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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朝情慕楚
他上前一步,直接无视了一旁来拉扯自己的渺祝,望向石像:“本君要进去。”
仍旧是那冰冷的事不关己的声调,马面俯视着曲镜:“报上名来。”
“妖君,曲镜。”
“入枉死城必有一死。请进——”
“进个屁!不准进!”渺祝一声怒吼打断了牛头的话,这才吸引了曲镜的注意力。
曲镜转过头来,看向这横空出世的陌生人,俊美的面容因昼夜赶路而刻有风霜,此刻更是分毫不掩饰杀意:“你是何人?”
“你甭管老子是什么人,反正这枉死城你不能进。”渺祝掠至其身前将他死死拦住。
曲镜眯了眯眼睛,语气冰冷而愤怒:“不管你是谁,耽误了本君要事,必将你碎尸万段。”
“你当老子怕你啊。”渺祝最见不得别人威胁自己,刚反驳回去又想起现在不是该吵架的时候,话锋一转,道,“不行,尊神已经进了枉死城,你再进去也是白搭。老子好心好意救你一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人,你进去了又怎样?枉死城从来没有一个活人能出来。”
“你怎知曦和入了枉死城?”曲镜面色陡然冰冷,二话不说便拔出红鲤剑直指渺祝咽喉,“你究竟是何人?”
渺祝被这家伙半句话讲不通便要动粗的行径气得牙痒痒,碍于实力悬殊也不得不自报家门:“老子幽都巫祝,受弈樵上神之托,特来拦你以免误入死地。尊神之命自有她自己保着,你若进去别无二话就是一个死字。”
然而曲镜的敌意丝毫不减,红鲤剑反而更进了一尺:“滚开。”
渺祝此时也没法在意他的无礼,上前一步:“不行,你给老子回——”
“滚开!”曲镜完全没有继续听他说话的意思,长剑冲着渺祝兜头劈下,后者飞快闪躲,然而就是这一瞬,河面上的枉死城门打开,曲镜再次化身天蛟,直接撞开渺祝,向下冲去。
渺祝被撞飞数丈,眼睁睁地看着那城门在蛟尾后闭上,然后逐渐下沉,再次消失在悬河中。
他一口牙几乎要咬出血来。
狠狠地瞪着牛头马面:“你们好,你们好,人命不当人命,这辈子就守着这死城罢!”
两尊石像纹丝不动,只有沉重却淡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守城者不论是非,入者放之,便是吾等职责。”
“职责个屁!”渺祝难得地动了真怒,“老子总有一日要把你们拆了,让这枉死城再不入半个活人。”言罢狠盯了一眼河底,摔袖迅速离开。
风寂,两尊石像仍旧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上面爬满了青苔。





落神赋 第132章 万载情失
枉死城不知究竟有多大,夜空中漫天的长河闪烁耀眼,却不是星辰,无法辨别方向。
又是三日过去。
曦和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躯体的位置,心下隐隐有些担忧,不知如此走下去究竟何时才是个头。而安魂伞却始终没有下落,只是她有一种直觉,悬河与安魂伞作为枉死城中最重要的两个东西,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既然肉身无法靠近悬河,那么或许保持这种状态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已经推算出他们行走的规律,并非朝着一个方向闷头向前,而是在直线上有些许的偏离,如果这样一直走下去,或许最终她还能回到最初来到此地的位置。只是枉死城委实太大,即便是绕着圈子走,也不知究竟要到猴年马月。他们每三日才能遇见一次悬河,其余时间皆是满目的荒芜土地,上方是浩瀚璀璨的冥河,她甚至怀疑过朽翁是不是诓了自己,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朽翁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她死在枉死城里,而且他知道,她在得到安魂伞消息后必然会只身来到此地,这是一个铁局,再欺骗她便没有任何意义。
她数过了队伍中的人数,最初包括她仅仅二十个人,在第一次经过悬河时死去了五个,半途中添了两个,第二次死了三个,添了四个,眼下十八个人,但永远都不会变成零。有人洗脱了心魔,又有新鲜的死灵添进来,而这只是一支小队罢了。这偌大的枉死城中,有不少这样的队伍,虽然她沿途所见不多,但每每仰望冥河,都能够感受到接二连三的亡灵踏入这不归之地。
人的心魔,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她忽然想到了榭陵居。
那个人的避世与弈樵不同。人生在世,有谁不是磕磕绊绊过来的。榭陵居遭逢大变,在碧虞山十数万年孑然一身修身养性,却最终走到了这个地步,而弈樵虽同样地退隐三界不问凡尘,却是真真正正的洒脱。
