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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老夫人病了?”覃楠兮有些意外,幼年时因常与司徒翀一道玩耍的缘故,她也常常见到国公夫人。虽然并不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熟悉的长辈,听闻她抱恙,她亦不免关切。
司徒翀点点头,哀戚戚道:“短短百日不到,太贵妃、舅舅还有二哥相继出事,母亲经受不住,一病不起。母亲她,她说很想见见大哥,可是……”司徒翀说着望向司徒逸冷峻的侧脸,咽下了后话。
毕竟当年,他还年幼。后来的事,也是他听过许多传闻,真假莫辨。可他清楚记得的,是大哥离开靖国公府门的那一天,那满眼愤恨和不甘的神情,以及母亲悠然而得意的笑容。
这一切,或许是因为他们唯一的姊妹,司徒琳琅。
司徒琳琅虽是老靖国公唯一的女儿,可却并不是夫人萧漪所出。萧漪身为主家夫人,在司徒琳琅成年后的婚事议定上,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这一点,时人皆知。
而司徒逸,因是男儿,又是国公长子,倒不十分受嫡庶所限。且他自幼聪慧过人,又在不足八岁时便跟在大儒覃子安身边学习。因而,当年的国子生选拔之中,司徒逸轻易拔得头筹,一时间,在长安众多的贵宦子弟中,风头无两。原本,次年春天,他便应当入国子监,与众位皇子一同学习。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当年十四岁的司徒逸,突然提出他无心向学,执意要随父从军。且心意坚决,任恩师覃子安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关于司徒逸当时的反常之举,一直是司徒翀心中的疑惑。直到后来,在下人们的议论中,他才慢慢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他的母亲萧漪,因一心要扶持自己的亲子入朝为官。因而,私下以姐姐司徒琳琅将来的婚嫁为筹码,逼大哥主动放弃了入国子监学习的机会。而把国子生的机会,留给了二哥司徒鲲。
或许是因为当年先皇重文轻武,也或许当年的大哥身上看不出一丝大将的气质。总之,母亲放心的将大哥送去苦寒的北疆,以为自此高枕无忧。
只可惜,天意弄人,圣心难测。短短四年之后,大哥就在军中建立奇勋,成了大楚国中最年轻的一方镇将。
然而,不论当初如何,司徒翀都觉得,母亲的行为不过是一个慈母的心念而已。她应该被体谅。况且,大哥如今已高高在上,实在不该再计较当年的这些小事……
覃楠兮自然不知这些深宅中的旧事,只望着司徒逸的背影,左右为难。
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司徒逸长叹一声,沉声对司徒翀道:“你回去吧,好好伺候夫人。待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会尽快去探望她。”话声落地,也不由司徒翀再开口。司徒逸就揽过覃楠兮,半抱抱扶的将她送入车厢,自己也抬脚一跃,进到厢中。
车夫犹豫了一瞬,对着道边孤零零的司徒翀行了个笨拙的礼,便匆忙跳上马车。
只听皮鞭脆响,马车缓缓行开。
木轮扬起的滚滚尘烟,将司徒翀和恢宏的大司马大将军府都抛在了身后。司徒翀对着尘烟中远去的马车,广袖一扬,深深躬身下去。他吞下自己心头的不甘和怨恨,含着委屈,亲自来求。赌的不过是这些年来大哥对自己的疼爱,和大哥对司徒国公府的维护。只要能求大哥开口,救下二哥,那么他的家——靖国公府,就不至于自此零落。
覃楠兮始终于心不忍,不住回头,看着帘隙里越来越小的司徒翀,犹疑的握住了司徒逸的手。
“楠兮,有些旧事,你不知内情,就不要劝了。我既然答应了,就定会尽快去探望夫人。只是徇私求情的事,我是真做不了的。”司徒逸反握住覃楠兮的手,低头看着她腕上的海棠红,目光中泛起的哀伤,辽远而幽深。
覃楠兮看着他笑意消尽的嘴角,只好抿起双唇。旧事,她虽不是事事清楚,可却也从程嬷嬷处听说不少。她知道,亡母的终身遗憾,始终是他心头最深的刺。
看着他哀伤难掩的神色,覃楠兮只觉心亦跟着他一阵阵绞痛起来。然而,生死离别,血脉断绝,不是言语可以宽慰的伤。
