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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鬼差不会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手里的火把映着其脸色发青,看着像是在催促,有几分森然。
她蓦地回头看向河边,只见另一个自己正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向悬河探出手去,河水从指缝间流过,片刻不停。
****
女子静静地躺在玉床上,身上锦衣华服,头上云鬓凤钗。
一个月前,她还是年至不惑的妇人,而如今,岁月的痕迹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洗去,肌肤如二八少女般吹弹可破,在床头的红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男子闭目盘膝坐在她的身边,一身灰色长衫,身前悬着一个阵法,将女子整个罩在里面。
时辰一点一滴地流过,他终于睁开眼。
侧过头颅,他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女子的面容。
上一次她这样躺在他的身边,身体温暖,容色倾城,已是十数万年前的事了。
如今,他终于再一次得到她。
“再过二十天,你就可以回到我的身边了。高不高兴?”榭陵居微微倾身,凝视着上官晓竹的容颜,他并未期待她的回应,微微一笑,笑容纯澈得竟似一个孩子,“我很高兴。”
他的眼下有青黑之色,面容虽有喜悦之色却难掩憔悴。这个傀儡之法太过耗神,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如今亦有力不从心之感。只不过幸亏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只要在曦和他们找到这里之前让朝华姬活过来,他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阵法在持续地运转,他稍稍歇息了片刻,又重新坐起来捏了手诀。
四帝台的灵气虽不比洛檀洲,却直追天宫玉清境。在行动之前,他做好了周全的准备。舜帝台终年无人踏足,他先去洛檀洲盗走了东皇钟,然后前往天祈朝找到上官晓竹,第一时间就将她带到了这里,算计着曦和的行踪赶往东荒渚中将她困住,再赶回这里。他花了十日的时间让这具陌生的躯体适应法力的注入,最近的二十日他才开始施法。
在此之前,他虽然已经千百次地尝试了此法术的过程,却并未在真人身上试过,此番真正上手,才发觉这个法术比看着更难掌控。
二十日的时间,他一分一秒都不敢放过,却连一半都尚未完成。
若是四十九日之前无法完成法事,这具躯体中仅存的朝华姬的气泽就会散了。
他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榭陵居的面色微微沉了沉,手诀下意识地加快。
然而,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一声巨响。
榭陵居陡然一震,蓦地睁开眼。
谁,是谁破了他的结界?
他的心境忽变,阵法在一瞬间出现了扭曲,他连忙稳住,额上有汗液沁出来。这个时候不能贸然撤功,否则前功尽弃。
可外面的人根本由不得他继续。
“榭陵居,你给老子滚出来!”房顶一声巨响,结界整个被打碎,愤怒的吼声与那清秀的声线十分不协调,却能让人鲜明地听出话语中的怒气。
榭陵居头上冷汗涔涔,手势变幻欲以最快的速度撤功。
阵法在迅速地缩小,房门蓦地被踹开,渺祝那张清秀却扭曲的脸出现在门口,看着里头的榭陵居,目眦欲裂,当场一掌拍出去:“终于找到你了,老子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掌力在最后一刻收回,却来不及抵抗,榭陵居当即喷出一口鲜血,他眉宇间一抹铁色,一手抱住玉床上的人,一手捏了个诀,强劲的结界自他身前飞快地推向渺祝,后者碰了个壁连忙取出手杖,竟然一击没能将结界打开,只见那结界被法力轰上顿时如水面般布满皱纹,花了人的视线。渺祝咬牙切齿,抄着手杖便再次冲了过去,结界轰然被打破,碎片落下成为最后一道阻碍,待他终于看清前面,玉床上已经无半个人影。





落神赋 第130章 灵魂出窍
三日后,玉隆天,广晨宫。
“早让你别那么冲动,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弈樵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气急败坏地敲着桌面,“好不容易找到的舜帝台,又让他跑了,你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还想花多少时间去找他?”
