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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斤桃园
甄元诚这才低声道:“我本不想如此,但遇到了他们,是天意如此。”
江鼎道:“他是您的家人。您出身修真世家么?”
刚刚那中年人也是个修士,不过修为平平,只有炼气期前期,不过筋骨结实,精神健旺,似乎是走的武修。而刚刚那套形肖竹子的枪法,明明是道家枪法,倘若是甄氏家传的枪法,那么甄家是修真世家无疑。
甄元诚道:“淮上甄氏,东阐国数一数二的修真世家,天一榜上地榜世家。只是我不是甄家血脉,也算是……甄家出身吧。”
江鼎点头,甄元诚几乎不愿提起甄家,想必在甄家的生活绝非欢乐的记忆,他也能理解。寄人篱下,不如意事十之*,说不定还有其他大事闹得不愉快。只是他还是问了一句:“刚刚我看那位大人和您还挺亲热,是真情还是假意?”
甄元诚道:“有真有假……谁说的清楚?不过在甄家若真有对我还有几分情谊之人,甄乘风算一个。我这两年修为难复,留在甄家,只能求他庇佑。他虽然不会白白庇佑我,但只要我随他驱策,他也不是翻脸无情之人。鼎儿——”他拉住江鼎的手,道,“如今留在甄家是权宜之计,在他人屋檐下,你会受些委屈。等我修为恢复,自然带你离开。”
江鼎道:“我受委屈有什么打紧?您不要委屈自己才是。倘若甄家果然不能留,咱们就去别的地方。找个清静的地方养两年,哪里不行?”
甄元诚缓缓摇头,道:“只要用心,甄家未必不好。你要记得几件事。”
江鼎道:“您说。”
甄元诚道:“不许提我受伤。”
江鼎道:“那当然,怎能授人以短?”
甄元诚道:“不许提我的修为——尤其是不许说我已经筑基。”
江鼎一怔,道:“他们都不知道您筑基?好,我不说。”
甄元诚点头,又道:“提防甄家上下每一个人。每一个。”他重复了“每一个”三个字,神色严肃。
江鼎一凛,道:“甄家没好人?”
甄元诚道:“有——但是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罢闭目养神。
江鼎见他休息了,不再打扰,心中却按捺不住的好奇——修真世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甄家又是什么样子?
马车一刻不停的向前奔去,带着江鼎奔向他在人间的下一站旅途。





太玄经 第64章 六十二
晚上,车队在驿站休息。
驿丞出面接待,对一行人尤其是甄乘风十分奉承,道:“早就听闻武阳侯归省淮上,路过小驿,特备薄酒为侯爷接风。”
甄乘风道:“不必多事。有酒菜摆一桌,我给诚弟接风,你自忙去。”
当下在驿馆中摆了一桌酒宴,有酒有菜,有鸡有鱼,十分丰盛。甄元诚带着江鼎出席。
甄乘风入席,叹道:“秋儿还是不行,原本进入冬天之后,他病症不见犯,今日不知怎的,发作的十分厉害。刚刚我看了,实在无法赶来。”他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给甄元诚倒,道,“真是酒微菜薄,贤弟将就。我先敬你一杯。”
甄元诚端了酒杯,道:“这没什么,行秋贤侄身体要紧。”说着也饮了一杯,道,“我走的时候,记得贤侄身体健康,怎么病的这么厉害?是什么症候?”
甄乘风叹道:“真不知道。你走了转过两年,我带他回淮上老宅,那时还好好的,他还谒见了老祖,老祖很是宠爱。过了两天,也不知怎地,突然犯起病来,越来越厉害,一犯小十年了,没一日好转。”说着再次倒酒。
甄元诚道:“什么症状?咳嗽?”
甄乘风摇头,道:“也不咳嗽,也不发烧。就是虚,身子越来越虚弱,没有力气。走路要人搀扶,常常一睡大半日,就想要一睡不醒似的。偶尔会吐血,吐完了更虚弱。”
甄元诚道:“似是弱症,然这该是天生的,贤侄并不是。修炼也不能么?”
