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糖煮酸梅
魏昭在心里骂了一声,显然这会儿身上的龙之力比之前还要稀薄得多,都不如之前第一次化龙,不知是不是和他的龙珠在不同世界的缘故。他感到一阵脱力,硬撑着让自己一动不动,借着方才的势头鼓起龙威。
一名魔修双腿一软,居然啪嗒一声跪了下来。这声音让阿昭回过神来,他猛然挥剑,离火剑斩掉了面前人的头颅。
而另一个魔修也动了起来,正是刚才被咬掉手的那个。他离魏昭最近,此时孤注一掷,口中一声长啸。
离他不远的两个魔修嚎叫起来,抱住了脑袋,神色惊慌不已。这魔修的喉咙和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眼珠子也是,像只巨大的□□。这一手并非音攻,而是攻心之术:这位魔修擅长鼓动心魔,让人直面自己心中的无尽痛苦,甚至被周围人的心魔感染。他一直为后者得意,有多少魔修能制造这等双重效果?犹如双重保险,哪怕是道心圆满的名门子弟,被周围人的心魔压制时也会痛苦不堪,难以摆脱。这位魔修鼓动自己心中的全部贪嗔痴慢疑,想把面前这不知路数的魔修吞没。
他看起来成功了,方才化龙的怪物呆呆站在原地,眼神发直,不知被困在了什么梦里。魔修对他伸出手,被心魔*困住的猎物不需要多大的攻击,只要抓着脖子轻轻一扭……
咔嚓。
“用心魔来跟我战?”魏昭冷笑道,“我在这事上能当你祖宗。”
魔修软了下去,脖子被巨爪扭成一个麻花。他双眼大睁,仰天到底,万万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败涂地。他怎么会知道呢?魏昭在玄冰渊下待了这么多年,全天下的恶念都尝过,哪里怕区区几个人的小情绪?
这里的冰晶与玄冰渊下的寒意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他拦住的四个魔修死了一半,乾天双壁面前的亦然。不到半柱香时间,六名魔修只剩下三名,其中两重伤一轻伤,要摆脱他们继续逃生,只是时间问题。
哪怕是魏昭,哪怕是乾天双壁,开战后一直绷紧的心也放松了一瞬间。
那道剑光就在此时划破长空,青黄二色剑气一路发出巨大的爆鸣,好似九天之上的雷音,将阿昭震得微微一愣。这一刻娇小的雷蛇疾射而去,眨眼间出现在了阿昭面前。
半空中一道半透明的壳在闪现的同时碎裂,接着是另一层,公良至布置的双重阵法在一个照面破碎。阿昭毕竟心思坚定,他很快从雷声的震慑中回过神来,但剑光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就在他心口。那一刻很慢,魏昭能看到剑光及身,能看到公良至眼中的恐惧浮出水面。这一刻太快,无论是远处的魏昭还是近处的公良至,都没法让这道剑气消弭。
事实上公良至自身难保,因为那道剑气角度刁钻,正是对着他们两个来的,一箭双雕。阿昭要是躲,首当其冲的人就变成了公良至。
阿昭到底有没有逃的机会?他是来不及躲闪,还是没有躲闪?
