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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你!”攀起小飞的手臂,覃楠兮意外的上下打量她,却在目光落向她兴奋的小时,不觉被心底忽起的一阵绞痛所摄。小飞那一双湛湛双眸,清澈懵懂,却顾盼神飞,蕴满了好奇和欣喜。这样的一身打扮,这样满是依赖信任的眼神,宛若雪蕊又活生生的立在了眼前!
覃楠兮神思恍惚,几乎期待面前的人儿会撅起嘴,对她佯嗔假怒的埋怨:“小姐你又耽搁到这时,咱们回去定是少不了被少夫人责罚了!”
然而,耳边传来的却是另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喋喋不休:“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这就不认识我了?可怜我一头替你照顾你爹,一头还要惦记你!昨儿听说你回来了,一宿未睡,巴巴儿等你到这会儿,你倒好,倒似不认得我了!”
被小飞一顿数落,覃楠兮猛然回神过来,匆忙收敛了伤感,反握住小飞的手,笑道:“我怎么敢忘了小飞爷…..”
“嘘!”小飞神色慌张的左右窥了片刻,才放下竖当在唇上的手指,撇了撇嘴道:“你爹不让我再这么没规矩,少教养了!你这么叫我,若让他知道,又要给我讲三天三夜的道理了!哎。”说罢,一声长叹,显得无限惆怅。
“我爹?”覃楠兮一面被她拖着入门,一面诧异道。
“可不就是你爹。也不知道我小飞这是拜了哪路的神仙,自在了十七八年,现在才遇上这么个大先生来教导我!”小飞唇角一歪,笑的无奈也遗憾。
“这话是从哪里说起?”覃楠兮一面好奇追问,一面搀挽着小飞,跨进覃府高深的门槛。前来迎接的两个下人,行罢了礼,便悄然取下车中的小小包袱,挽在手上,影子一般沉默而恭敬的随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进府。若大的覃府,安然的睡在晚秋的黎明中,透着无尽的萧索和清冷。
转过堂皇的前院,眼前便是那条平日走惯的卵石小径。晨曦下,青白相间的圆滑小石上,落了极薄的一层白霜,远远望去,那极其熟悉的小路也陌生许多,细窄窄的一条青黑,蜿蜒向雾岚深处,仿佛深壑之上的幽细索桥,一头牵着遥远的阿米里山中疼痛的回忆,另一头则连着垂暮病笃的慈父。
低头忍住鼻翼的酸涩,覃楠兮望着自己沾满风尘的绣鞋,轻轻迈开脚步,笃定沉稳的踏入自家这幽深的侯门的深处,一任微沾泥尘的雪白裙裾,扫开小径上枯落的梧桐阔叶。簌簌的声响,仿佛是告别泣歌。
小飞满心久别重逢的欢喜,未留意覃楠兮的伤感,叽叽喳喳的应她:“还能从那里说起?我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回了长安,倒是很顺利的见到了覃大人。可是,覃大人他老人家见了我,硬说喜欢我的性情,非要把我留在他身边。”
覃楠兮立刻明白过来,父亲这是在刻意保护小飞,小飞知道司徒逸的行踪,父亲一定是已深知长安的暗潮涌动。他只有将小飞留在自己的眼前身边,不出覃府的门,小飞才能安全无虞。
心底暗暗感激着父亲,覃楠兮嘴上却淡笑着应和小飞:“有劳小飞替我在父亲膝前尽孝了!”
“哎,端茶递水倒没什么,何况还是伺候覃大人这样的人,我不是觉得辛苦,只是,只是你爹这人吧!哎……”小飞摇头苦笑,十分无奈。
覃楠兮笑问:“我爹如何?”
小飞双手一摊,极其无奈:“你爹非要教我读书识字!还说不知书则不知理!想我小飞长这么大,走南闯北,一个字不识,也未见的就不懂道理吧!哎。”
覃楠兮掩口而笑,想来是父亲病中无聊,抓住小飞,教她识字读书,以排遣心底的沉郁。随即打趣道:“小飞你真是不识趣,我爹爹可是名动天下的大儒,多少高宦名门子弟想拜师还苦于无门呢!你能跟在我爹爹身边,由他老人家亲自启蒙,还诸多怨言,当真是不识趣至极了!”
