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想到这里,司徒逸终于轻松下来,才问起来:“夫人哪里去了?”
“回将军,夫人同小飞姑娘正在浮濋阁里叙话呢。”
“小飞来了?”司徒逸自言自语,顺手推开南窗。只见远处的浮濋阁里,覃楠兮和小飞两人相对而坐,覃楠兮正牵着小飞的手,说着什么,可小飞却一直在低低摇头。
“你下去吧,去回夫人说,我回来了,稍后过去寻她们。”司徒逸远远看着木阁中的两人。他明白,小飞这是来辞行的。
玉堂佳偶 二零二.突变
浮濋阁里,覃楠兮和小飞见司徒逸进来,含笑并立。小飞抿唇浅笑,施施然向他福身行礼。
司徒逸虚扶她起身,才见今日的小飞与平素大不相同。她身上是一袭淡雅的藕色襦裙,一条素纱披帛挽在肩臂上。头上梳着精巧的鬟髻,鬓边只别着一朵雪白的素馨,那花心里的淡淡黄蕊,是她通身上下唯一出挑的色泽。
司徒逸看在眼中,不觉暗自感动。他明白,小飞这是有心服孝。小飞平日里虽叽叽喳喳,却是个重情重意的女孩儿。覃子安待她犹如亲女一般,她怎会不铭感在心?只是她在覃子安身边时,非仆非女的身份,到底有些尴尬。她是不能像覃楠兮一般重孝在身的,只好这样打扮,既不冒失僭礼也能尽一尽自己的心意。
“逸哥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夫人可还好?”覃楠兮看着司徒逸神色安泰,揪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欣然转身去替他斟茶。只是,她猜不到,他这一幅云淡风轻的神色,是刻意掩尽心思后的假象。
司徒逸接下她捧到手边的茗杯,浅笑道:“有些军务,因而耽搁了些。老夫人她精神还好,可那病,看样子恐怕已经势沉难逆了。明日,我就请若卿过去瞧瞧,看能不能再拖的长久些。”
覃楠兮听了,不觉心头微沉。靖国公老夫人与她虽并不亲近,可却是司徒翀最依恋的亲娘。若老夫人也撒手尘寰,那于司徒翀而言,无疑是最深重的打击,连番的痛苦,她真替柔弱温柔的司徒翀担心。
“靖国公夫人是一品夫人,太医署自然会派人去,将军又何必让柳先生去参合那府上的事?”小飞听说司徒逸的安排,心思飞转,忍不住开口想阻止。
司徒逸道:“虽说太医署必会派人去,可那边府里现下的情形,只怕他们也不会太尽心的。翀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娘亲的病。若卿去一趟,太医署的人至少不敢太怠慢了她。”
覃楠兮点头赞同,她很明白,司徒翀临行的嘱托,其实就是希望正如日中天大哥司徒逸,能照拂已势败的靖国公府些许。
司徒翀自幼生长在候门,对权贵间的攀附牵制见惯不怪。因而自己适时的运用起来,竟也是十分得心应手。他深知,只要大哥肯稍微垂顾他的母亲些许,那么权势场上,自有大批为了逢迎大哥,而善待国公府的权贵。
小飞不懂这些,只是本心里十分不愿司徒逸再沾与萧家有关的人和事。
在她最后陪伴在覃府的日子里,覃子安曾刻意透露了许多旧事给她。其中,许多都是对司徒逸极为不利的。只是,碍着覃子安的嘱咐,小飞暂时还不能透漏。因此她听说了司徒逸要刻意关照萧漪,就急慌慌的想阻止。
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按捺不住的脾气,怕守在司徒逸夫妇身边,她终究会忍不住说出来,会辜负了覃子安所托。因而,她就借口离开。也因心里做定了这份心,故而她今日辞行也十分坚定,任覃楠兮如何挽留都无动于衷。
司徒逸为人向来随缘,见劝她不住,便转劝起覃楠兮:“既然小飞心意坚决,不如我们就顺她的意思吧。”说完,转向小飞道:“我知道飞姑娘喜好自由自在,原不该束缚你的。只是,楠兮和我,都怕你这一去,从此相见之期遥遥。不如,小飞姑娘辞了楠兮家,也别急着去作回你的闲云野鹤,再帮我个忙可好?也是我们一客不烦二主了。”
“帮你个忙?”小飞双手不自在的绞动着,深觉不可思议。他能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
司徒逸笑道:“我司徒家先祖,在苏州还有个祖居的小园子,就在苏州城西的柳莺巷。那园子虽不大,倒也还算精巧。那是我家祖宅,我身为长子,原当精心打理守护的。可惜这些年,我实在是分身不暇,顾不上。既然小飞姑娘执意离开长安,若不嫌我家那老园子古旧,不如就去苏州住一段日子,也替我打理拾掇一番?好免了我的一个挂念?”
