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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萧落梅听问,略想了想道:“听说是从皇上服用的金丹中验出了慢毒。那制丹的术士又是太子荐的,那也是个十分没骨气的东西,还没等到三司会审,就受不了掖庭刑罚,全招供出来。说这在丹药中掺毒谋害圣上的事是太子授意的,且是五六年前就已着手实施的了。”
“五六年前?圣上服了五六年的丹药,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验出了毒?若这事是真,岂不是太医院失职?”覃楠兮漆黑的眸子一闪,眉峰凌厉的挑起,正正面向萧落梅问道。
萧落梅凝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迟疑道:“这我倒未细想过,说来也是,五六年的事,如何偏偏这时候才查出!这次也没听说太医院有人受罚,这事还真是奇特。”
覃楠兮暗叹了一声,收回寒厉的目光接道:“那这次这毒又是谁验了出来的?”
萧落梅犹疑了一瞬,道:“就是那个西域圣医,你哥哥将他荐给我爹,没想到我爹就将他荐到圣上那里了。哎,怎么都料不到,那个番人倒惹出了天大的事……”
覃楠兮听罢,心底莫名一悸,沉默了半天才问:“就是那个哥哥请来替我掩护的西域神医?”
萧落梅点了点头,默然低叹了一声。覃楠兮没有料到,这导火索一般的人物偏偏是经了哥哥的手推荐到了御前。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有人假这神医之手挑起巨变,哥哥却已是脱不了干系了。
静定的凝了萧落梅片刻,覃楠兮才缓缓道:“嫂嫂也一定猜的到,恐怕从今日起,城里会乱一阵子了。哥哥在宫里暂时出不来,爹爹又病着,咱们姑嫂两个女儿家,不如静守家门,照顾好爹爹。至于其他的事,暂时还是不去过问的好。嫂嫂你说呢?”面对着眼前的惊涛骇浪,覃楠兮知道,比起她们姑嫂两个慌乱了分寸四处去打听消息而言,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和爹爹才是眼下替哥哥和司徒逸分忧的最好法子。她隐隐觉出,许多事,应该很快会水落石出了。
“可是,你哥哥,还有大表哥他们……”萧落梅还是不放心也不甘心。
“嫂嫂”覃楠兮忙打断了萧落梅,又岔开道“楠兮该去替爹爹煎药了,嫂嫂也先回去歇歇吧。”说罢,也不等萧落梅回话,就自顾自转身出了房门。她其实也是勉强才能抵撑住心底的担忧和牵挂的,是再经不住有人在面前反复说起这件事的厉害的,所以才落荒而逃罢了。
萧落梅望着覃楠兮匆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空张了张嘴,咽下了后面的话,怏怏的自己回了房。
程嬷嬷一路碎步跟在覃楠兮身后,看她紧纂着眉头,开了几回口,却也始终没吐出一个字。
“程嬷嬷”覃楠兮轻唤了一声,缓步向前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
程嬷嬷向前赶了一步,进到她身边。
“劳烦嬷嬷,请尽快传个话儿给琳琅姐姐。就说楠兮接到了逸哥哥的口讯。逸哥哥他一切安好,请姐姐放心。还请姐姐务必为了小世子、王爷还有逸哥哥他们,千万保护好自己!千万不可乱走乱动!”
