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佳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沈青月
可是,式微时的王侯心意,或许能供他覃楠甫猜测。而帝王之心,还能如此轻易的让他人参破吗?即便此时,眼前的覃楠甫对已是帝王的他,忠心不二,然而将来呢?
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闪,元平帝垂下薄薄的眼睑,叹息道:“覃大人起来吧。朕也是被这些士子气糊涂了。想朕自登基之初,便下旨大力治学,广开科举。便是一心替这些寒门士子搭建通天之途。为我大楚揽尽天下贤士。只求君臣同心,共襄盛举。正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可,他们太让朕失望了,竟然跟着一个装神弄鬼的狂徒,行这样背逆圣道之事!简直是枉读了那么些圣贤书!
”
两列臣工见状,忙哗啦啦跪了一地,“圣上息怒,保重龙体!”的喊声此起彼伏。
元平帝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罢了,罢了,列位都平身吧。还是好好议议,如何安定江南的事。列位认为,由谁带兵去平乱的好?”
窸窣了一阵,金殿上的风向,心照不宣的转向了议论正事。众位大人交头接耳,窃窃议论起带兵南下平乱的合适人选。
江南一道自先帝朝中起,便由当时的昌宁郡王,既废隆庆帝领节度使。废帝退位一事,已致江南道的军政元气大伤。即便残存的兵力,也多感念废帝恩遇,对当今皇帝,持的是阴阳两套。若让这样的军队去平乱,反而是添乱。
而朝中称得上善战的将领,多是戍边重将。他们习惯了戍守边疆,迎战外夷,于域内江南水战却都生疏。且元平帝登基甫久,若戍边重将轻易离守,只怕外番会趁虚而入。
众人正在一愁莫展之际,司徒逸忽然跨前一步,撩衣拜下,郑重道:“臣司徒逸,请陛下允臣带兵南下平乱!”
“这~”元平帝见他跪立正中,显然意外。以司徒逸的战功和地位,他根本无需淌这趟浑水。
对面文臣列位中的覃楠甫,亦投来一束震惊和意外的注视,然而,顷刻后他眼中的神色已变成了然。
“大将军久戍寒疆,未必熟悉水战啊~”
“大将军尚在孝期,如何领兵平乱?”
“这,这等平乱小战,又何需大将军领兵南下?”
身后的议论纷起,司徒逸静静立在其中,如众矢之的。他很清楚,这些议论,表面上合情合理,话外之音,不过是说他贪功而专横。
咬了咬牙,他坚持由自己领兵南下,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对战柳七,才能尽量保住他的性命。才能说服他交出“传国玉玺”,才能和皇帝交换覃家和自己的平安一世
“臣以为,目下朝上众将之中,唯有臣能抽身南下平乱。”深深吸口气,司徒逸开口陈说起来。身后的窃议,瞬间安静。
司徒逸沉静浑厚的声音又起:“陛下登基甫久,四夷尚各怀其心,窥望中原。而今腹心内乱忽起,定有外敌伺机欲动。环望四野,朔方有吐蕃在外虎视眈眈,关内道以北,有回纥盘踞良久,河北道以东,又有韦室靺鞨威胁。
臣以为,如今之际,攘外安内不可偏废。否则,若引起外敌微动,则我两京腹背受敌,困厄难安。而边疆之中,唯北狄因新败,且其国主病势沉重,因而无力贼窥中国。故,臣以为,众位将军之中,唯有臣有隙南顾。”
元平帝听罢,默然沉吟,一双无底的黑眸,静静望定司徒逸。冷肃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微弱的弧度。
身为帝王,他不需急着表态,他在等待懂他心念的人替他说出他想说的话。
玉堂佳偶 二一九.南征(二)
果然,满殿的诡异沉默中,覃楠甫稳步出列,跪地叩首,道:
“大将军心系国危,为主分忧,情志诚可嘉。然,将军一方守将,威名远镇边疆。若以此千钧之身,南顾小乱。只怕北疆蛮狄会乘势而起,奋而一搏。虽北狄有新败,可终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是运筹廿年的北狄乌达可汗。丧子失地之仇,只怕会激得他于危病中,更加倾其全族之力趁隙南下复仇,尤为可知!”