渺祝自知理亏,被这么指着鼻子骂也不敢还嘴,只是小声狡辩了两句:“老子带了好几个人去的,只是当时他们还在忙着破外头的结界,老子先进去了而已……”
“你还说!”弈樵停下脚步,瞪着他,烦躁地道,“这么大一件事交给你,他榭陵居能有多会打,本来瓮中捉鳖的事,偏偏让你搞砸了。今日是曦和那丫头不在,否则非得扒了你的皮给广胤当靶子练。”
眼见着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广胤在书桌后抬起头看了渺祝一眼,分明没什么威慑的目光却看得后者一缩,再看向弈樵,语气平缓地安慰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挽回。此番虽然未能捉拿榭陵居,但打断了他的进度,大约要花好一段时间才能续上,也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与魔尊皆派了人在六界寻找,既然第一次能找到他,第二次亦不例外。”
“话就是要这么说才对嘛,你看看人家太子殿下多有自信……”渺祝话刚说完便见到弈樵一双眼瞪过来,立刻就噤声,“这回真是老子错了,等这事结了你要老子做什么老子都答应你。榭陵居那老家伙手上还有我幽都的慧义棺呢,老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在衣服上搓了搓手,眼睛转了转,忽然落在了广胤的身上,“殿下比起上回咱们见面时似乎强了不少,年轻人的进步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你少在这儿转移话题。”弈樵横他一眼,错漏了广胤听见那句话后微紧的神色,“你这么一把年纪的人,到现在还要靠这些年轻人办事,你害臊不害臊?”
“年轻人是六界的未来,如太子殿下这样的更是中流砥柱,老子稍稍靠一靠怎么了,老子又不怕丢人。”
弈樵觉得,渺祝活了这么多年能耐没长,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已经完全失去了与他交流的信心,道:“算了这笔账你且先记着,回头你给我去长渊那儿磕头赔罪,他好不容易忙活了这一阵子就被你一棍子给搅黄了。”顿了一顿,转了个身摸着下巴看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广胤,“话说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么?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变强了?”嘴上是问着渺祝,目光却是看向广胤的。
广胤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渺祝终于抓住了自己能人所不能的长处,道:“咱们灵族眼里通透得很,瞧见的都是魂魄,哪里像你们,一眼看不见个七窍。”
广胤抬头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渺祝的表情,见其除了得意之外并无其他异样的神情,心下略定,笑了一下,道:“最近闲下来,总要找些事做。”
弈樵点点头,他知道广胤最近总往玉清境跑,大约是上去借灵气练剑的,涨了些修为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没有深究。
三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弈樵忽然想起一个事,一拍脑袋就想要开口,却忽然顿住,看了一眼广胤,见其似乎并未察觉,仍旧低着头看着书,于是对渺祝使了个眼色。
渺祝正从一边的茶桌上剥了橘子吃,塞了一半进嘴,见弈樵看过来,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扬了扬手中另一半橘子:“你要吃?”
弈樵抽了抽嘴角,伸手过去拿了橘子往嘴里扔,一面暗中掐了他一把,重重地使了个眼色。
渺祝被拧得龇牙咧嘴,这才明白,眼珠子转了转,咳了一声,扬声道:“呃,这个,时间不早了,老子还得去给长渊请个罪,糟蹋了他这几个月的工夫……咳,太子殿下你好好养身子,等尊神回来看见你白白胖胖的肯定也舒心。老子就先告辞了。”
广胤抬起头来,微笑一下:“慢走,不送。”
弈樵亦搭个顺风车:“我送他出去。”
广胤颔首,继续低下头去看书。
弈樵推了渺祝一把,二人快步出了门。
房内,广胤抬起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淡淡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弈樵拖着渺祝一路走到了广晨宫门口,这才停下来。
渺祝见他谨慎得甚至回头去看是否有人跟踪,不由得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病罢?何事不能在广胤面前说?”
