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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我……”她张张口,想否认,却说不出来。大雨砸在瓦上,嘈嘈不停,将二人之间呼吸的声音也吞没了去。
忽然,皇帝低头,唇落在她右边的颊上,轻轻的,柔软而温润。
徽妍睁大眼睛,只觉心跳几乎停住。看着皇帝停留片刻,抬起脸来。
感觉到她没有了丝毫反抗,皇帝目光微动,笑意犹如薄雾里的阳光,渐渐绽露出来,温暖夺目。他注视着她,把她放开,却抬手,指尖抚过她的鬓发。
“徽妍。”她听到他低低地唤着自己得名字,只觉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已经忘记,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不再高下难逾,也不再遥远难测。
他再度低头下来,唇覆在她的唇上,气息侵入自己的呼吸之间,亲密无间。而先前的那些猜测和疑虑,在此时冰消雪融,竟显得分外可笑。
温柔的情意,则似破土之后第一次遇到甘霖,如藤蔓疯长。徽妍将手臂圈在他的脖子上,闭着眼睛回应着他,被动而笨拙。
心中忽而想起,她似乎忘了回答他的问话,她应该说是。
不过,好像已经没关系了……
雷声大作,风雨狂卷,却已然与他们无干。光阴荏苒,而此刻却似停留不前,任由天地洪荒,亘古久远。





暮春之令 51|3.25
他的吻很温柔,在她的唇间徘徊,缠绵溺人。
徽妍只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能想,不能做,像一只懵懂的幼猫,被困在怀里,紧张又无助,只得任他摆布。
好一会,皇帝才放开。
二人喘息着,面上皆染着炽炽的红晕。皇帝目光灼灼,手指仍停留在她的颊边,轻轻抚着。
谁也没说话。徽妍望着他,定定的,心仍扑扑跳得激烈,却像掺着蜜,丝丝的甜。
外面的雨势似乎已经要收了,未几,隐隐有声音传来,“……陛下!”
二人一愣,回过神。
皇帝起身来,往亭外望了望。
徽妍亦连忙起身,待得听得真切了,窘然,嗫嚅着对皇帝道,“似是侍卫……”
皇帝发红的面颊上忽而浮起些恼色,再看向她,眉间却又倏而变得柔和。
“朕方才到渐台时,令他们不得上来,许是等久了担忧。”皇帝无奈道,说着,望望天色,“雨似要停了,回宫如何?”
他的声音低缓,并非往常那般随心所欲的吩咐,而是商议一般,问她的意思。徽妍的心底不由地又是一暖。
“好。”她颔首。
皇帝注视着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往亭外走去。
暴雨气势汹汹,来得快,去得也快。出到亭外,雨已经大致停住了,只偶尔有几点雨星落在脸上和发间,风凉凉的,先前的闷热一扫而空,甚是惬意。
才走几步,果然,只见下方,几个侍从正登着台阶奔跑上来。
徽妍看到他们,忙把自己的手从皇帝手中抽回来。
皇帝讶然,转头看她,“怎么?”
徽妍窘然,小声道,“他们会看到……”
“看到又如何?”皇帝不以为然,又来拉手,“看到便看到了,又不是坏事。”
徽妍的脸更红,坚决不从,把他的手拿开。
两人小动作拉扯一阵,皇帝无奈地看她一眼,只得由她。
见皇帝无碍,侍卫们松口气。
皇帝并未多说,只吩咐备马回宫。侍卫们忙不迭地应了,又跑下去备马。
刚下过大雨,林苑中的树上不断滴滴答答落着水,打在头上和身上骤然一凉,教人猝不及防。
皇帝和徽妍却全然不急着赶回去,一前一后策马走着,好像游苑一样。
徽妍的眼睛一直瞅着皇帝,从他笔直的腰,到宽阔的脊背,再到头上的长冠。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的身姿真的很好看。并未因为那身白锦袍,而是来自于本人,他无论何时,总有一股轩昂之气,却不失君子的优雅。徽妍从前在宫学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特别,因为哪怕他与别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她也总能在许多人里面很轻易找出他来。从前,徽妍总结不出这是为何,而现在细看,她明白了。
所谓气魄,大概便是如此。徽妍心想。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注视,皇帝忽而回头,四目相对。徽妍脸一热,没有躲避,却抿唇望着他,露出笑容。
皇帝眉间一动。
“笑甚?”他问。
“不笑甚。”
皇帝看着她,目光闪闪。少顷,他缓下坐骑的步子,与徽妍并行。
徽妍一怔,忍不住瞅向后头。却发现那些侍卫们早已落后了老长一段,远远跟着。
见她露出诧异之色,皇帝笑了笑,不紧不慢,“你以为能瞒得过他们?朕身旁的随侍,都精明得很。”
徽妍面上一热,再往后面看一眼,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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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回到漪兰殿,蒲那和从音跑出来,看到皇帝和徽妍,小脸上皆是松一口气的神色。
“徽妍,你怎去了这么久?”蒲那道,“方才雷公吼得好凶!”
