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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这,这确实是我派人去通报他的,弟心重,自指婚的旨意下了,他就一病不起,还闹着要进宫去求见贵妃娘娘。到底,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是代姑母祈请妹妹劝劝弟。”萧落梅匆匆瞟了一眼缝隙里一闪而过的司徒,握紧覃楠兮的手,恳切道。
覃楠兮嘴角似有若无的翘了翘,垂下眼目,幽幽道:“嫂嫂曾说我定会被指给司徒,想必当初除了嫂嫂,许多人都认定这事,因此眼下才会如此意外?”
“哎,可惜圣心难测!妹妹虽被指给司徒国公府,却万万没想到是指给了大将军。”
“大将军?嫂嫂好奇怪,同样的兄弟,怎么如此厚此而薄彼。”端午宴上的疑惑盘踞心头许久,终于合乎情态的问了出来。覃楠兮心底虽早有打算,但父兄到底不能不顾,她暗暗估量着可以求生脱困的缝隙和筹码。
萧落梅眸底约略一闪,漫不经心的自覃楠兮掌中抽出手去,轻轻的拢了拢覃楠兮膝头滑落的梨白斗篷,笑意融融的应道:“这事本不是什么秘密,也只妹妹你不在这些上用心,才至今不知道罢了。司徒逸大将军虽是老国公长子,却不是我姑母所出。”
“司徒逸和司徒鲲,司徒不是同母所生?”原本十分显见的事,总碍着一丝奇妙的朦胧猜不透,如今想来,司徒逸和司徒两兄弟确实天差地别。
“不止是大将军不是,长平王侧妃也不是。”萧落梅淡淡然接到。
“他们应当是亲兄妹!”同样淡褐色的眼眸,高挑颀长的形影,精致分明的轮廓。覃楠兮恍然,暗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萧落梅难得一见的斜着唇角讪道:“司徒琳琅一心为她哥哥打算谋划,可我们万万没料到她竟然毫不顾及妹妹你和弟之间…….”
“嫂嫂早就知道,我和司徒之间除了友朋之义也再无其他。”覃楠兮心底暗潮起伏,微阖着眼,截断了萧落梅一反常态的话语。
萧落梅神色一怔,敛尽方才泄漏的细微心思,回身替覃楠兮理了理发间点缀的星点白珠,缓道:“妹妹注定是司徒家的儿媳,大将军国之砥柱肱骨,说起来,倒是真真配得上妹妹的人选。”
覃楠兮眉梢抬了抬,扫过萧落梅的目光一如此时西边天角上越来越淡薄的晨岚般飘渺清淡,无情无绪,半晌才接到:“嫂嫂既以为楠兮与司徒逸般配,今日又何必慌忙忙去把司徒找来?他们说到底是同父兄弟。”
萧落梅浓深的眼睫颤了颤,身子略向外移了些许,笑得从容亲切:“妹妹这是在疑我?我不过是见不得我的亲表弟为了妹妹日渐憔悴罢了。妹妹虽被指给大将军,可到底尚未出阁,偶遇儿时伙伴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若愿意,劝劝弟,若不愿意,不见他也就罢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覃楠兮凝着萧落梅道:“光阴流转,是世上最好的劝慰,再过些日子,司徒自然身心皆愈,又何必我去招他?反倒害他?”
