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奋斗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里故事
二哥虽是得中今科探花很是难得,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也很为自家哥哥感到高兴,但一家子也没有哪个像表姐这样兴奋的,果然情根深种的女子平日里再是聪慧稳重,一旦涉及爱郎之事,真是从里至外皆透着一股傻气。
眼瞧着顾慧还是与往日一般自顾傻笑,芳茵没话找话问道,“表姐今日又去了华山哪里游逛,便是回到我这里依然一副兴致不减的做派?”
听得芳茵问话,顾慧赶紧抓回神游的思绪,满脸兴致回道,“今日刚出门正巧遇到了三表弟海哥儿,然后表弟便带着我参观了华山顶上的轩辕宫,端的是气派非凡,若不论格局大小,也只比皇宫内院差一筹罢了。”
“华山派轩辕宫据说乃是上古皇族子弟所建,自然会带上些皇家气派,又是坐落在山上的,有一览众生气势也是实属应当。”芳茵解说道,“可有什么趣事发生不曾?听说华山内派的弟子,个个皆不能小觑,表姐可有幸得见一二。”
“华山派的弟子再如何英武不凡,在我心里又如何能比得上你家二哥?”顾慧不屑说道,话头一转求证问道,“我到是仿佛听说你身边的红袖便是定给了华山派的嫡传弟子为嫡妻,此事可是真的?”说着还瞄向一旁侍立的红袖。
听到提及自身之事,红袖不敢托大,赶紧上前回话道,“是人家公子抬爱,不嫌弃奴婢出身卑微,这定亲之事到是有的。”
“这么说真是有了。”顾慧惊奇道,“我原还不信,心想着红袖这丫头样貌才学虽样样是好的,到是身份上还差些,如何能与大家公子做嫡妻?今亲耳听到当事人的证实,却是不由得人不信了。”
“这又有何叫人讶异的。”芳茵一旁貌似认真解说道,“江湖可不比朝堂,人家虽也有所谓的门当户对之说,却更注重的各人的才学本事,讲究的也皆是武学之事。像表姐这样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文弱女子,说不得便是一没人要的滞销货色。”
被自家表妹如此调侃,顾慧却也毫不在意,只虚点一下芳茵脑袋嗔道,“我是看你这几日里辛苦相陪的份上,不与你这丫头计较,你若是在像这样口舌上没大没小的,小心我一状告到姑妈那里好叫你吃好大一顿派头。”
芳茵扯了扯丝绢,懒懒回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表姐的不计较,不过,母亲近日恐怕在忙着帮我家二哥找二嫂的事情,有没有空理你还真是未可知呢?”
听着这话,顾慧只紧抿着嘴唇,半晌才憋出一段自我安稳话来说道,“茵妹妹定是吓唬与我,如今国丧期间禁谈婚嫁之事,姑妈又怎可能这时与表哥谈什么亲事?”
眼瞧着顾慧眼神不对,红袖立马救场道,“表小姐别听我家小姐胡说,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别说国丧期间禁谈婚嫁,这事便算是真的,二少爷难道还能答应不曾?表小姐尽管放心才是。”
芳茵也懊恼与自己刚刚的多舌,也补救说道,“表姐可是被我吓到了,我刚刚也只是顺嘴一说而已,表姐可千万莫真信了,若是以后叫二哥知道今日我惹了表姐不高兴,到时还不知要怎么整治我呢,表姐好歹也心疼一下茵儿才是。”
“我何曾又怪过你了。”顾慧瞪目嗔言,“再说我可是那等小气之人,人家说错一句话我便不依不饶的?”
