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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覃楠兮看着他一身的打扮,深知他此举的意图。
司徒逸有一半胡人骨血,因而心性中,有一股绝不违心屈从的铮然。在旁的事上,他或许还能含混,可事涉他的母亲,他定是宁可得罪天下,也绝不肯屈从中原礼法,以庶子身份替萧漪服孝的。
他这样急匆匆的赶来,与其说是因萧漪的亡故,倒不如说是他担心他的弟弟司徒翀。
看着他满眼焦急担忧,却仍在两旁人的交首窃议中坦然进来。覃楠兮暗叹他的执拗,却也悄然生出几分倾佩和感动。
翩然迎到他面前,她开口无多,却正是他想听的话:“逸哥哥放心,三弟他还好。”
司徒逸闻言微喜,肃然的神色霍然松软,眼底的担忧也浅了下去,急匆匆的脚步也从容了许多。一面同她并肩入内,一面低道:“夫人的病,原也是势沉难逆的,倒也并不意外,好在翀弟他及时赶回了,他没事就好。”
司徒逸的身份,尊贵而特殊。灵堂里执礼的老司礼,见他从容入了堂,一时竟拿捏不准,只好干瞪着已立在门口的司徒逸夫妇,哑了声。
僵跪在旁的司徒翀这时才发觉异常,抬头望过来,才见正满目担忧的望着他的司徒逸。
微微怔忡了一瞬,司徒翀颤巍巍的起身,直直冲着司徒逸迎了上来。
一改方才对覃楠兮的疏远和周到,司徒翀对着司徒逸,竟连个寻常礼都免了,只哀哀叫了声“大哥”,单薄的身子就已半挂在了他身上。
司徒逸见他如此,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只疼惜的扶住弟弟,拍着他的肩,轻声安慰着。
阴飒飒的灵堂上,那原本起伏连绵的哀泣声悄然止住。堂内外,一双双满是狐疑的眼睛,盯着灵前上演的这兄友弟恭一幕,无数的惊愕和不解,悄然弥漫四起。
覃楠兮看着眼前的兄弟两人,隐约觉出些奇异之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默然立在二人身后。
司徒翀哭了半晌,稍稍平静了些许,就攀住司徒逸的手臂,低道:“大哥,你先随我来,我有话和大哥说。”
司徒逸拧着两条眉毛,不由回头望了一眼还未及凭吊祭奠的灵堂,只得在众人猜测的眼神里,跟着司徒翀退到一旁的暖阁里。
关起小小的木门,司徒翀对着长兄夫妇直言道:“大哥,方才翀儿是刻意拦住了大哥祭奠的,大哥莫怪翀儿。”
司徒逸摇了摇头,默声等他继续。
司徒翀略略稳了稳心神,接道:“大哥,容翀儿直言,今日大哥在这灵堂上,身份极其尴尬。”
司徒逸无心否认,坦然的点了点头,仍旧不语。
司徒翀凝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自是知道过往的曲折,也明白大哥的心意,我也不认为大哥需替母亲服孝。可是,大哥,你如今身在高位。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有御史多事,将此事秉达天听,只怕对大哥有害无益。”
司徒翀说着,暗波微闪的眼神望向司徒逸,见他只抿着唇角,无意插话,便又道:“我知道大哥你磊落坦荡,无畏宵小恶语交评。可是我在意!大哥,如今这世上,我只有大哥你一个亲人了。我不想你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不想你冒一丝风险。”话到此处,司徒翀已是鼻翼微翕,眼中水雾迷蒙,似乎十分焦急恳切。
眼见咫尺外的司徒逸眼中淡淡泛起一丝感动,司徒翀忙暗自稳住心神,继续道:“大哥,我虽不在官场,可我自幼在这深深侯门。那朝堂上,因诋毁之言而丢官丧命的事,我见过太多。你木秀于林,功勋卓著,正是风头无两,纵使处处谨慎,许还躲不过他们的暗箭伤人,更何况你这样堂而皇之的有违礼法?”