额角轻轻抵在他肩上,双手握紧他的手,安安静静的陪伴着他。他会明白,这世间,他还有她。
司徒逸微微怔忡,无尽的感激,化开了眼底的寒意。抬手将她拢进怀里,他紧紧抱住了他在这世间,最重的牵念。
心既相通,何须言语,两人一路无声,相依出城。
金光门外,一条坦途,背着晨光,迢迢向西。





玉堂佳偶 一九一.送别
明天有一天的会议,恐怕没时间更了,今天多一更,后天继续。ps:拜谢画卷花、钱泓希、暮九月、酉林溪的礼物。谢谢你们的慷慨,更感激诸位优秀作者的鼓励。谢谢你们大家了!能因此文认识你们是我最大的收获。谢谢。********************************************
东天飞霞,西行的路,却显得邈远苍茫。暮春的煦风,和缓拂过道边的垂柳。翠丝轻扬,一对儿衣饰简单的胡人夫妇,立在柳下,翘首东望。
“阿素夫!”青布篷车才刚停稳,覃楠兮认出道边人,迫不及待的雀跃了下去。
司徒逸纵着她,护在她身后,慢慢下车。迎向阿素夫夫妇而去。
一对儿高大的人儿先是齐齐愣住,片刻后,两人齐刷刷抬起右手,抚住心口,躬身向司徒逸夫妇。
“这是干什么?”司徒逸回了个一模一样的大礼,起身笑道。
覃楠兮福身礼过,望着阿素夫,却是泪光点点,笑意盈盈。
阿素夫满眼喜色,牵过身边的女子介绍起来,“小姐,这位就是我的艾米拉!我早说过,你们一定有机会见面!”。
眼前的女子,虽应是年过三旬了,可生就的高挑纤瘦,又兼保养得宜,因而一副身段,依旧是玲珑有致。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上,肤色白皙柔润,水嫩的仿佛双十妙龄,一双风情无限的大眼睛,嵌在脸儿上,尤其楚楚动人。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覃楠兮弯着眉眼,好奇而欣喜的看着咫尺外的艾米拉。
艾米拉也早从丈夫口中听过许多赞许覃楠兮的话,此时见她,也是好感丛生。甜甜一笑,两人初见的疏离便顷刻消散。
“多谢小姐,多谢将军!若没有两位,只怕我们夫妻终身相聚无望!”艾米拉的中原话说的还十分生疏,口吻却十分真诚。
阿素夫心疼的望着妻子,挽紧住她的手。双双又对司徒逸夫妇行起大礼“多多谢小姐,若不是小姐当初冒险带我去云泽,我便无法结识将军这样的朋友。多谢将军,若不是将军的胆识计谋,只怕阿素夫早就是个替死的冤魂了!”
司徒逸扶住两人,笑道:“阿素夫,我一直敬你是个痴情用心的人,才有心亲近。至于那些朝堂纷争,你是被迫。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这没什么值得说道。自此,就忘了那些事吧。朋友之间,无须介意这些!”他轻描淡写的撇开了相救之恩,却忽然神色一肃道:“可是有件事,我却是定要和你计较计较的!”
阿素夫感激的神色随之雾色迷蒙。一旁的艾米拉和覃楠兮也疑惑不解的望向一脸开怀的司徒逸。
只见司徒逸忍着笑,靠上前去,半揽住覃楠兮的腰肢,笑对阿素夫道:“你方才叫她什么?”
阿素夫微怔片刻,恍然大笑起来“罪过,罪过,是阿素夫糊涂了!将军见谅,夫人见谅!”
司徒逸这才欣然点头“这就对了,她是我妻子!你怎么能还唤她小姐!”
覃楠兮心弦一松,不由也笑出声来。
阿素夫性情直率真诚,司徒逸对着他,是难得的轻松惬意。
然而,终究是送别,纵再笑意融融,彼此间依旧荡着淡淡哀愁。
四人叙说了一番,眼见启程在即。阿素夫转身从包袱中掏出一个漆盒,郑重的交到司徒逸手中“这是我给你配好的药,知道你怕苦,已特意制成蜜丸。一日一粒,晨间和水吞服。切不可忘。你的伤,不容忽视!”
司徒逸皱着眉头接下木盒,笑道:“就是你们这些医家,最喜欢危言耸听。哪有那么严重!”
“将军,我是你的医生,这是医嘱,你必须遵守!”阿素夫正色道,说罢回身看着神色惊疑的覃楠兮叮嘱道:“请夫人一定要看好他,按时服药!”
覃楠兮迅速点头,忧色憧憧的追问“阿素夫,逸哥哥的伤到底有多严重?你不能瞒着我,他自己不当回事,我可放心不下!”
司徒逸顺手将精致的漆盒递到覃楠兮手中,笑道:“夫人收着,有阿神医的救命药,又有你亲自盯着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覃楠兮不顾司徒逸的打岔,盯住阿素夫逼问:“到底有多重?”