司徒逸意外的望向一旁的覃楠甫。他未料到,堂上驳他南征的,竟然是他的内兄。
在司徒逸看来,即便覃楠甫不认可他南征之举,当也不至于公然反对。
覃楠甫淡淡瞟了司徒逸一眼,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知道,司徒逸之所以要自请领兵南下,是因为江南战火是柳七挑起的。覃楠甫虽然十分意外柳七在江南的实力。
可在覃楠甫看来,司徒逸南下,其实只是为了掩盖他失察的责任,为了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既然司徒逸一定要据理力争,南征平乱。那么,这就正好是去掉皇帝一块心病的好机会。
“覃大人此说,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司徒逸抬眼见元平帝默然,只好回身问起覃楠甫。
覃楠甫坦然的摇了摇头“尚无”
“那可是有了平乱良策?”
“亦暂无良策。”
司徒逸看着这个活似在找茬的内兄,十分无奈。可圣前对答,又不能失了分寸。他只好耐着性子道:“既然大人既无人选,又无良策,那大人之说,究竟所为何来?”
覃楠甫见他果然追问,略略欠身,从容道:“孙子云:‘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将军千钧之身,牵涉甚广,抛下北疆二十万戍众,另竖帅帜,引军南下。我北疆边境之‘不可胜’之势,岂非自毁于一旦?只怕,此举不妥!”说罢,他抬眼望向司徒逸,眼底里分明闪过了一抹奇异的神色。
司徒逸迎着他的眼神,琢磨着他的话,心底猛然一亮,不由抬眼望向元平帝。
只见高高在上的帝王,其时正抿着薄唇,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争执。他那刀塑般清俊儒雅的面庞上,寻不出一丝情绪。
司徒逸心底霎时雪亮,不由在心深处冷哼一声。
暗自思忖起来,虽然戍北军今非夕比,人心早已散裂。可是,让他就这样放下,却也是十分不舍。
并非他恋栈兵权。于他而言,既已决意全身而退,那么必须交出兵权。这是换自己安危的砝码之一,虽危险,却不得不交。他只是不愿当下就交出来,他舍不下那些对他忠诚不二的兄弟。他曾暗自起誓,抽身之前,定要将他们安排妥当。
略略沉吟,司徒逸决定反守而攻。
回身再一次郑重跪下,叩首起身,司徒逸朗声道:“陛下,覃大人所言甚是。臣一身,难兼南北二帅,不如就急去缓,以求妥当。
臣恳请陛下,去臣所任安西、北庭两道节度使之职,另行任命指派。至于北军军务,臣请由北军原副将冯郎统领,骠骑校尉张牛儿副统全军。”
司徒逸语声落地,如巨石坠入静湖,一片不可置信的窃议,四下飞起。
顾不得身后的议论,和高处帝王如刀的目光,司徒逸朗声接道:“北军副将冯郎,校尉张牛儿两人,长年随臣征战。他两人文武才能兼备,是难得的统帅之材。且两人都对北疆地势民情、北狄的防卫部属,行军风格极为熟悉。若要保北疆安泰,非此二人莫属!”
“爱卿此议~”元平帝听罢,薄唇轻启,缓缓开口,却只说出四字便又收了声。
司徒逸交出北疆军政大权,是他最乐见的。可司徒逸先退后进,又当众言明,若要保北疆安泰,非他手下的这二人莫属。
司徒逸常年戍守北疆,他的经验,不能不顾忌。当局之下,北疆确实暂时不能出纰漏。若公然驳了司徒逸推荐的人,一则北疆安危或许当真不保,二则打压之迹也过于分明。
沉吟片刻,元平帝浅浅一笑,将难题抛回给两列文武,“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帝这话落地,立刻如冷水入了热油锅。殿上的议论声,顷刻就将绝然立在正中的司徒逸四合包围。
元平帝躲在金柱暗影之中,将下方看的清清楚楚,悉数收进心底。到底这些大臣中,是谁极力维护司徒逸?而又是谁,寻尽理由借机打压司徒逸……
次日,圣旨下。
原禁军副统领外放安西节度使,原兵部侍郎放北庭节度使。
原戍北军副统领冯郎拜大将军,校尉张牛儿迁将军,副统全军。
大司马大将军司徒逸,夺情起复。去其安西、北庭节度使,领江南道节度使,拜平南行军大元帅,率军十二万平乱。吏部尚书覃楠甫暂领招讨使,随军南下招安受蛊惑利用的士子。
即刻整顿军务,三日后大军开拔。
大将军府中自当晚便忙碌起来。这是司徒逸婚后的第一次出征。
他自己早已戎马习惯,不以为意。可覃楠兮却是紧张的不轻。一会儿备这个,一会儿备那个,忙碌了好一阵,还不见停手。
“傻丫头,我是去平乱,又不是去访山拜水。拿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再说,营中一应齐备,根本不需要再累赘的。”司徒逸轻轻抽出她放在行李中的一大包鹿脯,放到了一旁案上。
“可你向来最喜欢吃鹿脯了!江南道营中怎么会有这北方的吃食?况且,你那葡萄酒,只有配着鹿脯才不至于伤身。怎么能不带?”颤声说着,覃楠兮又固执的拿起素帛口袋,重又端端正正的摆了进去。
司徒逸看着她红肿的双眼,满心感动心疼,嘴上却玩笑着开解:“夫人准我喝酒啦?太好了!都大半年没喝过了,馋死我了!快,让人给我捡几坛醇香的好酒带上!”说着作势起身,就要去吩咐下人寻酒。
覃楠兮听他这一说,反应过来。闪到他身前,双臂一撑,扬着下巴拦住他道:“是我糊涂了!逸哥哥不许喝酒!家中不行,在营里也不行!”说着,泪眼中明光一闪,事先断了他的后话:“我,我会买通个眼线,在暗中监视你,若你敢背着我喝酒,看回来我怎么罚你!”