小飞惭惭一笑,一面挽着覃楠兮前行,一面低头随意踢弄着脚边的落叶,应道:“是,我也知道能跟在覃大人这样的人身边是福份,覃大人待人温和,对我可好了!只是,他非要我背那些‘关关雎鸠,在河之舟’,这实在太难了!”
覃楠兮笑道:“那是《诗》篇第一,孔夫子删三千古诗,留取精华三百。这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思无邪。爹爹从这‘关关雎鸠,在河之舟’教你,正是因为这诗所应乃后妃贤德,女子之德行……”
“哈,后妃贤德?你爹说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小飞转身停步,打断覃楠兮的侃侃话头。那语气神情活似抓住了她什么大把柄。乐呵呵接道:“你爹说你小时候读完这《关雎》,竟去质问你爹,这诗分明是男女相悦之歌,为何要牵强附会到后妃贤德?哈哈,想不到你七岁那么小就知道男女相悦!”
覃楠兮被她抢白,涨红了脸,无言以对。记忆却穿透十一年时光,回到那个暖洋洋的午后。
那一天,初回长安的覃楠兮,跟在陌生的亲生父亲身边习字读书。父亲不知她在苏长卿身边时已熟读《诗》,只从关雎开始亲自教授。覃楠兮满腹的陌生和挑衅,故意与父亲做对,因而才说起那样的话。
可是,父亲当时非但没有责备她,反而轻轻将她拢在怀中,笑道:“我的兮儿肯将心中所想所惑,直陈为父,是为父之幸。关雎一篇,确是君子淑女之歌。食色性也,男女相悦,天然自然,无需回避讳言。然而,为上位者,却不能只听凭天然,随任己心。天下事,有太多需殚精竭虑。君子所为,有些时候,甚至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担荷天下,护佑黎民,因而,君子淑女这最天然真挚之情之心,有时候也不得不隐在利于天下的贤德之后……”
那个时候,覃楠兮不过七岁,还不懂父亲那幽深的话语。她只觉的父亲当时悠远的目光,是那么笃定而泰然,仿佛其时窗外的日光一般,泽被天地,和暖壮阔。
“君子所为,甚至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原来,这是父亲终身的宗旨。原来父亲早在十一年前,就解释了他当初为何要割舍覃楠兮母女。解释了这些年来,他为何明知悖逆圣听也要力谏阻止先帝北伐西征。那么如今,父亲不惜她冒险,不惜与亲子对峙而立,定也同样是为这“担荷天下,护佑黎民”,同样是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覃楠兮只觉深沉的悲凉自心底油然升起,深深的心疼起病榻上的老父。眼下的事态,还允许垂暮老病的他“不可为而为之”吗?不自主的捏紧了小飞的手,覃楠兮关切道:“爹爹他可还好?”
“我不是都带信给你了?覃大人的身子还是那样,咳血症候是好了许多,可是虚弱就是没办法了,太医说,能这样维持已是十分不易了。”小飞随手揪起裙上垂坠的素丝珞子信手把玩,不解她的疑问。
覃楠兮点点头,柳七隔三差五就会转告她父亲的病况,因而这些她都知道。她这句“可好”,问的其实是时局,只是小飞不谙,她也只好明确的问:“我是问你,爹爹的学生们,就是那些之前常来的各部大人们,如今可还常来探望他老人家?”
“哦,那些人啊!没再见过了。覃先生如今也只有和我说说话儿!就连你那个嫂嫂,都常常跑回娘家去呢!”小飞不屑的瘪瘪嘴,手中的珞子在半空中一圈一圈儿的旋飞,素丝白光一闪一闪,晃的覃楠兮一阵阵心惊!