覃楠兮在一旁听的如梦初醒,禁不住满心的惊忧的插话道:“逸哥哥,司徒翀说的没错。这不孝之名,任谁也担待不起呢!”
司徒逸深望了覃楠兮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明白这道理,可让他为萧漪服孝,他却是宁死不愿的。
“大哥”司徒翀见他摇头,忽然哀唤了一声,身子一矮,双膝跪地,泣道:“大哥,娘走了,翀儿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若大哥再有个什么闪失,这世上,还有谁能维护翀儿?翀儿文不成武不就,从小都在你们的呵护下长大。如今,你们却将我丢在这冷冰冰的府里。外祖家没了,娘也撒手去了,大哥你若再不理翀儿,那翀儿真不知将来如何应对了。”说着,他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司徒逸猛吸了口气,匆忙俯身扶住司徒翀,看着他红肿的双眼,不觉满心为难。
“大哥”司徒翀哭声哀然,听的人心碎不已。司徒逸勉强扶他起身,却不敢再看他的泪眼,便转身负手而立。神思如海翻腾起来。
他知道,靖国公爵位的保留,多半是因为他的缘故,司徒翀虽然承袭爵位,可却无官职。
而萧崧和司徒鲲在世时,都曾在大肆排除异己。如今他们虽已伏法,可满潮中对他们的怨恨依旧深浓。若司徒逸公开不服孝,不认萧漪嫡母的身份。那么,只怕他本人遭受弹劾非议是小,没了他庇护的靖国公府,以及这个柔弱的嗣靖国公,恐怕顷刻就会消失在倾轧之中。
然而,若让他认萧漪为母,却实在难为他。
覃楠兮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样子,不觉心疼,上前牵着他的袖角,低声劝慰:“逸哥哥,楠兮以为,所谓孝道,非关这些虚礼俗套,而全在心。顺其心者是为孝,你一心疼惜亲弟,这份心意,想必爹在天有灵,定然欣慰。爹也定然希望逸哥哥能一如既往,看护亲弟。常言道,逝者为尊,其实这仪礼上的虚套,左右不过是个浮名而已,逸哥哥你的孝心,天地明白,娘在天之灵,也一定更明白。娘她不介意这些虚名,你又何必耿介于此?”
司徒逸依旧沉默,可眼中的坚决冷硬却渐渐柔和下来。
不远处的司徒翀冷冷看着两人,那满是涕泪的唇角上,微微泛起一丝阴狠的笑意。





玉堂佳偶 二二一零.甜暖
“啧啧,天质自然,遒美健秀,若卿这一笔右军行草,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司徒逸捧着柳七留下的那一个“谢”字,兴味盎然的赞叹。
覃楠兮坐在他身侧,细细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寻不出一丝让她不安的气息。
虽然慈云寺山道上,嫂嫂萧落梅的话是朝野共识,听着也似乎十分有理。虽然覃楠兮心里亦曾有许多疑惑。可每当正对着司徒逸那双坦然明彻的眸子时,她就无法相信,他会有那样的野心和阴谋。
加之国公府丧事上,司徒逸最终还是为了弟弟妥协,服孝扶灵。且宫里又传出讯息,说是册立弘阳王为皇太子的诏书,不日就会颁昭天下。哥哥和司徒逸非但没有因此获罪,哥哥反而进秩一级。
覃楠兮原本满心的担忧如被清风拂散,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回腔里。
眼见他对柳七的不告而别这样的反应,好奇起来:“逸哥哥难道早知道柳先生有离去之志?”
司徒逸仰唇一笑,放下手中单薄的纸笺,敷衍道:“若卿他身子不好,性情又清冷,确实不适合长安官场。人各有志,随他自在吧。”
覃楠兮显然不满足于他轻描淡写的回答,捡起纸笺,身子一斜就靠向他怀里“你们多年相知,难道就这样自此分道?”
