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覃楠兮头都未抬,手里拨弄着小人儿,随口道:“这是他送来给我的,又不是送给你的将军府!再说,这将军府这么大,还容不下这些小东西不成。横竖你整日忙的不见人影,我也无趣的紧,有这些小东西玩玩,也好打发时日。你瞧,多好玩!”说着,她又捏起小人偶,迎向他,仔细摆弄起来。
司徒逸歪着头,玩味的看了她许久,笑道:“真这么好玩?”
“嗯,很好玩儿啊!”覃楠兮专心的摆弄着小人儿的手脚,顺口答道。冷不妨他劈手把她手中的小人抢走。
她惊愕的抬头,可还没看清他的脸,身子就像片单薄的树叶,被他狠狠拽进怀里,唇齿已被他的舌尖撬开,霸道的气息顷刻间将她牢牢拢住。覃楠兮一阵眩晕,身心一并坠入温软甜蜜的云中……
“有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你还要玩这个人偶?好玩,哪里好玩?”司徒逸搂着覃楠兮,恨恨的将手里的小人偶掷回案上,回手轻捏住她的脸颊,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口中却还忿忿不平的埋怨质问。
覃楠兮乖乖伏在他怀里,抚着微痛的唇角,斜瞪了他一眼,得意道:“堂堂大将军,连司徒翀的醋都吃啊?”
“堂堂大将军夫人,你还不是连纹儿的醋都吃?”
“你!哼,明日就把纹儿的爹娘找来,说明啦,把她收到房里好了!”
“啊?”司徒逸一愣,扶着她的双肩推开她些,仔细研究着她的神情,试探道:“夫人说的可是当真?真答应我纳了纹儿?”
“你!”覃楠兮气极,扬起下巴刚想发作,忽见他唇边狡黠的笑意,立刻缓下声道“当真!楠兮虽不是男儿,却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堂堂武定公,大司马大将军,房中若没几个贴心又妥贴的人儿伺候,倒是我这个正堂夫人的不是了呢!”
司徒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舍得?”
覃楠兮强忍着笑,看着他郑重道:“舍得!”
司徒逸好像斗败般,双肩一跨,收紧臂弯将她又拢回心口,低道“不要,不要,我是玩笑呢!纵楠兮你舍得了我,可我却舍不下你!与你一心白首,我足够了!”
覃楠兮满心满怀的得意,“今日可不是我先提起呢!”
“是我,是我错了!”司徒逸认错不迭,望着她的眼神却渐渐邃远暗淡,笑意也变的无奈而惭愧,“许是我真太小气了!楠兮和翀弟自幼相熟,且翀弟他对你……楠兮,当初你我的婚约,那在翀弟和旁人眼中,无疑是我借着权势,横刀夺爱……”
覃楠兮恍然而悟,心底的意外,伴着悄然而起的感动和欣喜,凝成唇边宽慰的笑靥,伸手挡在他唇上柔声道:“逸哥哥怎么这么糊涂?司徒翀是逸哥哥的弟弟,也便是楠兮的弟弟……”
“将军,周校尉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门外,传来纹儿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
覃楠兮忙挣开司徒逸的臂弯,看着他越锁越紧的眉心,不由也有些紧张,“周校尉是谁?这时候,城里已宵禁了,他还赶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他是我的侍卫首领。他有路牌,漏夜出行倒算不上违例。只是,他这这么晚来……”司徒逸抿唇思索了片刻,对门外道:“让他进来吧!”
覃楠兮看了看他冷肃的神色,只好替他拢紧了肩上的披风,转身出门向历星楼中两人的卧房去。
年轻的白羽卫首领由纹儿领着,进到房中。
远远对司徒逸行了个礼,那周校尉便一直默然立着,直待纹儿退了出去,外间里传来木门轻轻合拢声响。周校尉才行到司徒逸身后,如此这般,将长安城西的那位高人正意欲南下一事对司徒逸细细述说了一遍。
司徒逸静静听罢,沉默了许久,才对身后的侍卫首领低道:“明日一早,你们随我去趟城西若水庵。”
玉堂佳偶 二一一.微澜
斜阳一寸寸退出西窗,逐渐昏暗的书案上,一页单薄的帛书平摊着。几行墨字,冷冷端列在雪帛上,被金红的夕晖勾勒出一线血红的柔光。
案后的司徒逸目光再次落向帛书,身子无力的一靠,就歪在身旁的凭几上,微弱的叹息声也变的无奈而悠长。这七个名字,可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名字……
白羽卫确实是一支犀利而忠诚的卫队,不过短短月余,朝堂上与江南大贾金不遗密切相关的朝臣名姓,已呈到了他的面前。
柳七虽已离去,可楚家天下的这个暗患却不能不去。恩师覃子安终其一生都在努力的事,他的临终托付,司徒逸不能不尽快下手。
然而事涉七名五品以上大员,这些人又分散六部。而若请旨处治,只怕柳七的身份秘密就不得保。一旦他得身份暴露,等他的只能是各种赶尽杀绝,司徒逸是不愿看到柳七踏入险境……
正神思纷纷,就听房门轻轻被人推开,一团暖暖的灯光依依而来。
“暮色下读书最是伤眼的,逸哥哥也不知吩咐人掌灯的!”覃楠兮微含笑意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司徒逸心神立散,满心的烦闷一扫而净,笑意由心底漫溢出来,忙起身去迎。
只见覃楠兮掌着灯,臂上还挽着一条薄披风,施施然从门外迎面进来。
“这也亲自送来,吩咐纹儿送来便是了”司徒逸说着,接下她手中的灯烛,返身回向书案去。
覃楠兮紧跟在他身后,抖开手中的薄披风,搭在他肩上,低道“那可不成,有些事,只能楠兮才能做!”