甄乘风叹道:“他是我儿子。我没有资质,只能走以武入道,他难道就有了?一样是绝道之体。仙家丹药他都不受用。眼看着一日一日……唉,可我也生不出第二个儿子来。看来上天要绝我了。”说着又是一杯饮尽。
甄元诚一向冷峻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松动,道:“兄长何必颓丧?上天庇佑有德之人,贤侄定有转机。”
甄乘风摇头,倒酒道:“倘若上天庇佑有德,那不庇佑我也罢了。这些年我征战沙场,枪下亡魂无数,若有罪孽,我也该承担。可是我就不明白,那些王八蛋都子孙繁茂,凭什么该我断子绝孙?老天爷是怎么长眼睛的?”说着往桌上一拍,一口饮尽杯中淡酒。
甄元诚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兄长这次归省,是带着贤侄去求请老祖赐福么?”
甄乘风道:“不是。我是辞官归乡。”
甄元诚讶然,道:“为何?兄长还春秋正盛,大有可为啊。淮上……又是什么好地方么?”
甄乘风眉毛一挑,道:“诚弟这话有意思了……淮上,当然不是好地方了。”
甄元诚道:“我并无此意。”
甄乘风道:“不不不,懂的人自然懂。淮上是甄氏故土,别的不多,就甄家人多。十个甄家人,就要不安生。一百个甄家人,难免起内乱,一千个甄家人凑在一块儿,啧啧,简直不堪想象。”他呵呵一笑,道:“诚弟,你要觉得我说的不错,咱们哥俩走一杯。”说着端起酒杯。
甄元诚面无表情的举杯,一饮而尽。
甄乘风也干了一杯,道:“这些年我宁可混迹朝廷,与凡俗人为伍,也不回甄氏,不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么?但是啊,是我傻了。”
他缓缓站起,道:“兄弟,是我们都傻了。我最烦人说我是甄家的人,自以为立下功勋,凭着本事得封武阳侯,堂堂正正的自立门户,与甄家无干。可是在别人眼中,我哪一天不是甄家的人?”
又是一杯酒下肚,甄乘风道:“就说这武阳侯,若不是甄家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得到?一门五侯,修真第一世家。甄家兴盛的时候,我是封爵食邑,起居八座的武阳侯,甄家如今落难了,什么武阳侯,自身难保啊。我若不拖家带口会淮上,等甄家崩溃了,我一样难以保全。”
甄元诚皱眉道:“甄氏落难?老祖没了?和哪一家起冲突了?”
甄乘风道:“暂时还没有,但是危机就在眼前了。”
甄元诚喝了一口酒,道:“是么?”
甄乘风跟着喝了一口,突然噗地一声,把酒喷了出来,道:“你看你的脸色,写满了‘活该’两个字。”
甄元诚道:“我从无此意。兄长休要多心。若有此心,见到兄长,也不会相认。”
甄乘风道:“那你也认为,纵然甄家有千万不好,临到关键时刻,还要大家齐心,共抗灾祸了?”
甄元诚道:“未必。您先说,为什么甄家有大难?”
甄乘风道:“你知道天一榜吧?咱们甄家是东阐国唯一的地榜世家,向来在修真界有分量。”
甄元诚道:“是啊。莫非是……”
甄乘风道:“是。到期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天一地榜的规则,是五百年之内有过元婴大修或者现存有金丹修士。咱们高祖大修逝世将有五百年,族中迟迟不出金丹修士。时间一到,就要从榜上落下。虽然咱们还有实力,但已经支持不起一门五侯,修真第一的名声。如今皇族还有几个大族都未必弱于咱们。他们盯着咱们的位置已经多年,只等榜单一落,就该扑上来了。到时甄家能否得保,实在难说。”
甄元诚道:“原来如此。兄长如何打算?”
甄乘风道:“适当如今,救危图存,无非尽力一搏。谁让我们姓甄呢?诚弟,你姓甄么?”
甄元诚道:“我从未改过名姓。”
甄乘风道:“好,兄弟这一句话,我心里好受多了。来,喝一杯。”两人对饮一杯。
甄元诚道:“兄长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甄乘风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把一盘散沙的甄氏家族集合起来。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若要有力量,要把拳头攥起来打人。若不解决这件事,甄家岌岌可危。”他笑道,“诚弟,你说这个力挽狂澜的人选,谁最合适?”