魏昭不会知道了。
最后的防御打开,两声爆鸣震耳欲聋,是离火剑与公良至的阵盘同时自爆。反冲的力量冲刷着剑光,将它吞没,一时间魏昭看不清那里究竟如何了。那两个人飞出去几十丈,一路之上的草地化为漫天火海,空气中燃起青烟,热浪让空间看上去一片扭曲。
在烟与火的间隙,魏昭看到阿昭躺在公良至怀里,血染白衣。
他没空吃惊愕然或者伤悲,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前方,玄武剑狠狠刺出,挡住了又一次攻击。这次不是剑气,而是剑的本体,玄武剑咔嚓一声碎成了两截,但魏昭好歹把那个攻击者挡住了。那人退出一丈,举剑指天,顿时一道接一道的青色天雷以奇快无比的速度从天而降,劈向挡路的魏昭。
第一道天雷就有一人合抱这么粗,向外散发出细碎的雷光,光从视觉效果上看几乎能说相当美丽。魏昭举爪去档,被劈得掌心一麻,而在随后天雷一道比一道声势浩大,一道比一道强,像个天降的巨锤,硬生生把魏昭砸进了土里。足足九道!那块焦黑的土地已经化为粉末,唤来雷霆的人向乾天双壁飞遁而去,才跑出数米,便被青色利爪砸了出去。
半身焦黑的魏昭以爪相迎,能撕裂山石金铁的利爪划破空气、划破那个人的衣衫,也在剑刃下流出鲜血。他拼起来不要性命,终于,第一阵发疯似的攻击过去,他们分开,对峙,看清了彼此的脸。
此刻被洞穿的阿昭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公良至拼命编织下一个阵法,阻挡还活着的三个魔修。魏昭与最后的来袭者遥遥相望,感到一种命运的玩笑。
来人并非魔修,那是个正统剑修。
魏昭当初出玄冰渊后第一个报复的正派道修,未来乾天谷的掌门,此时应该是个流浪散修的人,周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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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与这妖孽多说无益!”凌霄阁掌门周向阳道,“倘若乾天谷无人迎战,我凌霄阁自当布下剑阵,围杀妖龙!”】——《捕龙印》
这行字已经变得模糊,周向阳的脸与姓名都只留下一个浅淡至极的影子,哪怕加上“剑修”的关键词,魏昭也花费了一会儿才把这人从脑海中捞出来。
那是后来半路出家进入凌霄阁的散修,是推动了凌霄阁中兴的周向阳真君,是未来带领凌霄阁围剿魔龙的仇敌之一。但当魏昭在十年脱困后的头几个月里,借着龙鳞和周向阳母亲的遗物离间了他与凌霄阁之后,这个名字就从魏昭脑中划掉了。
因为,他实在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这开场随手毁掉的小人物如今站在他们面前,气息几近结丹,手持那把宝剑,一身剑气锁定了两个魏昭。他剑眉倒竖,怒气冲天,完全看不出刚才是他先偷袭了年轻的阿昭,让他几乎死去。
几乎死去,阿昭咳出一大口血,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大概被洞穿了肺。方才那两层结界到底不是纸糊的,它们好歹阻挡了剑势,削弱了剑气,让它没有一举击碎阿昭的心脏。于是阿昭还能在地上苟延残喘,血液糊满了被剑气绞碎的道袍。公良至还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编织阵法,有余力研究方才发生了什么,而不是陷入拉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
“凌霄阁?”公良至朗声道,其声如雷音狮子吼,质问着前来的剑修,“我等乃乾天谷真传弟子,这位道友为何误伤我等?”
他这话既有警告,又留了余地,要是对面真是凌霄阁的剑修,哪怕是叛变的那种,也能暂时震慑一下对方。可惜此话说完,周向阳依然怒目直瞪,连眉毛都没有动一动。
不出意料,如果没有意外,此时的散修周向阳哪里去学这等凌霄阁的剑法,哪里弄到这样的好剑?从他露面起此事已经一目了然,这一回得天命的不是什么魔修,而是周向阳。
这位未来的铁血掌门并不转头看公良至,他的双眼警醒地盯着魏昭,一字一顿道:“妖魔鬼怪,人人得以诛之!”
“这位和邪魔外道厮混在一起的道友哪里来这么说的底气?”公良至反唇相讥。
这下周向阳飞快地瞪了公良至一眼,怒气冲天又痛心疾首。他沉声道:“公良至!我当你乃是正道栋梁,刚才你分明亲眼看到妖龙化形,如今为何还执迷不悟?”
“我要如何参悟?!”公良至厉声道,显然已经气急,“你既然早已知道我等身份,一现身便对乾天谷真传弟子痛下杀手,又是什么道理!”