阿素夫撇了眼一旁的司徒逸一眼,道:“伤入心肺,若不长期服药静养,只怕将来……”
“没有什么只怕!这不是有你的药吗?”司徒逸见覃楠兮神色忧虑,暗暗给阿素夫使了个眼色,想阻住他。
阿素夫虽然顿了口,却不再理他,只对覃楠兮柔声安慰道:“不过,也还来得及。夫人只要盯住他,每日按时服药。不饮酒,少动气。待这药吃完时,我会回来再看他的。但愿到时候,不需要我再开药给他!”
“这药吃完?”覃楠兮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盒,疑惑这一盒药能吃多久。
“两年!”阿素夫道,“这小蜜丸是我自己亲手制的。每日一丸,共七百二十丸。等这药吃完,我就会回来复诊。”
“好了,好了,既然你还回来,那就无需话别了!快走吧!”司徒逸看着阿素夫和覃楠兮逐渐凝重的神色,笑着催促起来。
阿素夫无奈,转身对他深深一礼,起身想再交代什么,却忽然哽咽起来。十年朝堂流浪,风浪他见过很多,人心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却唯有司徒逸是用真心待他。他懂,所以,才甘心为他冒险。他也信,信司徒逸那无凭无据的承诺,承诺他一定救他们夫妇离开。
阿素夫如愿以偿,却也分离在即,想想不觉凄然。
看着阿素夫眼里的水光点点,艾米拉依在他身边也泪意涟涟。覃楠兮看着他们,更难忍离别的悲伤,薄肩轻颤,低声哭泣起来。
唯有司徒逸,依旧笑的云淡风轻,走到阿素夫身旁,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人生在世,终有一别,又何苦如此?”
阿素夫强忍下泪意,重重点头道:“珍重!”
司徒逸点点头,笑道:“珍重!”
看着阿素夫夫妇赁来的牛车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晨光深处,司徒逸暗暗长舒一口气。
两人身后,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扑了过来,伴着一个熟悉的粗大嗓门“大将军,不好了,营里出事了!”
司徒逸眉心狠狠一跳,慢慢转身,望定来人。




玉堂佳偶 一九二.祭身
来人是伊斯亥。
等不及身下的栗色宝驹落稳四蹄,伊斯亥已翻身跃下马背,奔到司徒逸面前,硕大的身子忽得一沉,行了个端正的礼。起身也不等问,就上气不接下气慌道:“将军,营里打起来了!”
司徒逸似乎并不意外,攥紧眉头冷声问:“是谁?”
“是冯朗和托木妥,两人手下的也对峙起来了!”伊斯亥一面说,一面细细查看着司徒逸的脸色,两只大手紧张的不停搓动。
“冯朗、托木妥”司徒逸低声重复,拧眉思索了片刻道:“伊斯亥,你速速回去,先把他们两个给我绑起来,分开关着。参与此事的其他将士暂不需理会。只通告全营,午时前我会回去亲自处理这事。之后,你到归义坊十里巷冯家来找我。我同你一道回营。”
伊斯亥大头猛点,得了司徒逸的令,他一颗简单的心肠就落回肚腹之中。响亮的应了声:“属下领命!”伊斯亥就行礼而退,翻上马背,很快不见了身影。
司徒逸一言不发,挽着覃楠兮返身上车,吩咐车夫回将军府。
轻握着他的手,覃楠兮不安的看着他紧蹙的眉心,心潮涟漪渐渐成浪。他终究是在风口浪尖上,让她如何不草木皆兵,心惊胆颤?
司徒逸回首相望,淡淡一笑,安慰她:“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覃楠兮摇摇头,澄澈的眸子望定他。
司徒逸无奈笑道:“想瞒你真是不容易。这事本身不大,只是……”
“只是,这平地扰起波澜的风,却并不简单?”
司徒逸微叹一声,点头承认。眼中泛起一抹淡远的疲惫,声音亦如沁透了雾气般沉重:“北军的亲骑营定编两千,八年前,我将它分为五厢。由利萨、莫丹,伊斯亥,冯朗、托木妥分别率领。五人之中,除年长的利萨任副指挥使外,四人间并无高下之差。”
“利萨和莫丹……”覃楠兮欲言又止,毕竟这两人,是司徒逸心头的痛楚。
司徒逸叹了一声道:“利萨和莫丹不在之后,营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伊斯亥心思纯直,可另外两人却都生性要强。前些日子,我按制上报替他们请功。可没想到,伊斯亥和托木妥被连升两级,都封了飞骑尉,而冯朗却只封了武骑尉…..”
