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司徒逸闻言,牵着覃楠兮手不觉紧了紧。微扬起下巴,迎着马上那道兴奋的目光,不屑道:“周桓,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皇子,这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周桓!覃楠兮惊得瞪大了眼睛,死死凝住了眼前这个皇三子昌宁郡王。
“下作?”周桓冷笑了一声,缓缓举起了左手中的朱红雕弓,右手悠然滑过,抽出箭筒中的一支羽箭,肩臂舒展。冷光幽冽的箭尖便准准的对向司徒逸的心口。四周随之一阵响动,数百把利刃寒弓映在火把跳跃的光中,向司徒逸又逼近了些。
“成王败寇,你现在没资格和本王谈什么仁义道德!”周桓虚眯着一只眼,微歪着头冷冷的说。
司徒逸扫了他一眼,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那你就动手吧!还犹豫什么?”
“逸哥哥!”覃楠兮惊到连声音都尖利了几分,长长的指甲几乎攒进了他的臂肉里,几乎返身要挡在他面前。司徒逸一把拽住她,将她牢牢的护在自己身后。
“楠兮!你快过来!”周桓身后,一个声音急忙道。
覃楠兮回头,不可思议的盯着骑马上来的一个人,张了半天嘴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哥哥?”
司徒逸眼底利光一闪,目光狠狠刺向已到了周桓身边的覃楠甫。马上的覃楠甫身上依旧穿着一领群青的道袍,一顶儒巾盖着发髻,浑身的儒雅俊秀,风格气度与覃子安十分相似,只是,与父亲不同,他身处在刀光剑影之间,却显得十分从容镇定。
“哥哥?”
“楠兮,快过来,今夜让你冒这险也是不得已的。这里已没有你的事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去。快回哥哥这里来。”覃楠甫口气一如既往的雅淡,清淡的水一样的目光只凝注在一脸惊愕的覃楠兮身上,全然无视她身前的司徒逸。
“哥哥,你…..”覃楠兮下意识的紧紧握住司徒逸的手,空翕了翕唇,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夜若没有覃小姐的鼎力相助,恐怕我们这一群大男人还真是拿不住这大名鼎鼎的踏雁将军呢!”周桓瞟了覃楠甫一眼,转身向后朗声笑到。他身后,一阵诡异的笑声扑面过来。
司徒逸凝着周桓和覃楠甫冷冷的看了许久,牵着覃楠兮的手不觉松开了。
“逸哥哥~”覃楠兮错愕的望着他冰冷的侧脸。
“你让小飞送信给我,就是为了替他们骗我来这里?”司徒逸转脸向她,眼底里的哀疼震惊像一把利剑插进了覃楠兮的心。
“我没有……”覃楠兮狠命的摇头,朦胧的泪光中,只觉他的眼神变成从未见过的陌生而寒冷。
司徒逸冷冷的看着不住的摇头否认的覃楠兮,面上再没了一丝表情。
覃楠甫竟自下马,缓步靠向两人,从容的到司徒逸面前,对他略欠了欠身。即便是这样两方对垒,剑拔弩张中,覃楠甫依然不会丢了他的礼数。
司徒逸望着眼前一袭青衫俊雅无双的覃楠甫,唇角慢慢浮起一抹讽刺的微笑,他低哼了一声,便闪身道一侧,将覃楠兮晾到覃楠甫面前。
对面的周桓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闪过一丝不虞,可也转瞬即逝。
覃楠兮拼死挣扎着甩开覃楠甫过来拉她的手,兄妹两人四只手臂在半空里胡乱挥舞,谁都不能强迫对方按自己的心意走。
周桓冷眼看了一会儿,不耐烦的抬了抬手。他身后一个武士快步上前到覃楠兮身后,对准她的后颈狠狠一击。
一旁的司徒逸眼睫倏忽一闪,眼底自然泛起的担忧顷刻又被冷漠替代。他袖手看着已毫无知觉的覃楠兮被覃楠甫拖回到对面黑压压的人群中去。
“司徒逸领旨!”周桓扫了一眼已回到身后的覃楠甫兄妹,不耐烦起来。
司徒逸负手直立,淡淡道:“旨呢?”