弈樵收回警惕的视线,声音却仍旧很低,道:“今日上午长渊来信,曲镜去了鬼界,没找到曦和。朽翁说,曦和去枉死城了。”
渺祝保持着弯身倾听的姿势,僵硬。
弈樵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对那地方仅有点耳闻,却并未去过,亦不通晓……你可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渺祝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弈樵定了定神,等着他开口。
“枉死城……我也没去过。”刚说完这句,便见弈樵脸色一变欲扬手抽打他,渺祝连忙道,“不过有这么一句话——‘枉死城下,枉死者死,生者枉生’。”
弈樵强压下欲敲打他的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进了枉死城,魂灵死灭,活人亦不能活。”见弈樵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渺祝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枉死城不归任何一界管辖,因为没人敢进去。我们也就是跟鬼界商量商量着将那地方封了起来,毕竟那儿有他们自个儿的秩序,我们也不好管。只是,以往只要是进了枉死城的,确实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一个都没有?”
“没有。”渺祝答得斩钉截铁,过了一会儿又有些犹豫,“其实,也有过出来的……铁山鬼就是进去之后又活蹦乱跳地出来了,我也不知究竟他是如何做到的,不过他确实是出来了,而且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弈樵心乱如麻,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铁山鬼就是曦和去找的朽翁,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活着有什么用,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我当初就应该打死都不让她走……”
“你先别急,我瞧着这事儿,既然铁山鬼曾经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了,那么或许也会教尊神如何脱身……”
“不可能。”弈樵道,“铁山鬼与父神有很大过节,此人心性狠毒冷酷,他不害曦和已是万幸,绝不可能施以援手。若他真的帮了忙,我更要担心他究竟有何目的……况且铁山鬼早已是死人,靠着吸食活人精元苟延残喘,曦和可是活生生的天族人,他们俩在枉死城中的境遇决计不同。”
“活人又怎么了?你怎的如此悲观,即便不相信铁山鬼,你难道也不相信尊神?”渺祝神色难得的严肃,“连他那半吊子都能从那鬼地方逃出来,凭尊神的本事,还有什么能困得住她?”
“并非我悲观,只是我最近总有不好的预感。”弈樵闭了闭眼睛,道,“广胤这事,真的不好办,否则也不会放任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不知道,三千年前那丫头就为了他丢了一魄送走了手链,阎烬还险些从落神涧跑出来。前段时间我与她聊过几回,听她的口风我总觉得她想……”他揉了揉眉心,“我真害怕出点什么乱子,她现在一天不在,我心里便慌得很。”
渺祝咂了咂嘴,自己心下亦十分担忧,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屋檐上的风铃叮铃铃地响,吵得二人心烦意乱。
弈樵来回打了好几个转,忽然转过身来道:“对了,曲镜去找她了,你赶紧去拦住他,少栽一个是一个,别让他进去。”
渺祝愣了愣,迅速点头:“我这就去。”
言罢立即出了宫门。
弈樵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眉头紧蹙着,左右踱了两步,然后转身往临晨宫的住处而去。
曦和交代了他看着广胤,他自己走不开,必须尽快让长渊派人再去一趟鬼界,就算是杀了铁山鬼,也要让他把脱身的法子吐出来。
****
骨笛声悠扬,清远地响在耳边,是招魂的曲调,引导迷失的亡灵。
可她不是亡灵。
曦和混在魂魄组成的队伍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三日前,她发现自己灵魂出窍之后,更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回不去了。
鬼差没有其他的职责,只是负责引导约束亡灵,遇见走失的魂魄,会以笛声将其引来,偶尔也会有想要逃走的,便毫不留情地将其揪回队伍。