小飞听罢,意外的张口结舌。直愣愣看着司徒逸,满心感激。她无家无舍,若离了长安,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司徒逸明知她的困境,替她寻了个住处安顿她,却偏偏还把话说的像是他求她一般。
覃楠兮舍不得小飞,听罢司徒逸的安排,不由牢牢挽住小飞,转眼对他使起了性子来:“明明知道只要你自己开口挽留,她定能留下的,可你还偏偏这么说!”
司徒逸和小飞听了她这话,不由同时怔愕。
小飞对司徒逸那飘渺的情愫,她从来未对任何人透露。事实上,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司徒逸于她而言,是恩人,是英雄,甚至是神一样的人物。他高高在上,光芒万丈。她确实喜欢他,可却从来没敢有过一丝非分之想。
在她心底,司徒逸这样的男人,只有覃楠兮这般美貌聪慧又出身尊贵的女子才配得上。而至于她自己,只要有机会看到司徒逸,她就暗自欢喜满足了。因此,当她知道司徒逸和覃楠兮两情相悦时,她简直比他们两个还要高兴。
而以司徒逸的聪明,他当然早就知道小飞的心意。他一直着意保持着和小飞间的距离,不疏不狎,极其恰当。
因而,覃楠兮方才那毫不掩饰的话语,让他尤其尴尬。
“逸哥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帮我留住她?如今这府里,我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小飞也是孤身一个。明明她留在我们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你偏要说什么要她去替你看园子!长安去苏州,这山长水阔,将来还哪里里有这样坐在一处叙话的日子?”覃楠兮说着,泪意潸然,牵住小飞的手,又握紧几分。
她当然知道小飞对司徒逸的心意。只是,她很明白,也十分相信,小飞和司徒逸的为人。他们两人,恰恰都是长情且磊落的人。小飞替她尽孝许久,如今要她就这样放小飞离开,她是自心深处千般不舍,也不忍的。一心只想挽留小飞,才在情急之下,说出让司徒逸挽留的话。
“我,我,苏九,你还是饶了我吧!”小飞望见她的泪眼,忙抽开手慌道“我,我还没去过江南呢,这有将军家的园子供我住,我乐意极了。那里天高皇帝远,将军又不在,可不是我说了算。放着这样现成的大王不做,我是脑袋被门挤了,留在这里给你当跟班啊?”
覃楠兮看她一急,又恍然是当初那个小飞贼的举止声腔,不由又哭笑不得,“谁说让你给我当跟班啊?咱们还和在云泽时一样,没什么主仆大小不成?”她说得十分诚恳,确实字字出自真心。
小飞摇头似拨浪鼓:“不要,不要,这一山不容二虎,说到底,这里是你家。万一哪日,我一时忍不住,和你吵了起来,你一恼……”小飞说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由飞向眼角,仔细模想着那般情形,顿时摇头更狠,转身就靠向司徒逸,狠狠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了,替你去守园子去。不过,你得容我在你家园子里自在些!不能给我立规矩!”
