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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斤桃园
江鼎打了个发觉,眼中波光一闪,焦距集中在一点,在视野中立刻便将远处的景色拉近百倍,模模糊糊的远景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山崖绝峰上,有人面壁而坐,做道士打扮,看头发半黑半白,似是老者。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已觉仙风道骨,令人不胜倾慕。
江鼎目光上移,又看向石壁,只见石壁上题着一首诗,四行笔画,纵横峥嵘,仔细看时,写的是:
“曾言万物皆虚妄,
磐石不坚月非明。
一生执剑斩虚妄,
虚妄到头返还真。”
诗句甚是浅白,但细琢磨起来,却别有深意。江鼎吟诵几遍,似乎懂了,但又觉得一头雾水。
重明子道:“你可明白?”
江鼎道:“明白,但不懂。”明白,是他依稀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但不能感同身受。
重明子微笑道:“不懂也罢。这是虞重光自悟的道理,演化的时候,自然而然留在那里。未必便是你的道。”
江鼎问道:“虞重光,就是面壁那位前辈么?”
重明子道:“是我。”
江鼎一惊,道:“可是……”
重明子道:“也是他。”他接着一指,道:“是山上山下,是崇山峻岭,是深谷高岸。是你刚刚遇到的每一个人。是山上的世外桃源,是山下的红尘万丈,凡你所看见的,都是虞重光。”
江鼎抑制住深深的激动,道:“我听说,凡是跨过了化神境界,修者会变成另一种状态,不是人形,而会化为更广大的存在。这么说来,整个洞真墟,就是虞重光前辈所幻化的么?”
重明子微笑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不过比起幻化,用演化更为合适。”
江鼎脸色一红,道:“是。晚辈妄言了。幻化不免说这一切都是虚妄……其实都是真的。”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崖上那首诗,琢磨了一下,觉得又不能说是真的,也不能说是幻的,或者就是亦真亦幻吧。
一想到到了那样的境界,就会演化出万物,江鼎不由神往,就境界来说,修到道境,便是全新的层次,无在而无不在,人合道,道合人,就不是他能理解的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道:“虽然大家都是虞重光前辈演化,但您和其他人不同啊。您就像是真人,不,您就是真人,应该就是虞前辈的化身。所以称呼您为虞前辈也没问题吧?”
重明子眼中光芒湛然,然后黯淡下来,半转过身,道:“不是。我是虞重光,虞重光不是我。你说我不同,指的是人性么?人性来自于灵魄。你觉得,一个洞玄的大修,只有我体内的一点灵魄么?”
江鼎怔住,突然有些发寒。他想起了恩师,玄思真人是化神,虽然没有到洞玄洞彻天机,窥得大道的地步,可也元神大成,超脱三界,已经能够一气化三清。三个化身虽然是一身所出,思想一脉相承,但其实各有所思,各有感情,甚至性情都有微妙的差别,但又确确实实是一个人。他们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当时他便觉得玄妙,化神尚且如此,洞玄难道就不行么?
那就是说……
重明子缓缓道:“你若早来百年,便能看见门派兴旺,弟子如云的情形。那时,不但山上面壁的师兄,堂中打坐的弟子,柳下观鱼的童子,一个个都是生活人物,就是那红尘市井里的凡人,每个人都各有性情,与活人无异。”
江鼎道:“那么……”
重明子声音淡的如白水一样:“虞重光,正在死亡。”
江鼎浑身一抖,重明子道:“你知道我们修道人的死亡,绝非凡人所说的身体长寿。身体不过血肉皮囊,终会腐朽,再留恋不过一守尸奴耳。真正的长生,是灵昧不灭,意识长存。虞重光的意识,本来化身千万,灵性勃勃,但在岁月流逝中,一个个湮灭了。只有我一灵尚存。什么时候我也与他们一样,成为幻境中人,虞重光便真的死了。”
江鼎听得不寒而栗,想起山下那些虽然行动如常,却如玩偶一般的人,又想到眼前人不知何时,也会变成那般,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一个个……熄灭?寿元到了么?”