玉堂佳偶 一三九.初冬
隆庆元年的冬,入的格外早。不过九月中,铅灰的天幕上已坠满了厚沉沉的雪云。
十五这日一早,天色更见晦暗,飒飒寒风夹裹着细碎的雪粒,劈劈啪啪的打在覃楠兮一袭崭新的天青云缎斗篷上。针尖儿样的雪珠倒扎进她领口的雪狐风毛里,寒风一过,雪珠儿随着柔软的风毛扑到脸上,冰针扎刺样寒痛。
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覃楠兮匆忙向候在后门的车上去。今日是十五,风雪再大,她也定要去慈云寺,替病中的父亲祈福。
“大冷天的,非要穿这么身冰冷的颜色,看的人心里都凉飕飕的!”小飞紧紧跟在覃楠兮身后,整个人缩在水红猩猩毡斗篷里,还不忘了埋怨。
覃楠兮抱歉的笑笑,转身扶住她上车坐定,又将手中的小手炉递到她手中,刻意绕开道:“覃府不比从前,如今除了十分吉庆的日子,断是得不了宫里的赏赐了。难得太贵妃赏了我家这么些好衣料,我自然要时常穿戴的。”
小飞接过手炉,缩成一团,笑道:“那萧太贵妃赏了那么衣料,花花绿绿得多好看啊。你倒好,单单挑拣了这几匹天青的颜色,眼看入冬了,这些料子制了冬衣,看着都冷冰冰的。”
覃楠兮闻言沉默,修长柔白的手指轻抚着垂落在膝头的斗篷。指尖无声的划过云缎细腻的纹理。恰此时车窗外,正有一道灰暗的天光淡淡投了进来,薄薄的铺在她的膝头,柔软细腻的缎面上,经了流光一折,那天青,霎时一亮,仿佛是清溪里浣洗过的秋阳闪烁,明净纯彻,却也冰凉入髓。
“这天青,是天底下最入人心的色泽,不是吗?”覃楠兮的声音一如梦呓般低柔,思绪坠在韶平九年的端阳节前。那一日,见山楼里的那一袭天青色身影,也已是入骨浸心了。
小飞不知道两年前的旧事,更不知她这样默然自苦的惦念,只摇头道:“你家的人,实在是各个古怪!你爹那么温和亲切一个人,竟为了一领裘袄大光其火!你哥哥更古怪,平日你爹再怎么不理睬他,我都未见他过心。昨儿倒好,竟在雪里跪了一夜!还有你那嫂嫂,明明身子单薄,硬生生陪了你哥哥一整夜。就为了几件衣裳,你家鸡飞狗跳了两天!”
覃楠兮抿唇不语,小飞单纯,她哪里能看懂这两天家里的“鸡飞狗跳”里有太多曲折暗流。
自新帝登基,覃家一直被架设云中。覃子安是天下士子领袖,所幸未被废太子一事坐连。可身为废太子太傅,又是先皇朝中重臣民,因而,新皇登基,他只仍领着太子太傅的尴尬虚衔,长久在自己府上养病。覃楠甫虽然曾助新帝囚禁司徒逸,可登基大典当夜,司徒逸同样是在覃楠甫手中逃脱。因而,覃楠甫无赏无罚,仍在中书舍人的任上盘桓。而覃子安的门生弟子,经了萧国舅兴起的一波波官员迁调,大多被贬谪外任。如今朝中要职多是萧党或新帝擢升的新面孔。
覃家如履薄冰,覃楠甫得了长平亲王得指示,韬光养晦,存续覃家。覃子安满怀愤懑,以为儿子为一己之私,身心皆诚服于杀父弑君的新帝周桓,因而对儿子十分不满。
对于月前萧太贵妃突如其来的赏赐,覃子安一时参不透其中关窍,奉旨领命谢恩之后,便命家人束之高阁,不许取用。可覃楠甫一改往日对父命恭顺的态度,将所有赏赐一一分发。送来给覃楠兮的尤其最多。覃子安知道后,大光其火,父子两人在房中不知说了些什么。覃楠甫出了房门便跪在雪地里,直愣愣跪了一夜。萧落梅苦求公爹无果,便陪在覃楠甫身边,一陪就是整夜……
收回纷繁的心思,覃楠兮透过窄窄的帘隙望向车外。雪下的大了许多,雪片儿裹在风里,密密的从天边儿卷来,地上的积雪渐深。官道两旁的枯树根旁,间或可见三五成群的流民,有的瑟缩一团,围在树下彼此取暖。有的则扶老携幼,跌跌撞撞的茫然向前奔命,他们身后,只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足印。
小飞顺着覃楠兮的目光瞟向车外,忍不住同情道:“听说这些人都是兖州河患的流民,可怜拖儿带女的,这样天寒地冻里,不知又要饿死冻死多少了!哎,说起来,今年可真是年成不好,处处有灾,先是徐州、荆州大旱,入了秋又是兖州河患。可怜了这些百姓,本就辛苦,这下更是衣食无着了!”
