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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放下王妃,束手就擒,我还能赏你们个痛快点儿的死法!”覃楠甫冷冰冰的命道,右手松开马缰缓缓抬起。他面前的箭阵里,随即传出一片咻咻的张弓声。
“哥哥!”覃楠兮终于喊出了声,不顾一切的奔到他面前,将莫丹和司徒琳琅护在身后,仰头急道:“哥哥,你不能杀莫丹!他是逸哥哥最信任的兄弟!他……”
覃楠甫一见妹妹,眉头深皱,不等她说完,就命道:“你过来!”
“哥哥!你不能……”
“你还不姓司徒!快点给我过来!”覃楠甫极不耐烦的道。他身后,隐在护卫中间的萧落梅,眼带同情的看她,使劲的向她招手。
“我……”覃楠兮顾不上羞赧,刚想开口辩驳,就听身后忽然有人大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
回头,见莫丹已把司徒琳琅横放在地上,三个稳婆和程嬷嬷将她围了个严实。她们慌乱的脚跟处,一股鲜血源源不断的溢了出来。
远处的覃楠甫见状,只微叹了口气,就别过头去,引着马后退了一些,他身边的箭阵也随之簌簌后退。萧落梅紧咬着唇角,幽深的黑瞳里映着司徒琳琅的血,原本眼里的冷漠和愤恨也渐渐淡了下去,她也是女人,到底有些不忍起来。
覃楠兮手足无措的站在对垒的两方中间、忙碌的人群之外。她明明身处正中,仿佛一株孤独的箭靶,可却又仿佛被隔绝在了眼前的世界以外。她的耳中除了空寂,再没有一丝声音了。她只看见,三个满头大汗的稳婆慌着神,轮番围着司徒琳琅努力,莫丹和程嬷嬷跪在司徒琳琅头边哭的涕泪滂沱,哥哥稳坐在马上,围在冷冰冰的箭堆里,漠然的望着眼前的司徒琳琅他们,而嫂嫂正神色矛盾奇特的别开了脸去……
忽然,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撕破了她的耳膜。紧跟着,一阵密集的马蹄踢踏混着嘶鸣的声音,从四下逼近,伴着一声巨响,紧闭的王府别院大门被撞开,一群人蜂涌进来。
哗啦啦~一阵弓箭张弓上弦声,覃楠甫的人全部警觉的掉头向外。
青岩照壁处,黑压压的一群戎装骑兵之中,三匹大马一前二后的越了出来。为首的那匹马,周身漆黑如缎,油亮的鬃毛上还带着疾奔之后的晶莹汗珠。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覃楠兮迎见了那匹马和马上的那个人,喉头瞬间便冻涩住了,只能无声的流着泪。
“司徒逸”覃楠甫对着径直向前的那一人一马叫道,低叹的语气,似乎是在感叹他的冥顽不灵。
“我要带我妹妹走!”司徒逸头都不回,任踏雁带着他向司徒琳琅的方向而去。
“司徒逸,王妃刚刚生产,若惊了王妃,你如何担待的起?”覃楠甫远远的警告道。
司徒逸仍旧毫不理睬,径直向前。
“司徒逸!”覃楠甫语中的警戒明显重了几分,他身边的箭阵中又发出一阵簌簌的引弦张弓声。
覃楠兮的心猛然揪起,想要开口、迈步,却发现身子除了不停的颤抖外,再不听她的任何使唤。她眼睁睁的看着踏雁绕过她,向司徒琳琅去。马上的他,锦衣雪白齐整,一张面孔比之前清瘦了许多,深陷的眼眶里,那双特别的浅褐眸子上,仿佛蒙着一层迷雾。他目不斜视,对仰着头望向他的覃楠兮,视而不见……
“司徒逸!”覃楠甫在远处又警告了一声。
马上的司徒逸隐约一滞,冷冷道:“我要带我妹妹走!”他话音未落,忽然就抬手向后,手中,是一把红彤彤的小钢弩,那寒光闪闪的小钢箭,准准的对向了覃楠甫的心口……
覃楠兮惊愕的看着他,回头又看看他箭尖上的哥哥,还有哥哥身边蓄势待发的箭阵。她单薄瘦弱的身子两侧,林立的兵刀寒光在闪耀,逼进她的眼中,染的她眼中的泪珠,都冷了起来。





玉堂佳偶 一零零.血债(二)
“今晚,我一定要带我妹妹走!鬼挡杀鬼,神阻灭神!”司徒逸削薄的唇轻碰,声音不大,却力道千钧。
他身后,高大壮硕的玉骢上,那一队重戎金甲的北军骑兵,仿佛是悬在半空中的天降神兵,他们手中历经百千边战的寒矛冷箭,不屑一顾的准准对向覃楠甫身后的侍卫箭阵。
覃楠甫见状,眉头明显的跳了跳,却仍旧冷哼了一声,丝毫不让道:“我不过奉命行事,虽没有神魔之力,不过将军倒也可以来试试看,王府秘密训练了多年的天弓阵可也是那么好闯的!”