一般情况下,天族人的生命力都很顽强,而过分顽强的代价便是无法往生,死后皆化作星*露消散在六界,没有尸身,没有魂魄,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天地大战中死去的天族人是有史以来最多的,在那之后,天界的灵气旺盛了好一段时日,皆是死在战争中的前辈所化,尤其是父神与母神。因此虽然在那一场浩劫中天界受到的损毁最为严重,却偏偏很快将煞气压了下去。
而榭陵居不是天界人。他是六界中的异数,在他之前,无人有这般杂糅的血统,在他之后,亦无第二人与他相同。因此无人知晓他死后会不会留有魂魄借以往生。倘若有,或许,他亦会来到这枉死城罢。
曦和的眸中倒映着广阔无垠的冥河,有星星遥远地闪动。
这一路上,她将一切皆看在眼里。不是所有人在生命的最后都会选择放下执念,有些人即便到了灵魂气尽之时亦不肯随悬河丢弃心魔,只能在最后关头魔化,变成厉鬼,最后被鬼差烧死在悬河里。
虽然只是极少数,然而那种残酷可悲的景象,足以让她震撼。
地狱的业火燃烧,帮人洗脱今生的罪行,却不会再给他们回头的机会。那是最为残忍的刑罚。
榭陵居执念之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曦和几乎不需要思考,脑中便会浮现榭陵居的魂魄最终在悬河中燃烧殆尽的场面,心中蓦然涌起悲凉。相爱而不得相守,生死永隔,十余万年的心魔,外人如何能尝到个中滋味。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路,满目苍茫的土地,什么都没有。就像她每每望入榭陵居眼中时的感觉,荒冷孤寂,寸草不生。
走了一会儿神,曦和稍稍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正前方有个陡坡,这是枉死城中十分罕见的地形,前方的两名鬼差带着队伍往坡上走去,她一面往上走着一面想,自己如今的状态不会累也不会饿,但留在原地的肉身还是会有感觉的,估计等自己回到身体里,就会立刻被饿死……
她咂了咂嘴,迈上坡顶,待看见坡下的景象时,怔了一下。
陡坡的对面还是陡坡,只不过,下面多出了一条河。
枉死城中不分昼夜,上方的冥河永远都不会出现白天,曦和只能依据往日对冥河的熟悉来判断时间。冥河上方有天空,河中尽是往生的魂灵,如同寻常的江河一般,在不同季节中,河水的流速会有快慢,而夜间阴气重,最适宜鬼魂转生,冥河中的光点便会多起来,也流动得快一些,而到黎明时刻,河中的魂魄又会变少,流速亦随着慢下来。
她算了算时日,距上一次他们经过悬河已经过去了三日,也该出现了。
只是……
她念及三日前在悬河里所经历的,虽然已经完全记不住细节,那种感受却深深地烙印在她的感官里,此时想起,就如同再次经历一般。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河里。
她快速地环顾四周,可没等她看见前方的鬼差,便觉得水面迅速上升,从胸口浸入口鼻,直接漫过自己的头顶,强烈的压迫从四周传来,窒息感强迫她张开嘴,却有更多的水灌入喉咙。她挣扎着想要脱离这种境遇,没有任何东西束缚她的四肢,就连脚下的支撑也在一瞬间消失了。她扑腾了两下,周身竟然是真实的水的触感,溺死的威胁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麻痹感却更加突出了。
手脚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她半睁着眼,上方的水面光影浮动,耀眼地变幻。她愕然地发现,在这个地方不仅失去了肉身,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失去了,她感到自己正在向下坠去。
有滢滢的星光从自己身侧掠过,气泡打着旋儿浮上遥远的水面。
下方是无底的深渊。
她张了张嘴,可身体已经不由自己使唤。发不出声音。
星星将河水染成一望无际的深邃的墨蓝,漆黑的眼中倒映着远处水面光影晃动。
她听见耳际有人呢喃低语。
光晕跳跃着接近,最终覆盖了整个世界。
……
…………
进入枉死城后,看见的除了死人还是死人,根本没有半个活物。
一声嘶啸并着妖气冲天,巨蛟卷着长身落下了地。
曲镜化为人形,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仅没有活人,连个太阳都没有,他进来已经大半天了,却始终找不到曦和的踪迹。
胸中的焦灼与怒气无法发泄,曲镜一掌拍在侧方,成片的山坡被轰然削平,泥沙簌簌地落下来。
他恨恨地一挥拳头,再次腾身上空。
远处有银白色的河道,他沿着河边寻找。
他不知道曦和来枉死城究竟是要做什么,但在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此地根本就是个死城,什么东西都没有,唯独有些古怪的便是这条据说自冥河分支而来的悬河。
倘若曦和要做什么事,十有□□与这条河有关系。
然而自他进来之后,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愚蠢到以为曦和已经遇难。连他都还好端端地活着,这区区枉死城,难道还能奈何父神与母神的女儿?