萧落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扶住覃楠兮,道:“妹妹既不愿见他,我让人劝他回去就罢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姑嫂携手款款下车,见早有与覃府相熟的两个寺僧侯在车外。彼此见过礼,二人便随着寺僧指引去往已然空荡荡的大殿。
覃楠兮愕然,慈云寺是往日常来的,香火鼎盛,大雄宝殿里从来都是信众簇拥,从未见过如此清冷空荡。
“长平王府传了话儿来,说今日将军夫人要来敬香,不许有任何错漏,寺里不敢怠慢,只得只得…….”那寺僧仿佛做错了事,赧红着脸吞吐道。
“哼!将军夫人!嫂嫂方才还说楠兮尚未出阁,会一会旧友不算大事!”覃楠兮气恼攻心,满腔的愤恨徘徊在喉头,吐出来时成了冷笑。
萧落梅惊讶的眼神停驻在眼中,只一瞬,便也从容劝道:“王妃担心未来嫂嫂,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扰民这事却是违背公公的教导。妹妹莫苦恼,你我快些拜完离开,这大殿自然就与往常一般了。”
两个寺僧听到萧落梅所说,仿佛得赦一般,礼了礼便退到一侧。只将身子一降,就落在小小的蒲团上坐定,双目阖起,即刻便摒弃了俗世的浮华参差。他们手中木鱼,笃笃敲响,那静定安详的声音掩盖了覃楠兮满腔的愤恨和萧落梅转瞬万般的心念。
款款提裙跪下,双掌合十,覃楠兮抬头目不转睛的凝向半空,神思却悄悄游走。
“楠兮!”萧落梅递上一小束引燃的香烛。
抬手接下,覃楠兮跪直了身子,默默的祝祷一番,诚心诚意的拜了下去。
“楠兮出了阁,只怕将来再没有我们姑嫂这样同进同处的机会了。”萧落梅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香烛郑重的插在面前的香炉里,那青兰的香烛顶端,一时明一时暗的火光,仿佛几朵地狱深处遁逃出来的欲望,在佛光万丈之下依旧心念不息的隐讳的时隐时现。
“嫂嫂。”覃楠兮只唤了一声,便再接不上后话,心底压抑了许久的留恋,不舍,内疚还是跃然而出。
萧落梅眼中也隐约有一丝潮润“妹妹只怕是要随将军长居边疆了,那里苦寒…..”话到此处,一向淡定的萧落梅竟有些哽咽,可也只有一瞬,她牵起覃楠兮,极为亲切的道:“好在,好在妹妹自幼就在北疆长大,那寒还算熟悉,这就好。”
周身一怔,覃楠兮定睛盯住萧落梅无懈可击的笑意,半晌才问出:“嫂嫂如何知道楠兮幼年的事?”
“自然是你哥哥告诉我的。楠兮,我们是一家人,你放心,除了我们不会有人知道你其实根本不是江南祖宅中出生长大的。”萧落梅正对这覃楠兮的眼底,有一瞬,升起了一抹奇异的,仿佛赌徒一般的神色。
覃楠兮还未来得及看清,就听萧落梅又接到:“楠兮应当记得三年前你哥哥协助司徒鲲破的那惊天案子吧?听说,当时有一条漏网的大鱼。除了你哥哥,没人知道那鱼如今还优游在北疆边地。”
“嫂嫂是说三年前乾宁殿刺客的事?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嫂嫂你到底在说什么?”覃楠兮凝着萧落梅追问。
“楠兮方才说光阴是世上最好的药,可妹妹你却忘不了不是吗?我听说,翠微山云岫谷里有一种鱼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妹妹自小就只爱那一种鱼?时隔十年,妹妹想来还是时常惦记那一尾灵鱼?”萧落梅轻盈盈的飘到覃楠兮身边,徐徐的搀着她,欲向外去。
覃楠兮的双脚却被震惊凝冻在大殿的金砖上,她死死盯着萧落梅深不见的的瞳仁,颤抖的唇竭力平静了半天,才颤声问:“嫂嫂是说…..?
萧落梅点点头,唇角的笑意体贴而温柔。





玉堂佳偶 十五.碎光阴
一夜细雨洗秋,天似乎比往日更高出了几丈,远远的,只见深青的穹底上沉着几只细黑的雁影,仿佛是深而透彻的湛蓝海底上的几粒细幼的石砾,缓缓动着,只看得人一时恍惚起来,到底是海上的潮头荡了来还是天上的秋雁要飞走。
覃楠兮斜斜依在窗畔的塌上,探出细瘦的手,遥遥的触摸着天边自由的雁,沉郁苍白的脸上,两朵许久不见的笑靥浅浅浮出。到底是定了心,连周身的秋气竟也不再只剩肃杀了。
“小姐,窗口风大,仔细病又沉了!”雪蕊将一件月色云锦的斗篷披在覃楠兮肩上,低声劝到。她已比先前安静沉稳了许多。她必然是覃楠兮陪嫁的丫头,眼见覃楠兮婚期在即,雪蕊也无师自通的学起谨慎处事来。
“你看,雁归去了!到底是要归去的,留恋不舍反倒刻意了。”覃楠兮不回身,依旧凝着天际自由的雁影,语气是难得的欣然。
顺着覃楠兮的手指,雪蕊只匆匆瞟了一眼清亮的天际,便收回目光,迟疑道:“小姐,方才长平王侧妃又送了些衣衫首饰,还,还派来一个王府的嬷嬷,说是,说是那老嬷嬷原是服侍王妃药膳的,小姐这些日子总病着,身子要好好调养才行。”
“嫂嫂怎么说?”