江鼎本来听着,两人说到甄家如何风雨飘摇,虽然不是很懂天一榜是什么,但想起了天心派的困境,不免心有戚戚焉,一团气堵在胸口。待听到甄乘风后面几句话,突然一个激灵,暗道:这是准备趁虚而入,乱中□□么?说什么救危图存,还不是自家的私利。
侧过头,就见甄元诚淡淡的,暗道:甄叔叔早就知道他存的什么心,不会被鼓动。是我见识少,不懂的人心,被人三言两语就哄了去了。他还叫我防备甄家每一个人,这一个我就没防备,他若说服我,我第一个信了。
就听甄元诚语气平平道:“若一定要有一人,那还是兄长你吧。”
甄乘风道:“你会帮我么?”
甄元诚道:“自然。”
甄乘风大喜,道:“兄弟,你我今日饮一杯血酒如何?”
甄元诚目光一抬,道:“兄长这是从行伍里学的么?修道士不必讲究形式。我从不违逆本心。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甄乘风道:“我当然信得过兄弟,可是……若不好好照顾兄弟,我总觉得不踏实。”
甄元诚看着杯中酒,道:“兄长若能应允一事,小弟已经感激不尽。”
甄乘风道:“尽管说。”
甄元诚指着江鼎道:“我这个侄儿,还请照顾。他是个后辈修士。”
江鼎一惊,就要冲口而出,就见甄元诚直直的盯着自己,示意自己不要开口。他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垂下头。
甄乘风眼光一亮,道:“对结义兄长尚且如此重义,何况对自家人?好,诚弟,我岂有不信你的?从此之后,江世兄就是咱们甄家嫡子,也是我的孩儿。我亲生的儿子不能修仙,我这一系的资源份额能给谁啊?当然是给江世兄。”
甄元诚点头道:“多谢。”说着一伸手,按住了江鼎的肩膀,把他缓缓压了下去。
酒宴散后,甄元诚回房,江鼎跟着回去,神色不正,道:“您不喜欢甄家?”
甄元诚道:“谈不上。”
江鼎道:“您若不喜欢甄家,干嘛要受委屈?为我也不值得。天地之大,何必非挑您不喜欢的地方?”
甄元诚道:“在哪里都一样。等价交换,以我之力,为你换几年成长所需资源。甄乘风和我有旧,他的交易公平一些。”
江鼎涨得脸色通红,道:“我能自力更生,但有些许本钱,炼丹我也会,炼器、炼符也行。别说我自己,就是再换取您修养所需,也绰绰有余。”
甄元诚道:“那很好。你有什么,只要能辅助自己的修炼,只管给自己填补,毕竟我能给你的不多,一两年之内我力量有限。但我不许你浪费时间做和修为无关的事。你还年轻,这两年是你修炼关键的时刻,错过了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休要目光短浅,贪一时意气,因为倔强毁了自己的前程。日后修炼小成,鸟出樊笼,鱼游大海,你要怎么报偿都无所谓,但这两年给我抓紧所有的时间,修炼再修炼。”
他将长枪竖立在身前,道,“除非你全不听我的话。我现在未必打得过你,就像这枪,空有丈余长身,立在浮沙上。你把枪推倒了,尽可离去。”
江鼎手缓缓地握住长枪,能感觉枪尖果然虚浮在地面上,只消轻轻一用力,长枪便能应手而倒。
但他无法用力。
连最轻的一丝力量,都无法用出。
非不能为,是不可为。
在这一刻,他蓦地理解了,所谓的不得已。
甄元诚见他沉默,道:“你懂得这个道理便好。现在我传你一门法术。”
江鼎道:“法术?我会不少法术。”
甄元诚道:“这是我家传的秘法——不是这个甄家所传。对你将来处世大有好处。这门法术叫做‘望气术’。”




太玄经 第65章 六十三
“那位年轻人生机勃勃,阳气十足,还不到二十岁。他今天很高兴,兴致高昂,肯定是有好事。”
“那位老者,日暮迟年,不过精神旺盛,没有衰退,至少还有二十年寿命。他也很高兴,满面红光,说不定是要娶小媳妇。”
“咳——”甄元诚从打坐中睁开眼,斥道,“胡说,这你能望得出来?”