“这~”司徒逸看着远处覃楠兮幽怨的眼神,反倒不敢答应了。
小飞见他迟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见覃楠兮幽怨的眼神,忽然忍不住大笑“哈哈,当初,当初阿素夫是怎么说他老婆来着?哈哈,对,对了,他说老婆是狮子,漂亮的狮子。哈哈哈,没想到啊,你堂堂的司徒大将军,也,如此惧内!”小飞越说越乐,自己把自己逗的跌笑在一旁。
覃楠兮被她取笑,又气又恼,红着脸站在一旁。司徒逸也只讪讪陪笑,十分不自在的摸着自己英挺的鼻梁。
三人正在浮濋阁里笑语。忽然见两个家丁急匆匆奔来。他们手中的风灯,应着仓惶的脚步晃荡的惊心,仿佛是惊涛骇浪里的小帆一般,在黢黑的夜色里惊惶不安的剧烈起伏着。
“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司徒逸周身骤冷,起身厉问:“什么事?”
“宫里的张公公,派飞马来报,乾宁殿,乾宁殿被几百个内宦包围了。禁卫担心圣上安危,根本不敢硬闯。圣上,圣上……”府里下人没经过这样世面,吓的舌头打结,说不出句囫囵话。
“又是乾宁殿!”司徒逸惊声未绝,人已飞身出了浮濋阁,隐没在夜色的深处。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请关注
玉堂佳偶 二零三.密旨
很抱歉,亲人入院手术,又遇上年底会议爆发期。青月真有些分身乏术了。但请大家放心,这个故事,我一定会写完。而且它也所剩不多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和包容。你们是我在这里最大的温暖和动力。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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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宏的乾宁殿,正陷在四围铺开的灯炬火光和森冷铠甲之中。
飞檐金瓦之下的朦胧明纱窗里,灯影幢幢,却有一份诡异的肃穆和安然。仿佛它是那涟漪心处的石子,分明是它敲碎了静波,引出一圈圈儿的不安泰,而它却又深深沉潜在幽暗的水底,全然事不关己。
殿外,密匝匝围着百余持戈的宦人,齐齐背向乾宁殿,严防死守。虽然手中悍刃光寒,可他们惊恐大睁的眼睛里,警觉和寒栗交相闪现。一射之外,对峙的禁卫,弓张矢满,紧绷的牛皮弓弦同铠甲里的心弦一般都已张到极致。禁卫之外,几个闻讯赶来的文武朝臣,团团乱转失措失色。
司徒逸飞身下马,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仿佛溺水命危的人见了浮木,将他团团围主,七嘴八舌的聒噪起来。
御前的张忠张公公,远远见了司徒逸,一头冲了过去,两把拨拉开眼前的几个老大人,攀住司徒逸的手,就哭了起来,“大将军,这可这么好啊!”
司徒逸收回凝向殿门的目光,望见是他,惊讶的目光倏忽一冷,“张公公向来在御前伺候,怎么今晚未在殿中?”
张忠身子一矮,已跪在地上,顿首哭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老奴,老奴今儿晌后,忽然泄泻不止,因而告了假啊!老奴,老奴实在是不中用啊…..”
司徒逸冷眼望向他,只见那张忠,鬓角上犹挂着惊急的汗珠,满脸混浊的老泪,一双灰黑的眸子,已因惊惧缩成一星儿大小,还不时焦急的望向不远处乾宁殿紧闭的殿门,那微胖的身子,不禁风一般簌簌颤抖着。
见他这样形容,司徒逸已知,他晌后泄泻亦是为人算机,伸手扶他起身,司徒逸方才微冷的声腔,亦略有了些温度,便入题直问道:“张公公对内监熟悉,可知是何人为首谋逆?”