“首饰衣衫少夫人倒也没说什么就替小姐收下了,至于那嬷嬷,少夫人说她毕竟不熟悉府里的规矩,命她先去后面熟悉了,再到小姐房里伺候。”雪蕊唇齿间流露着几许不忿,自指婚以来,司徒琳琅隔三差五便找借口送礼送物,可她派来的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势派头,仿佛堂堂覃府千金嫁给她哥哥反倒是高攀了。
覃楠兮只点点头虚应着,并不关心。
雪蕊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便退了两步,转身抱起案上一个锦盒,轻手轻脚的退向门边。
“盒里是什么?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覃楠兮心绪似乎十分明朗,一面说,一面三两步赶上来,作势要夺雪蕊手中抱紧的锦盒。她又同先前一般和雪蕊笑闹起来。
“是,是,也不是什么,不过是小姐平日不用的一些小玩意罢了。”雪蕊眼神闪烁,手里的锦盒下意识的向后藏了藏。
“你这丫头,藏了我的东西不说,还要偷偷运了出去不成!拿来我瞧瞧。”话音未落,覃楠兮劈手夺下雪蕊手中的锦盒。
锦盒上华丽的金银丝绣随着覃楠兮手势的起落,只闪了一闪,盒子便打开来,里面七零八落的碎光阴,暴露在她的眼前。
一个打磨的光滑可爱的梨木小陀螺,一架褪了色的小蝴蝶纸鸢,一个精巧的琉璃小风灯,一串儿夜明珠的手串,一副穿着裙袄梳着双髻的少女摸样的皮影人偶…….还有一个细瓷长颈的小瓶子安静的偎在盒子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仿佛被遗忘的心愿,委屈而胆怯。
十年的光阴,积聚在狭小得锦盒里,四面皆壁,毫无出路。
当年,覃楠兮自幽州被送回到长安,一路上所经历的凶险艰难和那时她唯一熟悉和依恋的养母云贞的猝然自尽,令当时年幼的她惊惧惶恐,夜夜噩梦。
机缘巧合,司徒是那时的覃楠兮记得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年长她三岁的他,自幼宽和善良,只因不忍她夜夜噩梦,就想尽办法自民间淘来各式各样有趣热闹的游戏和小物什陪她玩耍,哄她开心。慢慢竟真将她自夜夜噩梦的困境中拯救出来。两人因此十分要好。即便后来覃府和靖国公府明暗中都有不合,可司徒依旧仗着国公夫人对他的宠溺仍与覃楠兮要好。覃楠兮又十分得覃子安纵容,因此两府虽不合,却从未影响了司徒和覃楠兮私下得情谊。
“做什么把这些收起来?”覃楠兮小心的捡起小白瓷瓶,理了理瓶颈上色泽还簇新的璎珞,仿佛是理顺了十年的情谊。
看着薄透的瓶腹上隐约透出的一抹绯红。举起捏过小瓶的手指,深深嗅了嗅萦绕着的蔷薇沁心的香气。
“这蔷薇露我还没来得及饮,你这是要拿去哪里?”覃楠兮略微感伤。
“小姐,我,我是怕,怕你看见少爷往日送的这些小东西会,会难过。”
“那你打算把它们怎么处理?”