“密训天弓阵?你们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司徒逸闻言应到,随即抬起手腕,食指稳稳的压在了钢弩的机括上。
只听簌簌,咻咻的一阵乱响,紧跟着,长平王别院的空地上,只剩下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兵刀相见,千钧一发,两方的冰刃都在等一声激发的命令。他们都全神贯注,司徒逸是,覃楠甫也一样,可他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还在矛头箭尖必杀的范围里,她还孤零零的立着,在几乎将自己掩埋的泪雨里,微微颤抖。
司徒逸的食指微微的靠向机括,覃楠甫本能的牵马向后靠了几步~
“将军,苏九啊!苏九她还在~”忽然,照壁处窜出一道人影,大喊大叫着,就像道闪电一样劈到两军对垒的正中去了。
她来的太突然,双方众将都明显的一怔。而司徒逸那石雕般僵冷的身子更是忽然一晃,迅速应声侧头,转向覃楠兮所在的方向。
可是,迎着他疑惑的面孔,她依然没能捕捉到他的眼神,他望向她的眼中,仿佛有重重迷雾,他好像是根本就看不到她。可是,他的手腕还是一沉,小钢弩随即垂了几分下去。
对垒中的生息只有极短的一瞬,小飞乘着这一瞬,劈手过去扯住覃楠兮的肩头,将她拖拽出了阵中。
覃楠甫也抓住了这一瞬,要先发制人。
瞬间,只听咻咻一阵密响,半天上,就有飞箭如雨瀑,霹雳一束正正向司徒逸疾飞而去。
“逸哥~”覃楠兮冲口而出的喊叫还未完,就惊见司徒逸身前,忽然寒光一闪,就奇迹般立起一道盾墙,将他牢牢护住墙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看得清那些骑兵是如何闪到他身前?又如何整齐精准的举盾成墙的!
众人只到听“丁零当啷”一阵乱响,气势汹汹的箭雨,忽然间就颓折在盾墙前。覃楠甫身边的侍卫们整齐划一的,震惊的凝着对面的盾墙,像是被人忽然戳住命门,统统松了肩臂,面面相觑的震惊着戍北军骑兵的应激速度。那奇特的对峙场面,好像是一只躬身而起,预备攻击的大虎,才刚张口咆哮,猛然就被面前的猎人拔去了满口利齿一般。
覃楠甫又惊又怒的死盯着眼前的盾阵。他听说过司徒逸亲骑营神乎其神的战绩,可真亲眼见了,还是震惊不已。原本的戏码会是,昌宁郡王的近臣覃楠甫,当着北军骑兵的面射杀司徒逸。那样,昌宁郡王就是再有一万张嘴也难以向北军众将交代。覃楠甫在今夜这样诡异多变的时候出现在这里,面上是奉了昌宁郡王之命来监视长平郡王的举动,实则却是奉了长平郡王之命,要乘乱杀了司徒逸,以嫁祸给昌宁郡王,从而收拢北军为己用。可他怎么都料想不到,司徒逸那区区不到四十个人的骑兵队伍,竟然将他们苦训了几年的天弓阵游戏般的轻易抵挡住了。
一阵诡异的静默,回荡在两军中间。忽然,盾墙之后传来司徒逸的声音:“转告周聃,我并不想纠缠在他们兄弟之间,我只要带我妹妹回云泽。边军大营的事,让他速速派心腹来接手,他若不想这事生变,最好现在就放我妹妹走。”
他的话音未落,横在众人面前的盾墙就哗啦一声撤到两边,在不到他三步远的地方牢牢的守护着他。
覃楠甫一愕,沉默着迅速的判断,他这话是否意味着他已知道了长平郡王的布局打算?