重明子道:“不是寿元,到了洞玄,已经演化万物,理论上已经脱离人身寿命限制。但对于我们修士来说,不生疾病,不畏寒暑,远离人间的灾厄,却有我们自己劫数。对一般的修士,就是劫。而到了洞玄,另有三个大劫,就是三灾。”
江鼎道:“我听说过。就是水火风三灾。”
重明子道:“正是。洞玄前中后期,都要面对一灾。每过一灾,境界再提升一次。三灾俱过,就能真正跳出轮回,成就造化。但那三灾比天劫更强大百倍,说要渡过,谈何容易?你知道,洞玄境界之所以不落人形,有一个目的就是避灾。天劫理论上是人劫,若化形其他存在,可遮蔽一部分天机,少受灾难。这也是道家修行的法门。可即便如此,三灾的残酷,非经历不能想象。”
“我曾避过水灾,修为更进一步。但是火灾如焚天煮海一般,不烧万物,专烧性灵。我的一个个化身都被烧去了灵识,成为了最简单的存在。你不要以为那些人只是走来走去,他们会说话,但只会说一两句,只会用固定的话语回答,会周而复始的重复做去之前那一天的事情。洞真墟在虞重光死后,还会单独地存在下去,里面的人也会作为单调的影子存在,直到天荒地老。”
他微笑道:“我一直想象,多少年后的某一天,有人误入此间,发现了这么一个奇特的地方,可能会以为这是海市蜃楼,或者某个幻阵,再也想不到,他是一位修士留下的遗骸。甚至连虞重光这个名字,也不会有人知道。”
江鼎只觉得悲从中来,身子微微发抖,重明子道:“好在……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江鼎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惊喜道:“您找到了战胜灾难的方法?”
重明子道:“不,我找到了继承人。”
江鼎一怔,道:“莫不是……”
重明子道:“舍你其谁?”
江鼎道:“我……”
重明子道:“你不愿意?你愿意留下我,等我无声无息陨灭,埋没在深山中,不为人知,就像我从没存在过?”
这句话很重,江鼎只得道:“晚辈绝无此意。”
重明子道:“我自觉无法在灾火中幸存,只是还留恋尘世。就想在湮灭之前,再游历河山,见一见美好风景,看一看新鲜年轻的面孔,因此才去点仙会。本只想,若看道有希望的年轻人,随手指点,留下几番因果,也已足够。哪知道情势变化,竟一步步把你带到了这里,将一切展现给你看。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既然有缘,自然要顺应天意。你若不留下,也是逆势而行了。”
江鼎道:“得遇前辈,不只是有缘,更是晚辈有幸。”
重明子道:“共同有幸。遇到一个有才华,有品性,又投缘的年轻人多难啊。关键在投缘。人品资质再好,世上总有人能兼得,但再好的孩子,不合我的意,也是枉然。人心比天意更难测,我遇到你,天意人心两全,真正是好事。”
江鼎脸一红,他毕竟还年轻,被敬爱的长辈夸奖,不好意思之余,多少有些得意,重明子道:“只有一点不好。”
江鼎想到他之前说的话,道:“您说我轻生。”
重明子道:“像我这样的老人,活了一万多年,经历过多少磨难,受过多少苦。也曾觉得绝望,也曾厌弃轻生,到了生命的最后,还留恋不已,远行千里,享受最后一点时间。你正值青春年少,正是享受年华,抓紧机遇的时候,竟然如此不知轻重。这是因为你不知死的意思。生死间有大恐怖,你看看我,不足以惊心么?”