“你不跪下?”周桓探下身子,拧着眉毛对司徒逸道。
“只是你周桓传的口谕,我又何必跪接?”司徒逸心知肚明周桓只是矫诏,即便身处不利,他也不愿低头,反而挑衅一般笑道。
“好!”周桓咬了咬后槽牙,直起身恨恨的宣道:“司徒逸听谕:司徒逸,朕以尔实心为国,断不欺罔,故尽去嫌疑,一心任用。岂料尔作威福,植党营私,助纣为虐,如此辜恩负德之举,虽万劫亦不能消汝罪孽。朕念及先国公忠烈为国,不忍加戮,特恩削尔爵职,着收监查问。钦此!”
司徒逸一直负手而立,仿佛全然未听到周桓装腔作势的宣谕一般。一双冷冽的眸光越过周桓的人,遥望着漆黑安静的密林深处,周身的疑惑和无奈已无以掩藏。利萨带领的他的亲骑营不可能不知道他已身处险境,可他们竟然没有露面……
玉堂佳偶 八十三.态势
覃府里的禁卫得了令,一夜之间就全部撤走了。空落的覃府花园里,只剩下了梧桐疏朗,蝉鸣鸟啼。出乎覃楠兮的意料,她并未被软禁在闺楼中,在覃府范围内,她的行动仍然自由。
覃楠甫依旧绝少回家,只是现在覃楠兮已无需担心他的安危,萧落梅一如往常般殷情,可裂隙已生,姑嫂间自然再不能曾经一般亲密。
覃子安的病虽说不重,可也不见好。覃楠兮收敛了心底的所有担忧牵挂,表面上专心的服侍着病中的父亲,从不主动去探问司徒逸的事。只有程嬷嬷经不住事,又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镇日泪水涟涟。
转眼将近半个月过去,覃府始终没有听闻任何新的消息,整个长安,气氛焦热沉闷的一如五月的天气。
这日,覃楠兮正专心的在房中替父亲按方配药,只听身后替她摇扇驱暑的程嬷嬷又是一声哀哀的低叹。
“嬷嬷”覃楠兮停下手头的事,拍去指尖上沾染的药碎,唤她抬起了头。
程嬷嬷抬头,犹疑了片刻道“小姐,都这么些日子了,逸儿的事还是没有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她话音未落,泪珠已经滚滚而下。她只知道司徒逸在若水庵外中了埋伏,却不知道当时事发的细节,只认为覃楠兮因为是个女孩儿所以未受牵累,并没有如常人所想的一般怀疑覃楠兮也是暗伏的同谋。
覃楠兮望着她的泪眼,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抽出袖中的丝帕,替她拭了腮边的泪道:“嬷嬷镇日魂不守舍,昨日替我去王府探望琳琅姐姐回来都不曾回话,姐姐她可好?”
程嬷嬷接下丝帕,一面自己擦泪,一面欠身道:“是奴婢糊涂,奴婢是昨晚府里落锁前才回来的,今儿早起又一直忙碌到这时候,竟忘了向小姐回话儿。琳琅小姐身子还好,只是,只是被王爷禁在府里静养,一点儿逸儿的消息都没有,整个人哭成个泪人儿。”程嬷嬷说着又是泪意盈然。
覃楠兮转身避开她,眨了眨了干涩的双眼,稳住心神道:“王爷不许姐姐乱走动,也是为了姐姐和小世子着想,大家都盼着姐姐平安诞下小世子!”
