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无语的命运
可不变的是什么呢?
贪婪!
个人的贪婪!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的贪婪,如此的渴望财富,如此的……自从三天前在街头看到那句标语,想起在这场残酷的战争死去的先烈们,管明棠便发现自己不能再像初时那样理直气壮的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行为!
“我们需要一个工厂!”
杰克?拉莱看着专注的听着音乐的管明棠说道。
“在早期,我们或许可以从美国走私一些零件,在国内组装设备,可一但老虎机流行开来,很快,海关就会禁止老虎机的进口。”
“难道说……不能收买他们吗?”
管明棠随意的吐出一句话来,建一座工厂,或许吧,顶多也就是建一家组装厂,生产老虎机,一台老虎机可是需要几千个铜制的、钢质的精密零件,相比于自己设厂生产,自己倒是更乐意引进美国零件在国内进行组装。
“管先生,您不会不知道吧!”
杰克?拉莱诧异的看着管明棠。
“知道什么?”
“中国海关或许是全中国最清廉的一个部门,当然也是收入最丰厚的一个部门,收买他们的成本很高,您不是说,在未来我们要在全中国铺设上万台甚至十几万台老虎机吗?走私会增加我们的运营成本,而且我们还要维修那些设备……”
转瞬间杰克便吐出接二连三的一个又一个理由,总之,他的理由非常简单——成本,自己设厂生产老虎机才是正途。
“当然,如果我们只需要几百台老虎机的话,那么,走私倒是没有什么!”
杰克?拉莱随后又冷静地说道:
“可是如果我们不是要建立一个赌业王国吗?那可是需要几万台老虎机,每天都可以给您带来几万甚至十几万元的财富。”
杰克?拉莱的话,令管明棠一阵默然。
他的说法并没有错,老虎机是一种积少成多的生意,老虎机的数量越多,挣取的利润越多,可是,不知为什么,管明棠却丝毫没有任何欣喜之处。
此时,看着那些在舞池中跳舞的同胞们,感受着这个时代,管明棠的心里却有一种浓浓的负罪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自己宁可没有这番奇遇,否则,自己也没有必要像现在这般的纠结,顶多只是偶尔的幻想一下发达的一天。
我只是时空的过客,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历史的看客,在心下如此自语着,对他来说,并不具任何意义,可真的如此吗?
是的!就是如此,我不能改变历史,历史也不可能因我而改变,在如此劝说自己的时候,一个的声音却缓缓地在心底响起。
“别忘了,再怎么说,这也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可随后,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不,你可以做一些事情,你完全能够做一些事情!”
我能做什么呢?
“所以,办一家工厂生产老虎机,无疑是最现实的,同样也是最符合您的利益的事情!”
工厂!
突然,管明棠的眼前一亮,工厂!对!就是工厂,生产老虎机需要用到各种各样的机床,而那些机床在战争时期,完全可以用来生产武器,武器!对,就是武器,在抗战时中国的武器从来都没有自给过,如果到时国家用自己的工厂生产武器的话,也许可以少死一些人,多打死一些日本鬼子!
对,就这么办!
“我们可以办一个工厂!”
迎着杰克?拉莱的视线,一直有些恍惚的管明棠冷静的回答道,然后又用极为肯定的口吻说道。
“这个工厂,可以先在北平办一家,等以后,咱们可以在西安、在武汉、在南京、在重庆办一些分厂,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在各省就近生产、就近维修!而且,咱们要用最好的机器!聘请最好的工人!”
在吐出这句话的时候,管明棠的心下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像是解脱了似的,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起来,看着舞池中起舞的人们,像是为自己辩解一般,在心下不断的说道着。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唯一能做的,我,我不会改变历史,但,总算是为你们做了一些事情,希望,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
心下如此念叨着,手却是不停的举着酒杯,似乎是想借着那酒水麻痹自己的情绪,以便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去享受那些触手可及的财富。
橘色的电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这处宅子是李竹筠出面在北平置办下来的,而此时在万国饭店喝了个烂醉的管明棠静静地坐书床内,那醉意朦胧的双眼痴痴地看着灯光照耀下的天花板,后世今生所闻所见的发财之路在他的脑海中像无声电影一样播放着。
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
想着自己在万国饭店做出的那个决定,管明棠再一次在心底如此辩解着,尽管辩解是如此的无力。在过去的几天之中,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在两个时空之间疲惫地徘徊着,权衡着,思索着,这一切所有的问题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能够承受这一句吗?