江鼎放下车帘,笑嘻嘻道:“合理推测,合理推测。”
甄元诚道:“合理个屁。”斥责一句,又道,“不过你这望气术也有些气候了。悟性很不错。”
江鼎笑道:“是您教导有方。”
现在两人正坐在车上,跟着武阳侯甄乘风的车队,往淮上江氏的家乡行去。一路上甄元诚将一路望气术传给了江鼎。
修仙有一门法术叫望气术,基本上练气初期就会用,基本上就是用来查看修为的,且只能查看比自己低的,比自己高的有些感觉,却看不出来具体修为。
但甄元诚这望气术,大有不同。最大的不同,它虽叫“望气术”,却不是用目望,而是用舌头。
舌为心之窍。
人之心,生机明灭,七情六欲所汇聚,瞬息万变。而这些看不见,摸不透的“气”却有独自的味道,经过特殊的功夫,可以通过舌尖“尝”出来。
所以这门望气术固然能查探修为,甚至能查探不超过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修为,但最强的,是感受生机。
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有的生机,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就像草木有灵气一般,是人生的根本。其实修为也是生机的一种,但生机涵盖的更广。
通过这门望气术,他可以尝出一个人的生命力、活力、精气和情绪。
兴奋还是失落,悲伤还是愤怒,这些七情六欲在他心中渐渐清晰起来。他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看到了直通人心世情的路。
其实太上感应篇也能感应情绪。但只能感应情绪的“力量”。无论喜怒哀乐都是玄气,感应篇不能很好地将他们分清,只能感应出这些情绪有多少玄气。
也就是说,太上感应篇感应的是情绪的二次产品“玄气”,而望气术却能直接接触本源。
这对江鼎实在是重大利好,对他修炼玄典大有裨益。一路上他就是通过望气术辅助玄气,找到玄气源头,推动进度,将自己的修为推上了炼气三层。
甄元诚这一路上始终抓紧一切时间修习打坐,恢复修为。但江鼎通过望气术观察,情况不容乐观。他也不敢表现出担忧,扰乱甄元诚的心绪,一路上尽量说些笑话,活跃气氛。
甄元诚道:“你知道我教你望气术干什么?”
江鼎道:“教我看透人心?”
甄元诚道:“人心似海,就是大罗金仙也未必看得清楚,何况区区望气术?只是能感受情绪,对揣摩善恶之意,多少还有些用处。马上就要到淮上了,你和甄家人相处的时候,要时时记得使用望气术,万不可掉以轻心。”
江鼎道:“好。您也要小心了,千万保重。”
甄元诚道:“我习惯了。”
正说着,只听车声一停,有人在外面喊道:“渡口到了。”
江鼎再次挑开车帘,只见窗外白水茫茫,一条大河泛着滔滔浪花,奔腾远去,水声隆隆,仿佛远古巨兽在咆哮。
甄元诚神色微见恍惚,道:“这里是……淮水。过了淮水,就到了淮上甄家堡。”
车队停在江边,等着渡河。江鼎先下了车,很久没有动弹,先活动了手脚。
后面一辆车在身后停下。江鼎好奇的看去,他认得那辆车是甄家的公子车驾。这一路上,他已经知道了甄家公子的不少事情,但始终缘悭一面。只因这位公子的身体实在是不好,在车上和下处都捂得严严实实,不能见一点儿风。他也常常听到这位公子又吐血了这样的消息,心中略觉得怪异。
这时,两个男仆赶上来,停在后车之前,放下一对马凳,道:“请公子下车。”
车帘一掀,人影一闪,从上面先下来两个头挽双鬟的侍女,一个捧着手炉,一个提着香薰,站在两边。又下来一个年纪稍长的浅绿色衫子的女郎,欠身出来,打起车帘,道:“公子请下车。”
只见一个白衣公子从车上下来,江鼎便觉眼前一亮。
那公子相貌如何俊美,身材如何秀颀,都在其次,身上那种淡然温和的气质,却是他从所未见的。那不同于修士出尘的仙气,而是一种……书卷气?