“那还能如何?要我月下单骑追他回来?”司徒逸环拢住他,笑的云淡风轻。其实他早已从白羽卫的回报中,得知了柳七的去向,也知道了那个隐一直在柳七背后指挥支持他的高人的身份及藏身所在。
他死死按住消息,未向朝中透露一丝半毫。是他以为柳七的布告而别,是因玉雪堂覆灭一事,震慑了他,让他断了心念。因而选择隐遁祖居的江南山水之间。
在司徒逸看来,既然柳七肯淡出是非,他是乐意暗中护他平安的。毕竟他们是好友,他曾承诺,无论柳七想要如何安排余生,他都竭力成全。
然而司徒逸不知道的是,玉雪堂覆灭一事,其实只是让柳七提前了离开长安的时间而已。十多年前,他假造了个“弥勒佛”转世的“弥勒将军”,收徒拜佛,苦心经营了多年,如今已有近十余万“弥勒将军”信徒,且朝廷对此一无所知,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闺房中的覃楠兮自然不知道,只软软靠在司徒逸怀里,一面端着纸笺看着,一面笑融融道赶话道,“月下留将?那应当是萧何追韩信,若真有这样佳话,也该是柳先生追你才对!你才是将军啊!”
司徒逸搂着她,修长的手指,缓缓缠绕着她的一缕长发,许久,才淡声低道:“天涯若比邻,我和若卿,最好的结局,便是各安天涯了。”
“各安天涯?”覃楠兮抿唇一笑,又不无遗憾:“这样于逸哥哥和柳先生虽好,可是,我就不能长与阿萝相见了!细想想,柳先生对我也是有恩的,我原想着等这些事都过了,由逸哥哥做主,除了阿萝的奴籍,将她许配给柳先生呢!”
司徒逸轻绕青丝的手忽然一顿,默了极短的一瞬,不动声色的问道:“若卿于楠兮有恩?什么恩?”
覃楠兮全无察觉,指尖来回描着他领口的锦绣夔字纹道:“柳先生不顾安危,冒险去天风岭帮我找旭哥哥啊。还有,柳先生他替我瞒下身份,让我能陪在你身边疗伤。还有,他送我出阿米里山的时候,遇到李叁派来的杀手,柳先生为护我,自己受了伤。还有,每一次我想找你的时候…….”
“他为护你受伤?”司徒逸眉头一皱,打断了她“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覃楠兮诡诡一笑,挣开他的怀抱,对向他道:“谁让逸哥哥你那么无情无义,要赶我走?柳先生是看不下去,才送我出山的!他看不惯你薄情,懒待告诉你!”
司徒逸眉心的担忧,顷刻被愧疚心疼代替,伸手又将她拦回怀里,轻轻吻着她的眉心,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帘外传来小丫头纹儿细声细气的声音:“回将军、夫人,国公府里刚派人送了好些酒来。说是嗣国公大人特特送给夫人的,奴婢们不知如何区处,还请夫人示下。”
“酒?什么酒?”覃楠兮忙抽离司徒逸的怀抱,理了理微乱的鬓发衣襟,挑帘步出内室。
“是酒,来人交代说,嗣国公大人知道这酒是夫人最爱的,因而特意送来给夫人。”纹儿说着将一个精巧提盒放在案上,掀看了描金盒盖。
“是见山楼竹髓吧?”司徒逸跟在她身后出来,淡淡问。
纹儿低头道:“回将军,好像这酒是叫这么个怪名字。”
“竹髓?”覃楠兮一听这两个字,眼底猛然点亮,像只欢快的蝶儿般,翩然扑向那漆盒,“见山楼竹髓!可是有好几年没喝过了呢。听说见山楼易主了,不知竹髓可还是旧日味道。”说着,她便从漆盒里捧出一瓶,细细查看起来。
那装酒的小瓷瓶,天青细釉,细颈圆腹,瓶壁光腻若玉,薄可透光,半枯的老藤心木雕成的小巧瓶塞儿,堵住瓶口。小塞儿上还穿着小孔,系着短短一截儿蜜色丝编流苏。举瓶对光,轻轻一晃,瓶里酒浆微微晃动,酒香细幽幽的直钻鼻息。
司徒逸顺手也捏起一瓶,捻着那老藤软塞上的流苏,啧啧称奇:“翀儿从小就是这样,再寻常的一样事物,到了他手里,总能翻出许多精巧的花样。”
覃楠兮眉开眼笑,频频点头赞同。一双眼只顾盯着满盒林立的竹髓,舍不得移开。落眼,又见盒角里,立着一个白瓷瓶。小小的一支,分明不是装酒用的。不觉好奇,拿起来研究。
那小瓷瓶只有手指长短,玲珑轻巧,纤细的瓶颈,配着浑圆饱满的瓶身,薄薄的胎体上,隐约透出微微的金黄色泽。轻轻拔开小木塞,一阵清雅绝伦的幽香萦绕散开。
“芙蕖露!”覃楠兮怔怔看着掌心里的小瓷瓶。
“芙蕖露?就是你说搭配了竹髓,便天下无双的那花露?”司徒逸取走她手心里的瓷瓶,一面搭着鼻子细嗅,一面道:“你不知道见山楼易主,正是易到了翀弟手中?”
