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斤桃园
肥沃的淮上平原,建造了一座崇墉百雉的城池。从天上俯瞰,城墙呈五角形,端正的坐落在平原中心。城中房屋鳞次栉比,街道纵横,栖息着将近五十万人口。
这座城池,被称为甄家堡。
甄家堡西南方大门的吊桥缓缓放下,远道而来的车队从此入城。
江鼎透过马车窗,好奇的向外看去。之间两旁街道比沐平城更宽,干净整洁,犹有过之。只是市井繁华颇有不如,路上行人不多,店铺大多数门前冷落,路边殊少摊位行商。
他微感失望,虽然在山上修道为主,但这几日来,或许是太玄经修炼的需要,或许是少年心性使然,他已经喜欢上了人间的烟火气,只觉得此城肃穆有余,繁荣不足。
江鼎忍不住问道:“叔父,当初您在的时候,甄家堡也是这样么?”
甄元诚从打坐中清醒过来,略一侧头,道:“又萧条了许多。落叶知秋,甄家气数将尽,连城中凡人也感觉到了。”
他语气中并无痛惜之意,江鼎感觉得到,他对甄家堡并无多少感情。
如今两人叔侄之情日深,他的感情江鼎感同身受,既然他不可惜,江鼎也就收起了伤春悲秋之情。
行了一阵,之间前方又有一道城墙,围着一处宅邸。城墙虽不如外城高,但也是十分坚固,城外也有护城河。
江鼎奇道:“城中居然又有城。”
甄元诚道:“这是甄家六府之一的山府。这样的府邸,甄家堡共有六座,五边城墙各有一座,中央有一座。五边是甄家五侯旧邸,每侯一府,是为甄家五大宗。中央是甄家祖祠,老祖也在中心休养。”
江鼎道:“五侯?甄家还有四位武阳侯那样的侯爵?”
甄元诚道:“不同,除了甄乘风,其他四侯都是筑基修士。甄家是东阐国唯一的地榜世家,向来尊崇无比。凡是筑基修士,皆可封侯。最繁荣的是上一代五大筑基,人人封侯,建立了五大宗府。然而后来山府的济宁侯甄见貅去世,五角缺一,府中无继承人筑基,这一宗就衰落了。甄乘风是甄见貅次子,天生绝道却心性刚毅,走以武入道,虽然修为不高,战力却是惊人,又深入行伍,屡立战功。皇帝赐恩,另封武阳侯,也算继承了这一宗。”
江鼎点点头,道:“那么另外四宗都有筑基的继承人么?”
甄元诚道:“没有。只是四位老辈筑基还活着罢了。他们还不算太老,刚过百岁,寿数还有一半,若非意外,大概还能撑下去吧。甄乘风虽然封侯,但修士讲究实力,皇帝封的爵位再高,终究不能与筑基相比。他自知其短,十年不回甄家堡。此番回来,也难免要面临许多非议。不说其他四府肯不肯与他并称,就是山府之中,也有修为胜过他的,未必肯服他这个宗主。”
说到这里,那山府的大门打开,车队再次前进,一直行过了外面两处院落才停下。
江鼎下车,就见车队往后面赶去。院中只有几人下车。主要是甄乘风父子。甄公子站在甄乘风身后,虽然依旧身材单弱,衣衫飘飘,仿佛要被风吹飞,但脸色好了许多,病容缓解,略带血色。
甄乘风走过来,笑道:“诚弟,咱们到家了。”说着拉起甄元诚的手,道,“快,跟我一起去拜见母亲。”
甄元诚点头,道:“叫江鼎先去下处。”
甄乘风道:“不必,我说了他是甄家的子侄,一起去滴露观拜见吧。有母亲认可,将来方便许多。我已经安排了,你们住在海澄园,那一带有十几间房子,足够你们住下。行李可以先送过去。先去拜见母亲,不失礼数。”
四人一起沿着长廊往后走去。绕过正堂和几处院子,就见后面出现了一座庵堂,不过两三间青瓦房,旁边种着几株松柏,显得极为清净。
堂前站着两个女冠。甄乘风上前,躬身道:“劳烦姑姑回禀,甄乘风来了。”
一个女冠进去,少时又折返回来,道:“青柳散人有请。”
甄乘风道:“我和诚弟先进去,秋儿,你和江贤侄在这里等着。里面唤你们再进去。”说着和甄元诚一同进去。
剩下两人站在树下,一时默默。
清风徐来,吹落松针,落在甄行秋身上,他轻轻弹指,动作轻柔,便如拂落闲花。江鼎莫名觉得,这苍苍松柏,分外配他的气质。
迈前一步,江鼎轻声问道:“堂中是令祖母?”
