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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而覃楠兮,带着满腔的疑问回来,可看到父亲焦黄枯朽的脸色,只好将满心的疑惑和猜测中又压回心底。沉下心,悉心的照顾起父亲的起居药饮来。
司徒逸来探望过两次,便被覃子安推了回去。事态不稳,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正月,便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缓缓过去。
上元节后复朝首日,正当整个长安翘首期待着三司会审萧氏一案时。另一重案的首证之人,被司徒逸堂而皇之的拎上了金殿。





玉堂佳偶 一七八.殿斗(一)
乾宁殿里,花纹繁复华贵的金砖上,余向恩抵头叩首,身子筛糠般抖。
东西两列文武官员,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眼神中,有些暗含赞许的兴奋、而更多的则是惊异和不可置信。
九龙皇座上的隆庆帝,脸色青白,庄严的唇角泄出一丝刻毒,狠狠投向余向恩身旁,身姿昂扬的司徒逸。
司徒逸坦然抬头,正正迎住帝王幽毒的目光,从从容容躬身一礼,起身朗声道:“臣司徒逸,于阵前擒下贼子余向恩。因事关重大,未敢擅专,故将贼子押解殿上。”
“余向恩?”隆庆帝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满是杀气。他料不到,对他“衷心耿耿”的这个半老太监,怎么会活生生的被司徒逸——这个不善来者,公然拎到殿上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余向恩额抵在地。他看不到金座上的帝王。不知道那满眼的杀气,其实是投在一旁的司徒逸身上。只以为那切齿之音是愤恨他的办事不利。早吓掉了魂魄,不住得磕头领罪。
“余向恩,你所犯的滔天大罪,是死就能罢了的?还不当着列位臣公,把你所犯滔天恶行一一细细说来。”不等隆庆帝示意,司徒逸转身对眼皮低下的余向恩厉声道。
隆庆帝眉峰狠狠一跳,当着满朝文武的,只好将满腔的惊怒压下。慢慢意识到,他的算盘是彻底打错了。
当初,他实在不该轻易相信覃楠甫和那些“风竹卫”的回报,死未见尸,他实在不该信司徒逸已死的消息。这是大错其一。
其二,潼关战报中,长平亲王报说,因余向恩矫旨祸乱军心,他将他斩杀阵前。他虽怀疑,却未着人追查,原以为余向恩所知不多,即便落在他们手中,也翻不起什么大浪。疏忽了,余向恩的重要,并非他知道什么,而是他深宫近侍,先皇宠侍的身份。很多事,只怕他说什么,众臣便会信什么。
而在萧氏被弹劾之前,他曾施展手段,将禁卫军指挥权收回自己到“心腹”手中。因而,当长平亲王和司徒逸参奏萧崧时,他只想到萧氏一门两年来的掣肘之恨,促成萧氏势力的迅速溃退,这是大错之三。
他曾以为,只要皇权在手,玺印在手,楚家天下终究是他的。有君臣之分在,长平亲王,这个以仁德明礼著称的贤王,只好恪守君臣之道!一个“贤”字,能成就了长平,也终将能拖累于他。这是大错其四。
迅速盘算片刻,隆庆帝虽深觉懊恼,面上依旧风清云淡的笑道:“余向恩一个内监,若真有迕逆爱卿之处,将他交到掖庭处置就好。又何必将他拎到这金殿之上?新年伊始,百官面前,爱卿还能在殿上责难一个内监不成?”
司徒逸躬身一礼,淡笑道:“臣身为大楚将军,与一个内监之间自然无私怨可论。然而,余向恩所犯之罪,恶极滔天,若非百官面前,不足以彰显皇威公义。”说罢,也不管隆庆帝神色渐渐气恼,司徒逸只低头对余向恩命道:“还不一一供述你的罪状!”
余向恩斜觑了身旁的司徒逸一眼,咚咚又叩了一阵响头,大声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可奴婢是被人胁迫,奴婢不过是听命行事啊!贵太妃娘娘命奴婢斩草除根,奴婢才,才敢将弩箭木汁液,混在庶人周燮的汤羹中,就,就毒杀了他!”