覃楠兮哀悯的点点头,叹道:“天灾人祸,受苦的终究只是百姓!”
小飞道:“可惜当今皇帝就不像先皇仁德,知道百姓艰苦,连自家修花园子的钱都拿出来,分给遭了水患的人家。哎,这新皇帝也不听听路上的歌谣童唱都说些什么,还只顾着自己躲在皇宫里享乐!”
覃楠兮无力向小飞解释那些罪己诏书,还有杯水车薪的赈灾钱粮,其实都不过是笼络民心,稳定天下的帝王之术而已。只淡淡笑问:“你又听到了什么?”
小飞见她有兴趣,凑到身边道:“你还记得那首你教我的童谣不?就那什么地官,强梁,太液池,碧海光什么的,就那一首!”
覃楠兮心底微微一颤,轻道:“记得。”
小飞又道:“那首童谣,如今已经街头巷尾都是了!还有人说啊…..”说到此处,小飞忽然顿住,斜眼警觉的瞅了瞅车外,才回过头,压低了声音接道:“说啊,其实当今根本就不是真命天子!他阴谋夺了大位,然后又把仁厚宽和的兄弟都赶到边疆去受苦。他这样背天逆德,所以皇天才降下这么些灾异警示呢。还有人说啊,北疆前些日子出现异兆,连着几日出了帝王祥云,所以啊,大家都说……”
“都说无辜被贬到边疆受苦的长平亲王才是先皇钦定的太子,是真命天子?”覃楠兮冷冷接口,唇角的笑意,冷的仿佛是车外的凛冽的寒风。
小飞瞪眼奇道:“你怎么知道?”
覃楠兮冷哼一声,无力的合起双眼,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大地官,是强梁,张彤弓,乾坤凉,太液池畔濯缨黄。
横苍浪,南木香,点尔王,天地方,白玉桥栏冲紫光。”
这一首奇怪的童谣,是苏先生临出事前,紧攥着她的手,一字一字教她的,嘱咐她务必亲口转告苏旭。它初初流传于坊间时,只有三十年前一半。那不过是现在的新帝,也就是当时的昌宁郡王周桓,派人刻意传出的。意在指称司徒逸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想借先帝之手除了司徒逸这个心头大患而已。
后来司徒逸被囚,覃楠兮为了拖延周桓杀司徒逸,刻意将童谣自己加编了一句,传给柳七,才成了如今流传的这一首:
“大地官,是强梁,张彤弓,乾坤凉,太液池畔濯缨黄。
点尔王,天地方,西北落,碧海光,云甲水戈定紫桓。”
而今,这句面目全非的童谣,还有那荆徐二州的大旱和兖州河患,竟然都成了长平亲王收揽民心的助力。暗自摇头苦叹,长平亲王这只“黄雀”果然才是厉害的角色......
雪珠儿簌簌扫过车厢,官道边流民压抑的低泣声越来越淡,化在风雪声中,和远处遥遥传来的慈云寺钟声粘连在一处,让人一时分不清那闷闷的响,到底是是慈,还是是悲?




