柳旭柳子尚的夫人”柳七冰冷着声腔,不带一丝情绪的说。
司徒逸闻言一怔,旋即抬头望向覃楠兮,眼中闪过的是担忧和心疼。
覃楠兮紧抿的唇不由张开,愣愣望向那女子鬓边的白花……..




玉堂佳偶 五十八.画(一)
将军府的正堂里,宾主分的明晰了然。司徒逸默然坐在主位,眼光时不时落向坐在自己下首的覃楠兮。自方才在府门上见了这个柳旭的遗孀阮氏,她就像是被巨灵击散了魂魄一样茫然失神。那阮氏此时正低勾着头,一副娇小的身子浅浅依在客位上,连呼吸都十分小心。她毕竟只是个乡村民妇,虽然柳七一路叮嘱劝慰过许多,可真见了司徒逸这样的人,她依旧只有惊慌惧怕。柳七仍淡淡的在一旁闲坐着,低头专心的喝着茶,仿佛他将阮氏带来就已是功德圆满,眼前的人、事再与他无关。只有阿萝微蹙着眉心,怯生生的在这样一室奇诡的静默中悄然的穿梭,小心的替坐上的几人递水端茶。
“柳夫人既然远道而来,想必定是有重要的话要对苏小姐说。这里的都不是外人,还请夫人随意些说话。”司徒逸的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了半晌,才打破沉默。他言辞客气,可语气里却有些不得违拗的意思。他是不愿也不放心让覃楠兮单独面对阮氏。
那阮氏听了他的话,盈盈起身,向他福了福,低声回道:“多谢将军宽宥。按理说,奴家一个女人,原是不该这样抛头露面的,可一则柳先生受苏妹妹所托寻到了家中,二则奴家曾得了先夫遗命,须亲手将一幅画儿交到长安寻来的亲人手上才成。因此,奴家才大着胆子就这么随柳先生来见苏妹妹了。今日能将画儿转到妹妹手上,也是天可怜奴家一个女人担了这么幅沉重的担子。奴家了了心头的这桩大事,纵是现在就死了去,也有脸面见我家相公了。”说着,她已泪眼朦胧。
难道覃楠兮抗旨逃婚,千里追寻,最终只换回一幅画?司徒逸满心的疑惑,疑惑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儿,足以让柳旭有勇气托妻子转交给覃楠兮?他难道不知道她一心在找他?一心要跟他走?司徒逸不由的看看覃楠兮,才转向阮氏奇道“一幅画儿?”
阮氏听问,忙捏起手中的白帕子印了印眼角才点点头:“是,就是一幅老画儿。相公曾说这画儿虽不是什么名贵古迹,可却是先家翁留下来的,定要留给长安的家人做个念想才好。”说着阮氏便回身自身后的包袱中抽出一个精心包裹好的卷轴,双手捧到司徒逸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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