张忠颤巍巍起身,微哽了一声,极力冷静下来道:“是,是张兔儿。”说着,眼神微闪一瞬,又接道:“这个张兔儿,他,他就是个小小的黄门令,只是外里负责采买的,并不在御前伺候。只是这张兔儿为人伶俐,上上下下倒都行的通。老奴也是眼瞎,看他伶俐乖觉,只道他是个好孩子,还…..他在底下拜什么弥勒将军,老奴,老奴也睁只眼闭只眼,老奴该死啊!老奴是实在不知他竟,竟有了这个包天的贼胆,勾结了些精壮年轻的,做下着着翻天的祸事啊!”说着,张忠又伏地痛哭起来,张兔儿是他的干儿子,能在森严的内宫翻起这样的惊浪,他脱不了干系。
司徒逸无心理会张忠的惊惧,只在唇底反复沉吟“张兔儿?”,忽然,心头一沉,猛得想起这个耳熟的名字,他是曾在自己的白羽卫口中听过的。
那一直秘密持续的长安飞鸽传书,有三线投递,其中一线便是递往长安西市的胭脂铺玉雪堂,而张兔儿,就是那个常常借采买之命出入玉雪堂的内宦…….
若张兔儿真是“他们”的人,那这次内宦劫持圣驾就定有里应外合。
虽然,在赶进宫之前,他已命了手下出城紧急调北军骑营入内。可这次,若这真不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宦在兴风作浪,那……
想到此处,司徒逸袖底的双掌不由紧握成全,心底飞速权衡盘算着,还没想出个眉目,就见一身素服的覃楠甫一路小跑,冲自己而来。
“大将军!”覃楠甫喘息未定,就躬身打了个揖。他虽是司徒逸的内兄,可官阶却比他低,因而,家外,他对司徒逸恭敬如旧。
司徒逸匆忙回了一礼,道:“是内宦张兔儿起首,有一百六十余精壮内宦,将圣上劫在乾宁殿中,宫里它处安然。只是……”
覃楠甫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认真道“只是什么?
司徒逸思忖片刻,坦诚道:“我是怕,张兔儿身后有预谋,怕他们里应外合。”
覃楠甫怔愕道:“身后预谋?里应外合?”
司徒逸点点头,抿唇不语。长安西山中的飞鸽、内宦张兔儿、江南船商金不遗、无锡锡山中的秘密兵器坊、苏长卿之子苏旭,前祁太子的遗子祁晙、以及柳七。这些人和事之间,那紧密的联系,渐渐浮出水面。可司徒逸心底,似乎不甘心一般,始终不肯相信其中的关联。或者,他不愿意承认,柳七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覃楠甫眉心铭着川字,半晌,才沉声问道:“那张兔儿可有什么要求?”
一旁的张忠听问,忙躬身上前,带着哭腔道:“这小兔崽子一向安分守己,从未听过有什么不满啊!若不是他本分伶俐,老奴是断断不会,不会……”张忠已哭的老泪纵横,哽咽难语。
覃楠甫点了点头,挥手让他暂时退到一旁。自己上前一步,与司徒逸并肩,遥望着不远处寒光心里的乾宁殿,低问道:“将军,若真有里应外合之虞,那……”
司徒逸点了点头,明白覃楠甫为出口的半句是:“救驾之事拖延不得!”
虚目望着远处殿中朦胧的灯影片刻,司徒逸忽然转身,迎着覃楠甫期待的眼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覃大人,在下有个主意,只是,这事……”
司徒逸说着,不由微微顿口,这事关乎为臣者身家所系的忠诚,若因此救驾,反让皇帝认为他们有贰心,那则是他自寻死路了。
然而,危局,是危亦是机。白日里,司徒逸还在慨叹权柄之力。此时,似乎是天赐良机于他。可以了却他的一个心愿,了却了他对妹妹的一份歉疚之情……
迟疑了极短的一瞬,司徒逸终于铁定了心意,对覃楠甫郑重道:“这事还需大人冒险,全力协助在下。不过,危局得解之后,大人与在下,或可互证清白,还请大人以大局为重。”说着,司徒逸长揖在地,拜向覃楠甫。
覃楠甫看着眼前的司徒逸,不由喉头一颤,俯身扶住他,诚恳道:“大将军尽管吩咐!”