每一天,每一刻,无论是身处于这个时空,还是身处于另一个时空,自己就像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焦急,愤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霍地坐了起来,烦躁不安地撒着鞋子走出了书房。
夜,显然已经静了下来,走出书房之后,管明棠只听到卧室内传出来的“哗哗”的水声,那水声,先是让他一愣,随即却是明白——是竹筠在洗澡吧!
想到那个为自己置办下这处“家业”的女人,想到那个女人所担负的使命,管明棠摇了摇头嘀咕道,还真是头疼啊!
虽是头疼,但管明棠却不得不承认一点,那个女人的确是一个极品女人,想着她完美的相貌与身材,管明棠的心下不由一动,原本的烦燥随迹被欲望所取代,脚便朝着卧室走去,一进卧室,便见竹筠拢着润湿而微微卷曲的头发在梳妆台上的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甚至不时的冲着镜中的自己抽着鼻子做着鬼脸。
这就是那个被称为“交际花”的女人吗?竟然可爱的像个孩子!
想到她所担负的“使命”,管明棠连忙收回自己的有些迷失的心神,伸了伸胳膊打着哈欠躺到了床上,就在他刚一上床,一阵似兰似麝的香气扑鼻而来,李竹筠一脸娇羞地躺在管明棠的身旁,她柔柔地问道。
“明棠,想什么这么出神?”
扭头打量着妻子,灯光下,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脂粉气息,很自然的两道弯弯的眉毛不浓也不淡,眼眶边似乎还残留着点点水滴,像是要逗自己开心,她的眼珠水灵灵地放着光并不时地滴溜溜转动着,每一次转动都放射出无限的娇柔,无限的柔媚。
尽管明知道她不过只是监视自己的工具,可此时看着她,管明棠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突突地跳了起来,真是个迷人的女人!
实在无可忍耐的管明棠最终还是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宽松的睡衣下,能够感觉的到竹筠那颀长窈窕的身材,****的双脚摩挲着她的纤腿,色眯眯的说道。
“小乖乖,让我看看。”
男人表现出来的欲、望,并没有让李竹筠感到反感,而是顺从的趴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喘息着,她那微微泛热的脸庞被管明棠捧了起来,低下目光,那胸、前白嫩的丘壑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淡粉色的睡衣下,看着那诱人的娇躯,管明棠的嗓子一阵发干,心下不由使起坏来。
“竹筠,我送你一件礼物好吗?”
听闻要送给自己礼物,李竹筠便探出一只手伸到管明棠面前道。
“什么礼物?”
见她上钩了,管明棠便一把握着那只光滑的纤手朝自己下腹探去。
“你自己拿吧!”
发出一声尖叫后,李竹筠却痴痴地笑了起来。
“你好坏啊!就会欺负人家!”
阴谋得逞后,管明棠看着满面娇羞的女人坏笑道,
“宝贝,你不喜欢么?这可是我最贵重的礼物哦……”
“坏蛋!”
李竹筠一边将头埋在管明棠的怀里一边用那只并没有从他下腹抽出来手更加放肆地挑衅着身边的男人,她知道如何让自己的男人享受到更多的乐趣。
面对她的挑逗,管明棠岂会服输,此时他只感到自己浑身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猛的一直将她抱了起来,用颤抖的双手胡乱地撕开她的内、衣,满头满脸地伏在她柔软的胸、脯里磨蹭起来……那蛰伏已久的欲火终于燃烧了起来,熊熊烈火将两个人完全地融化了,似乎直到永远都不分彼此……
良久,卧室内的激情渐渐平息下来。搂着浑身湿漉漉的竹筠,闻着那淡淡的女人的芳香,作余光看着女人懒散的娇颜,管明棠心下不由一痛,为什么偏偏你是……想到这,他的眉头一皱,或许,这个女人和这个时代一样,自己不过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山河血 37.第37章 他日希望今日墟
尘土飞扬中,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的在土路上行驶着,而在道路的一则,耸立的炭木电线杆似乎是在提醒着人们,这个距离天安门只有十四公里的地方,曾经也是一片“现代文明”照耀之地,在这个电灯甚至在北平城内并不普及的时代,于城外十几公里处仍能见到电线杆,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在杂草间一道高耸的红砖墙头耸立于田间,将工厂与外间的民地隔离开来,民地上满是刚刚收割完的麦田,而在红砖墙头的内侧则是半人高的杂草,两辆一前一后的汽车,沿着那土路径直驶入了大门,尽管大铁门早不知何时就不知踪影了,进入工厂后,汽车停在一片半人深的荒草间,车不过刚一停稳便有人迫不急待的跳下汽车。
这里就是石景山炼铁厂?