江鼎只觉得压抑,心口一团气,堵得发不出声音。重明子已经缓过颜色,道:“我并未怪你。只是感慨一二。非我妄自尊大,这洞真墟即使作为门派,也是天下少有。来,你看看”他拉住江鼎,手臂划过一道弧线,把四面八方都划在里面,道,“这洞真墟,不仅仅是虞重光的演化,还有多年的珍藏,财富堆积如山。你继承之后,就算那三大宗门,也比不上你一人。且他悟道的心得,都化入门派当中,无时无处不在,你在门中修行,无论是修为还是心境,都能一日千里。”
他说的天花乱坠,但也是实情,一个洞玄神君所化福地,或许实力规模不如洞阳、丹霞这些大派,但上限和底蕴,却远远过之。甚至早超出了天一榜的极限,让其无从判断。江鼎却不觉得兴奋,心中的悲哀之意如扼住喉咙的手,越收越紧,渐渐地喘不上气来。
重明子停住,再次环顾群山,道:“我有两个要求。”
江鼎道:“您说。”
重明子道:“第一,虞重光去之后,洞真墟只是洞真墟。你继承的是洞真墟宗门,一个传人对宗门的义务,你要尽到。”
江鼎道:“义不容辞。”
重明子点点头,再次道:“第二……希望你留下来,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





太玄经 第239章 二四零
清晨,繁华的市集从沉睡中苏醒,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仿佛变戏法一样,家家户户在短时间内打开大门,走上街道,出摊的出摊,做工的做工,早点铺子升起炊烟,铁匠铺子升起火炉。烟火气蓬勃,人声此起彼伏,远近交织出一副风俗世情画卷。
街上的早点铺子不大,挤挤挨挨摆了五六桌,十几个食客凑在一起,喝粥的、塞包子的、嘬豆腐脑的,一个个也有滋有味。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一面举着大勺搅动大锅,一面笑嘻嘻的给人结账。
这时,对面门一开,一个汉子跑出来,冲到摊子面前。
那掌柜一见,眯起眼睛笑道:“这不是小刘吗?和平常一样,两个包子,一碗豆浆?”
那汉子张了张嘴,左右开裂,突然大声狂笑起来,那掌柜的吓了一跳,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失心疯了,这真是无常……”
话音未落,那汉子一把搂住掌柜,大笑道:“刘哥,我媳妇给我添了个大胖小子。”
那掌柜被他一抱,汤勺掉进锅里,正要发怒,听了这句话,不由得转怒为喜,满脸堆欢,道:“恭喜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汉子道:“就后半响——各位,今天的饭钱都在我账上。我跟大家一起乐一乐!”
这时不认识的,认识的无不站起身来,纷纷笑道:“恭喜恭喜啊。恭喜添人进口……”
那汉子嘴角上瓢,乐得开花了一般,正自跟人吹嘘自家孩儿的模样,就见街角匆匆转过一人,脸色焦急,他便喊道:“那不是李大哥么?过来和兄弟一起……”
那李大哥丝毫没有停留,只停在一家门口,用手拍门,啪啪有声,跟下了一阵暴雨一样。
众人都停住了笑,有人嘀咕道:“这是报丧吧?”
这时大门一开,有个半老头子出来,道:“这不是二郎么?怎么……”
那人跪下磕头,大哭道:“三伯,我父亲夜里去了。”
爷俩抱头痛哭,一时间早点摊的人全都沉默了。连刚刚得了儿子的汉子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那掌柜一面熬汤,一面叹道:“我说生死无常,这包子铺一屉顶一屉,谁知道把谁给顶回去了……”正说着,突然眼角一瞥,叫道:“什么东西?”
就见从柜子下面伸出一只乌漆墨黑的手,一把便抓在了蒸笼里的白面馒头上。
那掌柜抄起汤勺,往那只手上打去,那手飞快的一缩,一个毛孩子从柜台里面钻出来,揣着馒头就跑。那掌柜的骂道:“小兔崽子,没完没了了?看我今天不打你。”
那孩子一面跑,一面不住的回头做鬼脸,笑道:“来啊,来啊。来抓我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这时街上拥着不少人,但他身子滑溜,在缝隙里钻过,居然跑得不慢。
过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道路变得开阔,那孩子撒着欢儿的往前跑去。
这时在大街中央,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他既不是走着,也不是站着,而是坐在街上。
他盘膝而坐,一脸安详,仿佛不是坐在大街上,而是坐在野地里,花丛中,正在郊游。