“你可比那些不依不饶之人厉害多了,冰肌玉骨神仙似的人却偏偏嵌了颗玻璃的心。”芳茵小声嘟囔道,“可不就是一碰就碎的人物。”
“你这丫头又在嘀咕些什么。”顾慧斜眼瞧看着芳茵说道。
“没说些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二哥来,听母亲传信来说哥哥近日已经开始到翰林院里上班了。”芳茵顺嘴便扯过别的话头。
听芳茵提起孟洋,顾慧立马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又跟着谈道,“今日表弟可是与我说了好多表哥的趣事,有些兴许你这个做妹妹也皆不知呢?尤其还戏说了一场今上钦点探花郎的戏码,明明是今上选才任能的大事,却偏偏被表弟演出了耍猴戏的感觉。”
“三哥历来便最是古灵精怪的,咱们是早就习惯了的。”芳茵回嘴说道,“金科状元乃是华山弟子,表姐今日即是进了主殿,可有幸见得真颜?”
“我干嘛要去见那劳什子状元,虽说名字起得文雅,指不定就是一个满身横肉的莽汉罢了,便是那第二名的榜眼更是与我爹爹差不多的年纪,恐怕也没有那个姑娘会对其感兴趣才是。”
表姐的这一席话可是听得芳茵哭笑不得,你便是心里再怎么向着二哥也不用如此贬低别人吧,口里止不住吐槽道,“怨不得三哥常说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人家文状元是那里得罪与你了,堂堂金科状元怎么就被说成了莽汉,表姐好歹也讲些理才是?”
“我怎么就不讲理了。”顾慧撇嘴以示不满,“就说那个得了第二名的大叔,可不就一把的年纪,听说之前一直住在江南的乡下,一个叫做进士村的小村子,一听就知道是寒门出身了,我可有冤枉别人不曾?”
顾慧这话才刚说完,芳茵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刚刚一直静静地窝在角落里裁布缝衣的侍衣冷不丁插进来说道,“表小姐,您刚刚可是有提起进士村三字吗?”
虽不满自家丫鬟在客人面前随意插话的失礼行为,芳茵还是有所维护的问道,“进士村可有何不对之处,难道是表姐记错了名字不曾?”
侍衣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多有失礼之处,立马规矩地起身回话道,“奴婢怎么可能知道哪些官老爷的出身之处,只是刚刚时不时听着小姐与表小姐谈话,耳朵里冷不丁的听进这三个字,心里吓了一跳的缘故。”
“只是一个地名罢了,虽是名字叫的响亮,想来也不是什么繁华富庶之地,有什么值得你惊奇的?”芳茵不解问道。
“二位小姐有所不知。”红袖这时站出来说话道,“我与侍衣出身的村子便是叫这个名字,所以刚刚别说是侍衣,就是我也是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呢!”
“这么说你俩与这一甲的榜眼老爷还很有可能是老乡呢。”顾慧左右瞧看,转头对着芳茵说道,
“怪不得叫做进士村,你只瞧瞧,便是里面出来的这两个小丫头,也皆是一副能识文断字的才女模样,我可是知道这红袖的书法堪称大家,便是识字不多的侍衣在绘画上也是一绝。”
红袖侍衣皆齐称表小姐抬爱,奴婢心内惶恐云云。只芳茵又说道,“据说这榜眼老爷全名乃唤作李清鸣的,你俩心里可有什么印象不成,指不定你们还沾亲带故呢,我依稀记得你俩好像就是姓这个木子李姓吧?”