司徒逸听的心中暗喜,顺从的转回身,低头看着她认真栓系锦带的素手,不由逗她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叫纹儿做就是了。那丫头伶俐乖巧,心细也妥贴,算是个得力贴心的丫头了!我这里,有她伺候足够了!”
说着,他故意顿了口,低头认真的看着她。
直到看到她那两瓣桃红娇嫩的唇微微撅起,才抑住笑,温柔道:“不过,就是百个纹儿,千个纹儿,也不如楠兮亲自掌灯啊!我只是怕累着我的夫人呢~”
覃楠兮闻言,微撅的双唇不由缓缓熨平,嘴角也悄然翘起。可挑眉扫见他得意而满足的笑意,才明白过来,他这原是故意在逗弄她。
一时心中不服,她手下狠狠将披风的锦带打了个死结,仰起下巴对他鬼笑起来:“楠兮今日得了个极有趣的小玩意儿,原是巴巴儿拿来给逸哥哥看的。哎,还是算了吧,逸哥哥这里,横竖也没多少事,我去叫纹儿来伺候就好。我独自去顽才好呢!”
“是什么?”司徒逸拽住她的手腕,连忙讨好“是什么好玩意?快给我瞧瞧!”
“想看?”
“想!”
“今后可还这样逗弄我?”
“不敢了!”
覃楠兮凝住他强忍笑意的双眸,满意的点点头,才低头从袖中拿出一个五寸来长的小人偶。
那小人儿,柳木琢成的手脚十分细长轻盈,枣核雕成的小脸儿上也是眉眼清晰,还用几屡黑丝粘在那棵小巧的脑袋上,且梳成个团髻,髻上竟然还带着折角帛巾,一身赭红的长袍,活脱脱一个精巧书生的模样。
司徒逸两指捏着小偶,皱着眉笑道:“这不就是个木偶?不过精致些罢了,也不见有什么稀奇呀!”
覃楠兮得意一笑,夺过他手中的人偶,兴步靠向书案。
她小心翼翼将小人偶放在案上,正要启动机关,落眼却瞧见案上平摊的那幅帛书“卢方、公孙睿、张昭誉、澹台哲……”
覃楠兮正拧着眉头还未看罢,案上的帛书就被司徒逸凌空一把收了起。
“这是什么?为何单写这些大人的名字?”覃楠兮疑惑的看着司徒逸匆忙的神色。
“啊,没什么”司徒逸一面将帛书揣在袖中,一面信口敷衍着“前几日和皇上谈起一些事,提起了这几位大人,方才我又想起,信手写下而已。”
“你写的?”他的笔迹她一眼认的出,可那帛书上的,分明并非出自他手。低头看了眼笔山上干涩的毫笔,和干涩空荡的砚台。覃楠兮眉心不觉微簇。
却见司徒逸将目光避到桌上的玩偶,假意兴味盎然的岔开话儿道:“你这木偶到底奇在何处?至于巴巴儿的拿来给我看?”
覃楠兮无奈,只好暗自摇了摇头,咽下了心头的疑惑。既然他不肯说,又何必强问?
咬了咬唇角,她低下头,将心思敛回到眼前的人偶上。见她素指轻触机关,只听咔嗒一声。那小人儿竟然缓缓动了起来。它两只细小的木脚左右交换,竟然挪动起步子来,一步一步向前。卡卡的木枢摩擦声,配着他笨拙的脚步,看着十分有趣。
“竟会动的!”司徒逸十分意外,不觉有些兴奋“真是巧夺天工!这木偶能动,只在书中见过呢!楠兮竟找来只真会动的人偶。不知你是从哪里找了个鲁班,做出个这么精巧的玩意儿?”