因此心下虽有担忧,却也仅仅是担忧罢了。
脸上因疾速飞掠被风刮得生疼,曲镜不敢飞得太高以免漏掉可疑之处,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不肯放过任何视线之内的地域。
眼风里有一点白色忽地一闪,立刻便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除了悬河,枉死城中一切都是灰暗的,在这里飞了大半日,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这种素净明亮的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曲镜蓦地顿住身形,往那白点而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身形越来越清晰。
墨发白衣,藤萝发穗。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背影。
曲镜面上浮现喜色,加快速度往那身影所在的地方掠去。
脚步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快步走过去,见曦和蹲着身子在河边,伸了一只手去摸河里的水,一动不动地,似是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念及因她的贸然行事导致自己奔波劳碌这么多天,下巴上连胡茬都冒了出来,可她竟然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玩水,还无视他,曲镜胸中直冒火气,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口气不善地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知不知道有人担心?”
曦和竟然无动于衷。
曲镜原本怒气已经冲到了脑门上,这会儿忽然察觉有些不对。
他绕到她的身边,见她始终保持着撩水的姿势不动,眼睛亦望着河面,却无神。
他伸出手,轻轻地扳动她的肩膀:“曦……和?”
她忽然倒下来。
曲镜大惊失色,慌忙抱住她,低下头见她倒在自己怀里,双目却仍旧毫无神采地睁着,他飞快地晃了晃她,语气急促了些:“曦和?”
怀中人仍旧没有反应。
他缓慢地把手靠近她的鼻端。
浅慢均匀的呼吸触碰到他的手指。
他稍稍松了半口气。
曲镜皱着眉。
想了半晌,他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不远处响起骨笛的曲调,一小队亡灵走过来。
他蓦地抬头看了一眼那远处的亡灵,再低头看向曦和,手指翻飞,一道鲜红的印记拍入她的眉心,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曲镜面色唰地苍白。
魂魄出窍,竟然是魂魄出窍。
但这具躯体的体征仍旧正常,这说明魂魄未散,她还活在这城中的某个角落。
曲镜咬咬牙,手掌自上而下抚上她的眼睑,然后二话不说抱起她,再次腾空。
这个地方压制了魂魄的力量,曦和一旦失去肉身,即便她法力再高也无法施展,万一遇到危险,在这么空旷的地方,她连躲都躲不了。
厉风呼啸,曲镜抱着曦和的身体,开始寻找这片土地上聚集了亡灵的队伍。
这个地方□□静了,安静得死气沉沉,他的心已然完全被不祥的预感所笼罩。必须尽快找到她。




落神赋 第133章 旧时年少
“师尊,阔别数月,你可想过我没有?”云雾中,年轻男子一身黑衣,自山下徐徐而来,眼角含笑,唇畔生情,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向着她伸出了手。
淡紫色的藤萝精魄折射出瑰丽的阳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她亦伸手给他,弯唇一笑:“贫嘴。”
二字出口,曦和才蓦地惊觉,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她回过神来的那一刻,面前的画面陡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深海一般的水域荡漾在她的头顶,有萤火从视线的边缘漂来,待得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其实是记忆的碎片。
山顶的月光如水泻下,江上的波光荡漾着长久不逝的思念,缠绕着心绪丝丝缕缕地生长,沉默在看不到的地方。
江上?