“飞骑尉是从五品,而武骑尉却只是个从七品!三人同样的军功,为何所授勋爵会差别这么大?”覃楠兮不解。
司徒逸轻哼了一声,身子向后仰靠在冷硬的厢木上,轻笑道:“楠兮你想想,当年的‘齐国三杰’。”
覃楠兮明眸忽闪“逸哥哥是说晏子‘两桃杀三士’的故事?”
司徒逸点头道:“‘三杰’情同手足,尚且因一枚桃子彼此争论,最终落得先后自杀的下场。何况是冯朗和托木妥两人本就有些嫌隙。”
覃楠兮愈发迷惑:“逸哥哥的亲骑营不是一直同心同德,铁板一块吗?怎么会生出嫌隙?”
司徒逸哼了一声,道:“连利萨都能被收买,何况性情直率,又争强好胜的冯朗和托木妥。我既然无不可胜之备,被人利用了嫌隙,也是无可奈何。”
“不可胜之备?这话怎么说?”
“初建骑兵营时,我重用番将,原本只是看重他们精湛的骑术和对北疆地势风貌的熟悉。多年来,没有人对此有异议,我也就大意了。可后来,我在山中养伤时,军中就渐渐传出,因我母族是撒伊尔部,因而我刻意偏废,重用番将。”
覃楠兮听的又气又不屑:“这,这分明是有意挑拨啊!当时北军是被皇上……哎,原来,他那么早就有意乱了你身边将士的心!”
司徒逸安慰的抚这她的手,笑道:“确实是挑拨,这事,你看得出,我也明知道,可军中将士却不看不明白。他们之中,多数人终身只与刀箭为伍,观想事情只能流于这些表象,根本想不到刻意挑拨这么深的一层。况且他们不惜性命,一生所求,不过是热血换富贵。看到同样的沙场拼命,换来的富贵却大不相同,他们自然满心不忿,这也是人之常情。”
覃楠兮也深觉无奈,低道:“那逸哥哥要怎么办?既然是皇上有意如此,理当无法再替冯朗请功。可若不一视同仁,又会伤了北军中一众汉将的心。”
司徒逸低叹道:“虽然知道必被驳回,可替冯朗请功却是必行之事。这事,关乎一半北军的心,眼下,北军还不能涣散。”
“以逸哥哥你如今的地位,再请之下,还会驳回?”
司徒逸点点头接道“三日前,平卢节度使淳于峰替自己帐下的前锋校尉请功,被左御史大人当面弹劾,斥他持功自傲,目无君上!”
覃楠兮惊道:“当面弹劾?淳于将军的平卢军,亦是此次勤王之师,他被御史弹劾,岂不就是…..”
“不错,就是敲山震虎。御史们是不满我们这些武将持功自满,不知谦退!”司徒逸淡淡笑道,仿佛这些事与他无关。
“当堂弹劾,置淳于大人的颜面于何处?皇上难道任御史所为?”覃楠兮握着他手的指尖不由攥紧,手心里泛起微微的潮意。
“左御史,右将军,文武之道,国鼎之要,皇上自然是各自安抚几句,做个又痴又聋的主家翁啊!”司徒逸侧身望想车帘之外,目光落在车外,仿佛说笑话一般答道。
“分明是皇上自己授意左御史大人当堂弹劾的,又在堂上安抚淳于大人,真真是圣心难测!”覃楠兮略为不忿。
司徒逸侧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傻丫头,这种事,能看透,不能说透!千秋功业,人心各异。所谓上下同心,君臣协力,不过只是个美好愿望。满满一堂大人物之中,能有个君臣和乐的表象,足以推行有利天下的嘉政良策,就足够了。”
覃楠兮越听越不明白,却微微不服道:“怎么说君臣和乐是表象?那史上的武王周公、齐桓管鲍,高皇帝和张良,还有……”
“哈哈,傻丫头,这些虽史有其事,可多是经后人添加修改的。你啊,就是读书读迂了。”司徒逸朗然而笑,
这世上事,若真如那些书中所写,该有多好?可惜,人心如海,一脉同宗的亲兄弟司徒翀,尚且不了解他的心思,何况高居巅峰,时刻忌惮他的皇帝。
疼惜的望着覃楠兮清澈的眼底,司徒逸仿佛看着一对儿晶莹纯彻,又纤弱无力的露珠。恐怕也唯有覃楠兮这样心思纯净的人,才会将书中那些故事当作真实。这份无暇,是多么令人珍爱,又令人难过?