程嬷嬷微躬着身子,仔仔细细的听罢她的交代,点了点头,抬头刚要回话,迎见覃楠兮凝着她的目光,忽然恍悟了什么一般匆忙底头下去,支吾起来:“这个~奴婢已经被派到这府里……”
“嬷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不成?琳琅姐姐和嬷嬷之间传话儿自然比楠兮方便许多。姐姐她也不过是想看看我对逸哥哥到底如何罢了。楠兮也有哥哥,这份做妹妹的心思,楠兮能设身体谅,我并不怪姐姐。嬷嬷要明白,逸哥哥是琳琅姐姐的亲哥哥,却也是楠兮的……的……总之,琳琅姐姐现下决不能出事,否则逸哥哥的处境只会更难。”
程嬷嬷震惊的抬头望向覃楠兮,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喃喃道:“奴婢,奴婢,其实这些日子,奴婢天天看着,知道小姐的为人,还有小姐对逸儿是,是真的好的……”
“嬷嬷”覃楠兮打断了程嬷嬷的解释,收住脚步,回身和暖的凝住她道:“事情紧急,请嬷嬷务必劝琳琅姐姐珍重自己,保护世子。”
程嬷嬷见她神色凝重,也不敢再多说,只点头应命,欠了欠身,随即退了下去。
望着程嬷嬷渐远的背影,覃楠兮暗自长叹一声。终于想通了几日前长平郡王忽然驾临自家的缘由。长平郡王只怕是早就猜到了宫里即将发生的变故,司徒逸是他的妻舅,他长平郡王的世子是司徒逸的亲外甥,横竖他是不能居中不受他们牵连了,不如明确的站出来护住覃府。这一招于他虽然十分危险,可他押的却是司徒逸的注。只要司徒逸不入宫侍疾,他手中的重兵就始终是那些人的心头大患,只要司徒逸人在边关,太子即便被问了罪,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玉堂佳偶 八十.胭脂书
浅夏的轻雷远远从天边一声声传来,薄暮的天光透过棱窗,罩的房中有些幽暗潮热。覃楠兮抬腕放下笔,垂目直望着桌案上方才临抄的经文,任由心海默然翻涌。
“小姐”程嬷嬷端了浣手的水近前来,轻唤了她一声。
“嬷嬷,今日庄上可有东西送来?是谁送来的?”覃楠兮回身,一面浣手,一面轻声询问。两天过去了,再没有一丝新的讯息传来,她表面上静定无波,暗自的心焦却是越来越汹涌,她在等小飞来,等她带来司徒逸的消息。
程嬷嬷放下铜盆,递上一条洁净的素帕,低声应道:“这两日庄上都未曾送瓜果来,也没见谁进府来。”
“往常夏令时节每日都有庄上的新鲜菜蔬瓜果送来,眼下爹爹病着,本就要饮食清淡,他们倒懒得送新鲜蔬果来了!你去问问嫂嫂,这庄上的管事娘子是怎么回事,越发的会当差了!”覃楠兮丢下帕子,难得一见的动起恼来。
程嬷嬷抬眉瞟了她一眼,只好唯唯应着退了下去。
覃楠兮独自在房中闷坐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心神不定,索性提裙下了闺楼,向花园中去。
覃府园中,多植梧桐,如今那阔郎的树叶也在夏意渐浓里越发舒展,几株高大的梧桐沿着池畔,树下洒着一团团浓黯的阴凉,叶隙处透过几线暮光,凝成散碎的光点,洒在树下浓黑的树荫里,黑白分明,斑驳的十分好看。远远的,仍能看的到爹爹房门静立着的禁卫。这些禁卫虽被撤去了大半,可留守的这一部分却十分谨慎,日夜轮替,从没有放松的时刻。
覃楠兮幽叹了一声,转身向园子深处去,正缓步向浅,只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向自己来。
“楠兮!”是嫂嫂的声音。覃楠兮微愕驻足,转身相迎。
浅绯的暮色中,独自一人的萧落梅迎面而来,她一身茜红衣裙映着身后的霞光,仿佛她是从辽远的天边走来的一般。覃楠兮遥望着她荫在绯光中的脸庞,忽然觉得她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
“楠兮!快随我回房去,嫂嫂有事和你商量!”萧落梅迎到眼前,不由分说的牵起覃楠兮的手,转身就拖着她回往闺楼的方向。
覃楠兮见她神色凝重,抬眼忘了一眼远处的禁卫,便顺从的跟在她身后,回了房中。两人才入了房门,萧落梅探了一眼身后,双手将房门阖上。转身向覃楠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漆盒递到她手边。
“这是?”覃楠兮疑惑着接下,垂目望着掌中的小漆盒,只觉的十分面熟。那小漆盒十分精巧,只有半掌大小,黑漆底子上描着精细的缠枝莲花,漆光匀润明亮,花纹细腻柔婉。
“方才有个大头大脑的大汉送来的,指名要送到你手上!我不敢冒然放他进来,才截下了下来。”
“大头大脑?”覃楠兮捏着小盒子,眼中精光一轮,忽然明白来的人是莫丹,这盒子就是当日他要送给小飞而小飞没有收的那一个。
“他说了什么?”攥紧了掌心里的小盒子,覃楠兮攀住了萧落梅的手臂,问的很急。
萧落梅神色僵滞了短短一瞬,才摇了摇头道:“那大汉只说这是你的东西,让我转交到你手上。说完转身就走了,我都不曾来得及问他尊姓大名。楠兮,那人,应该是大表哥手下的人吧?”