司徒逸起身,伏在覃楠甫耳边低语交代起来。
覃楠甫听得惊瞪双眼,越瞪越大。等不及司徒逸说完,便转身想要开口阻止他。
覃楠甫了解元平帝,深谙圣心似海,司徒逸那所谓得互证清白,在元平帝最在乎的“忠诚”一事上,亦可解释成勾结!而至于最终怎么解释,要看的是帝王的胸襟心怀。
司徒逸把身家性命压在皇帝的心怀上,无疑是冒险至极的。司徒逸毕竟已与覃楠兮成婚,与他也算是一体连枝。心底里,他并不想司徒逸再有丝毫闪失。可转念想到元平帝多次暗中的示意,覃楠甫最终还是将自己所知忍了下来,没有开口。
司徒逸咬了咬牙,最终决定行此险着。只要琳琅的遗子明确了东宫储君的身份,那作为太子亲舅舅,又有兵力在手的自己,自然可以权倾朝野。权柄在手,他才能清除恩师耿耿于心的朝堂暗患,也才能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抚住覃楠甫得手狠狠一压,司徒逸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对一直紧紧相随自己的白羽卫吩咐了些事,白羽卫领命退了出去。见他们消失在夜色中,司徒逸才回头,对张忠大声道:“弘阳王呢?”
张忠一怔,随即色变“弘阳王?”
一众文武中,窃窃议论四起。
“弘阳王殿下?陛下唯一的嫡子,殿下还小,这时寻殿下是为何?”
“殿下不过一个三岁孩童,何必将他迎到这里?”
“殿下是将军的亲外甥,大将军此时将殿下迎到这里是……”
不出片刻,一旁的众位文武纷纷色变,都已猜到了司徒逸的意图。可却没有人敢说,他这是要乘机逼皇帝立他的亲外甥,三岁的弘阳王为东宫太子,以便他自己成为权势滔天的外戚权臣……
司徒逸无暇理会他们,转身对自己的卫士道:“即刻去请弘阳王殿下前来。”
“遵命!”最后守在他身边的几个白羽卫士领了命,退了出去。
覃楠甫看着人群之前孑然独立的司徒逸,长长慨叹一声。或许,司徒逸这险仄的命运,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必然。微微闭眼,他想起元平帝每每论及司徒逸时眼中的杀气,覃楠甫只好咽下本心,顺应圣意,亦顺应司徒逸的选择。
重又睁开眼,覃楠甫转身肃然对神色更见惊惶张忠道:“张公公,去将禁军四位指挥使大人请来来商议。”
张忠神色复杂,闪烁的眼神又瞟了一眼司徒逸,躬身退了下去。
须臾之后,四个精悍高大的将领齐齐来到司徒逸和覃楠甫面前。
禁军原本只分两支,元平帝登基初始,就将两支劈分为四支,并将原本万人的禁军定数扩为两万。这样的变动之中,原本的禁军各级指挥校尉都有变动。
而其时,司徒逸尚未应下恩师托付,只一心想抽身离开朝堂,所以禁军变动之时,他也未留心。因而眼下的这四个新指挥使,于他是他全然陌生的面孔。
看着眼前四个神色倨傲的将领,司徒逸稳住心神,沉声道:“奉圣上口谕,若圣躬危急之时,可权变处置。张兔儿贼心可诛,无需姑息。格杀勿论!”
四张又惊无奇的脸齐刷刷望向司徒逸,片刻后,其中一个指挥使向前一步,抬手一揖,刻意昂声道:“事涉圣躬安危,恕下官不敢领命!”
司徒逸冷冷看着四个戎装将领,面不改色道:“陛下已立下密旨,册立嫡子弘阳王为太子。大楚社稷千秋有继,若圣躬危及,权变处置!张兔儿贼心可诛,无需姑息。格杀勿论!”