可司徒逸似乎并不打算等覃楠甫的回话,他翻身就要下马。这时,却见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匹马上,飞身跃下一个少年。那少年两步奔到他身边,伸手就要去搀他。司徒逸的手臂触到少年的一瞬,霍然一颤,他明显在颤抖着的手,悬在半空中片刻,才缓缓落扶在了少年的臂上,向不远处的司徒琳琅走去。
对面的覃楠甫歪着脑袋,琢磨的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幕,他紧抿的唇角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感叹原来如此的笑意。他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箭阵撤出十步之外。
只见司徒逸伏身跪在司徒琳琅身边,紧紧将她拢在怀里,低头在说什么,紧跟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司徒琳琅已如雪一样苍白的脸上,慢慢就露出一丝欣慰安恬的笑意,随即,她就深深垂下头去,整个人隐在了司徒逸的怀中。莫丹和程嬷嬷的嚎哭声忽然冲天而起,围站在他们身边的几个丫头仆妇,也潸然泪下……
“孩子呢?”司徒逸一声厉问,喝断周遭的一切声音,他缓缓放下怀里的司徒琳琅,慢慢起身,他雪白的锦袍上,染满了司徒琳琅的鲜血……
众人也反应过来,四下寻找,却不见了方才呱呱坠地的那个婴孩。混乱中,竟没一人注意到那个历经了艰险才降生的孩子,是被什么人抱走了。
覃楠甫也有些愕然,不解的目光正四下搜寻。就听司徒逸冷冷的命他道:“把孩子给我!”
“长平王世子落地袭爵,天家贵子,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带世子走?”覃楠甫冲口质问道。
“凭我是他亲舅舅!”司徒逸话音未落,右脚狠踏身边的石阶,身子随即飞旋而起,只见他双脚在半人高的悬空里,极迅速的交错几步,只凌空蹬踏了几声,人已跃到覃楠甫面前,右臂横撩,覃楠甫顷刻随着他,坠下马去。
侍卫们应声后退,张弓相对,警戒的相向,一圈儿寒厉的箭堆中间,是周身一丝防护都没有的覃楠甫和司徒逸。
司徒逸左手擒住覃楠甫的右肩,右手三指弯做勾状,牢牢锁住他的咽喉,命道“把孩子还给我!”他殷红夹杂着惨白的锦袍里,森森的杀气已难以掩盖。司徒琳琅死在他的怀里,这笔血债,他记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他要全部讨回来,一个都不会放过。
“恕难从命!”覃楠甫咽喉被锁,应的艰难却坚定。
司徒逸闻言,苍白的手背上,青经突然一跳,厉钩一般的食指扣向了覃楠甫的咽喉…….
“不要!”覃楠兮惊瞪着大眼睛,凄厉的喊着冲向他…..