说也奇怪,那孩子在人群中穿梭,也是来去自如,这时街上十分宽敞,他反而直眉瞪眼,往白衣少年的方向去了。
眼见两人就要撞上,那孩子还是没有改变方向,直到近在咫尺,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轻轻挪了一下身子,正好让过那孩子,由着他冲了过去。
那掌柜在后面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了,叉着腰骂道:“小兔崽子,别让我逮着你!”便悻悻的回了摊子。
一切如常,人流攒动,车水马龙。集市的早晨,在阳光中一点点的流逝。
江鼎观完了这一场悲喜剧,从地上起身,轻轻掸了一下衣襟,扫落似有若无的灰尘。
悲欢转换,生死无常,他又旁观了一次。
到底是经天纬地的大修士所化,虽然丧失了灵性,不会演化出新的故事,但这一遍遍重复的场景,依旧那么鲜活动人。
人是死的,但事情是活的,至少曾经活过,因此情也是真的。市井城镇中,重复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令旁观者也心生感慨,叹息无常。
江鼎最喜欢的,就是在镇中游走,观看这些场景,细细的体会其中人情变化。其中早上这一幕,因为生死悲喜赶在一起,天堂地狱不过一步之遥,细细体味,更有感触,他已经观看过好几次了。
可惜这些大喜大悲的情绪,终究只是例行演出,已经没有玄气产生,他只作为观察人情的窗口,通过人的行为、表情判断情绪和心情,比之直接动用玄气观察,另有一番感悟。
正是这些平常人的喜怒哀乐,比起幻境中那些制造出来的极端恐怖、悲惨的情形,更能炼心,红尘之中好修行,在这片城镇中游历三个月,江鼎觉得成长了许多。该沉淀的,也沉淀了,该看开的,也看开了。
只有一件事,他始终看不开。
日头上升,时间渐渐推到了正午,江鼎起身,去看另一场戏。他在这里消磨的每一天,其实都是排好了的,一个场景到一个场景的变化,并非没有意义。
正当他要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转场,突然眼前一亮,一道符箓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传讯符。一般的传讯符还是要飞行的,但洞真墟中,重明子的符箓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不需要任何条件。
捏碎了传讯符,江鼎感觉到奇怪:来洞真墟三个月了,除了朔望日他会去拜见重明子,问候之余提出修炼上的疑问,其余时间,重明子是不管他的,特意召唤他更是从没有过。这回竟然发传讯符让他过去,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迅速的离开了城镇,江鼎回到了洞真墟的山门。
重明子毕竟不是虞重光,他只是虞重光所化洞真墟的一份子,在洞真墟中有自己的洞府。洞府也很简朴,不过养殖了灵草和装饰用的鲜花,挂着风铃之类的小饰品,充满了生活情趣。
来到洞府中,重明子正在打坐。江鼎深深行礼,道:“前辈,今日安好?”
重明子睁开眼睛,微笑道:“很好。嗯?”他诧异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来了?”
江鼎心中咯噔一下,强笑道:“您叫我来的。”
重明子怔了怔,道:“哦,对了,对。年纪大了,记性有点不好。你别在意啊。”
江鼎的脸色发白,他当然在意,但不是那种在意,而是一种埋藏在心里,深深的恐惧。微垂下头,他还是转了话题,道:“您有什么吩咐?”
重明子一指旁边,江鼎这才发现,桌上竟放着两个小小的锦囊。重明子道:“有你的信,两封。”
江鼎讶道:“洞真墟能收到信笺么?”
重明子道:“当然。我们还是八大福地之一么,总要和外面联络的。有人要给洞真墟寄信,便寄到外面的联络处,由那里发回山门。对了,那一处的人是真的修士,若说你有同门,他们就勉强算是吧。”
江鼎道:“那他们知道……”
重明子摇头,江鼎不再问,道:“谁给我来的信?”
重明子道:“一封来自舒庸国擎天观。一封来自宝玄派。”
江鼎疑惑,这两个地名他都很陌生,尤其是擎天观,他连听都没听过。他倒是知道舒庸国,那是现在朱天之内最强盛的国家了,国力直追当年的古阐国。但他从没有涉足过,怎么会有人给他寄信。
重明子道:“舒庸国在洞阳派势力范围内。擎天观是舒庸国的国观,也是洞阳派重要的分支之一。”
江鼎眉头锁起,道:“这么说,是来找我麻烦的么?”