“小姐可当真是抬爱与我,莫说我家祖宗八辈皆是衣匠出身,单说我们村里,九成以上皆是同姓,几百年前或许还能说是出自一家,如今又怎么与官老爷攀亲戚。”
侍衣说到这瞧了红袖一眼,又说道,“若是红袖姐姐或许还有可能,我记得红袖姐姐的父亲便是村里的秀才老爷,若不是那年村里遭了灾荒,红袖说不得还是家里金贵的姐儿,万不会与我一同进咱们孟府就是了。”
听得侍衣如此一番说辞,顾慧调侃道,“这么说来茵妹妹可算是捡了个大便宜,真怨不得我从小便羡慕表妹能有红袖这样全能的大丫鬟,还曾数次吵着母亲也要找一个同样本事的好能与表妹比上一比,如今听得这一番来历,可真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了。”
“——”红袖木讷的立在一边,别人皆以为她是害羞于表小姐的夸赞之语以至于失了平日的机灵做派,惟有红袖自己知道她此刻的心里是多么的惊涛骇浪。
‘李清鸣’三字在其心里反复来回荡漾,若是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她好像记得这个身体的父亲本名好像就叫那什么‘李清鸣’的,是吧?是吧?红袖心里不确定的自问道。
深夜时分,除了守夜的灯笼还在轻轻摇晃,整个月华院皆熟睡在了山风虫鸣之中。夜色微凉,却见某扇窗前依然晃动着一抹暗影,银色月辉偷偷潜入,衬得那窗前站立的倩影一身清冷。
丫鬟奋斗史 第九十三章
暗夜之中,红袖立在书桌旁边,就着皓月之光,只见在其身前的桌案之上摊放着一卷古籍,纤指轻捻翻动着书页。
记忆中此身父亲的印象模糊又短暂,犹记得当年江边送别,临登乌篷船之际,出于对此身亲缘的最后一丝妄念或还有那对未知命运的惶恐,红袖几乎将那张写满了愧疚与复杂的脸刻在了心里。
几年以来,每当身心疲惫之际,午夜梦回里,有时也会不经意梦到父亲的身影。这几年见识渐长,对这古人了解的越透彻,红袖越发能够明白当时父亲的复杂心绪。
若以古人之头脑揣测,当时的红袖纵然因着继母的缘故被亲身父亲渐渐薄待,不再如以往被视作掌上明珠,可好歹仍是其骨肉亲女。父亲本身又是堂堂读书男儿,最重清誉,最后却落得个不得不卖女的地步,想来心里也定是难受莫名的。
反观红袖自己,明知父女离别之日不远,却从头至尾显得过于平淡无知,不关已事一般,很是平静地便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仿佛已经认定自己无论如何哭闹皆不能改变父亲的主意。纵使最后临别,也只是默默登船离开,便如侍衣这样从小被父母嫌弃薄待的女儿,当时去时却也是嚎啕大哭了一场的。
在初来古代整整一年多的日子里,红袖心底不敢回想关于这身体的任何记忆,更无颜忆起这身体的父亲。
只因愧疚与占据人家女儿的身体,脑子里虽全是父女相处的天伦画面,却硬要让自己觉得这身体原就是娘不疼爹不爱的可怜孩子,安静的接受被卖身的命运,狼狈地踏上了那艘能够逃离父母亲人的乌篷船,远离家乡,或者应该是远离所有对这身体有所眷恋的亲人。
她,李曼,其实不过是个自私又胆小的逃兵,接受了这身体,却无法接受这身体的责任。
不久之后清明将至,红袖却早早地便开始准备祭奠亡母之物,且非是一般人家的三牲四畜,多是红袖为亡人亲身缝制的衣物,或是精心剪制一叠叠的冥币,或是亲手抄录的佛卷经书。因年年皆是如此,红袖到是意外地被人夸赞为纯孝之人。
想着白日里小姐她们提到上皇如何钦点头名三甲的盛状,纤指无意识地在纸页上面来回描摹,随着手指下‘李清鸣’三字不时隐现,红袖对所谓父亲的记忆也就越发明晰起来。
记起了当时自己向父亲讨要这本药典古籍时,父亲依然严肃正经的面孔,兴许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之心,口气上还难得带上了些温和之音,只说即是睹物思人之物,要尽可能随身携带,小心妥帖地收藏才是。
红袖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这古籍之中的某页还签着‘李清鸣赠爱女满儿’等的字样,笔迹清瘦不同别字,一如当日父亲离去时的身影。
今日咋闻这新科的榜眼老爷与亲身父亲同名,且出身履历也很是吻合,由不得红袖不信如今上皇钦点的榜眼不是自家便宜老爹?