覃楠兮微惊:“司徒翀买下了见山楼?”
“真好闻!如露如雾,清雅绝伦,确实不同凡响!”司徒逸由衷赞叹,小心的塞好木塞,递回覃楠兮手中,“见山楼是他买下的。只是他碍于身份地位,不好自己露面,托了门下的商贾代为打点罢了。”
覃楠兮浅浅一笑,低头凝着手中的花露,低道:“原来是这样。”
司徒逸未留意她忽然黯淡下来的心绪,瞟了一眼满盒的竹髓,接道:“那见山楼的曲江烟波,堪称长安一绝。前些日子,曲江畔的店家频繁易主。有些店被新主拆去重建。可能是翀弟听说见山楼待沽,怕你们从小玩熟的好地方毁在他人手里,才盘了下来吧。”
覃楠兮轻轻揣摩着手里的芙蕖露,点了点头,暗暗感动。
见山楼,于她而言,是无数美好轻快的少年时光,是无数两小无猜的单纯岁月。那里,亦是她和司徒逸的“初见”之地。可是,却只有细腻敏锐如司徒翀,才知道这样无言而尽心的呵护着,她心底最甜蜜温暖的念想。
司徒翀的这份情意,她只怕三生都还不清了!
“你不是说芙蕖露配竹髓天下第一?不如现在就试试?”无知无觉的司徒逸说着,就要拿杯来斟。
覃楠兮回神,一把从他手中夺下酒瓶,藏到身后。
“怎么,就不许我喝啊?小气!”司徒逸意外的看着她,满眼笑意。
覃楠兮忽然回神,瞪起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质问起来:“逸哥哥你是又忘了?阿素夫嘱咐你要少饮酒,不动气!怎么你非但不好好吃药,还像个馋猫儿似的,见了酒就不放过?”
司徒逸嘿然一乐,皱着鼻子看她道:“阿素夫,又是这个阿素夫,楠兮何时能像听他的话一般,听我的话该多好!算了,不给喝就不喝。改天我自己找翀弟讨几瓶喝去。”
“你敢!”覃楠兮冲口嗔道“司徒翀不敢和你说个‘不’字,自然是你要喝多少就纵你喝多少!你若敢背过我去找他讨酒喝,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说着,狠狠放下手中的芙蕖露瓶,背过身去不睬他。
一旁的纹儿看着司徒逸站在她身后,一脸错愕,又挠头苦恼的样子,忙低头忍着笑,悄然退了出去。
司徒逸瞟了纹儿一眼,见她阖上房门,才蹭到她身后,讨好的牵着她的细软的臂腕,低声检讨起来:“好楠兮,是我错了。我再不敢提喝酒了不成吗?楠兮不气了可好?其实,我只是想起,当初在见山楼见到你,你说竹髓与芙蕖露才是绝配,难得今日两样齐全,就一时好奇,想尝尝而已。”
覃楠兮见他低声下气的讨好的模样,又听他说起见山楼中两人的“初见”,心也早软了下来,慢慢转身,顺着他牵引的手,伏回到他怀里,低道:“逸哥哥你不愿辞官离开,楠兮随你,可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知不知道,楠兮不在乎自己在什么风浪中,可楠兮在乎你,在乎哥哥,只有你们都平安,楠兮才能心安!”