程嬷嬷听她这不咸不淡的话,意外的抬头望向她,空张了张又低下头抹起眼泪来。这个焦急的老嬷嬷只知道覃楠兮并未因司徒逸的事表现出应当的焦忧苦恼,却不知,覃楠兮是强迫自己忍住懊恼和担忧,她知道苦恼伤心毫无补益,不如冷静下来,寻找机会才是正经,她静静观察了近半月,才派程嬷嬷去探望司徒琳琅。这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她是知道长平郡王已卷了进来。司徒逸出事,那郡王爷为了自己自然不会置身事外,而兄嫂对自己派人去长平王府的事不闻不问,可见,哥哥他们对长平郡王是未刻意设防的。
耐心的看着程嬷嬷抹完了泪,覃楠兮不动声色的吩咐她道:“嬷嬷稍后去和嫂嫂知会一声,就说我一个人在家里拘着实在是无聊寂寞的很,要找小飞来聊聊,让庄上的人把她送来。”
“小飞?”程嬷嬷重复着覃楠兮不容置疑的命令,她是命她把人送来而不是商量。
“嗯,小飞是个聪明热闹的,找她来陪我解解闷儿。”覃楠兮淡淡答道,她明白既然兄嫂并不禁锢她,甚至对她十分和气宽容,那么她在他们的棋局上一定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既是这样,她就要借着这点价值带来的空间,尽快按自己的心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程嬷嬷带着一丝不解和愤恼领了命下去,覃楠兮望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朝中的情形纷纭复杂,自己亲密相关的几人恰恰都在风暴中心,尽管宫里依旧没有一丝消息传出,然而只要将大大小小的事连贯起来,也就慢慢通透了。
当今皇帝是大楚开国高祖嫡子,继承大统时皇帝已经年过不惑,膝下几个皇儿当时都已成年。韶平元年,当今皇帝继位之初,便封嫡长子周燮为太子,次子周聃为长平郡王,三子周桓为昌宁郡王,五子周曜为和庆郡王。
太子生母孝懿皇后早亡,长平郡王生母隆妃也于韶平初年薨逝,而周桓和周曜的生母都只是位分不高,又不甚得宠的宫嫔。皇帝身边唯有萧贵妃常伴左右。
这个萧贵妃出身高贵,是河西望族萧氏的嫡女,萧氏是河西氏族之首,萧国舅也堪称权倾朝野,大楚自开国以来,京畿道戍卫还从未旁落萧家之外。只可惜,天下难有十全十美的事,萧贵妃尽管内有皇帝的隆宠,外有哥哥萧国舅的鼎立扶持,可惜却未能诞下一儿半女。萧贵妃没个皇嗣为靠,这始终是她和萧家甚至整个河西氏族的心头之患。
有些人的缺憾却正是另一些人的机遇,天生机敏过人的周桓嗅到这个机会,便紧攀着萧妃认在她膝下。他们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从此一个有了靠山,一个有了指望。萧妃有了皇子,地位更加稳固,儿周桓借助萧妃之力,也是平步飞升,以皇子郡王之身外放边疆,做了近十年的封疆大吏。
权力会让人疯狂,更何况是伸手就是皇坐的皇子。这个昌宁郡王做了皇子中最风光无限的一个仍不餍足,慢慢就觊觎起皇位来。恰好太子周燮自少时便被覃子安悉心培养指导,他一心要倡导大楚革新,破除门阀壁垒,任人唯贤。而这,正是以萧氏为首的河西氏族所不能容忍的。因而,当昌宁郡王的野心暴露之初,萧贵妃和权倾朝野的萧国舅便从暗中推波助澜,一步步助他成事。
与周桓相对的,则是太子周燮和以太子太傅覃子安为首的一群拥护正统的文臣,以及军功耀日的河西道节度使,戍北边军统帅司徒逸。这表面看来是皇子夺嫡,其实却是以司徒逸为首的一班新贵和百年门阀的争斗,两方都是文臣武将兼备,真正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因而才有了皇帝病重,众皇子御前侍疾数月而无果的胶着态势。