“我,我是想,扔了也可惜,不如,就送回去给少爷吧。”雪蕊低垂着眼目,不敢看覃楠兮。
“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这么些年了,他许是早就忘了。你又何必巴巴得送回去。”
“小姐,少爷他一直病着,听说是人瘦了一圈儿那。小姐和他从小相熟,他怎么会就忘了?”雪蕊新学的谨慎到底是欠些功力,只一时没听不出覃楠兮曲折的心思,便眼圈一红,只顾替司徒不平起来。
覃楠兮闭了闭眼睛,赶走了脑海里那个骄帘缝隙里哀伤瘦弱的湖蓝色身影,淡淡道:“你这样贸然送一盒半旧的玩意儿去,反倒惹他生气难过,又何必?”说罢,便抬手盖上锦盒,悄然将目光避开了盒盖上的金银流光。
“那,那这些东西…….若是王府的那个嬷嬷见了问起,怕,怕…..”雪蕊斟酌了半天,到底没找到个合适的词。
“不怕,就这样放着,不过是些小玩意,她若问就照实答。”转身踱到窗前,覃楠兮直直望向窗外。
西窗外,经了一夏繁华的梧桐,叶脉里鲜活的汁液已干涸得彻底而绝决,剩下零落的几页像是被抽干心魂的尸身般死不瞑目的挂在青黄粗糙的枝桠上,脆黄枯朽,如记忆般不堪碰触。
“小姐,还有这刀,这刀到底是个凶器,放在闺房也未必合适,那嬷嬷若问起……”雪蕊指了指桌上兀自横躺着的“冰魄”。若一切照实说,儿时的馈赠尚还能搪塞,可这刀却是司徒逸近日所赠,私相授受,于礼不合。这些日子以来,不利于覃楠兮声名的事,雪蕊都上了一百二十个心。
“你忘了吗?这刀是司徒逸的。既然送还给他,他不要,你就当是我们捡得吧。”覃楠兮厌恶的瞟了一眼桌上的腰刀,讽道,略顿了顿,又恨恨的交代:“柜里那条酒污了的衣裙立刻就拿出去,横竖不会再穿了,不必放着碍眼。”
雪蕊诺诺应着,深知碍眼的并非酒污而是裙上那幅墨荷红鲤,匆忙从柜中取出衣裙,跨出门去。
“少爷!”门外雪蕊讶怪的声音,将覃楠兮自满腔的愤怒中唤回。
她并不奇怪哥哥会这个时辰来看她,自昨日和嫂嫂上香回来,她就在等,等哥哥来,告知她种种原委,解开她心底的疑团,以及和她道别。
斗篷下藏着的手因兴奋和暗喜微微颤抖,覃楠兮转向门口,迎着进门而来的覃楠甫轻盈一拜,唤了声:“哥哥。”




玉堂佳偶 十六.暗别
覃楠甫肩上荷着两担明媚的秋阳踱了进来,正迎上覃楠兮难得对他的毕恭毕敬,他肃然惯了的眼角即刻浮起一丝不太自然的笑。
“眼见要出阁了,果然是长大了,见了哥哥还知道行礼。”覃楠甫不擅玩笑,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出口,迫的自己有些尴尬,只好避过覃楠兮,一撩衣襟,款款坐定。
覃楠兮其实并不恼他,只自起身,乖顺的坐在他的下首,亲自斟了杯茶捧过去,笑道:“哥哥平日里唯独能拿楠兮打趣取乐罢了,日后,楠兮走了,只怕是这样的机会也是难得的了。”
覃楠甫捧着茗杯的手隐约颤了颤,杯中几粒细密的浮沫应着这微弱的颤动,泛着乳白的光,在碧绿的茶汤上,一旋儿一旋儿的轻轻荡着。杯上缭绕而起的茶雾,轻笼着覃楠甫低垂着的眉眼。他的眼和覃楠兮几乎一模一样。毕竟他们是一母同胞,离别在即,覃楠兮看着哥哥,眼底莫名潮润。
“如今又没有功课要查问,哥哥今日怎么这会儿来?”覃楠兮明知故问,借回身之际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你在家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将来,怕是连见你一面怕都难了,乘眼下,得了空就来看看你。”覃楠甫随意抿了一口茶,就将茗杯放回桌上。抬起头,专心的凝着覃楠兮看了半晌,才平静的道:“昨日是我刻意托你嫂嫂向你提起苏旭下落一事的。”
“哥哥!”覃楠兮知道他必然会说,却料不到他如此直白明了。
“你嫂嫂回来说起什么鱼不鱼的话儿,还惹我笑了一通。”覃楠甫刻意拣择着话,徒劳的装点着一点点靠近的离别。
“我明白,慈云寺不比家里,要格外谨慎些才行。”覃楠兮也答的格外轻,生怕招惹了自己努力敛藏的泪。
“嗨,如今这家里不比外面消停,长平王府隔三差五送人送物,谁知咱家哪里就长出些耳朵眼睛来!”覃楠甫向门外瞟了一眼,似笑非笑道。
“他们竟毫不顾及爹爹?”覃楠兮恼道。
“好在有你嫂嫂斡旋,不至于咱家都成了长平王妃的后院。”
“司徒琳琅未免也欺人太甚了!爹爹他……?”