玉堂佳偶 一零一.血债(三)
“不要杀我哥哥!”覃楠兮扑跑过来,死盯着司徒逸哭求。
箭阵中的覃楠甫和司徒逸同时一怔,覃楠甫的目光落向妹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愧疚。司徒逸却是头都未回,只是他的手指隐约颤抖了一瞬,却也立刻又向覃楠甫逼近了去。
萧落梅瘫软在地上,目光钉在覃楠甫已渐显青白的脸上,死命的摇着头,似乎是不愿承认眼前的事实。
“逸哥哥”覃楠兮哀唤了一声。
司徒逸深密的眼睫应声微微一颤,收向覃楠甫咽喉的指弯又加了几分力道。覃楠甫那张眉目神似妹妹的脸,顷刻涨到青紫。
“啊”覃楠兮惊呼一声,身子直直跪向地面,大声哀求道:“哥哥他,他是我爹爹唯一的儿子啊!逸哥哥,求你,求求你看在爹爹的面上,放过我哥哥吧!求求你了!”话音未落,覃楠兮额角已触地,咚咚叩拜着,白皙宽阔的额头上,顷刻就起了一片青紫。
司徒逸虽未回头,可他凝着冰的唇角却明显的抽了几下,紧捏的指骨咔咔作响了一阵,忽然就十指一松,放开了覃楠甫。
覃楠甫趔趄着退出三步,抬手抚住脖颈,弯下腰身去猛烈的咳嗽起来。
“覃楠甫,你枉为先生的亲子!今日我看在先生面上,饶你一次!”司徒逸咬牙说完,就转身缓缓向前。
两人身边围成一圈儿的箭阵里,忽然传出“哗啦”的一声,就见侍卫们自动的撇向两边,在当中留出窄窄一条通道,供司徒逸行走。两侧的侍卫,半垂着手中的弓箭,目送着他缓缓走过。踏雁将军本就盛名在外,方才他们又亲眼见了他孤身犯险,不惧不畏的神采,心底里都已彻底折服。
司徒逸缓缓向前,走过跪在地上的覃楠兮身边时,竟连一丝微弱顿足的停留都没有。覃楠兮望着扫过眼前的苍白袍角,心仿佛忽然就被摘走了,只一瞬,已是万念成空。
“楠兮,起来吧!”覃楠甫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扶着她起身。两人一同望着司徒逸笔直向前,却走的极为缓慢的背影。
覃楠兮虚空的双眼,只顾紧紧凝着视野里越来越远的司徒逸。她全然未觉,哥哥扶着她的手臂悄然收回,又向身后的箭阵举了起来……
“啊!”远处的小飞一声尖叫。
覃楠兮应声呆住,未及回头就惊见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头顶飞过,一个黑影倏忽一闪,紧接着,她身边已全是战马。刀光凌乱,血腥四起。她只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拖向远处,眼前的世界又一次陷入诡异的无声。
身左不远,是跪伏在地上的司徒逸,他两手中分别揽着满身是箭的莫丹和程嬷嬷。身右,是哥哥覃楠甫扶着瘫软的萧落梅,两人避在箭阵之后。面前,是混战成一堆的战马和侍卫。
血像是着了魔一样,从一个个深深浅浅的伤口里争相喷出,在她眼前,划着一道道腥热的痕迹,停在半空里,绽放成朵朵血花。那诡异阴森,仿佛是她已置身炼狱,眼睁睁的看着层出不穷的血花,祭在幽不见底的欲望之前。
身子一软,覃楠兮就倒在了地上,虚空干涩的双眼,却仍然牵心挂念的凝着眼前。只见四周的墙头上,又忽然飞落了一群黑衣人,他们手中持着短刃,攻势凌厉狠辣,如霹雳簌簌地砍向持箭的侍卫,手起刀落之间,持箭侍卫们一排排的倒下。
脚下,血已成泊,神思混沌里,覃楠兮迟滞的凝着侍卫们痛苦的捂着喷血的脖颈在挣扎。凝着哥哥冷漠的眼神,那里没有丝毫意外和对侍卫们惨死的怜惜。凝着远处的那些行动利落狠辣的黑衣人。尽管距离远远,她却仍然极清晰的看到,他们的右手袖口上,都绣着一模一样的银丝风竹纹样……
风竹纹!