从车里走下来,看着眼前这杂草丛生之地,管明棠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石景山炼铁厂,后世鼎鼎大名的首钢的前身。
位于永定河畔,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钢铁厂之一。按照后世的观点,这座炼铁厂是由大汉奸主持兴建,被北洋政府废弃了5年,被国民党废弃了9年;见证了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由侵华日军主持投产,解放后曾经是中国第一大钢铁厂,又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始了中国工业史上规模最大的停产搬迁。跌宕起伏的命运,如同中国近代百年兴衰荣辱的缩影。
风吹拂着半人深的杂草,发出“刷刷”的响声,而在不远处,一座高耸的炼铁高炉颓然耸立着,在距离炼铁高炉不远处,几座大型厂房散落其间,隐约的里面响彻着空旷的风声,也正是那道有些破旧的红砖墙头的将这厂区的杂草与墙外的麦田隔离开来。
“哎!”
就在管明棠于心间感叹着历史时,耳边却是传来一声长叹,是那位北平绥靖公署的邵仁杰,廖掌柜正是通过他,才把这工厂的租权承租了下来。
“几百万元办的铁厂啊……”
望着这破败的炼铁厂,邵仁杰不由再次感叹一声。虽说他是绥靖公署的官员,可却曾在北平读过大学,而这座炼铁厂正是在他读大学期基间创办,对这座铁厂的感情可谓是极是复杂。
“民国四年瑞典人安特生博士于宣化城北龙关山发现龙烟铁矿,时值一战,铁价暴涨。铁价暴涨近十倍,钢铁业成为当时中国最赚钱的生意,开铁矿比开金矿更具诱惑力。于是北洋诸人皆言开采铁矿,创办铁厂,直到民国7年方才筹齐所需款项,民国八年9月,石景山炼铁厂破土动工。高达20多米的青石山被炸平,作为高炉地基……”
在邵仁杰的讲述中,一行五六人边走边打量着这座早已经废弃的铁厂,在距离炼铁高炉百米处,管明棠方才看清那座高耸的炼铁高炉,可这座高炉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破败完全超出他的想象,放眼看去,只见那价值数百万的炼铁高炉上到处锈迹斑斑,而且炼铁高炉炉体上长草,烟囱上出现鸟巢。
望着眼前这么一座即将建成的钢铁厂,竟然就这么荒废了,管明棠的脸上尽是不解,而邵仁杰等人的脸上却满是无奈。
“……后来陆宗舆出逃,使得工程完全停顿。民国十二年黎元洪来厂视察,要求重办开炉,所需费用由政府补足,两月后,这位大总统被曹锟赶下台,加之欧战后铁价暴跌,钢铁市场一片萧条。军阀割据混战。当权者再也没有顾及石景山铁厂这个烂摊子。到十四年,石景山铁厂只保留下20多人,厂区闲置的土地租给农民耕种……”
手指着那座墙城,邵仁杰的脸色显得有些变幻不定。
“现在这厂区不过有三百余为,其它上千亩早已出租,若是没这座墙头,不定这工厂啊……”
说到民国十四年那会,邵仁杰便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可他心里知道这其后又是怎么回事,四年前北伐军逼近北京,老帅逃回沈阳时,在皇姑屯被日军炸死,国民政府控制北平后接管龙烟公司,南京铁道部拟定了《龙烟铁矿复兴计划》,可当时华北是阎锡山、唐生智等人控制,这些计划不过只停于纸面而未见实施。
再到后来副总司令移帜,中原大战后,副总司令主政华北,自然的龙烟公司和这炼铁厂都归北平绥靖公署管理,南京自不会投资重办铁矿、铁厂,无论是阎锡山还是唐生智亦是现在的副总司令,对此亦无兴趣,而因为龙烟公司被查没,就连过去用地租收取租金以对冶炼设备的刷油维护的工作也从此中止,由此这高炉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锈迹斑斑、高炉炉体上长草。
若非如此……
想到自己竟然以500元一年将厂区租于身边这人,邵仁杰却是只觉得一阵脸红,都这个时候了,自己还感叹什么啊!