“这~”禁卫指挥使面面相觑。
“这是圣上密旨,几位大人还是遵旨的好!”覃楠甫深深看着几个禁卫指挥,在一旁语焉不详的道。他承认司徒逸所说的是密旨,却不说到底是册立太子的事是密旨,还是权变处置的事密旨。
因为只有覃楠甫猜得到,此时乾宁殿里正安然高坐的帝王,恐怕早已知道张兔儿的密谋。他以己身冒险,就是想诱司徒逸冒这个险。
而司徒逸,却是想借此一石二鸟。一则,借机迫元平帝立弘阳王为太子,另一则,则是他深知,禁军中同内监一样,必然也有“他们”的人,若楚帝真有这样一道不顾自身安危的权变处置的密旨,那么“他们”此次劫持圣驾的意义便消失殆尽了。
四个禁卫指挥使彼此交换了眼神,低头一礼,齐声道:“臣等领旨!”说罢,转身退下,杀气腾腾的逼向乾宁殿。
玉堂佳偶 二零四.暗念
靖国公府门前,柳七欠身别过送他出门的众人,返身上了侯在门外的马车。
太医署的两位当值医官,和国公府的管家及几个有头脸的下人,躬身立在道边,看着那一乘车马消失在阔道尽头。
车上的柳七神思不属,一路上时不时挑帘望向车外。他苍白的嘴角,抿成阴冷的一线,身在车中,心却系在乾宁殿。清早离开将军府时,司徒逸还没有回来,昨夜殿前的大事也还没有消息传来。
“先生”阿萝担忧的唤了一声,她看得出柳七少见的心神不宁,却不知他为何不安,只道是他因老国公夫人的病焦急,“老夫人的病势果真沉重难逆吗?”
柳七闻言微怔,随即阴沉一笑道:“这老妇,也是天命不凡,她跋扈刻毒了一世。临了,却还有牧云这样的人前嫌尽泯,全心救助维护于她。只可惜,天意不可违,病沉势难逆,这也是她的报应,横竖就是这几天了。”
阿萝略为意外“那,岂不是等不到嗣国公回来了?”
柳七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又挑帘望向车外,见道边一骑,已不远不近的随了上来,忙命车夫停车,吩咐了阿萝先行回府复命,便独自下车向坊中一处茶舍去。
“柳公子”那马上的青年须臾也随他进了茶舍,笑盈盈施一礼,立在柳七落座的案侧。
柳七抬手相请,神情轻松淡然,仿佛相熟友人偶遇。
两人相对而座,柳七一面提壶斟茶,一面低声道:“情形如何?”
“昨夜,大将军忽称手中握有密旨,旨称元平已立弘阳王为太子。那些阉人都不中用,听了这话,都以为大将军是要借机废立,大多吓破了胆。禁卫正要强攻时,殿里反倒是冲出一班内卫,内外夹攻下。那些阉人多数当时毙命。咱们的人已尽力斩杀了,可,可那张兔儿还是让将军活捉了。”
柳七听罢,顾不上细询张兔儿,只震惊道,“他真这么做?”他正斟的茶手,甚至惊的忘了收停,直到暗红的茶汤溢撒漫桌,才慌忙住手,愣愣放下茶壶又复问一遍:“他,真这么做了?”
年轻人一面唤店童来收拾满桌的茶汤,一面神色忧急的点头肯定“是”
柳七长叹一声,苦道“他这是真铁了心要留下了!”
“先生抬举了,晚生自忖才疏学浅,不堪如此赞誉!”那年轻人忽然笑逐颜开,对着柳七道。
柳七微愕,随即余光扫见靠近上来的店童,转瞬明白过来。他收敛惊愕的心神,唇角很快溢出满意的笑意。不觉暗赞姑姑确实会调教人,这些年轻人行事谨慎,确实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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