司徒逸连连点头,爱怜的轻抚着她柔弱的背脊,柔声道:“好,好,今后,定不用楠兮再费一丝心催我,我便自己吃药,一日吃两次还不成吗?”
覃楠兮扑哧一笑,嗔道“药有定量,哪有胡乱多吃的道理。”说着,抬头看着她,认真道:“逸哥哥想尝芙蕖配竹髓也可以,这酒和芙蕖露,我就暂时收起来,等你身子痊愈了,我们再一起品尝。”
司徒逸摇摇头笑道:“算了,楠兮还是自己先享用了吧,等我这伤好,还不定如何呢!横竖你开心,我便高兴了。”
“不许胡说!”覃楠兮伸出手,挡在他唇上,神色肃然“你定会痊愈的,只要你乖乖遵医嘱,定能痊愈,还有,阿素夫明年就会回来看你呢。”
司徒逸浅笑点头,忽然心思一转,嘱咐起来“我的伤势,不要对外透露,至少暂时不能对外透露。即便是对你兄嫂,也不要提及。”
覃楠兮疑惑道:“为何?”
司徒逸默然摇了摇头,轻轻推开覃楠兮,转话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走了。”
覃楠兮只得替他整理衣衫,送他出门入朝廷议。看着他的背影,她甜暖的心底,却没来由泛起一阵阵惊悸。似乎总有淡淡的不祥,正躲在暗处,时刻会扑出来,断送了她来之不易的安恬幸福。




玉堂佳偶 二一甜一.微澜
斜阳一寸寸退出西窗,逐渐昏暗的书案上,一页单薄的帛书平摊着。几行墨字,冷冷端列在雪帛上,被金红的夕晖勾勒出一线血红的柔光。
案后的司徒逸目光再次落向帛书,身子无力的一靠,就歪在身旁的凭几上,微弱的叹息声也变的无奈而悠长。这七个名字,可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名字……
白羽卫确实是一支犀利而忠诚的卫队,不过短短月余,朝堂上与江南大贾金不遗密切相关的朝臣名姓,已呈到了他的面前。
柳七虽已离去,可楚家天下的这个暗患却不能不去。恩师覃子安终其一生都在努力的事,他的临终托付,司徒逸不能不尽快下手。
然而事涉七名五品以上大员,这些人又分散六部。而若请旨处治,只怕柳七的身份秘密就不得保。一旦他得身份暴露,等他的只能是各种赶尽杀绝,司徒逸是不愿看到柳七踏入险境……
正神思纷纷,就听房门轻轻被人推开,一团暖暖的灯光依依而来。
“暮色下读书最是伤眼的,逸哥哥也不知吩咐人掌灯的!”覃楠兮微含笑意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司徒逸心神立散,满心的烦闷一扫而净,笑意由心底漫溢出来,忙起身去迎。
只见覃楠兮掌着灯,臂上还挽着一条薄披风,施施然从门外迎面进来。
“这也亲自送来,吩咐纹儿送来便是了”司徒逸说着,接下她手中的灯烛,返身回向书案去。
覃楠兮紧跟在他身后,抖开手中的薄披风,搭在他肩上,低道“那可不成,有些事,只能楠兮才能做!”
司徒逸听的心中暗喜,顺从的转回身,低头看着她认真栓系锦带的素手,不由逗她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叫纹儿做就是了。那丫头伶俐乖巧,心细也妥贴,算是个得力贴心的丫头了!我这里,有她伺候足够了!”