余向恩颤抖的话声未落,堂上嗡嗡议论声四起。宝座上的隆庆帝,双拳紧握,不顾指节喀喀轻响。厉声喝道:“鸩杀皇子!你,你这个狗东西,竟敢鸩杀朕的亲兄!其心恶毒!恶毒至极!来人啊!把这个胆大包天的畜生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
帝王皇令一出,殿外金甲持戈的卫士立刻冲了进来。
却不想一声高昂悠长的“慢!”将四下的沸腾的轻易压下。
只见司徒逸已转过身,挡在余向恩身后。而那些气势汹汹冲了进来,论制有权在殿上斩杀重臣的禁卫戍卫,见了他的一身凌然,竟也驻足,面面相觑。片刻后,那几个卫士居然同时收起手中金枪,愣愣的立在堂上。
“你们……”隆庆帝气的浑身颤抖。
“余向恩所说,事关重大,不可不审而杀。臣请容他片刻,命他将所知的内廷滔天阴谋一一细述,再着有司细审其事。务求水落石出,还皇室以清名,还天下以公正!”司徒逸虽然自陈臣下,可自始至终,他不称隆庆帝为陛下,圣上。且又将最后两句说的尤其宏亮。满朝之中,已是人心明了。他这是要替枉死的前太子雪冤!
不知哪里率先附和。总之,他话声落地,身后的朗朗附议骤起。满殿的“还皇室以清名,还天下以公正!”缭绕九龙金柱之间,逼的隆庆帝不得不退让。
不等坐上帝王发话,司徒逸自顾自转身,盯住脚边的余向恩,厉声道:“只鸩杀太子一事?还有呢?那日营中,你当着四位节度使大人,如何一一交代,今日便照样说来!”
堂中又一番惊议声嗡嗡翻飞!鸩杀太子一案迁出萧贵太妃并不稀奇,萧家势败,贵太妃受连累才是正常。可余向恩似乎还有什么惊天秘密。且是已当着五大节度使之面供述过的。也就是说,堂上主控的虽是司徒逸,可他身后,却是另外四个节度使,即五十六万兵力!
一众朱紫大员不由心惶腿颤。这才恍然,原来,今日长平亲王所谓的宿疾发作,府中静养,其实不过是避开殿上的锋芒血光罢了。原来,余向恩不过是个导火索。原来,司徒逸不仅仅是要替枉死的太子雪冤而已。
余向恩听命,狠狠吞了口唾沫道:“韶平元年三月,奴婢被调往萧贵太妃,便是当时的贵妃的毓秀宫当差。娘娘见奴婢还算机灵,便将奴婢调到毓秀宫小厨房中,在那里,奴婢得几个师傅教授,学了许多药性医理,并以食代药的膳养补方。后来,恰逢先皇身子不适,贵妃娘娘便将奴婢荐到御厨房……”
“说清楚,你去御厨房是何时的事!”司徒逸打断余向恩,大声提示道。
“是,是,是韶平二年的中秋!”