覃楠兮听罢,并不言语,只低头捧起已经打开的小漆盒,琢磨了半天那盒中细腻柔润的殷红胭脂。她不明白,司徒逸为何在这个时候派莫丹送一盒胭脂给自己。
萧落梅好奇的探头过来,研究的看了她掌中的小盒子半晌,疑惑起来:“大表哥派人送东西来,应当是有信儿要递给你,可这,这一盒胭脂看着也十分普通啊。那个大汉将盒子交到我手上,我便拿来给你了,也未曾经过别人的手,论理是没有被调换的可能啊!”
覃楠兮听着,依旧不置可否,只顾捧着小盒子琢磨。萧落梅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司徒逸派人送这个小盒子来,一定是有话在里头,可为何里面只是一盒普通的胭脂?
“让我看看吧”萧落梅探手过来取走她掌中的小盒子,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研看着,微拧着眉心,细细思索着小漆盒的关窍。
“楠兮你看!”萧落梅的声音忽然一高道。
覃楠兮探头过去,才见她葱管般的指甲缝里沾满着胭脂,此时正插在盒盖的缝隙处,那盒盖内里的一片薄木微微翘起,边缘处,露出了一丝白绢。
“这原是个夹层呢!”萧落梅展颜笑道,细长的指甲撬了半天也撬不开,只好将小盒子递还到覃楠兮手中。自己则坐在一侧将指甲缝中殷红的血一般的胭脂一点点弹出来。
覃楠兮望着盒盖,抬手从发髻上抽下一支珠簪。将细长尖利的簪尖儿探到木片边缘,轻轻一别,那小薄木片儿顷刻弹飞开去,一张极薄的绢书漏了出来。
“这盒子若能递到你手中你自然会细细研究,若到不了你手中,也就只一盒普通的胭脂!大表哥的心思果然是细巧的很!从前他们说他鬼主意最多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萧落梅瞟了一眼覃楠兮手中的绢书,笑意盈盈的说道,语气轻快,竟寻不出一丝连日里的阴郁担忧气。
覃楠兮只勾了勾唇角,抖开了那薄绢。雪白的绢上,沾了些殷红的胭脂,红白相映,醒目的仿佛是雪野上洒下的鲜血一般,司徒逸的笔迹极淡,可那一笔潇洒俊逸的行草密密布满的薄绢,覃楠兮一眼就认得出,这确实是他的亲笔没错。屏着呼吸,她一字一字仔细读了起来。
“大表哥他说了什么?”萧落梅在一侧试探着问。
覃楠兮听问,将身子微微背向萧落梅,手中的薄绢也捏起成一团攥在了手心里,才抬起头迎向萧落梅道:“逸哥哥他,他说他会很快离开长安,让我们务必好好照顾好自己,等着他回来。”
“太好了!只要大表哥他平安离开,咱们这里就有指望了!”萧落梅满眼惊喜欣慰的神色荡漾全身,交握在一处的双手竟然激动的有些微微颤抖。
覃楠兮低着头细细思索着,司徒逸的书信中,其实还提到了他走之前想见她,只因他嘱咐了她一定要保密。因而她才将书信紧攥在手中,不让萧落梅看到一个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捏着那薄透的绢书,心却莫名沉重,一丝犹疑始终徘徊在脑海里。长安出事之后,司徒逸唯一的一次书信是小飞转交的。这一次,风头之下,他怎么会冒险派莫丹到覃府来?这真的是他的作风吗?可转念一想,莫丹确实是他最信任的人,由他直接送到府门上,好过几经转手到自己手中,况且他还刻意用了这个他们几个人都认得的小漆盒来传递消息,覃楠兮凝着手中的小盒子,咬了咬唇角,强按下心底的犹疑,暗自琢磨起怎样赴他的临别之约。