覃楠兮原本几乎停驻的心跳猛然一坠,一阵剧痛顷刻刺破胸腔,她只觉有股血腥气冲口而出,接着,整个人便坠入到无底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哀叹。接着,就有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抚到她的额头上。
她攒足了力,摇了摇头,鼻腔里,忽然就冲进一股浓烈的药香气,她失望的发现,自己还没死。
“你醒了!皇天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说话的是小飞。
覃楠兮艰难的睁开眼,就见小飞一双大桃一样红肿的眼睛悬在自己额头处,她一手里捏着一只小瓷杯,另一手正要去扶自己起身。
“小飞”覃楠兮涩涩的开口,声腔嘶哑到令自己意外。
“哎~”小飞哀哀的应了一声,就将瓷杯递到她唇边。
乖顺的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覃楠兮摇了摇头,推开了小飞的手。眼光落向她身后,才发现自己已置身在崇义坊覃尚书府邸的闺楼里。
“小飞~”她哀哀望着她,空张着嘴,问不出下文。
小飞退到榻边坐下,低头避过她的眼神,抬手去替她掖被角。
“小飞~”覃楠兮又嘶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罢了罢了,你迟早也要知道的。我还是告诉你吧!”小飞有些哽咽。
覃楠兮紧紧咬住唇角,等待着足以碾碎她心的答案。
“莫丹和程嬷嬷都~都没了!”小飞语声一顿,两行泪滚下腮畔。
覃楠兮眨了眨眼睛,皓齿陷入了唇角,一丝微弱的腥甜回荡在唇齿间,顷刻哽住了喉头。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我”小飞抬手胡乱的抹了腮边的泪珠,哽了半天,才接到:“将军,他把他们的尸身都带走了!莫丹,程嬷嬷还有他妹妹。”
他带走了他们,那就是说,他,是平安的。“他……”覃楠兮艰难的张了张嘴,没了下文,可揪在喉头的心,却轻轻落回了胸口。
小飞喘了口气,补道:“将军他没事,被一群黑衣人和他的骑兵护走了。”
“那,那我哥…..”覃楠兮一念微转,又揪心道。
“你哥!”小飞斜瞟了她一眼,厉声质问:“你还问他!当时他可顾过你的死活?若不是你求将军放了他,莫丹,还有程嬷嬷怎么会…….”
覃楠兮闻言,双眼狠狠一闭,半晌才接道:“他,他毕竟是我亲哥哥~”
小飞打断她道:“你哥哥,好的很,他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乐呵呵的做他的大功臣?听说很快就要加官晋爵了呢!”
“加官晋爵?”覃楠兮眉头紧蹙。哥哥这么快就得到封赏,到底是来自长平还是昌宁?长平和长宁,螳螂和黄雀,到底谁赢了?经了昨夜,应该是有个分晓了。只是,昨晚在危急的关头突然杀出来的那群黑衣高手,他们的袖口都有风竹纹。那纹样,与当初逃婚路上暗中保护自己的高手们身上的一模一样,也同哥哥最喜爱的风竹纹一模一样。可是,如果那些人,真是哥哥的人,那哥哥又为何在下令绞杀司徒逸的最后关口派他们去救走他?
“其实,莫丹是将军的亲表弟!那大头鬼之前说起,他娘临终的时候曾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将军和司徒琳琅,他这个死心眼儿,竟然就,就用自己的肉身子去挡箭…….”小飞哽咽着难以为继,只好摇了摇头,甩出了眼眶里滚滚的泪珠。
覃楠兮震惊的丢开满心的疑惑道:“表弟?”
小飞点点头道:“他是将军的姨表弟弟,莫丹的娘是将军的亲姨母,听说他们的娘是一起战死的。”
覃楠兮愕然,才明白过来。为何昨晚莫丹口口声声唤司徒琳琅为姐姐,他又为何对司徒琳琅的遭遇痛心疾首。原来,莫丹的母亲就是司徒逸的姨母,就是那个与他的母亲一起战死的亲姨母。
覃楠兮只觉的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身子不由软了下去。他的亲妹妹,亲表弟,还有最疼爱他们兄妹的嬷嬷!这三个司徒逸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昨晚,一起,死在了自己的哥哥手下。
“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我,我就对那个大头鬼好些了!”小飞哽咽着后悔,并未留意覃楠兮满眼的绝望和痛苦。
“小飞~”覃楠兮刚想开口,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连绵沉厚的钟声…….