她忽然惊异于眼前所见的,下一秒脚下已触上实地。她站在了江边。
不远处的下游有星星点点的渔火,她望向对岸,粼粼的波光后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夜色中迷蒙而巍峨,云雾环绕着山腰,月色如洗,峭壁在晦明变化的云层中隐约透出影子来,巨大的黑影仿佛刺破天际,震慑人心。
这景色似曾相识,却与记忆中的那座山有些许偏差。
可大脑告诉她,这些景象,都是从她的脑海深处生长出来的。
这是记忆,是她曾经失去的,如今机缘已至,该回来了。
过去是唯一无法改变的东西。脚下是伸入河中的竹制浮台,再往前两步便会掉进河里,曦和试图向前走去,却无法操纵身体。近处的水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鲜明地感受到,自己只是寄宿在这具躯体中的,换句话说,她只是回到了自己的记忆里,一切她都只能观望,却不能参与,亦无法改变。
一盏昏黄的灯自河上飘飘悠悠而来,她仔细看去,是一条小舟。船头挂着一盏油灯,船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戴着斗笠,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衫,身形修长却看着似是一个少年,除了被灯光照亮的衣摆,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夜色里。
他撑着长篙向她所在的位置驶来。
小舟停靠在竹台边,少年抬起头,岸上的灯光照在了他的身上,斗笠下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庞,对着她笑了一下,笑容干净纯澈,一双眼眸映着隔岸灯火,璀璨而充满善意:“客人可是要渡河?这个时辰已无客船,若不嫌弃,便请上船罢。”
这声音,这脸庞……
望着那少年的面容,曦和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即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可她震惊归震惊,这具身体在那时候到底是不认得广胤的,她听见自己开口问道:“你是这山上修行的弟子?”
少年点点头,有些奇异地看了看她:“客人要上山?”
她亦颔首。
少年笑了,让开了一个身位,让她上船坐着,自己抄起竹篙,推着小舟掉了个头,朝着河对岸缓慢地驶去。
曦和待在自己曾经的身体里,通过自己的眼睛看着年少的广胤,陌生而又熟悉。
对面的白旭仙山在云雾中巍巍然屹立着,与江水共同构造成宏大却悠远的背景。
“你叫什么名字?”她听见自己问。
“息衎。”少年一面撑船,一面笑着道,“生息的息,衎謇的衎。”
“寓意很好的名字。”她道,“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
少年颔首,微笑道:“是的,我娘很爱我。”
曦和并未在意息衎话中的意思,只淡淡一笑,望向了河对岸朦胧云雾下的山峰。
这就是她第一次遇见广胤。此时他尚是青涩的少年,因受宫中排挤而上山修行,心如明镜,不知愁绪。
她脑中恍然浮现广胤如今的模样,那双眼历经了苦难沧桑,却深邃浩瀚如星辰,只是在岁月沉淀之后,愈发的迷人,愈发地芬芳了。
而眼前这个,与他几乎是两个人。
上了岸,少年息衎将小舟拴在了河岸的小树上,引着曦和往山脚下去。
她仰头望了望上方,干霄之峰一望无顶,山下却皆是石土草木,一副天然雕饰的形容,除了一间祠堂,完全没有阶梯的影子。她问道:“为何无上山之路?”
“师傅收徒有规矩,必须习得入微之境才可登山住宿,称为入门弟子,此阶已足以腾云,便不再需要走路。若是未及,便只能在外界自行修炼。”
曦和暗自颔首,这确实是个很省事的规矩。
“你如今到哪一级了?”