玉堂佳偶 八十一.若水庵
苍白的手指轻挑起车帘,覃楠兮透过车窗窥望了一眼山道,又垂手回身坐在厢中。车已出了城,窗外少了许多嘈杂的声音,可山野幽静里,她心腔里怦怦跳跃的声音却更加清晰了。心弦已近乎绷张到了极致,她一路都在反复思索着,司徒逸选在若水庵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冒险了?若水庵是皇家庵堂,附近恐怕会有禁卫守候,而他竟然偏偏选那里相见,到底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还是为了她行动方便?
“小姐,若水庵就快到了。”程嬷嬷一面说着,一面探手过来,轻柔的替她擦去额角的冷汗。她沉重沙哑的声音中也有无法掩饰的紧张。程嬷嬷一生都只是个侯门婢子,她不懂朝堂上的杀伐,可却是真诚的关心司徒逸的平安。她看的出覃楠兮此时的担忧和紧张。
今日一早,覃楠兮推说生母生忌将近,禀过了萧落梅说是要到若水庵中烧香,又借口近日事多心乱,难得出府,自己想好好清静一日,要在庵中留宿一夜,次日再回府。萧落梅也未多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又吩咐随去的下人谨慎小心也就罢了。
时近晌午,覃府的马车才悠然到了庵门。若水庵虽是庵堂,可毕竟是皇家庙宇,主持早习惯了迎送往来。覃楠兮身份矜贵,主持自然不敢怠慢,亲自侯在山门上,见她下车,忙合掌欠身行礼。
覃楠兮裣衽躬身,款款还礼,起身寒暄了几句,便任由主持陪着她,进了庵中,净手焚香一一作罢了殿上的功课,才又跟在主持身后向庵堂后专供居士下榻的客院去。
那客院是个独僻的小院,平常总有城里仕宦家的夫人千金们客住,也算是热闹,可今日小院中不见一个人影,空落落的显得十分寂寥清静。覃楠兮心底微动,放目四下望了望,似乎随意的说起来:“这客堂倒是难得的清静,不像往日一般。”
主持听了,陪笑道:“庵里狭小,只有这几间客堂,往日遇上朔望的日子,来的夫人小姐们一多,确实窄仄些。好在今日日子寻常,暂时也没有别的居士客居,小姐倒也尽可以自在些。”
覃楠兮点点头,也不再探问。只顺着主持的指引,从三间一模一样的布置摆设的客厢中,挑了西厢的一间,携着程嬷嬷住下,又推说惯于清静,央烦主持将带来的家人安置去别处。主持见惯了侯门小姐的骄矜,也不以为意,一一应下,便带了一队覃府的下人另向别处去。
刚要出门时,那主持却又收了脚步,退了回来,望了覃楠兮一眼,犹疑片刻,才合掌躬身道:“贫尼虽是知道小姐一向是安静和顺的,只是,这客堂东面,现在住着的人有些特殊。因而贫尼特意再多个嘴,还请小姐和嬷嬷安心在这里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贫尼就好,切莫四下走动的好。”
覃楠兮听罢,深深凝了主持一眼,口气却淡然道:“哦?不知那边住的是什么人物?难道还怕我们去打扰了她?”