玉堂佳偶 一四零.兄弟
慈云寺是千年名刹,红墙金瓦,隐在苍翠的松柏之间,袅袅几缕青烟缭绕半山。若不是望日的人声鼎沸,身影攒动,这样的山寺,总能令满心烦忧的善男信女,恍惚如置身世外仙山。
覃府的车驾向来能自山道旁别开的幽径上直驱入寺,可今日,车到道前,却被几个戎装兵士拦了下来。
车身一晃,车中的小飞按耐不住,抬手就要挑帘询问,却被覃楠兮伸手拽住。
只听车外,覃府的车夫好声好腔道:“两位兵爷劳苦,这车中的是覃府千金。小姐要入寺替覃大人祈福,还请兵爷行个便宜,容我家车马过路。”
“覃大人?哪个覃大人?”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不怀好意的道。
车夫忍不住讶异道:“啊?自然是,是尚书令覃大人府上。”
蛮横的守道兵士见覃府下人谦和有礼,更是得寸进尺:“尚书令?怎么爷从未听说过?这尚书令是做什么的?”
车中的小飞一听,又惊又气,伸手去掀车帘,却被覃楠兮自身后死死拽住,挣脱不开。
“你堂堂一个尚书千金,还不教训教训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小飞不忿道,狠狠甩开覃楠兮,她不明白她为何能生吞下父亲被人轻慢。
覃楠兮稳稳坐着,淡淡道:“这慈云寺是什么地方?我难道要亲自下车去和他们这些人争吵不成?正是因为我是堂堂覃尚书千金,才无需和这些人计较。”
小飞张嘴刚要辩驳,就听帘外的车夫不卑不亢道:“兵爷,覃府的车驾,自我大楚开国以来,便都是直驱慈云寺山门的。便是这条山道,也是高祖皇帝御笔亲书,特令替我家老爷开僻的!不知到了两位这里,高祖的规矩怎的就变了?若是耽误了我家小姐替老爷祈福,不知道两位中哪一位前去向圣上回禀请罪?”
“嗨!这老头儿!”小飞在车中听的欢喜,竖起拇指喜滋滋的赞道:“你家连个下人都这样外柔内刚,绵里藏针啊?真是了不得!这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家风’?小飞我可算是见识了!”
覃楠兮抿唇淡笑,不置可否。却听车外那粗腔又讽笑道:“哎呦,你家老爷竟是这么大个人物啊!可惜了,爷我福薄眼浅,没见识过。爷只听令,守着这道。这天上地下,今日只能放靖国公府的车马进去,这是当今的皇令。要不,你让你家的覃大人也去请道当今的圣旨下来?”
覃府的车夫被那士兵一顿连讽带辱的抢白,一时语噎。
小飞气的呼呼直喘,瞪着眼转身道:“靖国公府?不就是司徒逸家?凭什么他们能进,咱们不能…..”
覃楠兮竖起一指挡住小飞的唇,凝神略一思索,便微微挑起车帘对命道:“既然今日国公府的家眷奉旨而来,那咱们就回避吧!”
帘外的车夫领了她的命,只得称诺回马,一行人在身后的嬉笑声中无功而返。
“回避?凭什么咱们回避?司徒逸也太无情无义了!咱们千里迢迢去找他,可他竟然不认你,还要退婚!枉我一直拿他当个大英雄,谁知道他竟这样…..”小飞怒不可遏,正将郁积在心的,对司徒逸的不满一并宣泄,猛觉的身下的车厢又乍然停顿。
“这又是遇上那家的天王了!要撞死我不成!”小飞抚着撞到厢壁上生痛的额角,没好气的喊道。
只听帘外的车夫,犹犹豫豫的回道:“小姐,是,是司徒公子,拦下了咱们的车……”
小飞扶着车壁才正了身子,向前一跃,掀开车帘就嚷道:“司徒司徒,又是个什么司徒公子?满天下的人都姓了司徒不成?到哪里都逃不开司徒公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哈,你这花匠,好没良心,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迎上前来。
覃楠兮听到这声音,不由暗叹,不得不缓缓起身。
帘外,已跃出车厢的小飞也认出了当时助她们躲过城门盘查的司徒,和气了几分:“原来是你!”