“爹倒还好,近日爹的上书奏本几乎全部被圣上驳回,也无暇顾及这些事了。”覃楠甫语带叹息。
“全部被圣上驳回!”覃楠兮讶道,这样的事,她从未听说。
“是,圣上要出兵讨伐西北部众番国,爹联合朝里几位大人上书反对,全被圣上驳回了。”
“爹爹明知圣意坚决开疆拓土,大兵布局北疆已近三年,爹又何必以卵击石,悖逆圣听?”覃楠兮又惊又心痛。
“爹一心守护太平,推行仁治天下,自认这是为民争利,责重于天,怎么会将悖逆圣听放在心上!说到底,是有些书生意气了!”覃楠甫齿间余着些微不认同和无奈。
“书生意气?爹爹一肩担荷黎民安泰,他怎么错了?兴兵起战,成败且先不论,只要战一起,首当其冲遭殃的还不是百姓?就算胜了,到头来,是圣上开疆拓土雄才大略,一代明君。若败了,也不过是天不幸大楚,明主壮志未酬!可那些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边民又有谁去垂顾?”鲜血染透的幼年记忆令覃楠兮异常激愤,此时豁然起身,口气咄咄尖锐。
“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上位之人是天应之主,许是黎民才得以生息,爹爹也能壮志得酬。”覃楠甫起身拍了拍覃楠兮的肩头,低低叹了一句。他浅淡的言语之外,思绪已脱缰去往一个宏阔的世界,在那里,众人各得其所,各安天命。
“罢了,我来不是惹你伤心难过的。三年前圣上遇刺一案你还记得吧?”收了自己驰骋的思绪,覃楠甫将话转了回来。
覃楠兮平平心绪,点点头,安静的听侯下文。
“当时我协同司徒鲲主审乾宁殿众侍,其中有个叫柳三的小内侍官交代出了一些事。说是刺杀一事其实蓄谋已久,而这事的主谋之一是前悫敏太子的旧臣,这人十年前已死在幽州。”
“幽州,十年前?哥哥说的是苏先生?”覃楠兮周身的毛发悚立。
覃楠甫微微点点头,郑重的凝着覃楠兮嘱咐:“除了爹,我,和你嫂嫂,没人知道你是在幽州长大的,这事万不可再提!”