宫里仍然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出,可覃楠兮却猜的道,这样的关口上,昌宁郡王应当不会伤害已被他囚禁的司徒逸。因他知道,司徒逸的亲骑营就驻守城外,况且司徒逸长年驻守北疆,那二十万戍北边军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几乎唯他的命令是从。若他们冒然伤了司徒逸,只怕是他军中的心腹定然会起事。饶是那样,昌宁郡王无异于给自己制造了个内忧外患的局面,他自然不至于那么蠢。
他囚禁司徒逸,是要削断太子手中的利剑,而若能劝动司徒逸倒戈向他,那么则是他稳操胜券,不愁朝中文武群臣不立时俯首。因而,司徒逸是整件事的风暴眼,可司徒逸也是精明异常,他早就嗅到宫中的气氛异常,尽管人到了长安,却托病观望。若不是他们冒用覃楠兮之名骗他出现,只怕是两方均衡衡的态势很难破冰。
现在司徒逸被囚,以父亲覃子安为首的一群儒臣根本不是昌宁郡王所顾忌的,因而,覃府的禁卫才悄然撤去,这也说明,后续的大戏是要真正上演了。
玉堂佳偶 八十四.抽丝
次日一早,小飞便被庄上的人送到覃府。
覃楠兮支走了程嬷嬷,示意小飞随意落座,就转身从妆台上一个精细的红漆描金的宝奁中取出那一小盒胭脂,默然的递到小飞手中。
小飞一直在庄上,她同长安所有的普通百姓一样,都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金身战神踏雁将军已被囚禁的事。
其实,千古历史,从来都是庙堂上的几个人掌握着方向走势,像小飞一样伏生于地面的寻常百姓,虽说与天下大势直接相关,可他们却永远无力探知高高庙堂里的真实情形。如司徒逸这样一身之力足以影响朝局动向的重臣,他的浮沉起落的经过从来都是高墙内最深的隐秘。普通百姓只能从最终被告知的信息中,看到他的结局,而坊间所谓真相,不过是无聊的百姓们通过他们丰富的想象,替那个模糊的事件补充出了细节罢了,因而,尽管流传于民间的故事虽然绘声绘色,仿佛有人亲历一般,可它离事件真正的内幕往往相去极远。
“你叫我来就是为给我一盒胭脂?你明知道我从来不使这些个劳什子的!”小飞见她拧着眉毛沉思不语,便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胭脂盒,轻松的和她嬉笑。
“你仔细看看,这个盒子你认得吗?”覃楠兮又将手中的盒子向小飞递去,一瞬不瞬的凝着小飞,琢磨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若水庵回来,她细细的推想了身边所有的人,程嬷嬷是第一个被她疑心的,因而,她曾刻意释放了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给负责她日常生活的程嬷嬷,若程嬷嬷真已被萧落梅收拢,那么一心要与自己修好关系的萧落梅自然会知道那些她思饮思食的小信息,可十多天下来,萧落梅尽管每天殷勤的送饮送食,却一次也没有她和程嬷嬷知道的那些饮食。在基本确定了程嬷嬷不曾与萧落梅有什么交集之后,覃楠兮自然就想到了将假信送到司徒逸手中的小飞。
小飞当然不知道她心底的这些波浪,只瞥了瞥嘴,仔细的揣摩起手里的小盒子来,看了半天,抬头微红了脸道:“这是那大头鬼上次装了丹砂的那盒子?他怎么又把这劳什子送来给你了?难不成这次是想让你给我?你可不能替我做了主啊!我是不依的,坚决不要他的胭脂!”小飞说着将小盒丢还到覃楠兮手中,瞪圆了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她,等着她表态。
覃楠兮望着她清澈又略带羞涩恼火的眸子,唇角深深一弯,接下胭脂盒,笑道:“你也认出这盒子了?那应当不是我眼拙认错了!”
“这盒子有什么不对?”小飞敏锐的察觉覃楠兮落向小盒子的目光非同寻常。
覃楠兮摩挲着盒盖上精美的缠枝花纹,淡淡道:“虽说这样的盒子京中并不难寻,可当时只有我们四人在场,我会认得这盒子的事,只有你们三个知道。为何就会这么巧,那假消息就偏偏放在这盒子里送到我手中?”
“什么假消息?”