“此人与妖孽相关,世间大敌,人尽诛之!”周向阳吼道。
话音刚落,他再次冲了过来,对着魏昭一剑挥下。
周向阳是个剑修,哪怕是能当掌门的圆滑剑修,在战场上也一往直前,从不与敌人多话——方才的交谈只是为了回气罢了。如今真气已稳,剑势再蓄,剑光一闪就劈向了魏昭。在此距离下看,那剑气晶莹透亮,仿佛小半片破碎的彩虹,划出一道精致的轨迹,却只招致死亡。
轰隆!
又是雷鸣骤响,能震得人神魂运转不畅。那道青黄色剑气打在魏昭身上,细细看去好似雷霆缠绕着剑气,双重打击打得魏昭的真气一阵摇晃。它好似一个旋转的钻头,触点小却力量极强,将真气撕开一道口子,凶猛地刺向魏昭的皮肤。若非龙鳞难以突破,魏昭恐怕已经血溅当场。
剑光被魏昭的利爪挡住了,这道气势汹汹的剑气最终只在魏昭的身上留下一道白印,发出刀劈金石的刺耳声音。魏昭毫发未损却心中一沉,按照刚才交手的力道,周向阳的剑不至于只有这么点能耐。
调虎离山!
周向阳一剑劈出、魏昭举爪去挡,这两件事不过一息之间。但对于速战速决的剑修而言,一息足够准备了。
他在一息间挥出了无数剑,双脚与躯干都一动不动,仿佛正以剑为笔、以虚空为沙盘,在半空中写着什么。他口中念念有词,因为说得过分快速,根本听不清那是什么。周向阳身上的真气鼓胀而起,让他的衣衫与散落的头发全部被气流鼓动得在空中飞舞。他一声大喝,周身青电环绕,宝剑遥遥劈出。
目的地不是魏昭……不,是魏昭,是十多年前那个魏昭。
公良至的瞳孔骤然缩小,他完全没想到周向阳的这次攻击,更不觉得那用来挡那几个全都受伤不轻的魔修的阵法能拦住这一剑。魔修们的反应比他更糟,这群九成九过不了雷劫的邪魔外道被这一剑上堂皇恐怖的气息吓得瑟瑟发抖,连念头都难以转动,要怎么能拔剑去挡?
只有一个人动了。
魏昭在千钧一发之际动了起来,他的利爪划破虚空,用尽了全身力气,向那一剑挡去。青黑色的指甲暴涨,再度变得属于巨龙而非人类。魏昭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真气乃至神魂都向爪中流转而去,仿佛体内多了一个黑洞,几乎将他抽空。
但这是值得的,横空出世的巨爪只存在了一息不到,挡住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剑。霎时间血花四溅,也不知那只爪子是自己维持不住还是干脆就被一剑劈散了。魏昭能看见周向阳眼中的惊愕,那个剑修想不通魏昭如何从雷音震慑中这么快脱离出来。
那不是普通雷法剑术,而是凌霄阁最有名的“凌霄五方雷神剑法”,即为常言所说的“雷罚剑法”。它发动起来像扶乩,却并非神道秘法,而是向天道借雷霆的堂皇剑法,唯有心怀信念、一身正气的剑修才能使用此等剑法。它对邪魔外道而言就是致命克星,要是魏昭此时还背着那一身恶念,无论如何都会僵立上几息吧。哪怕不是针对的对象,魔修们也已经动弹不得,任由宰割。
周向阳为这超出掌控的剑法呕出一口血,魏昭的鲜血从被剑气撕烂的胳膊上滴落下来,那三个魔修动弹不得,被反应过来的公良至抢攻杀掉一人。那个魔修的躯体在地上摔烂,公良至这才仰起了头,惊异地喊道:“凌霄阁的这位道友!前辈虽然法术怪异,但他不是魔修,不曾作恶!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公良至实在感到困惑,想不明白一个像周向阳一样能使用凌霄五方雷神剑的凌霄阁修士为什么要与魔修为伍,围杀乾天双壁。凌霄阁最有名的剑法也最难掌握,天赋、修为、心性缺一不可,能学会凌霄五方雷神剑法相当于有了成为真传弟子的门票,哪一个长老都会乐意收这样杰出的徒弟。他甚至开始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一场争斗可以避免。