司徒逸扬唇一笑,抬手压下她的双臂,刚要去搂她。覃楠兮忽然像条锦鲤般身子一滑,转出了他的视线。
“真是糊涂,险些将最重要的东西忘了!”说着,就见她抱了妆台上的漆盒过来,急急矮身落坐案几畔,打开漆盒,低头仔细的点起数来。
司徒逸看着她认真专注的可怜模样,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一并带走。可又怕自己的不舍,会招惹她更多的眼泪。只好强忍着心念,收回那已经探到她发梢的手。蹲下身,侧头凝着她笑问:“夫人这是做什么?怕我偷了你的宝贝药丸?”
覃楠兮斜倪了他一眼,“是怕你偷偷不吃!我要数清还剩多少颗。你这一去,我自然是要掐着指头算,到底去了多少日的。等你回来时,我可是要点数的,若多一丸,少吃了一日,我就,我就……”
司徒逸忍不住笑道:“你就如何?”
覃楠兮看着他温柔的笑颜,看着他眼底里自己的身影,忽然就再禁不住难过,返身扑到他怀里,噎噎哭起来。
司徒逸紧紧抱住她,努力了许久,才忍住自己喉头的哽塞。
轻抚着她的肩背,他轻声安慰起来:“傻丫头,不哭,我一定乖乖吃药还不成?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覃楠兮却只是不听,将脸埋进他心口,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哭得更是伤心。
司徒逸满心酸软,又不忍再惹她难过,只好轻声哄她:“傻丫头,送夫出征,这样涕泪横流,很不吉利的!”
这句话倒是十分有效,覃楠兮仿佛被点了穴位,顷刻噎住声腔,极力忍着低泣,抽搭着肩膀,抬着双红肿的泪眼问:“那,那要如何,如何才吉利?我,我要逸哥哥平平安安回来!”
司徒逸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将她搂紧在怀里,低低安慰着,“只要有你在这里思念牵挂,我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骗我!你又骗我!”覃楠兮带着哭腔,“若牵挂就能换夫平安,那怎么会有那么多思夫泪?你说,到底要怎样才是吉利的?”
司徒逸抚摸着她散落肩背的长发,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继续哄她:“这个嘛,有楠兮亲手做的香囊,我就定会平安回来!”
覃楠兮一听,却更伤心了,“香囊,这短短两天,我,我又不擅女红,哪里赶制的出啊!”
司徒逸见了,忙伸手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香囊,摊向她笑道:“这不是早就有了?当初潼关一战,我就带在身上的。今日一回来,就取出来带着了!有了香囊,我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吧!”
覃楠兮愣愣看着他手心里的小巧香囊,天青帛底,锦绣海棠,细细的流苏,精巧的滚边……正是她当初送给他的,只是,那时候,她的心意还十分朦胧。
“这个,这个……”覃楠兮看着那并不细密的针脚,脸色赧红。一把抢过香囊,攥在手里,“这个针脚这么粗陋,又旧了,会有用吗?不如,今晚我赶制一个新的。两天两夜,应当足够了!这海棠花的图样,我练过许多遍了,如今绣的,比这个定强上千倍去呢。一直想重新做一个给你的,可……”
她正喋喋不休的唇,忽然就被一双冰凉柔润的唇狠狠含住。他强健的臂膀,死死将她圈在怀里。那力道,仿佛是恨不得将她的气息吻尽,恨不得把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四十七道,记得是四十七道!一道都不能多!”趴在他怀里,覃楠兮低声娇嗔。
司徒逸低头轻轻吻着她的眉心,含混道:“什么四十七?”
覃楠兮微微挣开他,凝住他郑重其事:“伤疤!”