说着,他故意顿了口,低头认真的看着她。
直到看到她那两瓣桃红娇嫩的唇微微撅起,才抑住笑,温柔道:“不过,就是百个纹儿,千个纹儿,也不如楠兮亲自掌灯啊!我只是怕累着我的夫人呢~”
覃楠兮闻言,微撅的双唇不由缓缓熨平,嘴角也悄然翘起。可挑眉扫见他得意而满足的笑意,才明白过来,他这原是故意在逗弄她。
一时心中不服,她手下狠狠将披风的锦带打了个死结,仰起下巴对他鬼笑起来:“楠兮今日得了个极有趣的小玩意儿,原是巴巴儿拿来给逸哥哥看的。哎,还是算了吧,逸哥哥这里,横竖也没多少事,我去叫纹儿来伺候就好。我独自去顽才好呢!”
“是什么?”司徒逸拽住她的手腕,连忙讨好“是什么好玩意?快给我瞧瞧!”
“想看?”
“想!”
“今后可还这样逗弄我?”
“不敢了!”
覃楠兮凝住他强忍笑意的双眸,满意的点点头,才低头从袖中拿出一个五寸来长的小人偶。
那小人儿,柳木琢成的手脚十分细长轻盈,枣核雕成的小脸儿上也是眉眼清晰,还用几屡黑丝粘在那棵小巧的脑袋上,且梳成个团髻,髻上竟然还带着折角帛巾,一身赭红的长袍,活脱脱一个精巧书生的模样。
司徒逸两指捏着小偶,皱着眉笑道:“这不就是个木偶?不过精致些罢了,也不见有什么稀奇呀!”
覃楠兮得意一笑,夺过他手中的人偶,兴步靠向书案。
她小心翼翼将小人偶放在案上,正要启动机关,落眼却瞧见案上平摊的那幅帛书“卢方、公孙睿、张昭誉、澹台哲……”
覃楠兮正拧着眉头还未看罢,案上的帛书就被司徒逸凌空一把收了起。
“这是什么?为何单写这些大人的名字?”覃楠兮疑惑的看着司徒逸匆忙的神色。
“啊,没什么”司徒逸一面将帛书揣在袖中,一面信口敷衍着“前几日和皇上谈起一些事,提起了这几位大人,方才我又想起,信手写下而已。”
“你写的?”他的笔迹她一眼认的出,可那帛书上的,分明并非出自他手。低头看了眼笔山上干涩的毫笔,和干涩空荡的砚台。覃楠兮眉心不觉微簇。
却见司徒逸将目光避到桌上的玩偶,假意兴味盎然的岔开话儿道:“你这木偶到底奇在何处?至于巴巴儿的拿来给我看?”
覃楠兮无奈,只好暗自摇了摇头,咽下了心头的疑惑。既然他不肯说,又何必强问?
咬了咬唇角,她低下头,将心思敛回到眼前的人偶上。见她素指轻触机关,只听咔嗒一声。那小人儿竟然缓缓动了起来。它两只细小的木脚左右交换,竟然挪动起步子来,一步一步向前。卡卡的木枢摩擦声,配着他笨拙的脚步,看着十分有趣。
“竟会动的!”司徒逸十分意外,不觉有些兴奋“真是巧夺天工!这木偶能动,只在书中见过呢!楠兮竟找来只真会动的人偶。不知你是从哪里找了个鲁班,做出个这么精巧的玩意儿?”
覃楠兮看他兴味盎然的样子,索性将那些她不了解的朝堂纷争彻底丢开,笑应道,“我镇日困在府里,哪有机会去寻这些好玩意?这是司徒翀寻来的。今日才送来的呢!“说着,她小心的捏起小人儿,拨弄着它的手脚,看着它笨拙的步伐,笑意深浓。
“哦,原来是翀弟送来的。我说呢,这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可真不是一班人能寻到!”司徒逸说着,眼中的兴味已散去许多。
他斜睨着一旁笑的正开心的覃楠兮,又道:“这些日子,翀弟似乎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隔三差五,从清酒花露,到胭脂团扇,花笺孤本。如今,竟连这会走路的人偶都寻了来,他是把我这将军府当成他的百宝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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