覃楠兮看他兴味盎然的样子,索性将那些她不了解的朝堂纷争彻底丢开,笑应道,“我镇日困在府里,哪有机会去寻这些好玩意?这是司徒翀寻来的。今日才送来的呢!“说着,她小心的捏起小人儿,拨弄着它的手脚,看着它笨拙的步伐,笑意深浓。
“哦,原来是翀弟送来的。我说呢,这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可真不是一班人能寻到!”司徒逸说着,眼中的兴味已散去许多。
他斜睨着一旁笑的正开心的覃楠兮,又道:“这些日子,翀弟似乎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隔三差五,从清酒花露,到胭脂团扇,花笺孤本。如今,竟连这会走路的人偶都寻了来,他是把我这将军府当成他的百宝库了?”
覃楠兮头都未抬,手里拨弄着小人儿,随口道:“这是他送来给我的,又不是送给你的将军府!再说,这将军府这么大,还容不下这些小东西不成。横竖你整日忙的不见人影,我也无趣的紧,有这些小东西玩玩,也好打发时日。你瞧,多好玩!”说着,她又捏起小人偶,迎向他,仔细摆弄起来。
司徒逸歪着头,玩味的看了她许久,笑道:“真这么好玩?”
“嗯,很好玩儿啊!”覃楠兮专心的摆弄着小人儿的手脚,顺口答道。冷不妨他劈手把她手中的小人抢走。
她惊愕的抬头,可还没看清他的脸,身子就像片单薄的树叶,被他狠狠拽进怀里,唇齿已被他的舌尖撬开,霸道的气息顷刻间将她牢牢拢住。覃楠兮一阵眩晕,身心一并坠入温软甜蜜的云中……
“有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你还要玩这个人偶?好玩,哪里好玩?”司徒逸搂着覃楠兮,恨恨的将手里的小人偶掷回案上,回手轻捏住她的脸颊,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口中却还忿忿不平的埋怨质问。
覃楠兮乖乖伏在他怀里,抚着微痛的唇角,斜瞪了他一眼,得意道:“堂堂大将军,连司徒翀的醋都吃啊?”
“堂堂大将军夫人,你还不是连纹儿的醋都吃?”
“你!哼,明日就把纹儿的爹娘找来,说明啦,把她收到房里好了!”
“啊?”司徒逸一愣,扶着她的双肩推开她些,仔细研究着她的神情,试探道:“夫人说的可是当真?真答应我纳了纹儿?”
“你!”覃楠兮气极,扬起下巴刚想发作,忽见他唇边狡黠的笑意,立刻缓下声道“当真!楠兮虽不是男儿,却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堂堂武定公,大司马大将军,房中若没几个贴心又妥贴的人儿伺候,倒是我这个正堂夫人的不是了呢!”
司徒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舍得?”
覃楠兮强忍着笑,看着他郑重道:“舍得!”
司徒逸好像斗败般,双肩一跨,收紧臂弯将她又拢回心口,低道“不要,不要,我是玩笑呢!纵楠兮你舍得了我,可我却舍不下你!与你一心白首,我足够了!”
覃楠兮满心满怀的得意,“今日可不是我先提起呢!”
“是我,是我错了!”司徒逸认错不迭,望着她的眼神却渐渐邃远暗淡,笑意也变的无奈而惭愧,“许是我真太小气了!楠兮和翀弟自幼相熟,且翀弟他对你……楠兮,当初你我的婚约,那在翀弟和旁人眼中,无疑是我借着权势,横刀夺爱……”
覃楠兮恍然而悟,心底的意外,伴着悄然而起的感动和欣喜,凝成唇边宽慰的笑靥,伸手挡在他唇上柔声道:“逸哥哥怎么这么糊涂?司徒翀是逸哥哥的弟弟,也便是楠兮的弟弟……”
“将军,周校尉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门外,传来纹儿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
覃楠兮忙挣开司徒逸的臂弯,看着他越锁越紧的眉心,不由也有些紧张,“周校尉是谁?这时候,城里已宵禁了,他还赶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他是我的侍卫首领。他有路牌,漏夜出行倒算不上违例。只是,他这这么晚来……”司徒逸抿唇思索了片刻,对门外道:“让他进来吧!”