重明子道:“不像。有恶意的讯息,传不过来。洞阳派不小,金丹修士上百人,左河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其实在派中没多大的影响力。他与擎天观那一支,更是毫无关系。这应该是其他人来的。”
江鼎点头,拆开了第一个锦囊,取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眼,忍不住微笑,道:“是三叔给我的。”
重明子道:“是故人便好。”
江鼎笑道:“是我一个敬爱的长辈。当初一别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我来了洞真墟。”其实倒也不奇怪,点仙会在朱天修仙界算一件大事,江鼎又是会上的风云人物,也勉强算“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甄元诚的信很简单,现在问他近况如何,然后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原来他在舒庸国遇到了年少时的朋友,那朋友挽留他住上些时日,正好他在舒庸国找人,有当地的朋友帮忙比较方便,便在那里暂住,大概一两年时间都不会离开,跟江鼎说一声。
除此之外,甄元诚还跟他捎了东西,丹药之外,就是一些炼剑的材料。江鼎感觉不好意思,他在洞真墟什么都不缺,哪能收甄元诚的东西?
不过这是甄元诚的心意,江鼎将东西留下,又把自己积攒的东西当做回礼寄还即可。
而另一封信……
江鼎还是疑惑,道:“我更不认识宝玄派的人啊?”
重明子道:“寄信的人还挺有名的,在天一榜地榜上也有一号,是宝玄派的逍遥居士陆天舒。”




太玄经 第240章 二三九
“逍遥居士……”江鼎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不认识这个人啊。”
重明子笑道:“此人也算一个风流人物,在地榜上排名在前列的。不过他是近十年来,才加入的宝玄派,之前是个散修。我也是近几年游历时听人说过他的名字。说起他,除了实力不错之外,就是有一点出名。就是他不像个修士。贪图享受。”
江鼎道:“享乐派?”
重明子道:“是啊。他爱吃爱玩爱睡觉。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一身的懒骨头。对身外之物不在意,连修行资源也不在意,有些秘境探索,请他他也不去,只因为太远,耽误他时间了。只有美食和美景能让他稍微挪挪窝。据说他在洞府里养了三百个厨子,每天轮流给他做好吃的。又有三百舞乐,为他表演歌舞。”
江鼎笑道:“听着挺快活的。”
重明子道:“确实。其实修士中贪图享受的也不少,不过大多是到了暮年,上进无望,转而享受人生。也有耽于享乐,修为裹足不进的。但他却是例外,虽然享受,修为却从未搁下,实力更是稳步提升。在宝玄派中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也算一个奇才了。”
江鼎道:“是不是和他的道有关?”
重明子道:“难说,但看来不像。说不定只是个天才,而且挥霍自己的天赋。倘若他勤勤恳恳,或还能更快进步。这样的年轻人有很多……在大世家,大宗门中尤其多。只是大部分天才不够抵消懒惰,便彻底埋没了。”
江鼎可不觉得那个金丹修士可以被他称作年轻人,打开锦囊,只见信很简略,邀请他近期去宝玄派一次。落款就是陆天舒,口气却很熟稔,仿佛很亲近的人。江鼎还是觉得古怪。
收起信笺,他发现袋子里还有东西,倒出来一看,竟是个小小的手环,由十几条细如丝线的玉带绞成,精致好看。上面坠了个小小的牌子。
江鼎一怔,看着这手环,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重明子道:“哦?想起来了?他应该是你的故人,这个想必就是信物吧?”多看了那手环一眼,道:“那牌子应该是给孩子带的长命锁……莫非是你的……亲戚长辈?”一般长命锁,是只有父母或者祖父母这样直系的亲眷才能给孩子带,但直接猜是这样的亲人太冒失了,重明子用了宽泛点的说法。
江鼎眉头一点点锁起。
陆天舒是什么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但脑海中的记忆奇迹般的对那玉环起了一丝反应。
不是对长命锁,而是对玉环,似乎在记忆中闪过一道亮光,与玉环的光泽契合上了,但仔细一想,又记不起来。
这可太奇怪了,他不应该对这种东西有反应啊?
对于陆天舒的亲近,江鼎有些猜测,对方很可能是跟他身体的原主——也就是那个江鼎有关系。那长命锁也可能是原主人的东西。若是原主人看到,或许会想起什么来。
但问题是,他不是原主人啊。
不但不是,他是在原主人魂消魄丧之后才夺舍的,并没有保留任何对方的记忆,就算原主人有什么回忆,他也不可能接收到。如果他产生了记忆,那一定是属于他自己的,也就是天心派江升平的记忆。
怎么可能的?他从来没有来过朱天,也不可能和这里的任何人有过交集啊。
江鼎的疑问落在重明子眼中,知道他为疑惑所困,道:“我记得你是幼年进了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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