“假充逸哥哥,写信约我到城外若水庵相见。”覃楠兮咬了咬唇角,吞下心底涌起的悔意,简单的回答。
“啊?!”小飞惊呆,随即回神追问“写信,你和将军相处了那么些日子,回长安后又常有书信往来,你竟不认得他的字迹?随便一封书信你就相信了是他给你的?还有,他们假充他骗你做什么?”
小飞的问话句句击中覃楠兮的痛处,她暗自咬了咬牙根,努力冷静下来解释道“区区一个我,当然不至于让他们这么费心机。他们要骗的人是逸哥哥,若我不出现,以逸哥哥的谨慎,他一定不会现身。”
“骗将军现身?”小飞的声腔都因为紧张变的滞涩,她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厉害,可她知道眼下的情况,司徒逸身在长安就是危险的。意识到了覃楠兮凝重的表情后面一定有问题,小飞不敢设想司徒逸出了什么险境,因而也不敢探问的过深。只紧抿着嘴,等着覃楠兮开口。
小飞话中的“骗”字却如一把利刃,狠插在覃楠兮心口,那天晚上,司徒逸误会她也是同谋时,那冰冷的眼神又分明幻在眼前。她只觉心痛到几乎窒息,缓了半天才低道:“是,是有人模仿了逸哥哥的字迹,将假信放在这盒子里送来给我,字迹没错,盒子又是只有我们几个认得的,我如何不信?”
事实上,尽管覃楠兮十分悔恨自己没有更谨慎一些,可当时的情形,任她怎么聪明谨慎,她也绝计想不到,萧落梅利用自己擅于临模笔迹的本事,以及长期为他们两人传递信件的便利,生造了一封足以乱真的信,骗她去若水庵引司徒逸现身。
“可这盒子真只有我们四个认得,怎么会有人知道你认得这盒子?”小飞灵敏的意识到了覃楠兮心头的另一个疑惑,可她也同样挠着头想不出任何头绪。莫丹是不可能出卖他的大哥司徒逸的。剩下的只有她自己了,想到这里,小飞惊恐的抬头急问道:“那,那封你给将军的信!也,也一定不是你自己写的?”
覃楠兮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对她点了点头。
“你嫂嫂,是她亲自交给我的,说是你要在府里侍候覃老大人,不得空见我,托她转交的!她是你嫂嫂,人又那么好…….我……”小飞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急的满眼泪痕。
覃楠兮抓住她的手,劝道:“不是你的错,这事他们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许久了。”
“我明知道你说情况复杂,只带口讯给他!可,当时竟然就没想到这一层!”小飞甩开覃楠兮的手,懊恼的蹲在地上,双手胡乱插进发根里,将一头青丝扯的混乱不堪。
覃楠兮哀怜的看着小飞,她的恼恨更胜于小飞。可是,她们两个女孩儿,要如何想到去提防自己身边的亲人?覃楠兮再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的兄嫂竟然是昌宁郡王的人!
闭着双眼镇定了半天,覃楠兮蹲下身扶着小飞颤抖的双肩,冷静道:“小飞,我需要你帮我去查查,我嫂嫂是如何知道这小盒子的事的?”
“你也知道那是你嫂子!你可真是有个好嫂子!我明明说她总让人没来由的害怕,你还替她说好话!这下好了,哄的我以为她是个好人…….事情都这样了,还理会个破盒子有什么意思?”小飞又气又恼,带着哭腔迁怒起覃楠兮来。
覃楠兮扶在小飞肩上的手指不由紧了紧,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解释道:“这盒子的事不小!逸哥哥被抓当时他的亲骑营分明就在林外,可他们竟然丝毫没有预警更没有露面!亲骑营是逸哥哥亲自训练出来的,他们中间若真有昌宁郡王的人,你以为,逸哥哥还有活命的机会?”