江鼎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词,顿觉再妥帖也不过了。
温文尔雅,不过如此。
那公子一落地,旁边的侍女早将雪白的皮裘大衣将他裹住,又将平金暖炉塞入他怀中,茸茸的风毛被风吹得飘起,织金缂丝的暗纹又给他平添了三分贵气。
这时,那位公子也感觉到江鼎在看自己,回头看他,微微一笑,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弯了起来,淡淡的暖意扩散开来。
江鼎仿佛能感受到这股暖意,回了一个笑容。
两人都感觉到了友好,那位公子往前踏了一步,两边的侍女立刻簇拥而上,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江鼎感觉到了他的不便,便自行走了过去。
那公子从披风中伸出手来,纤细的手指如玉雕的一般,道:“江少,同路而来,神交已久,今日才得见面,真是好事多磨。”
江鼎便拉住他的手,道:“甄公子,我也是早想见到你了。”
握住那公子的手,江鼎感觉一亮,明明那公子手上的肌肤都被暖炉暖热了,但是暖意之下,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寒玉一般的冰冷,几乎不似血肉之躯。
江鼎心中跟着一凉,不由抬起眼来,仔细看对方,舌尖微微一乍。
这一看,江鼎的瞳孔一缩,心中一紧,几乎不敢相信。
甄公子笑道:“虽然是初见,却好像旧友。倾盖如故,正是……”话音未落,脸色一白,突然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到江鼎身上,身子也倾了下去。
江鼎大骇,连忙扶住他,道:“甄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侍女拥上,将甄公子架起来,只见他面如白纸,呼吸微弱,唇间全是血迹,竟已经不省人事了。
江鼎心里发慌,道:“怎么就这样了?”
那些侍女比他镇定得多,将甄公子搭起,送回车上,有人去通传,甄乘风小跑过来,进入车里查看。
人流攒动,江鼎被挤出了队伍,兀自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退到了甄元诚旁边,才醒过神来。甄元诚也看到刚刚那一幕,道:“这孩子的身体竟到如此地步,当年还是活泼健康的孩子。世事无常。”
江鼎心中郁郁,道:“真可惜了这样一个人物。”
就听有人叫喊道:“船来啦,船来啦!”
回过头,就见一列船队渐渐靠岸,淮水上的渡船终于来了。
站在船头,江鼎心中烦乱,江上风大,吹得他阵阵发冷。
就听白希圣道:“你竟然伤春悲秋了?这还是你么?”
江鼎摇头,任由那白狐跳到扶栏上——刚刚那句话是白狐的心传,并非白希圣所言,船上有外人,他不能肆无忌惮的化形。
白希圣道:“你究竟为什么这么难过。是因为他大限将至?”
江鼎一怔,道:“你看出来了?”他是通过望气术感受出来的,没想到白希圣也看出来了。
白希圣道:“我闻出来的,真是奇怪,小小年纪,身上一股死气。这种人连邪魔都要离他远远地。”
江鼎道:“你说也奇怪,他也没病,也没伤,也不是胎里弱,也不是受到了什么诅咒,就是大限将至,就像生命线被拦腰砍断了一大半,这是什么道理?”
白希圣道:“这有什么,这种事情正有个解释,就是折了寿。”
江鼎点头,道:“也有可能。可是为什么折寿呢?我听说当初他不这样。”
白希圣道:“用你们的话说,缺了大德,遭了天谴了呗。”
江鼎皱眉,道:“他断不至于。”
白希圣道:“你认得他么?就说不至于?不过我也认为不止是缺德。你们人类五行缺德的多了,还不是个个活得好好的?他定是牵动了什么天机,惹下业果,才折了几十年的寿命。反正是人力不可为,只有天可为。”
江鼎嗯了一声,道:“或许吧。”
他手指微微张开,掌心中露出一支木签,只有指头粗细,上面刻着一个晦暗难明的符号。
这支签不是他的,是甄公子刚刚和着血吐出来的,喷到了他身上。江鼎鬼使神差的一抓,就抓到了手里。虽然木签从鲜血中取出来,但不带丝毫血迹,只有半新不旧的木头颜色,显得如此平平无奇。
握住那支不起眼的木签,江鼎疑惑丛生,他隐隐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这支木签在他手里握着,就像握住了一个当初的旧物,异常的亲切熟稔,似乎这东西天生就属于他似的。
怪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心中各种疑虑纷扰,不能阻止大船破开波浪,一路向前。远远地,就见对面一片乌压压的建筑,鳞次栉比,铺满了江岸。
就听有人叫道:“甄家堡到啦!”
船队缓缓停靠在码头,放下甲板,人货依次下船。
这一段旅途,至此告一段落。




太玄经 第66章 楔子
淮水汤汤,浩浩东去。
奔腾的淮水,进入河陆郡时骤然转北,流淌数十里之后,再转而向东,形成了一道大拐弯。拐弯处内岸冲击出了方圆百里一片平原沃野,世称淮上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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