玉堂佳偶 一零二.变天
承天门的金钟绵绵沉沉,敲了整整八十一下。
覃楠兮呆在榻上,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在昭告天下,久病的大楚皇帝龙舆归天。
看来长平王和昌宁王这对儿同父兄弟之间,最终,还是舍得对亲父下手的狠辣弟弟赢了一局,得了天下。已是一夜变天,她不用再询问昨晚的事了。
七天后,太子周桓登基,改元隆庆。长安城应声而变。
长安,自古帝王城,确是一座奇特的城。这里禀了天地间最珍贵壮阔的帝王气息,同时也沾染了阴阳中最阴邪宵小的市侩做派。长安城里,漫说是一个人,就是每一条市坊小巷都知道,那玄武门上的流光璀璨,承天门上的金光万丈,从来都是腥热的血流刷洗而来。久居城中的人们,早已从耀眼金光的巨大阴影里,学会了各种各样的保身之术。
韶平帝驾崩,城里的显贵们,有的如弱虫闻风,蛰伏求安,也有的告老还乡,远避祸端,更多的则是如屡薄冰,谨小慎微。然而即便是这样,不出两旬,新帝几道圣旨之下,城里的显贵门第还是应声流转。真正是应了风水轮流转,各有欢喜各有忧的老话儿。
城里原本的高宦名门中,十有三四得了各式各样的罪名,被外放的,遭流配的,甚至下大狱的,各家有各家的凄凉。而原本远在朔方军中低阶武将,和江南一道不入流的文官,竟连连擢升,替代了朝中肱骨,摇身一变,就是天子近臣,京畿大员。
然而,就在这样的风云变幻中,先帝朝中最为闪耀的一文一武,两颗巨星,却仿佛全然被人遗忘。文尊,尚书令覃子安大人,被新帝驾置云中,无旨无召无问,只得安静的在府中养病。武神,振远将军司徒逸,则是诡异失踪,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及他,仿佛他从未在这世上存在一般。
而更堪称奇绝的,却是另外两件事,一是众人预期中定然青云直上的覃楠甫,依旧在他“文士之极任”的中书舍人任上盘桓。另一件,则是新晋的长平亲王,为尊爱妻遗愿,请旨亲自扶灵送葬王妃故居地北疆云泽,并在北疆守灵一年。新帝感念亲王夫妻情深,允亲王一行并恩旨追封司徒琳琅为亲王妃,谥懿惠。且加封了尚未满月的小世子为弘阳郡王,还下旨将小郡王抱进宫中,交由萧太妃处,与众皇子一道教养。
改朝换代这样的事虽然惊天动地,可也渐渐平息了下去。市井坊间的百姓们,慢慢从惊惧中挣脱出来,仿佛巨浪之后的老龟,慢慢探出老谋深算的脑袋,又过起了事不关己的悠然日子。
长安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茶余饭后,也悄然流动起许多耸人听闻的所谓真相,小飞镇日流连市井。听说了许多,也不分真假,就跑来和覃楠兮聒噪。
“这些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左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据说,当日新帝登基大典时,金殿之上,有上千兵甲持戈而立。换做是你,你会用九族的性命做赌,去替一个不相干的将军说话吗?这不过都是人之常情罢了,你又何必信那些人信口胡说的?逸哥哥即不是因得罪了满朝权臣才有今日,也不会已为新帝暗杀。否则,何以戍北军中至今无一人谪贬?何以新帝偏偏允了长平王扶灵归葬的请旨?”覃楠兮扫了一脸慌乱的小飞一眼,缓了片刻,才低声作答。说罢也便收声,继续埋头整理着她手中的书卷。
这些家中藏书楼里的书册,是父亲的心头宝,也是他如今寂寞岁月里的心魂依托。眼前这些古旧泛黄的书页,在日光里曝了几日,散发着淡淡的旧墨香,四下萦绕着,让人无所遁逃,仿佛是时光褶皱里隐藏的秘密,有了阳光的浣洗,便显出诡异的行迹,再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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