“将入破军。”
曦和扬了扬眉:“根骨不错。”
言罢足尖轻点,腾身向上而去。
息衎呆立在地面片刻,回过神后飞快地捏了个诀,召了一片云,紧随她身后往山顶上飞去。
已经是很晚的时辰,半山腰的房舍皆已熄灯,白鹤仙人亦已睡下,息衎领着曦和去了客房,给她准备好各种所需之物,弯身行了个道童礼,便关门退了出去。
曦和将自己收拾干净后,点了一盏油灯,躺上了床睡下。
春寒料峭,夜里稍显寒凉,山上的夜晚格外寂静,窗外有月光倾泻进来。
她试图操纵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根本办不到。而且随着自己合上眼,身体越来越困倦,她也逐渐地陷入了沉睡。
曦和不明白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形式存在,眼前的这些事皆是自己三千年前的记忆,她踏入悬河后来到了这里,这是一具完整的躯体,她与这身体无比契合,却感知不到外界,亦感知不到自己的灵魂。
就像她走入的不是悬河,而是悬河给她架起了一座桥梁,桥梁的对面就是她的记忆,带她走进了三千年前的世界。
第二日清晨。
因为山上没有供人上行的阶梯,白旭山极少有访客,一旦有,要么是江疑,要么就是天外来的熟人。
白鹤仙人很意外这个时候会有女客上山,特地来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发现是曦和,震惊之后感到无比的荣幸,问明了她的来意,便立刻辟了最好的房间给她住。
山上的弟子不多,大约七八个,只是没有女孩。山上最大的孩子十九岁,息衎时值十二,年纪较小,比他再小的便只有一个,是白鹤仙人从野外捡来的孩子,虽然身世可怜,悟性倒是不错,九岁便至入微之境,理所当然地搬到山上与众位师兄同住了。
白鹤仙人是西方梵境佛祖座下修行的神仙,对于教导年轻人修身养性很有一套方法,因此山上这些孩子虽说性情各异,却都是讨人喜欢且守规矩的。虽然白鹤仙人直言让她尽可能在自个儿山上挑个把根骨好的加以教导,怎么说也是长了他的脸面,但曦和并没有与别人抢徒弟的意思,且她收徒素来没个硬规矩,也不一定非要找根骨悟性好的,只要看对了眼便收入门下,因此只是暂住在山上,偶尔指点指点孩子们修行,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在大翎朝各处行走,寻找有资格做自己徒儿的凡人,只是始终都未曾遇到能让她上心的好苗子。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一日,她与江疑在京城西郊闲逛,这时候的京西尚有高坡陡山、丛林密布,风景险而美,时辰近了黄昏,二人却忽然听见了几声狼啸,惊起一片飞鸟。
江疑往那头看了一眼,尽是密布的树林:“大约是几匹狼结了伴儿出来捕猎,时辰不早了,咱们走罢。”
曦和却在原地停顿了一下。
江疑的道行不足以让他感知那方的动静,不意味着她也不行。
那儿有妖气,还有人施法,很远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有的。
她转身向那方掠去:“走,看看。”
高大密集的树林后,是一片光秃秃的断崖。此时,那断崖上有一个人,人的身后有一头母鹿和高高的悬崖,对面则是五匹灰狼,和一个披着狼皮的女人。
江疑“咦”了一声:“那不是白鹤老儿的得意门生么?”
曦和眉梢微动,向着那方仔细看去,那断崖前一身是血的少年果真是息衎。
她皱了皱眉,怎么弄得如此狼狈。不过再仔细看看,他身后的母鹿亦是一身的血,而看息衎摆出的姿态,他身上的血大约也不尽是他自己的。
而对面的那个女人,看其所立的位置,应该是那一小群狼的首领。
唔,是只道行低下的狼妖。
不过,对于此时的息衎来说,即便是如此等级的狼妖,也够他折腾了。
此时双方正在对峙。
五匹灰狼身上亦挂了彩,冲着息衎凶恶地龇着牙,有唾液顺着牙缝落在地上。息衎抬着一只手护着身后的母鹿,后者则瑟瑟发抖。
看这模样,息衎大约是为了救那头母鹿而身陷狼群围攻,且双方已经打过架了,接过是息衎和母鹿被逼上了悬崖。若是普通的狼群,凭他的法力尚可化解危机,但碰上了修行百年的妖怪,这局势便该往反面倒了。
她远远地注视着那断崖上的情形,目光落在息衎满是血污的脸上,最后落入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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