一念及此,司徒逸深觉悲哀,可又不能漏出心思让覃楠兮更添担心,只轻描淡写的接道:“其实,所谓春秋笔法,隐晦颇多,字里行间,才是真实所在。那些故事,后人的愿想多过实情。爹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吗?”
覃楠兮歪着头问:“爹?爹说什么?爹极少与我谈这些旧朝故事。”
司徒逸将他向自己怀里拢了拢,笑道“
爹是不想你一个女孩儿,满眼尽是沧桑。”
“且不论是否沧桑,这些故事,总不是后人杜撰的不是?”覃楠兮依旧不肯放弃自己心中理想的境界。她笃信人性本善,从不擅以恶意猜度人心事态。
司徒逸笑道:“是,这些人都确有其人。可周公虽千古一人,也两立成王,齐桓公春秋首霸,也只中人之才,管鲍相则霸,竖刁相则乱,正是所谓,可于之善,亦可与之恶。而高皇帝一朝,虽有留侯名颂千秋,却也有韩信枉死暗狱。因而,朝堂之上,君臣之间,微妙权衡。只要能有六成同心,为君安然高坐,为臣鸿志得踌,君臣携手,推嘉政良策以利万民,就足矣成就盛世太平了。”
覃楠兮沉吟片刻,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转而好奇道:“这些是爹教你的?”
司徒逸摇摇头,正色道:“爹从不明说,他所恪守的是躬身以则,只看学生自己的领悟了。其实,和光同尘,韬光养晦,择势而为,进而百举百捷。这些才是爹终身的守身行事之道,只怕,也是爹真正想教给我的。”
覃楠兮笑问:“可你不是自幼时起便不认同这些?”
司徒逸幽叹一声,低道:“那时年少,哪里懂世事人心?其实爹说的没错。只是,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像爹一样,为了一个飘渺的心念,将自己的终生陷在朝堂上,祭身无憾!我终究还是只想自己逍遥如意,说到底,是我生性闲散,心志狭小,难堪大任。”
覃楠兮抿唇一笑,靠在他心口道:“难堪大任又如何?楠兮只喜欢逸哥哥生性闲散,逍遥如意!逸哥哥可别忘了答应楠兮的话!”
司徒逸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笑道:“当然,等北军的事安排好了,我就上书辞官,恳请皇上允我们侍奉爹回乡颐养。”
覃楠兮依在他怀里,还未及遐想未来的单纯平淡,就听帘外车夫长声吆喝,慢慢停了车。
大将军府朱红高阔的漆门,巍峨伫立眼前,像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猝然打断了车厢里缱绻安恬的心念……
送覃楠兮回到历星楼,司徒逸便换了坐骑,带了两个侍卫赶往归义坊十里巷的冯家。




玉堂佳偶 一九三.白羽卫
归义坊十里巷的冯家,司徒逸十分熟悉。是因为那精巧的两进小院,本就是他六年前替冯朗的寡母置办的。
冯朗是个苦命人,原是长安人士。幼年丧父,孤儿寡母不为族人所容。母子两个只好靠流浪乞讨度日。直到冯朗十二岁那年,两人恰流浪到云泽。机缘巧合中,饥寒交迫的母子被司徒逸救下。
从那时起,冯朗便一心追随在司徒逸身边。渐渐成为他身边不可多得的一员骁勇汉将。
司徒逸本就对孝顺的人颇有好感,又兼他对手下从来大方。因深知冯朗惦记寡母,为让他们母子两方安心。他便在两人的故土长安,买下这座宅子,将冯母奉养起来。
冯母原本就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又深感司徒逸多年的恩德。
今日见恩公亲自登门已是震惊不小,因而,还不等司徒逸将来龙去脉说清,那老妇人便一口应承下来,亲自去劝她那“不懂事”的儿子。司徒逸甚为感动,躬身谢过后,就派人将冯母送往驻扎在城外的亲骑营中。
安排完这事,他自己便在附近道旁的茶寮中静静坐等伊斯亥回来。冯家母子叙话,他和伊斯亥都不便在场。所以,他才将伊斯亥又招回来。
司徒逸明白,冯朗是个孝子,有老母亲苦劝,他定当息事宁人。然而,司徒逸也明白,这不过时一时权宜。不平则鸣,北军中,人心已参差起伏。
正凝目陷在沉思中,忽然,一个青灰布衫,利落打扮的年轻人无声的行到他身边,恭敬揖道:“将军,属下有紧要事务回禀。”
司徒逸回神,四下看了看,抬手让他道:“坐下说吧。”
年轻人略为意外,可当着道边渐渐稠密的行人,也不敢多说,躬身谢过也就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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