覃楠兮看了看他冷肃的神色,只好替他拢紧了肩上的披风,转身出门向历星楼中两人的卧房去。
年轻的白羽卫首领由纹儿领着,进到房中。
远远对司徒逸行了个礼,那周校尉便一直默然立着,直待纹儿退了出去,外间里传来木门轻轻合拢声响。周校尉才行到司徒逸身后,如此这般,将长安城西的那位高人正意欲南下一事对司徒逸细细述说了一遍。
司徒逸静静听罢,沉默了许久,才对身后的侍卫首领低道:“明日一早,你们随我去趟城西若水庵。”
玉堂佳偶 二一二.尘封(一)
仲秋的晨风已颇有些凉意,半山上,雾岚还未散尽。如纱似雾,缭绕半空。
若水庵高阔庄素的山门之外,司徒逸尽免冠带,只着一身天青常服,负手立在道旁。他身后,是十余个年轻精悍的白羽卫士。
袅袅晨钟之后,山门才吱呀呀轻响着打开,开门的两个女尼,抬头迎见了司徒逸一行,愣了片刻,才上前稽首行礼。
司徒逸谦谦还礼,报上名姓,静心等那两个小尼入内去通报。
须臾,就见若水庵主事德宁师太,领了几个小尼紧忙迎了出来。那师太见了司徒逸,远远便行起大礼参拜。
这若水庵虽是皇家观院,可历来却只有内宫妃嫔和贵宦眷属常来常往。今日山门甫开,就听说司徒逸在门外,且他又是极不寻常的无告而来。德宁师太一时想起,近些日子,她自那些贵眷处耳闻的种种事情,想着这狠心厉害司徒将军猛然驾临,不知是福是祸,心下难免揣着几分不安。
司徒逸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颔首还礼,虚扶她起身,略略敷衍了几句,便吩咐她前面带路,要去拜访静和师。
德宁听罢,惴惴不安的心思才松下几分。静和因身份特殊,因而她的别院中常有访客,且访客之中多是贵戚高宦。德宁只当司徒逸也是来送行,不敢多问,只引他一路向庵西的小院中去。
静和师所居的小禅院独立在若水外,虽亦是若水庵禅舍,却与正院有一墙之隔。
几人行了片刻,转过几道山路曲折,方才于山木掩映之中,依稀望见一座灰瓦青砖的门头。
因天时还早,又是深山,四下里尤其静谧。尚隔着半射距离,已能隐约听到那青灰墙垣内,咕咕哝哝的鸽儿叫声和窸窣的木履走动声。
司徒逸唇角微扬,目光无声的落向身后的白羽卫首领。那年轻卫士一见,忙收住脚步,点了点头,悄然退了下去。
德宁师太不敢怠慢了司徒逸,亲自上前叩环叫门。
片刻,才有一个小尼依依前来,双手开了院门,站在门缝处,不解的望向德宁师太。只待听罢了德宁师太的低语,那小尼才怯生生抬眼瞟向不远处的司徒逸一行,匆忙稽首行礼,转身入内去回报。
司徒逸就此谢过德宁师,便将她谴了回去。自己则从容的等在门外。落眼看着这个小小院门。如今,有他亲自守在这里,她是再逃不出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才见一个中年女尼缓缓出来。启了门扉,却是不卑不亢的望着司徒逸,微微欠身算是行礼,起身无声向内,亦不刻意指引他。
看着她目中的怨愤,司徒逸不以为意,只回身命随从们留在门外,自己便随那女尼入内。
这中年女尼,他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当初云泽城奉旨迎昌义公主还朝时,她便是公主贴身的侍婢。想来,应是当初和亲陪嫁的近婢了。如今,昌义公主成了静和师,她亦随入了空门,全心服侍在侧,是个难得的忠仆。她追随昌义公主半生,所知定然不少,自是明白司徒逸此时前来,目的不善。
清雅的正堂上,茶气氤氲,沉香袅袅。
阔朗雅致的黄梨案几之后,静和师安然端坐。她微颔峨眉,闲抿了口茶,才抬起双眼,十分淡淡然的扫向眼前长身而立的司徒逸道,“不知贫尼当如何称呼阁下才合适?是我大祁的归德将军大公子?还是楚帝的靖国公世子?”
司徒逸抿唇浅笑,只默然不答,欠身行了一礼,道:“昌义公主殿下万安”
“哼”静和师冷声轻哼,继而长叹一声,才抬手淡淡相让了句“请坐”。
司徒逸也不客气,撩衣款款落座,静定的凝向眼前女子。
她虽已年过不惑,可到底是血统尊贵。纵使半生飘零,亡国亡家,可那周身的凌然高贵气息,却化作一抹淡淡的铮铮然,融进了骨血中,铭刻在眉宇间。纵是如今大势已去,也丝毫不见她有丝毫俯首之意。
司徒逸暗自慨叹。她不过一个弱质女子。以柔弱薄肩担荷边疆安泰,将自身祭在社稷宗庙中,也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了。他并非不感佩,只是,他却不能再放过她了…..