尽管红袖对自家老爹到底是如何取得考试资格还存了疑惑,如今横亘在红袖面前却有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她到底要不要与这个便宜父亲相认,或者说是能不能?想来有一个曾经卖身为奴的女儿,实不是一个多么光彩的事情。
想到这里红袖只得一声轻叹,自嘲于自身的一厢情愿,莫说人的感情本身就是出于平时的点滴相处,纵使还有着一层血缘羁绊,一个多年不在身边的女儿又能有多深的父女之情?
一如自身觉得对于本来就陌生的父亲,自己不也是更愿意相信身边的这些姐妹吗?何至于又苛责与别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果然是一句至理名言吧。
轻阖上古籍书卷,拂袖转身向着里面的床榻走去,红袖已经决定将自身有这么一位榜眼父亲的事情烂在心里面就好,莫说人家愿不愿意认,便是从自身来说,即是当初已离了那个家,又怎能厚颜再去抢夺别人的父亲?
这边红袖想通之后自去安寝不提,却不想京里面觉得‘李清鸣’三字熟悉的又何止红袖一人而已?
莫说孟府家大业大,每隔几年新近的丫鬟小厮不知凡几,当家主母顾氏不记得底下的丫鬟各自出身来历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只说孟府里面这些当差的老嬷嬷们,因着红袖自进府以来便是丫鬟中的风云人物的缘故,还真就有那么几人依然记得红袖的出身来历。
等到今科题名,打马游街的旧例刚过,状元榜眼这些新科进士的出身名讳传的满京城里皆知之时,便有当时训练红袖那波丫鬟的老嬷嬷找到了顾氏身边的桂嬷嬷。桂嬷嬷一听此事,立即着人找出当年的人事册子,亲自确忍了红袖的身份来历,才匆匆向着顾氏所在的上房走去。
“真有这等事情不成?”顾氏满脸不信的向着桂嬷嬷确认道,“茵丫头身边的红袖当真便是那榜眼老爷的亲生闺女?你别是哪里搞错了,那举人老爷既有本事金榜题名,又怎会让自家女儿沦为卖身为奴的地步?”
“太太有所不知,这内里自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因来之前桂嬷嬷早就将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语气里倒也是底气十足,只说,“那丫头当初之所以能够在一众新进的小丫鬟中拔得头筹直接分到三小姐那里做二等丫鬟,便是源于其出身与落魄的书香门第,本身也是个识文断字的。”
“嬷嬷今日一提,我到是回想起来了,到是却有此事。”顾氏回忆道,“似乎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那丫头好像又因为女红出色的缘故直接破例提升为一等的丫鬟吧?可见是个本事了得的。”
“可不是,怨不得这红袖丫头如此本事不凡,原来人家从根上就比那起子只知道偷懒耍滑的丫头片子清贵多了。”桂嬷嬷奉承道,“便是咱们的三小姐也没将红袖当一般丫鬟对待,以老奴的眼光看来,在三小姐的房里这红袖俨然便是个军师的存在,也是咱们的三小姐慧眼识英才了。”
耳听着桂嬷嬷对茵丫头的赞赏之意,顾氏面上却不漏半点得色,很是自谦说道,“茵儿小孩子家家又懂得什么,若不是那红袖丫头本身着实出色,只再想想咱们府里有多少家生子儿,又怎么会被三丫头瞧在眼里加以重用?”
“这人啊,既有了本事,若是品行上也还过得去,想要在咱们府里面出头还不是顶顶容易的事情。”桂嬷嬷附和道。
桂嬷嬷这话像是勾起了顾氏心里不好的回忆,冷声哼道,“想想历年新进的那些丫鬟,只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是娇嫩欲滴的年华,有多少可着劲的往少爷老爷的床上爬,难为这丫头几年如一日的衷心伺候着我家茵儿。”
说道这儿,顾氏又皱眉说道,“只是这人到底是隔着一层肚皮,焉知那丫头不是在谋划着更大的算计?”