“还有乌云,黑黑的!”从音大声道。
“有舅父在,怕甚。”皇帝笑笑,从袖中将珠串拿出来,在从音面前晃了晃,“从音,这是何物?”
从音看到,一喜,忙接过来。
“日后若是再丢了,定要告知舅父,”皇帝摸着她的头,意味深长,“舅父还与女史一道去寻。”
徽妍正喝水,被呛了一下,面红耳赤。
二人的头发和衣袍都湿了,吴内侍对皇帝道,“陛下,湿衣不可久着,还是速速回宫更衣为好。”
皇帝不以为然:“不必,朕今日就在漪兰殿,去将衣物取来便是。”
吴内侍讶然,不敢耽搁,忙应了。可还未出到殿门,另有内侍来报,说大臣们正在宣政殿等候,求见皇帝议事。
皇帝问了何事之后,愣了愣,露出犹豫之色,未几,看向徽妍。
徽妍心中明白,虽舍不得,却道,“陛下还是快快回宫更衣,事务要紧。”
皇帝颔首,走过来,捏捏蒲那和从音的小脸,却在徽妍耳边道,“朕去去便回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带起一阵热意,涌上徽妍的脖颈。
看到她泛红的脸颊,皇帝的唇角又不禁弯起,笑意深深。
“回宫。”他对从人吩咐道,说罢,又看看徽妍,转身离去。
看着他往殿外而去的身影,徽妍不禁觉得好笑,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来,却发现蒲那和从音都奇怪地盯着她看。
“徽妍,你怎么面红红的?”蒲那不解地问。
“像果果。”从音笑嘻嘻地说。
徽妍赧然,却将面色一正,道,“王子居次今日都玩耍过了,我现下去更衣,回来之后便要开始习字背书。”
蒲那和从音一愣,面色变了变。
徽妍却露出笑容,像皇帝方才那样,轻轻捏了捏二人的小脸,步伐轻快地往内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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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皇帝的意料,原以为不过是与大司农诸有司简单地讨论一下权定税赋之事,没想到,均输令和平准令当堂争执起来,平准令认为均输府每年将各地收购的贡物就地销售,自定其价,却不交税赋缗钱,使得同类货物市价失调,以致民怨;均属令则反驳,贡物本是朝廷所有,因运往长安路途遥远,贡物易坏,故而就地销售,折为金钱上缴国库,如盐铁一样,乃属朝廷专营,而平准府竟以为这也要交税赋缗钱,岂非滑稽。
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二府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头一回觉得时辰过得如此之慢。
他瞥瞥殿外,早晨刚下过雨,晴了一会,现在又堆起乌云,光照变暗了。
脑海中不由地又想起渐台,那激荡人心的雷雨,呼吸间,似乎还残存着那抹温软的幽香。
在一片气急败坏的争吵声中,皇帝的唇角竟微微弯起,将一旁侍立的徐恩唬了一跳。
大司农收到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上终于挂不住,出声呵斥,教二府退下。
皇帝也没了耽搁的心思,直接吩咐大司农将各色贡物售价多少,市价多少,一并查清。此后贡物售价,纳入平准府定价之列,均输府须与平准府协商,以免与民争利。
见皇帝如此决断,二府亦没了声响,行礼遵命。
可事情还没完,大司农的人刚走,丞相又领着人来求见。皇帝才松一口气,正想赶紧走,听得禀报,神色僵住。
这一日,皇帝竟比往日都忙碌,徽妍在漪兰殿等到日暮,仍没见到他的身影。
蒲那和从音却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一个嚷着要徽妍替他摆小陶兵对阵,一个缠着她给人偶梳头。
徽妍应付着两个小童,却是心烦意乱,时不时地瞅向殿外正慢慢变暗的天色。
他……怎么还不来?心里嘀咕。该不会又是被怀恩侯请走了?