敛住心底的惋惜,司徒逸直言道“司徒逸此来,是想请殿下就此罢了南下的打算。”
“之后呢?”静和淡淡询问,好似事不关己般漠然。
司徒逸亦无心迂回,“之后,自然是请殿下继续留在若水庵中静修,以尽天年!”
“哦,让我留在若水庵中静修?”
“是,请公主安心留在若水庵中静修。”
静和默了一瞬,唇角浮起丝冷笑道:“那司徒将军可知,我是已请了楚帝允我南下守陵的圣旨的?”
司徒逸点头道,“知道。公主殿下身为前朝皇室唯一存续血脉,南下守陵之请合情合理。圣上仁德,非但允公主南下,且敕令当地于祁皇陵外修建尼庵,供公主守陵清修,这事已昭告天下,司徒逸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公然来阻我南下?这可是抗旨不尊!”静和一双从容的眸子淡淡望向司徒逸,波澜不惊的目光深处,有一抹浅浅的不屑。
司徒逸迎住她的目光,笑道:“司徒逸身为楚臣,自然唯皇命是从。只是,我主圣上仁德,所允的,是公主南下守陵之请。可若公主南下守陵只是借口,而是要借机行背天逆道之举。那司徒逸阻拦公主,自然就不是抗旨不尊了。”
静和听罢,冷冷一笑,默声下来。
方才听园中小尼来报,说是司徒逸不请自来。她心中多少已明白过来,他此行的目的。
细细揣摩,她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如今一切都在按她的心愿发展,祁家真正的后继血脉已平安南归,且他已不再是那个孱弱少年,他已能独当一面,身边又有十多万虎视眈眈的信众忠诚追随。而长安朝堂的腹心处,也有她早已替他布下的自己的心腹……
纵算是不能抽身而退了,纵然她出师未捷身先陨。可她也是放心的下了。三十年岁月,她为国为家,殚精竭虑。临了不能亲眼目睹家仇报国复立,虽难免遗憾,却也算是功成身退,安心离开了。
一念及此,静和心底更见平静清明。对着眼前这个逼死自己哥哥的仇凶之子,她也无心再迂回,积聚心海深处的恨意缓缓出口:“说起背天逆道,司徒公子可是家学不浅呢。难道公子不曾听说,当年令尊是如何以江南十城数百万黎民的性命相挟,兵不血刃的就立下了不世战功的?”
司徒逸见她说起这些,明白她已有心殉身,无奈浅叹,“公主错了!”
静和冷哼一声,咬牙切切,“错?是错了!是我哥哥他错了!堂堂太子,手中精兵数万,只为顾念十城百姓,相信了你爹和覃子安那个匹夫的鬼话,竟被活活折辱致死!我大祁江山,竟最终葬送在这些不忠不义,背主忘恩之徒手中!”
司徒逸凝着她眼中冲天而起的尘封旧怨,微微摇了摇头,道:“公主,你真的错了!”
玉堂佳偶 二一三.尘封(二)
静和纤细苍白的手指气的微微颤抖,她极力克制自己满腔的仇怨,轻含讽笑道:“成王败寇,天不幸我大祁,使国鼎易主,史笔旁落。如今,自然是由着你们信口雌黄了!还论什么对错是非?”
司徒逸微叹一声,道:“司徒逸确无意冒犯,请公主息怒”。
静和冷冷看着他坦然的神色,默然相对。
“公主所说成王败寇或许不假,可史笔旁落却是言过其实。纵横千秋青史,公道自在人心。国器易姓,也不能驭改民心。是非对错虽已逝去,却不是谁想说如何就如何的。我司徒逸不能,昌义公主你,也不能!”
静和冷哼一声,垂目抿茶,似是无心应对。
司徒逸不以为意,继而坦诚接道,“公主想必对令兄尊谥并无异议。悫惠太子,尊谥‘惠’。惠者,仁也。爱民好与曰惠,柔质慈民曰惠。我主先皇赠这个惠字于令兄,正是有感令兄的仁德。
”
“前尘往事,司徒逸虽未亲历,却有耳闻。当年悫惠太子与先父隔江而峙,太子殿下悯恤生民,不愿见血染江水,故而弃兵臣服。先师和长卿先生得殿下执手相托,携数百江南士子归楚。先师恪守悫惠太子遗志,勉力担荷黎民苍生,体恤民生,终身遵循当初对太子许下到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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