甄行秋点点头,道:“是。祖父去后,祖母搬离正堂,避世出家,道号上青下柳。”他轻轻捻动松针,道:“虽然她老人家本意是不问尘世,但红尘万丈,又怎躲得开?只因祖父去后,她是山府唯一的筑基修士,若不出面支持,山府早就塌了。能维持至今,全靠她老人家一力撑天。”
江鼎点头道:“原来是位筑基前辈。”
修士修行不易,每一个境界都有天壤之别,是以每一阶的待遇也是天壤之别。这位女修纵然不理世事,但只要她修为在,一家之主,定海神针的地位稳如泰山。
也就是说,甄乘风要以不出色的修为坐稳山府之主,不得这位的支持,是绝不可能的。
想要问这位青柳散人是否看重甄乘风,江鼎又觉得失礼,毕竟如此赤/裸的关于权位的探问,有些过于私密了。
正犹豫间,一个女冠出来,道:“散人请二位公子进去。”
一进庵堂,就闻到淡淡的檀香气,心神为止一肃。
正堂之中,坐着几个人,当中主位是一道姑,看来三十来岁年纪,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神色淡薄,却掩不住姣好的容貌。两边左右下首各坐了两人。甄乘风坐在左边上首,下首是甄元诚。右边对面坐着两人,皆是中年人形象,五官与甄乘风有三四分相似,应当是兄弟之类。两人都在练气七八层,是练气后期,但不是巅峰,离着筑基还有好远。
甄行秋拉了江鼎一下,跪倒行礼,道:“孙儿行秋拜见祖母。”
江鼎跟着行礼,道:“晚辈江鼎拜见前辈。”
那道姑开口道:“好,你们近前来。”
两人上前,那道姑先看甄行秋,道:“是个好孩子,根基弱了些。我记得老爷留下一个古方,是强身健体的药浴,让你父亲给你试试。”
甄行秋道:“多谢祖母。”
那道姑点点头,刚才那番话算是关照,但她说来只是淡淡,语气平平,似乎并未见真心。然后她转向江鼎。
江鼎也在打量她,用望气术稍作查探,吃了一惊,连忙把惊异掩饰,只是不知掩饰好了没有。那道姑看向江鼎,神色虽然依旧淡漠,但目中闪过一丝惊色。
她一伸手,抓住了江鼎的手,道:“这孩子……是元诚带来的?”
甄乘风在座位上欠身,道:“是。”
道姑缓缓点头,道:“似乎……资质也是一般啊。”
江鼎自练了望气术,有一种奇异的气场罩住自身,外人已经看不出他的资质。但为了方便,他一般伪造自己是八品根骨,下中等,在修道人中算不好的,这也能解释他可以修道,但进境缓慢。
只是没想到,那道姑直接说他资质不好,这样简直失礼了。甄行秋是绝道之体,那道姑尚且不曾评论,却鄙薄江鼎的资质,纵然她是前辈,也太过令人尴尬。
江鼎略一犹豫,那道姑已经道:“这样的孩子,修为落下可惜了。就按照乘风所提议,份例供养,参照行秋。从我的份例中每月拿出十枚聚灵丹给他。”
甄乘风又惊又喜,他刚刚想要协商的是,甄行秋的份例不动,江鼎另外再开一份份例。两个兄弟颇有微词,都道甄行秋是绝道之体,拿一份份例已经浪费,不如直接转给江鼎,不然一个废人,一个外人拿两份份例,实在无理。青柳散人不置可否,要先见见孩子。
一见之下,青柳散人竟然如此厚待,份例不说,还有额外加厚,莫非她和这孩子分外投缘?
甄乘风看向江鼎的目光登时变了,不再是只为留住甄元诚虚应故事,反而琢磨对他看重,讨好青柳散人。
江鼎感到四道目光同时聚在自己脸上,甄乘风是惊喜,甄元诚是关切,另外两道,来自甄家另两个修士,可就带了恶意了,直刺刺的嫉妒,让他分外难受。
青柳散人说完这一句,起身道:“就这样吧。乘云已经把主堂腾了出来。山府的财产账簿,三日之内交割齐全。你们下去。”
底下两个甄家人同时惊动,一人道:“母亲,不是七日么?”