“韶平二年!竟然从那时起便存异心!”身后的议论又纷纷扬起。
“那,那年中秋,先皇因食饮不当,龙体不适。恰当日先皇在毓秀宫中,次日早膳,奴婢进了一道暖胃羹,那羹说来其事简单,先皇是饮食不调,奴婢以山药和暖为主,辅以山楂、陈皮开胃生津……”
“说重点!“司徒逸打断余向恩的顾左右而言他。
余向恩哽了一瞬,接道:“那,那羹合了先皇胃口。娘娘便将奴婢荐到御厨房,后来,也是奴婢命好,得先皇喜爱,自此,被调往先皇身边,伺候先皇药饮。”
说到今生最大的荣耀,余向恩不由留恋的顿了顿。余光里猛然撇见了司徒逸凝着他的寒厉眼神,才立刻提气接道:“自韶平五年起,先皇龙体时常不安。满朝的大人们纷纷荐医荐药。那时候,有两个深得圣宠。一个是太子爷荐来的清虚道长,另一个是国舅爷荐来的,一个叫阿素夫的西域番医。
那清虚道长长于丹道,并不擅医药,因而,先皇虽喜欢与他论道参禅,却并不常吃他的丹药。而那番人医生却是真有两下子,经他医治不到两月,先皇便觉龙体清爽。从那时起,那阿素夫便十分得先皇赏识。先皇所服药饮几乎都由阿素夫试定。”
“既然先皇几乎不吃清虚道长的丹药,那为何那阿素夫却说先皇先皇陈疾是因丹中掺毒而致?那阿素夫的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司徒逸冷冷问。
“将军容禀啊!那阿素夫目无下尘土,又怎会将奴婢这样的阉人当人看啊!况且,这可是弑君谋逆,灭族的大罪啊!奴婢就是死一万次也不敢知而不报啊!将军明察啊!”余向恩双股战战。显然已将面前金座上的隆庆帝忘却,只对司徒逸咚咚磕头求饶。
“弑君!”“先皇竟然不是因服丹中毒……”“大胆贼子,竟敢弑君!”身后的文武众官们群情激奋,显然已惊愕到忘了朝堂礼制。
只有金座上的隆庆帝切齿沉默。
“好,既然你不肯招认,那就让阿素夫自己来说!来人,把阿素夫带上来!”司徒逸忽然转身,对门外的士卫命道。
“那阿素夫不是已经死了吗?”“阿素夫死而复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堂上,已有一些年老的宗室皇族和元老重臣开始横眉冷目,那议论之声,显然已成咄咄质问。
众人不由回头望向殿外,只见三个禁卫得了司徒逸得令,一路小跑隐向殿后。




玉堂佳偶 一七九.殿斗(二)
这九株金龙支撑、碧蓝藻井覆顶的恢宏乾宁殿,阿素夫是早已熟悉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复命上朝,而是“死而复生”,且又身涉构陷前太子的重案之中。论理,天威之下,他一个罪人应当惶惑难安才对。可是,这个阿素夫却仿佛事不关己,一步一踮,脚步轻松自在的拾阶上殿。反将一对儿戎装禁卫甩在身后两尺之外,像是在替他护驾一般。
“阿素夫!”金殿上,隆庆帝的声音带着深重的怒意。
“参见陛下!”阿素夫大声道,却并未行跪礼,只按中原礼数躬身深揖。随即他起身抬头,微侧的目光却对身边不远处的司徒逸含笑致意。
阿素夫在朝中多年,虽无深交,可也有相熟。那些熟悉他的官员都清楚,阿素夫是个奇人,纵在朝堂多年,也全然未受中庸官道影响。他的喜恶好憎,总是明明白白的映在那双碧蓝的眸子里。
看他今日神情,众人心知肚明。这个先帝晏驾当时就在现场的御医,根本不承认隆庆帝的地位,而他对司徒逸却有诚服之心。
窃窃议论又如蝇鸣四起。
隆庆帝的神色愈发难看,心潮汹涌。方才的一幕,足见禁卫军中早有司徒逸的人。而此时,金殿之上,百官面前,又不能强行带阿素夫和余向恩下去。然而,细想余向恩所说证词之中,竟然一句都没有提及杀前太子一事中,亦有他的“圣意”。余向恩巧妙的回避这些,难道是长平亲王和司徒逸的授意?而他们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隆庆帝正深陷迷雾,却见司徒逸上前一步,遥对金座略略欠身,随即转向阿素夫道:“既然先生已平安回到殿上。还请先生将所知、所见、所闻尽数说来。”
阿素夫雪白的牙齿灿然亮出,扬唇对司徒逸道:“好,阿素夫遵命!”