“嗯,可不就是我!”司徒嘴上和小飞玩笑,一双明亮目光却期待的凝着微微晃动的车帘。
小飞下巴一扬,冲着司徒毫不客气道:“今儿好日子,我们要去替我家老爷祈福。你再行个方便,让你家那些看门狗放我们上山?”
“这,那些人不是我家的人,我恐怕……”司徒远远望了山道口的士兵一眼,十分为难的低道。
覃楠兮轻挑车帘,欠身出来,阻止道:“小飞,不得无礼!”说罢下车,迎着司徒盈盈一拜。
司徒清亮的目光,在落向覃楠兮的一刻,更显澄澈。他忙迎上前来,虚扶她起身,却有些尴尬道:“楠兮,今日我嫂嫂来这里替腹中的孩儿祈福,这,这些守卫是,我…..”
覃楠兮体贴的摇摇头,阻住了他的抱歉。司徒所说嫂嫂应当是司徒鲲的妻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的从妹怡郡主。宗室郡主出行,自然不比寻常官家,何况这个怡郡主自幼被先皇养在宫中,幼时与当今皇帝周桓又尤其要好。且她下嫁司徒鲲也四载有余,初次有孕,自然是件天大的事。本就是皇家郡主,夫君又是正炙手可热的小国公司徒鲲。慢说是守住山道不许别家入寺,便是守住城门,横行长安,于今时今日的靖国公府而言也不稀奇。
“楠兮,我原想去探望你的,可是…...”司徒闪烁的眼眸中,满是关切担忧。
覃楠兮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阻住他无力的歉意。靖国公府和覃府向来不合,司徒即便有心,也碍于男女之别和身份道义,无法来探望她这个幼时好友。
抬眼凝着司徒,才见今日的他一改平素的清雅,白玉冠高束墨发,一身茶白云锦箭袖骑服,漫身的缠枝宝象纹,让他看上去也似比平日丰润些,幽亮的黑狐皮披风上轻柔细软的风毛,随着风忽而扑到颊旁,越发显的他目蕴星辰,唇含丹珠,分外的英气勃发。
“怎么,我,我穿成这样,不好看吗?”司徒犹疑道,语中的惶惑十分明了。在覃楠兮面前,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不喜欢他的穿戴,他的言行。这持续了十年的旧习,仍然丝毫未改。
覃楠兮忙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好,很好。只是从前从未见你这样装扮,有些意外而已。”
“从前是娘不许我穿,其实,我一向都喜欢骑射服的。虽然我穿着远不如我大哥……”司徒话到此处,忽然顿住,迟疑了许久,才低低道:“楠兮,大哥的事我也很难过。真没想到我竟再没机会求他教我骑射了!我…….”他哽咽难言,语中的惋惜和难过仿佛是司徒逸已然身故。
覃楠兮只觉心被忽被揪起,她离开阿米里山时,他已分明见好,怎么会有变故?
经不住揪心的牵挂,覃楠兮攥住司徒的手臂,颤声问“你大哥他……?”
司徒低头看着臂上她颤抖的双手,低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和阿素夫没找到他。可是,哥哥却找到了。大哥他,他病的太重,又耽搁了太久……哥哥说,圣上已颁下旨意,追封大哥为冠军侯,入葬先皇定陵……”
覃楠兮悬坠的心缓缓落下,松开僵冷的十指,别开头去。原来,司徒并不知道她找到了司徒逸,更不知道司徒逸已渐痊愈。
他所说的司徒鲲找到了司徒逸,且司徒逸病笃难救,甚至皇帝要昭告天下他的死讯,以及那些虚假的追封列侯,入葬皇陵的哀荣。不过只是新皇稳定、笼络戍北军心的手段。不过是为应对谣言,并布局清剿司徒逸残余势力的开始。
看来,新帝周桓他们是真的相信了司徒逸中毒身亡。司徒逸隐忍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他们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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