主持听问,腰身又向下欠了欠,念了句佛陀,才歉然道:“小姐恕罪,贫尼也只是奉命罢了。那,那东院里的静若师,正是前些日子才归朝的昌义公主。”
“昌义公主?”覃楠兮闻言微惊。她知道昌义公主曾上书恳请入庵修行的事,却不知道她竟然是真正剃度修行。
主持见她不再询问,忙客气了几句,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覃楠兮像个木偶一般一一还礼,送了她出门,满心里只有更深更浓的担忧。昌义公主在这里修行,以她的身份地位,宫里一定会派人守卫看护。只怕这若水庵所在的山中都有禁卫,这样的地方,司徒逸现在来……
主持携领着覃府随来的一众丫鬟仆妇出了客院的小门。小小的院落顷刻冷清寂静下来。覃楠兮揣着满心的担忧,独自徘徊。程嬷嬷见她神色肃穆,也不敢多话,只远远望着她。只见她立定在园中高大的槐树下,抬起头仰望着翠碧叶荫中的累累白花,闭目深嗅,紧拧的眉心渐渐舒展。
又是花树下,又是她独自仰头而望,又是一副孤单无助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一次,他也还会悄然出现在身后吗?覃楠兮闭目深思,莫名想起七岁那年的往事,却又明知他不可能在身后,不由睁开眼,哑然而笑。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像是一根绵软的针,密密的缝满了她的心底。他的笑,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身影,早已彻底地替带了她心里珍藏的旭哥哥。
她并不是薄情的人,可苏旭的身影就是莫名的在他的笑容目光里淡淡的消逝了。青梅竹马,原来也只是青梅竹马,和苏旭之间那比兄妹浓却别爱侣淡的情谊,那种跟在苏旭身后无法无天,快乐纵意的感觉,其实只是小女孩儿的快乐,尽管真挚纯真,却与伴在司徒逸身边时那份由衷的宁和安恬不同。
抬头遥望着叶隙里披了日光闪烁着的累累槐花,覃楠兮的唇角微微扬起,她的心底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清明,此时此刻,她一心一念,只剩下祈求九天诸神护佑他的平安。
后晌,覃楠兮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主持送来的斋饭,便拿起一卷经书读起来,可人在窗前坐了良久,手中的卷册却是一页都未曾翻动。
程嬷嬷也是坐立不安的等了许久,直到西天的光渐暗淡下来,才忙不迭的拎了一领黑缎斗篷过去,披在覃楠兮身上。
覃楠兮放下经卷,苍白冰冷的手接过斗篷的缎带,一面系带,一面嘱咐:“我出门后,嬷嬷一定守牢房门,任谁来都只说我头疼已歇下了,一概不见。”
程嬷嬷点点头,郑重的应下,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覃楠兮今夜行踪的人。
抬头望了望天角上渐渐明亮起来的星斗,覃楠兮将风帽兜头盖了,悄然开了院门,趁着夜色,影子一般飘向庵外的密林中去了。
夜色渐深,月光青白皎洁,撒在浅夏微暖的土地上,连一贯的清冷气都淡了许多,四下的树,黑黢黢的站了一片,像是一群心怀鬼胎的围观者一样,冷森森的望着山道上,单薄的覃楠兮,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林里最密处去。
那密林的深处,是一座残损的古塔,零落的塔身石像石古旧战场上的尸首一样七零八落的散碎了一地,月光罩着缺了一角的的白石塔基上,泛着兰莹莹鬼幽幽的光。树林里,只有死一般的沉寂,覃楠兮孤零零的站在断壁残垣中,被忽然刺破静谧的鸦叫声吓得浑身颤抖,。
覃楠兮低垂着双手,紧紧攥着斗篷两缘,身上单薄的夏衣已经被不断渗出的冷汗浸透,腻腻的粘在身上。她强迫自己静定下来,小心的四下张望,努力借着月光寻找那个熟悉身影。
忽然,她的手臂被一道力量自身后箍住,那力道很大,只轻轻一拽,她就觉自己像一片树叶一样顺着臂上的力量飞转过身,紧跟着整个人就狠狠砸在了一个怀抱中。
“胆子这么大!竟然一个人就跑来了!”是司徒逸的声音,软软的在耳根上响起。
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覃楠兮紧绷到极致身子就像是被忽然挑断了的琴弦一样,顷刻卸尽了所有的力道。她整个人软软的瘫靠了下去,喉头的紧张滞涩顿了许久才化成了隐忍的低泣。
“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小飞呢?”司徒逸紧紧搂着她,下巴温柔的抵在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低声问。
覃楠兮听到“一个人”几个字,像是从沉睡中被猛然被敲醒一般,霍然抬起头,挣松了他的坏抱,盯住他紧张的问:“逸哥哥,你是一个人来的?”