覃楠兮自然知道轻重,点点头,只追问:“可这话不通!苏先生十年前就被杀害了,刺杀案是三年前的事,怎么会编排到苏先生身上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编排,司徒鲲这个酷吏,用尽了酷刑,因此当时被咬出的前朝旧臣不少,因为苏先生已经过世,司徒鲲最后倒没在他身上细查。”
“那又如何?”覃楠兮疑惑。
“柳三提及悫敏太子旧臣时,我就有所警觉,找了个机会单独审了他一次,后来,在他吐出更多之前,就,就送他走了。”覃楠甫话语吞吐。
“你杀了他!”覃楠兮震惊,不可置信的盯住清秀俊雅的哥哥。
“那时他已经经了三四轮酷刑了,我送他走,也是,也是替他寻了个解脱。何况,他还说出,那个流落幽州的悫敏太子旧臣,还有个儿子遗在世上,说是流落北疆边境。”
“他,他说的是旭哥哥!”震惊让覃楠兮的声音有些颤抖。
“若他所说属实,苏旭应当还活着。”这件事在覃楠甫心里已经翻覆过千万次,此时说起,他语气异常静定。
“可,可是爹爹说他和你暗中找过旭哥哥多年,一直没有音讯。”覃楠兮疑惑道。
“柳三交代出的事,除了我没人知道,我,我是刻意未向爹爹透露这事。”
“为什么?”
“若让爹知道苏旭还活着,以他的性子,他定是要寻他,必定要想方设法的践当年他和苏先生的婚约,将你嫁给苏旭的。可是,爹他身在高位,满朝多少双眼睛恨不得都盯到他鼻子尖上去了,就算他做的再精巧,到底经不住众人寻隙。我不能不妨。一家大小,总要有人细心打算着才不至于被人满门…….”覃楠甫收住了下文,这些年,他自然见过一些血腥,心有余悸。
“嫂嫂不是也知道了?她……”覃楠兮心底泛起一丝细小的涟漪。
“她虽是萧家的女儿,但到底是我的妻子,覃家的媳妇,这几年过来…….她是信的过的。”覃楠甫维护妻子道。
“那爹爹知道了吗?”
覃楠甫回身盯着覃楠兮,一抹复杂的神色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哥哥原本不打算说出这事,是因为原以为我会被指给司徒?”
“是,爹也原以为会是这样。”
“爹向来和靖国公府不合,怎么会愿意将我嫁到司徒家去?”
“爹并非一直与司徒家不合,司徒老国公与爹爹是同乡,原也交情深笃,是老国公薨后,司徒鲲和他娘的做派不入爹爹的眼,因此才渐渐疏离了的。”
“爹和靖国公是同乡?”覃楠兮意外。
“至于司徒,他本就是个温良和善,与人无害的富贵公子,若你终究躲不过被指婚,嫁给司徒,至少也是平安喜乐,富贵荣华,一世无忧。爹也还能勉为其难的接受。”略滞了滞,覃楠甫才哀哀接到:“我也还能接受。可,可是现在却将你指给司徒逸,若真嫁给他,将来,你就要长居边疆苦寒地,想想都……哎,还不如,就当你真病重,没了。有你的旭哥哥,好歹你心里还畅快些。我和爹就算见不到你,也放心些。”
“哥哥。”覃楠兮一声唤伴着两行眼泪,蕴满感激内疚和担忧。
“别怕,横竖司徒逸远在边疆,司徒琳琅再蛮横到底不能不顾爹爹的面子,你的婚事靖国公府又只会作壁上观,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歇养在深闺一年两载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原来覃楠甫也早想到了用这个险法子拖着婚期。
“可,若是,若是两三年后……到时可要怎么办?”覃楠兮虑得合情合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两三载之后,只怕是…..”覃楠甫眼底忽得燃烧起一片晶亮的光彩,迎向覃楠兮时才警觉的熄灭,顿了顿他才接到:“车到山前必有路,楠兮不要犹豫。若王府里的那个嬷嬷到了你房里,怕是没有这么便宜了。”
“哥哥”覃楠兮哀哀唤了一声,跪下身去,对着覃楠甫叩下头去。
“楠兮!你这是干什么!”覃楠甫慌忙扶住她,他的眼底语间也已潮气盈然。
“哥哥,从此楠兮就不能在爹爹和兄长身边了!爹爹他身子不好,还请哥哥多多用心。”哽咽已无力遏制,攀住哥哥的手臂,覃楠兮哭道:“只因楠兮一心不嫁司徒逸,却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难处,爹爹和哥哥的爱护成全,楠兮只怕是来世才能报答了!哥哥一定要擅自珍重!”想说的太多,一齐涌塞在喉头,覃楠兮有些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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