青柳散人回头,道:“我说三日。”一句话语气下坠,露出森然冷意。在座登时噤声,无人敢接话。
几人只得退出,一出庵堂,甄乘风哈哈大笑,道:“乘云,乘空,做哥哥的归来,今日定要一醉方休。”说着不顾两人难看的脸色,当先去了。
江鼎两人落在后面,甄行秋道:“走吧,我带你去海澄园。”
江鼎点头,问道:“甄公子,恕我冒昧,请问这位前辈……是你亲生的祖母么?”
甄行秋微感惊讶,回答道:“是祖父的续弦。我父亲和已故的伯父,两位叔叔都非这位祖母所生。她老人家只有一女。怎么?”
江鼎道:“没什么,问问。”
他心中惊异无比,没想到这位道姑,是“柳”。
太玄经 第67章 六十四
海澄园在山府偏西,临近一处池塘,水边一溜大柳树后面十来间房子,粉墙黑瓦,倒也十分清净。
甄公子将江鼎带到园前,道:“你先歇息,我住在东北边的抱春苑,有时间找我说话。”
江鼎答应,不好意思道:“明知您需要休息,还让你受累带我认路,你赶紧回去吧。”
甄公子笑道:“我最近好多了。说也奇怪,上次与你在湖边见面之后,虽然发作了一回,但之后就好转了,现在反而前所未有的清爽。或许是否极泰来?”
江鼎道:“那真是太好了。”
在他的望气术感应中,甄公子也稍微好了一点儿,至少全身的死气少了一些,但逼迫将近的大限依旧清晰可见。
他的寿命,确实是不多了。
甄公子靠近了一点儿,道:“园中下人,是甄府旧人,恐有轻慢之意,或藏叵测之心。一不可妄自菲薄,二不可掉以轻心。你先试试,驾驭不住,再问诚叔。”
江鼎一怔,这可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他在人间的每一步,应付的人,都是从未经历过的,当真是摸着石头过河。
所幸,他从未被击败过,更没辱没过他天心派弟子的名声。
甄公子叮嘱几句,转身离开。
江鼎进了园中,只见行李已经送到。园中几个下人列队前来拜见。
修士一向求清净,生活也简朴。江鼎在山上从未要人服侍,就是师父身边也无道童侍奉,他只道修士人人如此。却不知甄家富贵数代,开府封地,作风接近人间王侯,也是起居八座,一呼百应。海澄园本是客房,也有十数童仆丫鬟服侍。
对江鼎来说,凡人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本身并无高低贵贱,只是以方外人的角度,对他们的生活状态和心理很有兴趣。见众人行礼拜见,他略感新奇,但并不局促,正常受礼之后,让他们下去。
下去之前,他轻轻用了一下望气术观察。
大量的敬畏和畏缩弥漫着,那是凡人对修士的敬畏,也是下人对主人的敬畏。大部分敬畏都是一样的,只是其中有些许杂味。尝来令人不悦。
那应该是恶意。
饶有兴趣的在几人面上转了一下,江鼎问为首的一个仆从道:“你叫什么?”
那人三十来岁年纪,在一众下人中是年龄最大的,相貌平平,身材敦实,透着朴素忠厚,躬身道:“回少爷,小的名叫李全寿。”
江鼎问道:“你是修士?”
李全寿垂目道:“是。小的为甄家辛勤二十载,去年蒙三老爷赏识,赐下了法决,刚刚修炼入门。”
江鼎道:“你这样的年纪,一年就能修炼到练气二层,是挺不错的了。”
李全寿深深俯首道:“多谢少爷夸奖。”
江鼎看了他几眼,见他低眉顺眼,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满满几乎漾出来的恶意,心中暗想,城府这东西,与身份无关,与修为也无关。
拿江鼎自己来说,虽然聪明伶俐,处事也算明白,但见识还是少,看人还差得远,城府也不足。倘若不是望气术让他感受了对面的恶意,他不知要多久才能发现对方心怀叵测。但即使感觉到恶意,他也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要是有人教教他,如何窥测人心就好了。
但是这种事要跟谁学呢?甄元诚似乎能看通透,但性情沉默刚毅,不是在这些事上用心的人。白希圣倒是想教他,他还真不敢学。
他又转向旁边女仆。宅中女仆不多,为首的是一个青衣妇人,素面朝天,相貌端庄。从气息上看,她情绪稳定,不带偏见,没有恶意也谈不上善意,这样的人,已经算是所有人中对他最好的了。
她也有修为在身,和那李全寿不相上下。
“你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躬身道:“小妇人高三娘。”
江鼎点头,道:“你是负责内宅的?”