司徒逸低下头,怜爱的望着她惊恐的大眼睛,随即臂弯一收,重新将她搂紧到怀里,才柔柔的回答:“放心,我知道这里的危险,利萨带了人守在外面。”
覃楠兮仿佛是听到了解咒的福音一般,一路上积在心底的担忧慢慢散开,他的亲骑营骑兵随身护卫,他必是安全的。想到这里,她才长吁了口气,伏在他怀里,默默流起泪来。这一别,不知再见是几时了。
司徒逸觉察了她微弱的啜泣,又紧了紧环拢着她的手臂,埋下头伏在她耳根上,似乎是玩笑一般道:“看来我也还不错嘛!竟然让楠兮这么舍不得我!”
覃楠兮被他的话逗的破涕而笑,抬起头柔柔的凝着他,松了攥在手心里的他的衣襟,摊开掌心抚住他的心口,认真的冲他点了点头,缓缓的说:“楠兮要逸哥哥平平安安回来。”
话音一如天际的月光一般温柔,淡淡的月华下,覃楠兮清晰的看得到,司徒逸浅褐的眸子定定的凝着她,眸底里那原本的不可置信渐渐绽放成惊喜的光芒。
“楠兮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司徒逸眼底得光芒愈发热烈,仿佛骄阳烈火,炽热灼人。
覃楠兮慌忙低头避开,为来得及细想他的话,只匆忙岔开他道:“爹爹也要你平平安安回来!”
“先生?”司徒逸果然被她牵开,十分意外的问起来。
“嗯,前些日子,爹爹和我说起过去的事。说他曾经有个学生叫牧云儿,那孩子不听他的劝诫,宁可惹怒他也坚持不肯放弃自己猎鱼的叉网,其实……”
忽然,一阵不同寻常的,从四面八方的密林深处传来,打断了覃楠兮的话……




玉堂佳偶 八十二.暗伏
司徒逸警觉的侧头,只见漆黑的密林间,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四面八方逼了上来。他即刻松开环搂着覃楠兮的手臂,顺势一牵,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振远大将军!你那风寒可痊愈了啊?”远处,一匹高头大马打着响鼻缓缓靠了过来,马上的人朗声笑语的声音响彻了树林。
司徒逸垂在身边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了起来,指节之间因为狠命的用力而发出一阵喀喀的脆响。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四周围拢过来的火光,照彻了残败的古塔。在场的所有人,统统都晾在了明处。
司徒逸和覃楠兮是靶心,两人四周半射之内,围绕了上百个黑衣持戈的兵士,他们手中寒光闪烁的箭尖刀刃齐齐对准了司徒逸。刀剑之后,是三匹大马,一前两后的立在高处。为首的那个就是方才说话的人,他身后的两个,面目仍阴在暗处,辨不清是谁。
一骑在先那个凝了司徒逸片刻,提缰向前,居高临下的停在了两人十步之外。只见那人生的阔额,深目,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角,一丝奇特的倨傲兴奋含在眼中。他冷森森的目光投到司徒逸身上,却笑意朗朗的道:“我还当名满天下的金身战神真是刀枪不入呢!没想到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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