“哎,可惜了……”
长叹口气,管明棠却是没有再看那座高炉,而是径直朝着厂房走去,之所以租下这座铁厂,目的就是为了那几间厂房间,西式的红砖厂房尽管多年未曾投入使用,门窗破败,甚至房上的窗户亦不知何时被人摘人去,只剩下空洞洞的窗洞,但厂房主体却基本完好,由此可见厂房的建造质量极佳。
这位三座距离高炉不远,以品字型排列的厂房内,与厂区内的杂草丛生不同,厂房内平整的水泥地面上,除去一些杂物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草,站在厂房内,抬头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厂房的钢梁,涂漆的钢梁上几不见锈迹,这厂房远比管明棠想象的更好。
“若是把这办成仓库的话……”
相比于在这里办那个什么老虎机工厂,管明棠更倾向把自己的仓库建在这,最好在这厂子里再修一个墙头,然后……
“管先生,您瞧,像这样的房子,只要稍加修整,加些门窗,再着电力公司把电路开通,即可投入使用,嗯,最多也就是需要把区内的杂草清理一番……”
看着若有所思的管明棠,觉得他似乎还在犹豫的廖成克连忙劝说道,为了能帮他谈好这笔生意,他可是托了几个人方才拉到邵仁杰这个关系。
“嗯,这地方倒是不错……”
岂止是不错,根本就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在来的路上,管明棠便看到了那个铁路专用线,那是龙烟公司为了能够把炼铁用的煤铁运到工厂方才修建的,这不仅方便于产品的运输,同样也方便自己利用时空通道在两个时空中走私物资,只是……望着那高耸的炼铁高炉,想起这座钢铁厂的命运,管明棠的神情不由一黯。
“只是,这铁厂,实在是太可惜了!”
话恰应景,话音落下时,几只飞鸟却从那高炉中飞出,显然是多年来鸟已在高炉中筑起了巢来,这铁厂沦落至此,着实让人心痛,望着长满杂草的高炉,他的心下却是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邵课长,若是有一天,我把这厂子盘下来,大概面要多少钱!”
把厂子盘下来?
邵仁杰、廖成克无不惊讶的看着吐出这句话的管明棠,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想把整个厂子都买下来?炼铁?”
相比于廖成克的惊讶,邵仁杰的脸上却是惊讶中带着些激动。
“嗯!”
“两百万,不,至多一百五十万!”
作为北平行营的官员,邵仁杰远比外人更了解现在北平行营的现况,失去东三省的地盘之后,看似依然坐拥华北的东北军,实际上早就成了无根之萍,华北的海关、盐税、烟税、国税早已经中央整厘,北平行营至多只能在国税之外收取两成附加杂税,依靠那两成杂税又岂能养活近三十万东北军,为了养军副总司令甚至不惜甘冒遭受全国指责的风险,从故宫中搬出数百箱珍宝运到上海拍卖,以筹集养兵所需军费,若是有人愿意买下石景山铁厂,副总司令自然不会拒绝,价格自然也好商量。
“一百万,也许只需要一百万,若是管老板有意买下石景山铁厂,邵某愿意为管老板引荐副总司令……”
邵成仁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原因非常简单,虽说他是北平行营的官员,可同样也是学冶金出身,现在日本入侵东北三省,中日未来必有一战,而自十年前汉阳铁厂停炉之后,中国再无一家现代钢铁厂,不能自产钢铁谈何武器自产,武器尚不能自产,又谈什么抗战?
现在见有人愿意盘下铁厂,邵成仁自然乐见其成,甚至为自己有可能一展所学而难免变得有些激动。
“一百万……”
干笑两声,再看一眼长满杂草的高炉,管明棠却是摇头长叹口气,会有那么一问,不过也就是一时激动罢了,一百万,现在就是杀了自己也拿不出来。
“以后再说吧,邵课长,我看咱们现在先把这厂房租用合同签下来吧!”