那妇人道:“小妇人领着丫鬟们负责少爷起居。”
江鼎道:“那你带我去卧室。”
高三娘带着江鼎往后走,将他带入一间房中。那房间正面三间房,一明两暗,两边用百宝阁隔开,花厅之外,一面是书房,一边是卧室。
江鼎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修士居所,风水格局极佳,灵气充足,长居此地有益身心,一面明镜高悬,两把宝剑镇守,镇住了屋中的阳气。
高三娘对江鼎道:“少爷住在这里,由巧梅,巧菊两个伺候。”说着指了指院子里两个丫角少女。两个少女一起万福行礼。
江鼎正在观看屋中气象,闻言回头,道:“我不用人服侍。”
高三娘欠身道:“少爷可以叫她们呆在耳房,但总归留两个人备用,有事情也方便。譬如刚刚您的行李送过来,就是她们收起来的。她们只管您的日常生活,修炼上的事情一概不管,她们也都没修为,管不了。”
江鼎也不争执,点头道:“也好。你平时在哪里,就让她们在哪里,名义上可以说是服侍我的。”
高三娘欠身应是,请江鼎进了书房,道:“这是您平时歇息的地方。这里——”她指了指墙上,那上面有两处凹槽,道:“这里有保护的阵法,一个是向外保护书房不被闯入,一个是向内。”
说着,她将其中的灵石一按,墙壁闪开一道门,里面是间壁橱,道:“这里头是给您放修炼物品的地方,您的月例供养和外头买来的法器,都可以放在里面。除了您谁都不能打开。”
江鼎心中不以为然,这法阵粗陋非常,布阵的人阵法造诣平平,他一只手可以破开,哪有什么保密性,他若要用,当然还要自己加固。
只是……还是那件事,他不愿意动用阵法。
高三娘将桌子上压着的纸张抽出来,递给江鼎,道,“这是您的份例单子,早上送来的。”犹豫了一下,她低声道:“此间月例是每月初三发放,您若有空,不妨自己领取,当面查点清楚,最好少用他人经手。”
江鼎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月例灵石十枚,聚灵丹十颗,玉石三两。每年精铁百斤,精铜十斤。各色草药十斤,锻炼筋骨药浴一副。三六九月进藏经阁观书一日。”他也不知道这在俗世算大方还是小气,但天心派出身,多少东西都不觉得好。
毕竟与修炼相关,他珍重放好,道:“多谢提醒。后院有其他布置么?比如练功房或者炼器坊之类的。”
高三娘道:“这些房舍都是空的。您和诚老爷住处之外,想做什么用途,尽可自备。只是花销不能走公账。”
江鼎道:“多谢指教。后面有药圃么?”
高三娘一怔,道:“山府有药园,在东边有一顷地。各院没有药圃。你要是要种,只好把花园铲了。”
江鼎往后面转了一圈,发现花园因为是冬季,百草凋零,枯枝横斜,很是荒凉。就算是夏天,这里只有一分地,种菜都不够,何况种药,且土质不好,并不肥沃,不免失望。又问道:“我要开垦药圃,种子去哪里弄?”
高三娘道:“别管什么东西,一般都是两条路。一是去管事那里领,份例以外要钱。二是去坊市自购。”
江鼎道:“坊市?在哪里?”
高三娘道:“城中央就是。围着中心天府周围一圈是坊市。坊市的税收,咱们山府也占一份,是府里的主要经济来源。”
江鼎又问了几个问题,高三娘详尽解答。江鼎对她不亢不卑的性情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很满意,问道:“海澄园里,你是管事么?”
高三娘道:“小妇人不是,是李全寿。”
江鼎道:“你想当管事么?”
高三娘微笑道:“少爷,您过两天再问,我过两天再回答,行么?”
江鼎一怔,认真的看了看她,道:“也好。”
等所有人都退下,江鼎打开壁橱里放置的瓶子,但闻清香扑鼻,果然都聚灵丹。这聚灵丹的品质比向阳子老道的好上不少,已经在正品以上。
只听白希圣道:“真不错,傍上大款了。这家人倒是有钱,一个月十枚聚灵丹,据我所知,价码不低了。我把你牵出去卖,绝对卖不出这个价钱。”
江鼎道:“那当然,就算买一送一,搭上你这个前妖圣,也不值几两银子。且我这样的资质,十枚聚灵丹杯水车薪。还要自己想办法。”
白希圣道:“当然要你自己筹谋,不然你这名门大宗的天才弟子,与寻常人何异?”