念头起来,她连忙让自己打住。白天的时候,她曾经打听过,怀恩侯夫人和侯女去宫庙中拜过之后就回去了,据说她们原本还想留一留,见见皇帝,可皇帝吩咐内侍直接将她们送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徽妍只觉心头轻了一下。不管皇帝是不是因为自己,至少能看出来,他并没有三心二意。
正胡思乱想,忽然,宫人来报,说皇帝来了。
徽妍一喜,忙带着蒲那和从音迎出去。
只见暮色中,皇帝已经径自从宫门外进来,大步流星。
见到徽妍,他面上浮起笑意,让他们免了礼,走入殿内。
“还未用膳?”皇帝看了看堂上摆好的食器,有些诧异。
徽妍道:“王子与居次已经先用过了。”
“你呢?”
徽妍含笑望着他,摇摇头。
皇帝心头一热,凤目中光采熠熠,少顷,却转向吴内侍,“日后,若到黄昏朕还不到,不必再等,先用膳便是。”
吴内侍应下。
他语气霸道,不容辩驳。若在往常,徽妍必定腹诽,可是如今,她看着他,只觉无比顺眼。
皇帝没多说,在上首坐下,徽妍坐在下首。皇帝才提箸,瞅瞅徽妍,又瞅瞅周围,目光一闪。
“都退下吧。”他忽而道。
徐恩听得,愣了愣,触到皇帝别有意蕴的眼神,忽而明白过来。
他忙应下,让宫人们都退下,又让吴内侍领着蒲那和从音回寝殿去,洗漱更衣。未几,自己也告退而下。
殿上只剩下了皇帝和徽妍二人。
徽妍赧然。
“坐过来吧。”皇帝不无得意地对她说。
徽妍啼笑皆非,看了看殿外,只得起身,也在上首坐下。
皇帝瞥瞥她与自己之间的空隙,不满,“近些。”
徽妍也看了看,往他身边挪一挪。
“再近。”
徽妍:“……”
皇帝不耐烦,索性伸出手,一把将她揽过来。
“宫人还在外面……”徽妍急道。
“在外面又如何。”皇帝不以为然,“若这般还不知趣,便莫在未央宫服侍了。”
徽妍的脸上飞满红晕,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行事,要么一副全然不在意之态,要么便似疾风骤雨,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便接踵而至,全然无回旋之地。而她不一样,她喜欢慢一些。虽然今日已经定了心意,但皇帝于她而言,仍是一个高高在上之人。她虽然对他已有所了解,近来与他相处也轻松了许多,但并不意味着在他面前可以随便。
不过被他拥着,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他要如此,徽妍也并不推拒,靠着他坐稳。
“怎一副不喜之态?”皇帝瞅瞅她的神色,提箸往她盘中布菜,“不好么?”
“并无不喜。”徽妍红着脸,也替他盛一碗羹汤。
皇帝注视着她,只觉得她面红的模样甚是美丽,心中砰然一动,不禁低头,在上面吻了吻。
徽妍面更红,皇帝却将她抱紧,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深吸一口气。
那里被他弄得痒痒的,徽妍笑起来,用力推他。
皇帝不放手,过了会,他低低道,“徽妍,你知晓今日在殿上时,朕在想什么?”
“什么?”
“朕在想,这月就迎你入宫好了。”
徽妍愣了愣,却见皇帝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眸映着烛光,如云霞般绚丽,“好么?从此以后,你便是皇后,与朕再不分开!”




暮春之令 52|3.25
徽妍望着皇帝,面颊滚烫。虽然知道他大概会提起此事,但没想道这么快,似乎恨不得一日之内将所有的事都办完似的。
“好么?”皇帝看着她,目光期待。
徽妍哂然,支吾道,“陛下……嗯,陛下还是先用膳吧。”
皇帝闻言,面色一变。
“你又不愿?”他瞪起眼。
“不是!”徽妍忙道,“只是觉得太快了些。”
皇帝眉头松开。
“一点不快。”他笑笑,手指抚弄着她肩上的头发,缓缓道,“你不知晓那些大臣,隔日就提立后之事,朕过日子生儿子,他们比朕还急。”
说着,他似想起什么,意味深长,“戚夫人不也甚是着急?那个崔氏公子,媒人可还提过?”