“韶平三年的春天,我随商队来到大楚。我除了看病没有别的本事,只好在朋友家里开了个小医铺,后来我的小医铺就在西市有了些名声。
韶平三年冬天,有个叫萧德贤的来请我出诊。我跟他到了萧府。才知道那个萧大人是国舅大人。萧大人待我很好,让我替几个人家人看病。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像萧德贤说的那样病重。那一天我回到药铺,我的朋友就说什么也不肯再收留我了。我没有办法,只好跟萧德贤回到萧家的一座别院中。
萧国舅待我非常好,后来还将我推荐到太医署,我只是番人,能登堂入室,全拜萧大人所赐。我很感激他。他说,若要感激他,就告诉他圣上的病情,和,和按他的意思配些药,让圣上慢慢中毒,还要保证其他验药的太医验不出问题。”阿素夫侃侃说道,仿佛他所说的话,只是午膳多了道青菜一般轻松无碍。
然而,殿中已经沸腾,一班曾深得先帝青睐的武将个个怒目眦裂,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将萧崧撕裂,而几个年迈的文臣则泪眼浑浊,摇摇欲坠的捂住心口,不住的哀号“先皇啊~,先皇~”。
司徒逸回身望了片刻,高声道:“萧崧指示先生给先皇喂毒,是如何躲过太医署及内监的验查的?”
阿素夫抿了抿嘴角道:“这个不难,圣上为求心安身健,总是吃太多药。我只要利用太医署的方子,找到药性相克的雪域草药,再说服圣上服下就好。草药本来无毒,只是和圣上所服的其他药,药性相克而已。太医署里的人虽然都是名医,可他们对雪域草药的药性却不熟悉,加上我用的剂量十分谨慎,所以,他们根本察觉不了。”
阿素夫话音略顿了顿,身后的沸议嗡嗡之中,忽然就冲出一个红衣官员。那人箭步飞到阿素夫身前,揪住他的衣襟,抬手就打,嘴里还不住哀号才:“你个没心没肺的胡番,萧崧对你有恩,圣上对你岂无恩德,你!你竟助纣为虐,毒杀先皇!”
司徒逸眼疾手快,跨步上前,抬手格住那对准了阿素夫太阳穴砸下的冷硬笏板。侧身将阿素夫护在身后,厉道:“大人稍安勿躁!众位大人悲恸愤慨,情有可原。可这阿素夫也只是个听令行事的卒子罢了,他能死里逃生,殿上指证十分不易。且眼下,此案首恶未除,从罪者行迹亦尚未显露。大人这样为难他,难道是要替恶人灭口不成?”
司徒逸的声色俱厉之下,那红衣官员眼神闪躲,悄然隐回列位中。
切切咬牙片刻,司徒逸不得不高声询问阿素夫:“既然你承认先皇所中之毒是你受命所为,那么,你为何诬指清虚道长的丹药中有毒?”
阿素夫停下整理凌乱衣襟的手,镇定了片刻,答道:“不是我要诬指,是萧贵太妃和萧大人几次三番的要我这么说的!若我不照做,他就要告发我给先皇下毒的事!”
司徒逸紧追不放:“萧贵太妃当时应该还是贵妃,身为皇妃,为何要谋害圣上?”
阿素夫吞了口气,很不理解司徒逸竟然连这个都想不明白,摆出一副耐心解释的样子,慢慢说起来:“这个很容易理解啊!韶平六年选秀,后宫里添了许多年轻佳丽。虽然圣上依然很宠爱贵妃,可是,毕竟与之前不同了!而且,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这样情况下,或许,贵妃娘娘会觉做贵太妃要比做贵妃更安心些?还有,萧娘娘凡事喜欢和萧大人商量,而萧大人和皇太子向来不合,萧大人曾经和一位大人透露过,很担心殿下成了皇帝,他的下场会凄凉。”
阿素夫是游离在宫廷边缘的胡人,他看到实情,却又不会像汉人一样,对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暗心思讳莫如深。金殿之上,他竹筒倒豆一般劈里啪啦讲了出来,句句实情。
可怜殿上一部分官员,被他这些话骇到躲无可躲,只能疾言厉色的咒骂萧崧,以逃避萧党之嫌疑。而另一些骑墙观望的,更是痛心疾首。司徒逸出忽众人意料,将这个阿素夫带到堂上,说出这样一番话,生生将萧家在朝堂上的最后一点点助力碾断。
从今后剩下的,便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已不需要他再用力,参奏萧氏的奏折,自然会雪片般飞向御史台。
满殿文武官员,那多数不知情的,都神情恍然,心痛哀伤。萧崧死党们则神情紧张,语声激烈,恨不能立时手刃了萧崧,以示自己的清白干净,而那些原本骑墙的,此时最有看头,他们面上时而哀伤到难以自胜,时而又愤怒到不可遏制。
隆庆帝自高高的宝座上,冷眼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这一幕。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司徒逸一直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森冷杀气,和透骨的恨意。
渗透禁卫军,抓住余向恩,扣下阿素夫,斩掉他登基称帝的靠山萧崧,司徒逸和长平分明是冲他而来的,可他们为何授意余向恩和阿素夫,始终回避了萧崧的所有计谋中,都有他这个当初的昌宁郡王的参与这个事实?