小飞听她这话,立刻惊愕的抬起头,连插在发间的手都忘了扯下,空张着嘴半说不出话来。
“眼下,昌宁郡王只是矫诏囚禁了逸哥哥,一时半会还不敢为难他,忌惮的应该就是驻守在城外的他的亲骑营还有北疆边军。可若逸哥哥亲骑营中真的有他的人,而那个人还能控制营队的行动。那恐怕,逸哥哥一旦拒绝和昌宁郡王合作,他就会对逸哥哥下手了。”覃楠兮放开小飞,起身背向她,冷静简单的称述了最坏的可能性。
她隐约觉察这件事中似乎还有第三方的力量在暗中参与,所以她要确定,司徒逸亲骑营中那个按兵不动的人,到底是谁的人?
小飞听完她的话,蹲坐在地上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回神过来,扯了袖子擦尽眼角的泪,起身对问覃楠兮道:“查出这个人是谁就能救将军?”
覃楠兮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一个深闺千金自然不救不了政敌刀尖上的司徒逸,她能做的就是找出那个隐身的第三方力量,希求从其中找到一丝缝隙帮司徒逸脱困。
小飞看着她坚定又迷茫的双眼,刚要开口,就听门外哐当一声,程嬷嬷几乎是直接飞撞了进来。
“小姐,老爷他,他……”程嬷嬷急的直结舌。
“爹?!”覃楠兮话还没听完,人已经飞一般奔出了门,向覃子安的房间的方向而去。
玉堂佳偶 八十五.剥茧(一)
覃子安的面庞如枯朽的桐叶,焦脆的连最微弱的风都经受不住,他单薄的身子正因为猛烈的咳嗽而大幅度的颤抖着,身旁服侍的太医手中攥着的素帕上,一团暗红的血色像一道狠戾的刀剑,瞬间就划破覃楠兮一路强撑着的坚强。
覃子安突然病重,覃府里瞬间乱成了一团,萧落梅站在一侧,泪汪汪的望着覃楠兮,欲说还休了半天,还是转身暂退出去,大事当前,府里有太多事要她打理。
覃楠兮余光瞥见她离开,忙咽下眼泪,起身追了出来:“嫂嫂”
萧落梅应声驻足,望向覃楠兮的泪眼里全是奇妙的期待,她似乎十分期待她这一声呼唤。
“逸哥哥的事情爹爹可知道?”覃楠兮却不想和她多迂回,直接问道。
萧落梅听罢,神色僵滞了一瞬,眼中泛起些失望,摇了摇头低道:“我从未和爹爹提起过这些事。”
覃楠兮闻言,心底略宽了一些,屈了屈膝,便着急着要转身离开。
“楠兮!”萧落梅犹疑了片刻,还是开口唤住了她,自司徒逸出事以来,覃楠兮一直找各种借口拒绝见她,可她眼下好像是真有十分重要的话要和她讲。
“楠兮,之前的事,你哥哥他也是不得已的!你要相信你哥哥,事情远远还没有完,大表哥他不会有事的!”萧落梅眨了眨眼睛,横下心一样急急的说道。
覃楠兮听罢,秀丽的眉梢唇角纹丝不动。她自然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但后续如何,今后她是要靠自己去了解判断了。她静静的凝着萧落梅,欠身行了个礼,转身就消失在了房门口。
萧落梅站在廊下阶上,愣愣的望着覃楠兮孤绝疏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只好转身离开。
塌上的覃子安已平静了许多,太医喂过了急救的药,嘱咐他静养也便退了出去。房中,只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家人,在安静的处理着各自手头的事。
覃楠兮跪伏在覃子安塌畔,强忍着泪,替他掖了掖被角。
“女儿~”一声微弱的慈唤从覃子安苍白的唇间缓缓流出,他慢慢睁开了枯朽如古井的双眼。目光在覃楠兮泪痕未干的脸上停顿了片刻,才游向地下忙碌的几个家人。
覃楠兮会意,捏着帕子擦了腮畔的泪,起身找了几个借口,将几个下人都支了出去。
“楠兮,你过来,爹有话要告诉你。”覃子安挣扎着起身,对背身站在塌畔的覃楠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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