只是曦和很诧异,这鬼差竟然连生魂和死魂都分不清。
她原本压根没打算要跟那些人一块儿走,然而当她试图回到自己身体中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魂魄与肉身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如生与死之相隔。




落神赋 第131章 悬河妄劫
就连那些鬼差都没有发现她其实并非这里的亡灵,她与那些人一同走下悬河,冰凉凉的感触及腰,却与肉身接触时完全不同,她没有感觉自己身在水中,而是进入了某种奇妙的境界,神思仅有一瞬间的恍然,便再无其他异样,从河对岸爬上来时,身上亦无半点沾湿。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般。
三日前,当反应过来自己魂魄出窍后,她立即回头看自己的肉身,仍旧保持着方才那蹲身探手触水的动作,睁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而身后的鬼差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心下一叹,这种遭遇真是前所未有,一边思量着既然回不去,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安魂伞的位置,也没得选择了。
保持魂魄的状态不需进食,亦不需休息。枉死城不知究竟有多大,她自从第一日蹚过了一次水后,便再也没见到过悬河的影子。
这么想着,远方的地面上忽然闪现一抹银白。
她揉了揉眼睛。
随着他们的接近,那一抹银白色愈发明显而完整了。
她环顾其他人。
在这个队伍里,除了她,其余的都是已死的魂魄,因心有执念而流离至此。队伍里有些人已经走过了一次甚至更多次的悬河,也有在半途加入的,都被鬼差牢牢地管束在队伍中,虽然曾有过想要逃跑的,但她明显注意到,那些人,似乎看不到悬河。
当银练完全出现在眼前时,即便是先前数次想要逃脱的亡灵也没有出现半点异样。
他们不会不知道悬河对他们意味着什么,那是一辈子的解脱,换句话说,就是永恒的死亡。人既然有执念,就不会洒脱地离世,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心甘情愿被悬河水洗刷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看不到。
骨笛的曲调没有发生改变。
大约一个时辰后,队伍前端的第一个人终于走下了悬河。
后面的人陆续走下去,她的耳边听见了鲜明的水声,却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她亦走下去。
悬河的边缘是一面陡坡,下河后河水迅速及腰,可这次似乎与上次不太一样。
脚下已经踩到河床,河水没过了她的腰际,这河底没有斜坡,可那水却漫上了她的胸口。
一股凉意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仿佛有什么东西直接穿透了魂魄,周身皆沉寂下来,唯独魂魄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生长。
不,不是生长。像是莲花,花瓣一层一层地打开,最终露出深藏在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曦和蓦地抬头看向周围的人。
与在岸上看见的景致截然不同,荒地消失,她甚至看不到河岸,所有人被跳跃闪烁的星辰笼罩在内,有的人河水仅仅过膝,有的人河水恰在腰间,有的人已然漫过头顶,可她看不见界限。所有人皆神色朦胧。换句话说,是她看不清。
心底某种东西被一层层剥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迅速拨开河水试图找到前行的方向,可她只能看见漫天的星辰。
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星辰,而是在悬河中流动即将彻底散去的亡灵。
那些闪烁的残缺的亡灵忽然变化,她的眼前出现广胤的脸。
她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在鬼域的遭遇。
幻术?
不,不可能。悬河没有灵智,不可能造出幻象。
她的手一扫,广胤的脸如烟云般消散。
她向前迈了几步,分明没有感觉到水,身前却有钝滞的阻碍。
前方升起浓雾。
河水从胸口处往上攀升。
曦和握紧了拳头,强自沉静下来,默念清心咒。
浓雾中出现一座山的影子,孤山,嶙峋峭壁,耸入云霄。
她见过那座山,可是她想不起来。
不,枉死城四处皆是平原,这是幻影,这不是真的。
清心咒越念越快。
身体仿佛陷在浓稠的糨糊中,她奋力拨开前方的凝滞,向彼岸而去。
可是,彼岸究竟在哪里?