隆庆帝眯着眼,细细看着司徒逸。
阶下仰首正与他对望的司徒逸,亦不掩饰,身形一挺,大声道:“司徒一门,两代深受皇恩。臣身为大楚振远将军,实不敢尸位素餐,辜负重托。所幸,此次天佑大楚,敌寇虽强,却终究不敌大楚国威。能指挥此战,实为臣之大幸,更幸者,则是于屠灭北狄王子赫洛先锋营时,救下了先光烈伯遗子李勖。”
司徒逸说到此处,刻意停顿。殿上众人听他开口,又不知会说出什么,早各个惊在原地,凝神细听。只有高坐的隆庆帝,细长的眉眼不时跳闪着刻毒怨恨的光,一张瘦长的脸庞,笼罩在金座光晕中,透出大势已去的青白哀凉。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初秘密勾连乌达,借乌达的兵势,弹压住朝中对废黜嫡长,另立他为储君的非议。可今天,同样是勾连乌达一事,成为了司徒逸手中最重的砝码。隆庆帝忽然明白,这已经不是对局,他已输了全局,他的生死,都掌握在了司徒逸和长平王的一念之间了。
虚眯了眼,隆庆帝沉吟了许久,才道:“光烈伯李氏,因罪削爵,罪臣遗子,身在敌帐,自是他投敌叛国,还有何颜面称为忠良之后?”
司徒逸了然一笑,对道:“嗣光烈伯李威一门,无辜受人构陷,李勖身为幼子,且无官爵,被流配北地。后来被乌达俘虏,因他学识渊博,得乌达赏识,在他帐下侍奉。李勖将门之后,纵遭构陷,亦不忘忠君之念,身在狄营,心属大楚。”
隆庆帝冷冷一笑,暗忖自己原来还小看了司徒逸的意图,他不单要扳倒萧崧,将自己拉下皇位,他甚至连自己的弟弟司徒鲲也没打算放过。朝堂之上,所有曾经为了一己之私,一党之私而掀起过风浪的人,都是他的目标!
李勖这事,一杆子打下去,当年先帝遇刺案中无辜被冤的众臣们都会乘机雪冤。而那些人,多数是一心扶持前太子的人,也多是覃子安的知交好友和心爱弟子。




玉堂佳偶 一八零.初心
覃府内堂的书阁,如今成了金贵之地。欲入者多,能如愿者却寥寥。
司徒逸却在出入自如之列。
金殿之上,他当作能做的事都已做尽。剩下的,便只是耐心等待。难得身心皆闲,他自然整颗心都扎在覃府里。虽然出入覃府,难免会遇到覃楠甫。可是,那梧桐林立的深宅内园之中,毕竟住着这世上还唯独让他牵挂的两个人。
然而,对于他的频繁来往,最欢欣愉快的人,却并不是覃楠兮。
小飞见了他,远远的翩飞到他身前,施施然福身而礼。那眉梢唇角的笑意融融里,依旧带着三分相熟的打趣和混闹:“侯爷万安!”