司徒逸满眼雾起:“伤疤?什么伤疤!”
“你身上的伤疤,四十七道!包括这道!”覃楠兮说着,轻轻握起他的右手,小心的抚摸着他掌心的伤痕,低垂的眉眼里,满是认真和伤感。
“四十七道伤疤?我身上竟然有四十七道伤疤!”司徒逸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片刻后,却笑的欢喜无比,伏在覃楠兮耳边低道:“楠兮是何时数的?”
“你!”覃楠兮娇俏的小脸顷刻烧成了一枚熟透的甜枣,低头埋进他怀里,含含混混的嘟囔道:“你若敢再多出一道伤疤,我就再不让你进历星楼半步!”
玉堂佳偶 二 二零.珍珠红
暮秋的江面,烟笼如织。一方小小沙洲,瑟缩在湿洇洇的烟波深处。寻常的悠扬渔歌,早已断绝,极远处偶尔浮过江面的船影,是对岸的巡舟。
司徒逸负手站在江边,虚目遥望,目色空濛。
当年,自己的父亲司徒璟与祁晙生父悫惠太子隔江对峙。光阴轮转,二十多年后的如今,换作是他与柳七兵戈对立。
是该了结了,国仇也好,私怨也罢,他是司徒璟的儿子,是覃子安的女婿,由他来亲手了结这些旧事,再合适不过了。
司徒逸想着,轻叹了口气,手下意识的按向了心口处。自到了这湿冷的南方,那心口处隐约的痛楚,似乎又明显了几分。
“将军,营里来报说,有位自称是将军友人的飞公子求见。”一直随卫在他身后的白羽卫首领,上前一步,低声回报。
“飞公子?”司徒逸凝神细丝,他在江南并没有朋友,“飞~飞公子~”忽然,心中一亮,反应过来,摇头笑道:“请那位飞公子在营帐暂候,我这就回去。”说着,转身接下侍卫手中的马缰,翻身跃上马背,绝尘向不远处的大营而去。
司徒逸挑帘入帐时,小飞正负手背立在江域渡口全图前,看的认真而专注。
今日的小飞,一身男儿劲装,秋色箭袖,素白绑腿。一头乌黑发丝,梳的光滑利落,挽作小小一个团髻,伏在折角帛巾下。这身男儿装扮,衬得一张原本俏丽的侧脸,平添了三分英武,七分飒然。
司徒逸见她这样打扮,不觉新鲜好奇,上下打量了两遍,才开口唤她,“飞爷怎么来了?”
小飞猛然转身,黑晶晶的眸子望见司徒逸的一刻,欢快的目光慌忙跳开,脸颊不由闪过一抹绯霞。
“咳,咳,将军还是这么爱捉弄人!”小飞刚要福身,又觉不妥,慌乱乱的打了个圈揖,起身道“我听说将军南下平叛,特来探望啊!”
“你不好好看着我家的园子,跑到军营来做什么?”司徒逸一面说,一面抬手请她入座。他们是相熟的,此时相见,彼此也觉亲切。
小飞笑逐颜开的落座,指着地上的一个小瓷瓮道:“好歹如今你是我东家,东家来了,我怎么都要孝敬些好吃好喝。讨了你这个大东家的欢喜,来年,小飞才好寻自己的营生不是?”
司徒逸亲自斟了杯茶端给小飞,笑道:“飞爷肯屈就,替我看护祖宅,我感激还不及呢,怎么敢拿飞爷当管家看待!”
“噫,怎么是茶?”小飞顾不上和他继续客套,低头看着手中的瓷杯,不可思议的对司徒逸道,“我记得,你可是拿酒当水喝的!尤其在军营的时候!怎么这里就换成了这不咸不淡的碧螺春了?”
不等司徒逸回答,小飞又自作聪明起来:“哼,定是苏九那丫头,她们家上下都喜欢这索然无味的碧螺春茶。如今定是连你也要被逼着喝这鬼东西了!”
说着,小飞落眼望向地上的瓷瓮,眉眼一弯,古灵精怪的笑道:“还好,还好,这些日子,我在你家那大园子里也是闲着无趣,就学当地人的法子,用几样果子,酿了些酒。可惜,就是时日有些短,还不够醇厚!不过那香,却是一等一的好!我特意带来给你的呢!想不到倒是给你填了个大空儿!”
司徒逸这才明白,那瓷瓮中的,是她酿的酒。他抬眼望了眼帐外站的笔直的几个兵哨,忙高声道:“飞爷,我,我如今不喝酒的!”