崔氏公子?徽妍愣了愣,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崔氏公子是谁。
皇帝继续道,“论人品,朕比他好多了。那崔氏公子被宠得无法无天,上月还在闹事中寻衅。知他根底的无人敢把女儿嫁过去,故而拖到三十也娶不上新妇,那门亲事,你让你母亲速速回绝了是正经。”
徽妍哭笑不得。
堂堂天子,天知道这一副乡间市井的嚼舌口吻是怎么从他嘴里出来的,这个皇帝除了日理万机还要关心哪家流氓要娶妇么?真是太操心了。
徽妍想着,心思却是一转。
“回不回绝,那是母亲的事。”徽妍不以为意,“崔氏公子虽不成器,在弘农却算得上佳门第。妾不会做羹,亦不知陛下喜好之食,过两日陛下若是觉得娶妾不妥,妾回弘农亦还能有个归宿。”
皇帝愣了愣,听出她言语所指。
“还说今日不是为了窦氏?”他好气又好笑,神色却认真起来,“当年朕奉先帝之名,娶窦妃为妻,她临终时,担忧父母孤老无依,求朕照拂。你亦知晓当年之事,窦妃去世后,朕便去了羌地平叛,偏僻苦寒,不亚于匈奴。而除杜氏之外,当年还会牵挂关怀朕的,便只有窦氏。故而朕登基之后,将窦氏封侯,奉养厚待。侯夫人一向待朕甚好,窦妃在世时,亲手做些衣食送来便是常事,今日亦如此。至于侯夫人有意让侯女入宫之事,她年节时便曾提过,朕未应允。”
徽妍无言以对,却仍不觉释怀,酸溜溜地小声道,“侯夫人这般好,陛下何不再续前缘。”
“朕娶的是皇后,又不是皇后的母亲。”皇帝不以为然,“朕已经娶过一次不爱之人,莫非还要娶第二次?”
心忽而被撞了一下,徽妍看着皇帝,心底登时升起一股甜甜的感觉来。
“朕与窦氏之事,便是这般。”皇帝的口气不容置疑,眼神忽而一闪,道,“如今,那崔氏公子你也莫想了。”
“为何?”徽妍问。
皇帝一副得逞之态,“你在宫中跟过了朕,谁家还敢要你?”
徽妍讶然,片刻,也毫不示弱地眨眨眼,“那可未必,妾不嫁人亦无妨。”
皇帝讶然。
徽妍不紧不慢道:“妾家中也算殷实之户,回中原之时,妾便已经想好,若寻不到合意之人,留在家中服侍母亲照顾侄儿侄女,亦是大善。”
皇帝听了,微微眯起眼,忽而佯怒道,“你这女子!”说着,将手在她腰上掐了掐。
徽妍痒得笑起来,忙去掰她的手。
皇帝却不放,两手一起呵她的痒,徽妍笑得倒在榻上,连声求饶,“……陛下莫再……陛下!哈哈哈哈……”
声音音乐传出殿外,廊下侍立的宫人面面相觑,忽而红了脸,交换着暧昧的眼神。
徐恩轻咳一声,朝她们挥挥手,“都下去,不可与人胡说。”
宫人们忙应下,趋着小步离去。
徐恩瞅一眼殿内透出的光照,四下里望了望,又轻咳了咳。
陛下,隔壁还有小童,收敛些啊陛下……
直到徽妍快笑岔气了,皇帝才收住手。
“说好。”皇帝拥着她,亲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道,声音半是威胁半是迷魅,“不然便再来一次。”
徽妍忙死死抵着他的手,转头看着他,目光盈盈。
“陛下是在问妾愿不愿意?”她神色狡黠,“妾可说不愿么?”
“自是不可。”皇帝斩钉截铁,笑意从容,低低道,“不过卿亲口说愿意,便是皆大欢喜。”
徽妍就知道是这样,无奈一笑,在榻上坐起来。
“陛下方才说,不娶不爱之人?”她问。
皇帝亦起身,正襟危坐,仿佛方才无事发生过,“正是。”
徽妍想了想:“妾若答应了陛下,陛下可否也答应妾一事?”