山河血 38.第38章 世人只为钱粮忙
六月的夜晚,相比白日里的闷热却是凉爽了许多,星光叶影里不时的起来阵阵的小风,安国强抬起头,看着那满天的繁星,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么凉爽的天,可是他却依然觉到空气仿佛不够用似的,胸中非常憋闷。他甚至想坐下痛哭一场。以他的体格,以他的忍性,以他的要强,只要能糊口饭吃,那怕就是给人做猪狗也成,可现在在被人从那“家里”赶出来后,渺茫的他只觉到一种无望,恐怕自己一辈子不会再有什么起色了。
把娘送到妹子家里后,提着着铺盖卷,安国强越走越慢,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他想到明天,想到将来,似乎再也没有明天,再也没有将来了,还有什么将来呢?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即便死了,恐怕都没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到了大街上,行人已少,可是街灯很亮,安国强更觉得空旷渺茫,不知道往哪里去好了。上
哪儿?
自然只能去苦力行了。
作买卖的,卖力气的,不怕没有生意,可是想着自己过去好不容易从苦力行走出来,现在却又要回去,他便却觉着伤心。他觉得没脸再进苦力行扛活,到那给大家当笑话说道着。
可不上苦力行,又上哪里去呢?
为免得再为这个事思索,他一直朝着东便门走去。苦力行在东便门城外的大通桥一块,这是打从明朝那会就留下的规矩,大通桥那边过去是漕运码头,苦力们就在那地方等着扛运漕粮码头的活计,久而久之,自然的东便门便成了一个苦力行,过去那地方是漕帮的地方,漕运停了几十年,这苦力行里的苦力揽的活自然也就成了城里的力气活。
待到了东便门,安国强才看到那城门关上了,瞧着这钟点显是关城门的时候,虽说现如今北平城没了有门禁,可入了夜城门也不通就只开四扇,东便门自然是不会开的。
东便门的城门洞外,悬着一盏极亮的,没有罩子的电灯,而在东便门的城门口里,还睡着一些苦力打扮的苦力,显是一帮从外地来的,等着天亮了上活计的苦力,多少年来这这干苦力,可不都是逃荒的、要饭的活命活计。
城门洞被那白亮亮的电灯照得通白,门洞里左一个右一个睡满了衣食无着的苦力,近了城门洞,安国强瞧着城门洞里的一个空,便铺上席子枕着铺盖卷睡下了,可怎么着他都睡不下,让老娘呆在妹子家,让他这个当哥的早就没了脸面,三天五天的还成,三月五月的让他的脸往那搁啊!
“两毛钱干一天也是得干!”
想着这,安国强暗自在心中对自己发着狠来,只要能糊口饭吃,在这城外头的寻个地方落脚,他就干下去。
距离东便门数十米外的一棵老槐下,坐在人力车上的管明棠看着城门洞中的睡着的百多个苦力,眼中略带着些疑色,在签下那租房合同后,原本想建筑行把厂房修缮一下,可那变成荒地的厂区也要收拾一下,所以廖掌柜才会带自己来这雇些苦力。
“管少爷,您瞧……”
坐在另一辆黄包车上的廖成克指了指东便门的城门洞。
“在北平城里雇苦力,有他的讲究,这四九城里头吃苦力饭的没十万,也有八九万,什么没了铁杆庄稼的旗人、逃荒的庄户、逃难的地痞,可谓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货色都有,那些人里头,有扛活的,有打滑的,有耍横使赖的,什么玩意都有,找着那种人,算是倒霉了不说,甚至还不行带来啥麻烦事,这找苦力也有他的讲究!”
作为山西人十几岁那年就来京城到钱庄里当伙计的廖成克对北平城门道早就摸得个清楚,自然的也知道这苦力行里的门道。
“你瞧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个钟点,在这有地落脚的大都回去了,没地落脚的自然也就在这里头窝上一宿,至于那些个打滑的,有耍横使赖的,这钟点大都去耍个什么牌九什么的,不知到那鬼混去了,这钟点还留在这的,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真正扛活的,而且价钱还好说,反正都是糊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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