“你?不喝酒?”小飞手里提着瓮盖,不可思议的回头盯住他。
“在云泽的时候,你喝酒那可如同喝水一般呢,你…..”顿了片刻,小飞双肩猛然剧烈抖动起来。
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哈哈大笑,毫无顾忌的道:“哈哈哈,真是看不出呢!你堂堂的平南元帅,惧内竟比那个阿素夫还厉害!我说你这仗,还不如让你家那小老虎来打好了!连你这个金身战神都怕那丫头怕成这样。那个捕蛇的牛大头,只怕是听了她的名儿,都要赶紧拔剑自刎了。那里还需要你们布兵排阵,整这么大阵仗啊!哈哈哈哈!”
司徒逸哭笑不得,心虚的瞟了眼帐外,打断她的笑,“还说呢,就怪那个阿素夫!临走的时候说什么我不能再饮酒。楠兮偏偏极信他的。自此死活不让我喝酒了!”
小飞的笑戛然而止,“是,是阿素夫交代的?”
司徒逸点点头,哎声长叹:“可惜了,不能喝酒,人生可是少了件十足的趣事!”
“既是阿素夫说的,那就不能喝!”小飞用手背胡乱抹去眼角里笑出来的泪,盖好瓷瓮,正色道:“阿素夫是神医,他的话定要听的!”
司徒逸见她眼中忽起的忧惧,目光微闪,深深感动。他明白,她学酿果酒,不过是因为他喜欢香醇的果酿而已。
起身踱到小飞面前,司徒逸抬手要去先掀瓮盖。
“你干什么?”小飞像护犊般扑身压住瓮盖。
司徒逸笑道,“方才那酒香,闻着真诱人!我就尝一杯!”
小飞打开他的手,答的斩钉截铁:“不行!”
“这不是专程带来给我的?老实说,这些年,果酿我是喝过不少的!若说鉴赏果酿,恐怕放眼大楚,非我莫属。”司徒逸抚着手背,笑凝着小飞道。
“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小飞抱这瓷瓮,犯起执拗。
司徒逸看着她怀里的瓷瓮,忽然想到一事,欣然道:“你不是一直想寻个自己的营生吗?”
小飞瞥了他一眼道,“那与你喝不喝酒有什么关系?”
“糊涂,若你这酒足够好。你就带着张方子去长安,单凭着一样好酒,再撑起个‘见山楼’也不稀奇!”司徒逸说的不露痕迹。
今生,于小飞的深情,他无法还报。唯有这样不动声色的呵护她的心意,才能稍稍令他心安。不过是浅尝一口,小飞的心愿就能稍了,他乐意成全。而若真能自此助她寻一条闲适安然的道路,他亦愿倾力相助。
“‘见山楼’!你是说,只要有一个好酒方子,就能撑起一间酒楼?”小飞被他一牵,心思果然飞到自己一辈子的营生上去了。
心底里,她其实并不想永远被司徒逸夫妇照顾呵护。
司徒逸点头道:“差不多,若你这酒够好,还是独门秘方。那,就不难。”
小飞目光如星,亮晶晶的闪着希望:“是,当然是独门秘方!是我独自配酿的,为试出这味道,这几个月,我差不多一直醉着呢!”
司徒逸听的微微感动,“只要味道够好,就足够开张沽酒了!”
小飞看着瓷瓮,苦恼起来,“可是,要如何才知好不好啊?”
“这还不简单,拿来我鉴!”
小飞回神,满脸喜色顷刻垮下,冷笑一声:“哼,险些就上了你的当!”
“上当?”
“可不是上当!阿素夫不让你喝酒。你就哄我鉴酒,好借机开戒?哼!”说着,她将半个身子都趴在小瓷瓮上,活似司徒逸会强抢她的一般。
司徒逸哭笑不得,耐着性子道:“好不好,一口足以鉴别。再者,鉴出你的果酿好坏。你若真能在长安曲江池畔开楼沽酒。那等我痊愈,也有个喝好酒的去处不是!你知道,整个长安,就是寻不到个像样的果酿!”
“那,那你的伤到底如何?阿素夫怎么说?”
“明年,他说等他再回中原的时候,我就痊愈了!”
“果真?”
“果真!”
“鉴赏酒品真只一口足够?”
“足够!”
“好,那便破例让你尝一口!只一口!你也好替我看看。横竖还有一年,若有不好的,也还有机会改进!”小飞点点头,打开瓷瓮。
一阵馥郁果香夹裹着沉木的香气萦绕鼻尖。ps:快结尾了,这些我喜欢的人物(虽然很遗憾没能写好他们)也该有他们各自的归宿了。另外,今晚也是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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