皇帝微微扬眉:“何事?”
徽妍注视着他,道,“陛下答应妾,若将来情意生变,互不可为怨怼煎熬之事。”
皇帝才提箸,闻言怔了怔,看向她。
“何意?”皇帝意味深长,“你我第一日谈情,却要说到无情之时?”
徽妍弯弯唇角,理直气壮,“陛下行军征战,治国定策,都会将最坏之事纳入筹划;此事关乎陛下与妾终身,自当也该如此。”
皇帝只觉有趣,“哦?何谓情意生变?何谓怨怼煎熬?”
“情意生变,自是陛下爱上了他人。”徽妍道,“怨怼煎熬,便是陛下爱上了他人,又待妾不冷不热。陛下知道妾本寡德之人,必定日夜难安,哭泣吵闹。”
皇帝想了想:“便是说,朕不可再爱上他人?”
徽妍不置可否,却温柔一笑,“妾是为陛下着想。陛下若以妾为后,此事传出去,只怕有辱陛下声威,故而还是先商议为好。”
分明师威逼,何来商议。皇帝看着她,只觉啼笑皆非。
他一向知道这女子心思多,也不像面上看上去那般贤良。太傅不是大儒么,自家女儿到底都教了些什么?心底嘀咕。不过皇帝并不以为忤,也许就是她这般心性,会教他着迷。连殴打都领教过了,还在乎说话贤不贤良么?
皇帝不答话,却道,“全在说若朕变心了要如何,你若变心了,又如何?”
徽妍断然道:“妾不会变心。”
那可难说。皇帝心里“嘁”一声,司马楷、右日逐王、还有朕舅父……天知晓将来还有谁。
皇帝忽然觉得,如杜焘所言,自己这个皇帝当真憋屈。别人情投意合,都是恨不得歃血立誓白首百年,自己看上的这位倒是好,先是不肯入宫,现在肯入宫了,却先想着散。
“朕亦不会。”他淡淡道,见徽妍张口又要说,斩钉截铁,“此事不必再提。”
见他板起脸,徽妍抿抿唇,不再说话。
那双眼睛清澈无辜,皇帝看着,心中一软。他叹口气,道,“那么朕若答应,方才之事便也说定了,是么?”
他居然一直咬着不放,徽妍无奈,觉得脸开始烫起来。
“嗯。”她嗫嚅地应一声,却又道,“不过还是莫这般急,妾先与家中说过才好。”
“还要如何说?”皇帝不解,“下旨便是,或将戚夫人与你兄长请入宫中叙叙话也无妨。”
徽妍忙道:“不可,这般会吓着母亲,陛下知晓,她身体不好。”
“怎会吓着?”皇帝莫名其妙,“入宫为后又非坏事。”
“可母亲一直以为陛下是刘公子。”徽妍哂然,“母亲最不喜人诓骗。”
皇帝不以为然:“是朕诓骗了她,怨朕好了。”
徽妍窘窘,“她岂敢怨陛下,只会怨妾。且她也一向不愿妾入宫,陛下,且缓一缓,待妾自去与家中说清。”
她又露出哀求之色,皇帝彻底没了办法。
“陛下……”徽妍想再说,皇帝道,“知晓了,用膳。”说罢,继续将她搂着,提箸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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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觉得,这两三日来,青天丽日,时辰总是过得飞快。
与心上人在一起,是如何模样?
这般问题,若在徽妍十几岁时问她,她会觉得大概就是跟着一身白衣的司马楷每日待在一起,他写字,她弹琴;他读书,她弹琴;他下棋,她弹琴……而若在徽妍二十前后问她,她则会觉得一片茫然,答不出来。
而现在,徽妍知道,自己似乎正过着人生中最高兴的日子。她每天睁开眼时,首先想到的是皇帝,闭上眼时,首先想到的也是皇帝。他虽然仍然国事缠身,但每天都会到漪兰殿来。而每到这时候,徐恩和吴内侍就会识趣地摒退宫人,带走蒲那和从音,将宫室留给二人。
蒲那和从音亦察觉到其中的变化。
这日,用膳时,蒲那问,“舅父,为何舅父近来总与徽妍玩,不与我和从音玩?”
小童声音清脆。
徽妍倏而面红耳赤。
皇帝却一派镇定,笑笑,道,“舅父在与徽妍商议,带你二人去长安街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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