“太太怕是想太多了。”听着自家太太忧心之语,桂嬷嬷适时提醒道,“太太怕是忘了,早在半年之前,咱们的三小姐便做主放了红袖丫头的身契,且将其许配给了三少爷的同门师兄为妻,那丫头得了这样的好姻缘,可不是与三小姐更是亲近了一层。如今虽说是得了自由之身,却说舍不得众位姐妹之情,依然留在三小姐身边,行事做派也如从前一般无二。”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那丫头即是有着如此门第出身,心气想来也是高的,又怎么甘愿与人为妾?”顾氏若有所思道,“我亲身的闺女我还不了解,红袖即是她合心的姐妹,依茵丫头的那性子怕是恨不得一辈子要呆在一起的,又怎么会想到许配人家之事,想来定是那红袖丫头自身求来的。”
“说道这里,桂嬷嬷。”顾氏转头问道,“你还没讲那丫头到底是因何被卖的?”
“书面上是说家乡遭了灾的缘故,家里实在养不活人,榜眼老爷这才被逼无奈卖了亲女也好为女儿讨个活路。”
“那私底下的说法呢?”顾氏对这种官面说法显然是不尽信的,又继续追问道。
“若说这私底下的事情,老奴这里却不得不提一个旧年的典故了。”
“这其中难不成还有甚故事不成?”
“太太怕是有所不知。”桂嬷嬷斟酌字眼说道,“在太太心里,任那红袖丫头本事再是了得,充其量也就是一名比较高等的丫鬟罢了,却不知在亲戚故友的眼里,有多少大家的闺秀羡慕咱家的小姐屋里有这么一个进退有据的大丫鬟呢?但凡亲友聚会怎么也是一个脸面不是?”
丫鬟奋斗史 第九十四章
“这红袖丫头处处能与众小姐比肩还能是好事不成?”顾氏不解问道。
“怎么就不是好事了?要知道这但凡是小姐屋里的丫鬟,那个不是经过小姐自身调教出来的,这丫鬟尚且能与那些闺秀小姐想比,岂不是显得咱家的小姐更是高人一筹吗?”
“到是不曾想到还有这层说法?”顾氏好笑之余,也觉得这群连丫鬟也要攀比的闺秀小姐们很是简单可爱,还说,“怨不得曾有一阵子,大姑娘与三小子老是在我面前嘟囔着说我偏心三丫头,还说便是伺候的丫鬟也尽挑些最好的给三丫头,原是问题便在这里吗?”
“之后便有许多别府的管事来咱们府里打听红袖的身份来历,说是想要比着红袖这样的找一些女孩子买进府里调教调教,更有当初卖人的牙婆子又到红袖的家乡走了一趟,虽说最终没能带来第二个红袖,却也得了些有趣的消息。”
“这落魄的书香之家也是有的,但这些人因着风骨的缘故,却是少有卖女之事,便是出了这么一位红袖先前我也是大大吃了一惊的,那牙婆子到是想得这恁多的美事,莫不是以为那些几辈子才出了一位读书人的人家便可称书香门第了?”
“可不就是依太太所说,这读书人皆是倔得很,且那些能称得上书香门第的,家里定是有满屋的古董书籍,若日子当真清苦的过不下去,这稍稍的卖上那么一两本也尽够一家子一年的爵用了,何苦卖儿卖女的?”
“听嬷嬷之意,这红袖被卖之事难不成还另有说法?”顾氏皱眉问道,“那牙婆子到底带来了何消息?”
“据那牙婆子说法,那小红袖原是个幼年丧母的可怜孩子,榜眼老爷虽对幼女也是极好的,但到底是个男人,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照顾好孩子?之后继夫人进门,却是个商女出身,整日斤斤计较与银钱之上,全没有温良谦恭的美德,只稍微想想便可知,这先夫人留下的女儿可不就是个碍眼的赔钱货色?”