手指翻动,白色的灵印成形,她将其拍入自己的眉心,灵台顿时如被清水洗涤了一遍,驱散了一切朦胧的东西。
浓雾淡了,孤山渐渐消失。
星辰愈发明亮。
她以为自己即将靠岸,向前迈了两步,身体却蓦地往下坠,河水险些淹过口鼻。
无数画面扎入脑中,并非从外界而来,而是魂魄深处的东西被完全剥开,深藏多年的画面逃逸出来,如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
窒息感几乎危及性命,强大的威胁唤醒了她的神智,双臂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意欲攀附,手掌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压力骤然消失,瞬息间卸下千钧重负,她的膝盖向下一软,跪在了地面上,大口喘气。
身侧有其他人陆续地爬上来。
曦和双手撑着地面,跪在岸边,虽已脱离悬河,却仍旧浑身无法动弹。
虽是刹那之变,却仿佛经过了一世。
她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脑袋。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多出了太多不曾经历过的事,但也就只是那一瞬,当她成功爬上来后,却又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抛入火海中的竹简,眨眼间便被火舌吞噬,她只来得及震撼,眼睛并着五脏六腑皆被烧得滚烫,却没有给她记住的机会。
曦和平复了一会儿,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地站起身来,发现其他人并没有她这样的反应。
她回过头看向悬河,却冷不防对上一双黑洞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青面鬼差定定地注视着她。
她只是微微一惊,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任由那鬼差看着。
鬼差在成为鬼差之前便已被取下了声带,他们没有情绪,唯一能够用来表达自己的就是那从不离手的骨笛。他们不能说话,那空洞的眼中甚至没有倒影,光从那没甚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意图,也不知是否察觉了她并非此地的亡灵。
不过,即便察觉了又如何呢?鬼差只负责看守亡灵渡河直至生命结束,而在队伍里的究竟是何人,他们根本就不必在乎。
那鬼差盯了曦和一会儿,便错身从她旁边走过去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曦和看了他一眼,再将目光落在了悬河上。
悬河水依旧亮晶晶地流淌着,没有丝毫杂质,与他们方才来时所见没有半点区别。
唯独能够证明他们确确实实渡过了这条河的,只有队伍中分分明明缺少的人数。
有人终于抛弃了执念,但那不是救赎。从他们踏入枉死城的那一刻起,已经失去了往生的机会。他们选择了追寻悬河的方向,永远消失。
曦和不知道其他人在河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她已经可以确定,悬河水的存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洗脱人的心魔。
可她方才所感受到的,却实实在在与之不同。
天地大战已过去十数万年,她待在洛檀洲修身养性不涉凡尘,哪里还有什么心魔可言。况且,她虽然记不住方才涌现在眼前的那些画面,却能清晰地记起那种感觉。心底有深埋的种子抽芽生长,安静却极为迅速,每一片枝叶上都有清晰的脉络,她被迫仔细地看入那些茎叶里,画面便都卷成尖细的针刺入她的眼球。
那都是她不想再去回顾的回忆。
鬼差再次走上来,驱赶着因蹚过悬河而速度放缓的亡灵。
她转过身,跟上队伍的脚步。
枉死城之所以能够成为六界人眼中的凶地,是因为悬河能够洗去所有执念令人生无可恋。然而对她而言,却似乎是想要剖出她埋藏多年的心魔,令她直面一切不愿再触碰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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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河两侧的石像半寸都不曾挪动,然而那两双眼睛皆诡异地转了半圈看向斜下方,目不转睛地盯着浮在悬河上的紫袍男子。
牛头缓缓地开口:“巫祝阁下,灵界早已与枉死城达成协议,八位长老不可踏入悬河半步,否则我们再不负责看守城门。”
渺祝一身的风尘仆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费力地仰起脑袋看向开口的那位:“老子没打算进去,老子是来找人的。”
“尊神已入枉死城五日。”
“我知道她进去了,不是来找她的。”渺祝喘了口气,道,“出了她还有谁来过这里?有个妖气很重的恶蛟,你们看见没?”
“三万年来,除尊神外,无人入枉死城。”马面沉沉地开口。
“那就好那就好,赶上了。”渺祝咽了口唾沫。
论打架,他比不上曦和长渊弈樵广胤等一干人等,论隐匿,他比不上榭陵居,论闯祸,他比不上婴勺,但论脚程么,就连弈樵座下的八八都比不上他。
他从天宫出来,一刻不停地赶了两天路,总算在曲镜之前到了。
渺祝心下沾沾自喜了一会儿,还未待脑门上的汗被风吹干,便瞧见天际一枚黑点由远及近飞速射来。
他定睛一看,唔,是条张牙舞爪的天蛟。
曲镜的速度很快,瞬息之间便至悬河之上,庞大的身体在两尊石像前停下,迅速一卷,化作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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