哪有这样的事呢。
妖魔鬼怪,世间大敌,人人得以诛之。公良至以为周向阳攻击他们是因为魏昭这个看起来可疑的修士,是因为不明白内情,魏昭却很清楚他会出手是太明白内情。公良至错的离谱,三十岁的魏昭是个无恶不作的魔修,这场战斗也不可能避免。
这一轮的天眷者周向阳既然出现在了此处,他就必然与魏昭一决胜负。
你死,我活。
周向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像在嘲笑公良至的发言,又像在自嘲。哪怕藏在身后,魏昭也能看见他持剑的手抖得厉害,对于剑修而言这等同于强弩之末。
毕竟还是太早了,周向阳再怎么借用先知优势提高自己,此时如此之早,他也只不过是个筑基剑修。剑修攻击力强但修为更难进步,爆发力可怕却耐力极弱。凌霄五方雷神剑法乃是金丹期才能熟练掌握的剑技,这样足以洞穿龙鳞、劈碎龙爪的一剑,对于不过筑基高阶的周向阳来说,又能劈出几剑?魏昭能听见自己的骨骼筋络缓慢愈合的声音,比续航,他注定赢。
只是,他半点没有放松警惕——恰恰因为这位剑修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周向阳惨笑一声。
他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在惨笑同时身上的气息开始暴涨。魏昭脸色一沉,身如闪电,毫无花巧地撞向周向阳,企图将这蓄势打断。那剑修居然一动不动,任由魏昭像扑面而来的大潮,把他的半个身躯都打碎了。
周向阳在魏昭撕碎他另外半边身体前飞了起来,他足踏虚空,面色通透如玉石,巨大伤势带来的灰败一扫而空。他的半边身体甚至开始愈合,那缺了左臂的肩膀收缩止血,几息间萎缩得好似一辈子都是如此。
乾天谷碎玉诀名震昆华界。
但这世上从不缺自伤爆发的功法秘诀,四大仙门全都有类似的方法。乾天谷碎玉诀,水月观沉珠诀,雷音寺金刚怒目经,还有凌霄阁的华灯散。其中凌霄阁的华灯散仅次于碎玉诀,事实上它能引动的潜能比碎玉诀更强,若非使用后九成九会经脉尽断修为皆失,一定会代替碎玉诀成为昆华界第一。
周向阳刚刚毫无保留地催动了华灯散。
天空中铅云翻滚,魏昭明白这只不过是剑势积压带来的错觉。雷云黑中透红,红中透黄,转瞬间雷光,不对,是剑光骤降。太快了,一道一道又衔接得太好,仿佛天地间突然出现了通天巨柱,浩浩浩荡地冲向地面。即使只看向那色彩诡谲的剑光,都有一股刺骨杀意扑面而来,让人如坠地狱,如临寒渊。
被这一剑的威势所震,还活着着的两个魔修已经摔到了地上,五体投地,眼睁睁看着剑光劈下。公良至面色惨白,身躯向一边倾斜,似乎想覆盖到阿昭身上,可惜注定来不及到达。有那么一会儿,魏昭也觉得自己变成了泥雕木塑,他强大的神魂已经反映过来,却被这具不够强大的躯体所困,好似粘在胶水里的飞虫,看着剑光如何一点点切碎那两个魔修,没入第一层大阵,冲向那两个目标。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不!绝不!他的神魂在驱壳中嘶吼,疯狂地挣扎,调动起这具伤痕累累躯体中的每一分力量。魏昭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快要把他煮烂成一锅肉糜。他丝毫不曾停下,直到他从这层皮囊中冲了出去。