“这俗语有云,有了后母也便有了后爹,即是继室进门,这红袖的父女之情怕是要日渐薄淡了?”顾氏猜测道,“这世上卖女不卖书的奇人也是有的,若是这做父亲的再对自家女儿没了什么亲情挂念,后来发生红袖被卖之事也是说得通的。”
“太太却是只猜对了一半,听那牙婆子说法,榜眼老爷在继夫人的鼓动下确实是动了卖女的心思,不过是想着只签个**年的活契,等到放身的日子,正好还能说个好人家不是。”桂嬷嬷解释道,“这想法是好的,可这死契活契岂能是一样的价钱?又加上这榜眼老爷对女儿内心有愧,竟将那卖身交易之事全权交与了夫人处理,这处理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竟有这等事?这继室后来又如何了,总不能没个说法吧!”顾氏又问道。
“又能如何?这穷苦之家可没有休妻之说,日子还不是照过。”桂嬷嬷感叹道,“只是后来听人说,红袖父亲自此却又忆起了亡妻的种种好来,只觉得商人之女太过利字当先,许是愧疚与女儿的缘故,竟将继夫人所生的儿子过继到先夫人的名下,这些却是后话了。”
“依嬷嬷之见,那新晋的榜眼可是知道他的亲女就在咱们家里?”
“若真是有心想知道红袖最后的去向,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以榜眼老爷如今的身份,只要去当初的人牙机构里查查不就行了,这世界最怕的岂不就是用心二字!”
“是呢!”顾氏也是感慨莫名,“只可怜了红袖这孩子,若是知道自个被亲身的父亲抛在了脑后,该有多伤心。”
“我也听底下的人常说,这红袖丫头实在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每逢母亲忌日甚或是清明时节,皆要沐浴、斋戒、抄写佛经以示对亲母的怀念,可见其纯孝了。”桂嬷嬷接口道,“老奴还听说这红袖丫头的亲身母亲似乎与太太五百年前还是同宗呢!”
“嗯!那李榜眼的先夫人难不成也是我顾家的女儿?你可知其唤何名讳,咱们江南老家那里,却是还有几户顾家旁支的,说不得还真能论上亲戚呢?”
“这等私密之事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且咱们府里除了红袖自己怕也是没人知道的。太太若是想知道,日后奴婢定寻了机会亲自向红袖问上一问?”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世上那就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嬷嬷还真当真了。”顾氏笑谈道。
世上还真就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这却是顾恺之心里想的。
随手将有关红袖身世的最新消息扔到一旁,转身对银伯自语道,“我那小媳妇的身世可真够离奇的,听说我那便宜岳父不日便将回江南老家任一方县令?”
“确切说该是三日之后。”银伯恭敬回话道。
“看来是没有要认回女儿的意思了。”顾恺之皱眉哼道,“只是不知那李清鸣到底是如何做到在近四十的高龄还能显现灵纹的?”
说道这里,顾恺之灵光一闪,后头吩咐道,“去查,这里头可能有大鱼。”
“——”因为老丈人忽略了亲生女儿,于是您老人家终于要大义灭亲了,银伯心里如此瞎想口里却回应道,“是,少爷。”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遍走光福山寺上下,端的是开不尽的桃花灿烂,看不尽的落英缤纷。
如今芳茵与顾慧表姐再次置身在光福寺的大雄宝殿,跪坐在蒲团之上祈祷焚香。顾慧手秉着一炷香,默默在心底虔诚还愿,而芳茵也早已不同与两年前的散漫模样,在周身僧侣的梵唱之音中,双手合十闭目跪伏祈愿。
等芳茵在心底默念完一小段佛经,才对着佛陀宝座许下此行所愿。一愿刚出嫁的大姐能够婚姻美满,与姐夫琴瑟和弦,白首同心;二愿二姐能早早嫁得如意郎君,早日完成母亲心中夙愿;三愿小女终能觅得自在姻缘,不求情缘无垢,但求一生相伴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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