司徒逸微退一步,欠身还礼,笑道:“飞姑娘这样婷婷玉立,谦谦有礼,还真是让人不惯呢!”
小飞起身雀跃到他身边,略赧道:“侯爷就会拿小飞取笑!小飞才学了一两年规矩,自是不能和苏九那样打小儿就被这些规矩磨大的千金小姐比较了!”
司徒逸闻言笑道:“小飞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可是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你原先天然直率,丝毫不矫揉造作,本也十分可爱,如今这样加了规矩,多了淑仪,也是好事。只是我习惯了小飞那样,乍然见你做出一整套的礼,多少有些不习惯罢了!”
小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侯爷也觉得这样好?苏九这样说,我还当她诳我。既然连你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小飞说着,又低头理了理裙边的荷叶璎珞。直到确认了璎珞上垂坠的流苏丝丝平整柔顺,才十分满意的重又抬起头。
司徒逸点了点头,语气寻常道:“你还叫她苏九?”
小飞缓步引他向书阁去,一面漫不经心的用帕子扫着路旁叠石上的浮雪,一面笑道:“论理,我该称呼她小姐的。可她说,还是苏九叫着亲切。她喜欢苏九这个名字。覃大人也说,我和苏九年纪相仿,我也原本就不是他家的下人,就不拘那些虚礼了。其实,叫苏九也好,若真让我叫她小姐,让我在她面前还要立规矩,那我还真觉着拘束呢!”小飞说着,摇头像拨浪鼓,害得头上一双可爱的双环发髻立刻松动不少。
顶上的发髻突然松散,小飞慌忙反手握住,一面压紧素银发针,一面羞红了脸侧身避过司徒逸的目光。纵再学十年的规矩,小飞,还是那个小飞。骨子里的疏朗直爽,是改不去的,尤其,她见了司徒逸,更是做不出一丝假。
司徒逸见她羞急,体贴的缓缓转过身去,慢慢向前,轻声问:“她说喜欢苏九这个名字?”
小飞三两下收服了捣乱的发髻,对着他的背影,一阵吐舌舒气,匆忙赶上去接话道:“是啊。苏九说这个名字听着亲切,安心。”
“亲切,安心?”司徒逸轻声重复,他语声悠长,眼底淡淡漾起一丝失落,却也随即消散:“情势虽异,她却终究是初心不改!”
“什么初心?不改什么?”小飞侧身望向司徒逸,奇道。
司徒逸却不肯道,只对她慨叹:“小飞啊,你还是叫我将军吧!这左一声侯爷,右一声侯爷。听着倒像是你我都初心尽逝呢!”话音未落,他的脚步九忽然加快。那垂落脚边的月色雪貂披风,应势扬起。流光悠长的衣角,随着脚底的风,飞扬翻转,仿佛勉强平静的心海深处,骤然被长风卷起的浪,一波一波,无穷无尽。
“哎,哎,侯爷,不是,将军!”小飞看着他迅速远去的修长背影,愣了片刻才飞脚追上去:“大人歇着呢!你这时候进去,扰了他老人家安歇!”
司徒逸闻言驻足,神色疑惑:“先生作息时刻向来规律,每日这时定然是读书,且前日,先生已命我此时来商量事情,怎么会这时候歇息?”
小飞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哪儿敢诳你啊,我的大将军!先生是真在歇息。昨晚上,咳了一宿,哪里是能睡的下的?难得这时候,老人家有片刻安静,你就让他好好歇息吧!”
司徒逸怅怅低道:“先生的病,又重了?”
“可不是吗?就是这阵子累的!也真是可怜,一把年纪了,病的又那么重,还整天要见这个,见那个!我就说,这人吧,命好命坏,还真不能只看表面。你看覃老大人,这么大的官,这么好的名声!可惜,他自己劳心费力的样子,却没几个人看见!那样子啊,真真是…..”小飞略顿住口,极力压住了微咽,接道:“有时候我都感叹,与其这样辛苦,还不如托生在个庄户人家。这样的年纪,也应该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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