从人的皮囊中。
他的骨骼不断拉伸,碎裂又生长。他的皮肤撕裂成无数碎片,下方有坚硬的龙鳞覆盖。这条黑龙的嘶吼饱含着痛苦与愤怒,能让山峦碎裂,能让空气凝滞——哪怕只有一瞬间。
公良至的大阵碎裂了,尖锐的剑气甚至划破了他的脸颊,但就在此时龙的爪子后发先至,剑网在他手中好似蛛丝。他抓住了剑,抓住了人,那个人可没有他的剑结实,许多根骨头在龙的利爪下轻易折断,好似顽童手中的枯柴。周向阳飞了出去,像块被踢飞的石头,砸断了几颗树木,滚落到一个树桩边上。
在华灯散的帮助下,他脸上依然不见痛色,大概要再过上几息他才会昏过去吧。周向阳踉跄着站起来,他的脸色更比忍受剧痛更差,好像刚才的功败垂成让他的整个人生失色。黑龙注视着他,鳞片合着血落下。强行二度化形的效果比魏昭以为的更糟糕,他像个浸了水的泥塑,既变不回人形,也维持不住龙形。
“够了!”魏昭从喉中低吼道,“我半柱香内就会身死,你亦再当不了修士。事到如今,纵使你得到了天命,又有什么好处?”
周向阳吐出一口血与几颗牙齿,他反倒镇定下来,说:“你猜我这柄剑叫什么?”
魏昭皱了皱眉头,可惜那颗龙脑袋上很难看出来。
“此剑名为玄黄。”周向阳昂首道,“龙血——玄黄!”
他的脸上出现了殉道者般的光辉,整张面孔都亮了起来。不,这不是个比方,周向阳浑身上下都亮得不正常。公良至一脸骇然,黑龙弓身欲扑,然而在此空间中没有任何人和物能够动弹,只有周向阳越来越亮。
剑心自爆。
它是夺天剑抄中最后一式,能引爆剑修的剑心乃至剑道。它一旦发动,自爆者的剑心与魂魄便会粉碎,化作无数锁链,死死链接方圆一里内所有生灵的魂魄,让这范围内的任何生物都无法逃脱。待蓄势到了极点,轰!方圆百里内,大概都要被夷为平地。
周向阳只是个筑基修士,他的夺天剑抄也没修炼得多上道,但要拖三个同样是筑基期的重伤修士一起神魂俱灭,这阵势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魏昭在链接中听到公良至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非要杀我们不可?!”
“邪魔外道,人人得以诛之。”那剑修又一次死板地回答。
“我们什么都没做!”公良至愤怒地说,“我与阿昭这十九年来手刃之人无一无辜者!所做之事无一招致恶果!”
“未来会做!”周向阳狂热地说,“魔龙魏昭出世,世上有数以千计的修士要丧命!有成千上万无辜百姓被殃及,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周向阳宁可与魔修为伍,宁可不得好死、神魂俱灭,也要将此等魔头扼杀于襁褓之中!也要为万千枉死者复仇!”
“你凭什么这么说?那种事还没有发生过!”公良至诘问道,“阿昭何曾犯过一桩罪状?他何曾做过一件坏事?你不过为了一个根本没发生过、根本不见得成真的未来就要残杀无辜的好人!无罪而诛,谁给你这种资格?!谁准你代表那些还不存在的枉死者?”
咔嚓!