江鼎皱眉道:“那个自然,难道我赖上你了么?正好你在这里,我请教一下,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修士家族,会有柳仙呢?”
所谓“胡黄白柳灰”五大仙,说的是五种容易修成妖精的畜生。一般的妖怪修妖,先要开灵智,化横骨,口吐人言,然后才能直立,等到完全化成人形,已经是金丹或者元婴修为。唯有这五种天生灵性的妖怪,极容易化成人形,是天生的妖精。
柳,指的是蛇精。
那位青柳散人,就是一个幻化人身的筑基蛇妖。
白希圣道:“谁知道?大概是哪个被人骗了感情的道友,傻瓜一个。”
江鼎皱眉道:“可是有什么阴谋?”
白希圣冷笑道:“对人有危害,对你们来说是坏事,对妖族来说反而是功德。我还希望她真是厉害角色。可惜不是。你刚刚在她身边,也闻到了她口中清气,若不是百十年没动过血食,哪有这样的清气?无非就是被男人哄得服服帖帖,骗来做牛做马的蠢女妖罢了。这种事情太多,我都懒得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
江鼎突然失笑,道:“我倒听说人类常被妖怪迷住,给吸食了精气,害了一生。怎么听你的意思,反而是妖怪常常吃亏似的?”
白希圣道:“这有什么奇怪?抛开人妖殊途的规则,按事实来说,谁动了真情,谁就吃亏。妖族性情耿直,人类花花肠子多,十起里面七八起是妖族吃亏。”
江鼎道:“人类又不贪图妖怪什么,妖族却要人类精气,且寿命冗长,随时可以抛下旧爱另结新欢。怎么能说妖族吃亏?那她为什么突然对我友好?”
白希圣道:“那自然是因为你沾上了我的气味。我是妖族中的顶尖上位者,她闻到我的气息,自然生出亲近敬畏之意,你是沾了我的光了。”
江鼎大惊,叫道:“我沾了你的气息?在哪里?在哪里?好恶心,我要去洗澡。”
白希圣怒道:“放屁,妖圣灵气何等神妙,旁人哪里求得来?你偷着乐吧……”话音未落,江鼎一溜烟跑了出去,看来是真打水洗澡去了。
白希圣脸色铁青,过了一会儿,才道:“也好,反正你已经到了这里。这等宅门藏污纳秽,你越呆的久了,道心越受玷污。且凭你那点儿见识,如何能立足?还不是要向我请教,到时我稍加引导,你必然越陷越深,早晚入我彀中来。”
太玄经 第68章 六十五
清风徐来,吹皱一池碧水。
已经是隆冬天气,外面滴水成冰,这潭水依旧碧波粼粼,池上些许白气袅袅升起,化入冷冽的寒风中。竟是一池热泉水。
水边铺出一条石板桥,尽头一座临水凉亭,亭上红顶倒映在水面上,如万树丛中一点红蕊,分外娇艳。
亭中,有人舞剑。
站在湖岸,但见亭中剑光点点,风声霍霍,一个白衣身影上下翩飞,如天外仙影。
江鼎站在池边,凝目良久,看清了那长剑的每一招来去,颔首道:“剑法不错。”
然后,他转身离开,沿着另一条青石板路,来到湖边一处水阁之中。
水阁中,另设一桌一椅,一人捧一书,悠然悠哉。
江鼎走进水阁,那人从书中抬起头,笑道:“江少来了。快请坐。来,给江少搬个椅子。”
他背后一个身材高挑,气质英秀的女子转身出阁,不一会儿另外搬了一张太师椅入阁,按照那人的指示,放在桌子对面。
江鼎道:“甄公子好悠闲。”走入阁中,坐在他对面。
坐在桌子旁边,他才发现,甄行秋并非只是看书,桌上放了黄澄澄一座棋盘,上面摆了数十黑白子。甄行秋手指之间,正夹着一枚白子。
他在打谱。
江鼎早听说过下棋,也知道这是一件雅事,却从未见过真的棋局,天心派无人下棋,焦长真据说棋琴书画无所不通,但从未展露过这方面的才能,几个师弟也不将此放在心上。
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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