公良至的声音好似一把□□脑中的冰刀,又像个响亮的耳光,突然间让魏昭坐立不安。他心慌意乱,从面前的危机中脱离出来,后背一凉,脑子一懵。
“你当自己是多了不起的殉道者?你当自己是世界上最有苦衷、最有资格杀戮无辜的人?”公良至的声音冰冷地审判道,“我呸!你只不过是个自欺欺人、故步自封、傲慢愚蠢的懦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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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师姐眼中
陆函波陆真人有四个徒弟,大弟子白正云乃是个八面玲珑之人,门中子弟无不拜服,今后九成九会继承师傅的衣钵,成为乾天谷下一任掌门;三弟子公良至、四弟子魏昭合称乾天双壁,皆是良才美玉,毫无疑问是修真界最新一辈弟子当中的佼佼者,将来亦会成为乾天谷的中流砥柱。宁采珊这位二师姐在她的师兄师弟当中,显得不起眼极了。
宁采珊擅长炼丹,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侍弄药草上,没准当初拜入药王宗更好。她根骨也算出众,可惜远不能与两位师弟相比;她人缘虽然不错,却不擅长施恩,又缺乏机变和野心,既不能为师傅分忧,也不能给师兄打下手。宁采珊固然是个修为不错的炼丹师,可乾天谷家大业大,哪里缺一个炼丹师?陆真人大概对收错徒弟大感失望,待她不冷不热。
宁师姐对现状并无不满。
她像一棵树,扎根在她的药园里,修行,炼丹,种药采药,与前来拿药的同门聊一聊,沧浪峰上只有师徒三人时她就过得不错。后来有一天,药园外哼哧哼哧爬上来一个小孩儿,日子变得更热闹了。
魏昭第一次上药园那会儿,往药圃里东张西望半天都不喊人,被看守药园的仙鹤当成贼啄,追撵得鼻青脸肿,险些没掉下山去。宁采珊一袖子把他捞回来,换来一阵大呼小叫。魏昭嘴上不停地赞了仙鹤守卫如何称职,又夸师姐功夫了得,这才开始介绍自己是最近上山的小弟子。他马屁拍了一炷香时间,搓着手问那边围栏里的果子能不能吃。
他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夸张的怪相,偏生长得粉雕玉琢,装出这副猴头模样也不惹人讨厌。“我在山下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果子!和玛瑙珠似的!”他比划着,感叹道,“这儿可真是人杰地灵!”
“这可不能吃。”宁采珊摇头道,“金乌果药性爆裂,空口吃下会爆体而亡。”
“吓!金乌果有这么大吗?”魏昭张大了嘴巴,惊奇地说,“我读过图鉴,三叶三足是像金乌树,可金乌果怎么会长得这么漂亮?”
宁采珊笑道:“自然是嫁接了数次,才让果实大了一倍。”
“是宁师姐种出来的啊,太厉害了!”小师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宁采珊,一脸的崇拜。
宁采珊没有多少优点,惟独种药炼药算得上得意之处。她被搔到了痒处,又喜欢对方的好学,随口的解释变成了攀谈,而这方才小皮猴似的爬上爬下的童子意外耐心,居然听着她讲了一大堆扦插与育种的故事。魏小师弟惊叹不已,询问与夸赞都很真情实感,留了一炷香又一炷香。最后宁采珊亲自将他送了回去,还附送一颗炼制过的金乌果(这东西虽然不能吃,却能当成暖手袋把玩)和几颗可以吃的五叶莓。
第二天魏昭又来了,还带了十块灵石。他对宁采珊笑嘻嘻地告罪,说昨日自己其实和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弟子打了赌,说能在药园待上一个时辰,还能偷摸里头的药材下去。
“我一看鹤兄那威武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藏不住啦!”他对着远处的仙鹤拱了拱手,抛过去一颗极受灵兽欢迎的肉丸子,仙鹤骄傲地昂起头鸣叫了一声,一口吞下了礼物。魏昭转回来,又对着宁采珊说:“于是我想啊,哪怕要马上被赶下去,也要在那之前看个够——这儿太美了,这些灵药比林园还好看!我非得和种植出它们的厉害园丁聊一聊不可。亏得师姐心善,非但给我解惑,还赠我灵果呢!”
他手里拿的十块灵石便是获胜后的赌注,声称自己有幸得到师姐指点与馈赠已经万分荣幸,当以此为谢礼。宁采珊哑然失笑,点了点他的脑袋,说:“师姐还贪你那点灵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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