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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斤桃园
他露出追忆神色,道:“我小的时候,家里贫穷,每到冬天就是个艰难的坎儿,若过不去,就要活活冻死。那一年大雪,我唯一的姐姐冻死了,我钻在枯草堆里取暖,摸着她的手一点点冷下来……若非被公子收留,我哪有今日?”轻轻地垂下头,似乎被沉重的记忆压得无法抬头,又似乎只是在掩饰自己的痛苦。
江鼎默然,若在数日之前,聂参说的这些,他听了虽然恻然,却不能理解,但在环境中挣扎多年,见过了世间悲苦,一丝丝感同身受,渗入了他的血液。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他现在也能理解这句话了。
虽然理解,但毕竟时过境迁,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终究无益,江鼎随意说些沿路风光岔开,又问他和剑修前辈联系了没有。
聂参道:“自从上次和前辈分别,再没见过他。但他给我留了一把小剑。”他手指一晃,指尖一指长的剑芒闪过,“当时小剑本是哑然无光的。他说道这小剑上的铜锈会一点点脱落,等到剑锈尽落,恢复锋芒的一日,他便回来找我,那时就是我做决定的时候。”
江鼎道:“快到了吧?”
聂参道:“是啊。那天我起来,就见剑光如镜,已经能照见我的面目。我便知道时限迫在眉睫,匆匆忙忙向公子讨了最后一个任务,谁知道竟冒进了,险些送命。好在终究过了这一关。”
江鼎道:“历尽曲折,终究修成个正果,恭喜你啦。回去把身后事料理一下……”说到这里,他觉得有些措辞不当,哂笑道,“你懂我的意思,然后就可以转入新途了。”
聂参道:“我也期待良久了。不过现在又希望能慢一些,耽搁几日,多给我几天时间,辞一辞公子和兄弟们,最好过了二月二再走。”
江鼎道:“二月二是什么大日子么?”
聂参道:“二月二,龙抬头,过新春啊。”
江鼎诧异,聂参解释道:“按理说应当是正月新年的。只是近些年来,冬日连降大雪,妖邪齐出,新春时间往往是妖邪侵袭最厉害的时候,大家提心吊胆还来不及,哪能过好年?到了二月二时,一般大雪化去,妖邪灾平息,又有草木生发,像个新春了。因此在这一天,能好好的过个节日。是以现在二月二反而重要起来,差点比新年还要紧。”
江鼎点点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得这样的习俗,道:“那一日甄家堡也热闹吧?”
聂参道:“自然。从前一日开始就唱大戏,一连唱十几天。二月二正日子,还有一场大宴会,虽比不上祭祖,但所有人都到场,甄家大小宗,门客门徒,甚至下人都一起饮宴,庆祝一年平安过去。晚上还有烟花盛会,直到深夜。”
江鼎也十分高兴,被修罗使者和幻境伤了这么久,他最喜欢这样热闹欢乐、无忧无虑的气氛,让人开怀一笑,能治愈心中伤痕,更别说还是大宗玄气进账了。
那就先快快乐乐的过一个龙抬头,然后便闭关筑基吧。
在路上走了几日,已经到了淮水。
两人站在渡口上等船。淮水中,除了私人船只,向来只有半日一班的大渡船。江鼎他们来的早些,恐要等上一个多时辰。好在这时淮上春景融融,只看景色也不觉寂寞。
到了中午,渡船靠岸,船上人先下来,岸上等着的人才能上去。江鼎在后面排队,就见船上陆陆续续下来几个人,都是寻常打扮,也有修士,也有俗人。
突然,江鼎的目光掠过其中一人,心中一动,暗觉此人有些熟悉,舌尖轻轻一砸,神色凝重下来。
沉吟了一下,江鼎低声对聂参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说罢身子缓缓退后。聂参恍若无事,径自上船。
江鼎却无声无息的退到了渡口一边,身子一动,周围的清风如屏障一般覆盖了他的身形,他原地消失了。
风遁。
用风遁术隐藏了行迹,江鼎盯住了刚刚下来的那人。
那人从表面上看,其貌不扬,衣着也寒酸,身上只有浅浅一层修为,就是个寻常散修。但江鼎却用望气术探查过,此人的修为,已经是炼气期顶峰。
而且那张脸皮,也分明是假的,江鼎虽不能看出易容的破绽,却从气息中发现,此人是甄家一个大有前途的年轻弟子,叫做甄行燧还是什么来着。虽然不是很熟,但江鼎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就把他的气息记了下来。
一个甄家大宗的公子,出门混在凡俗人中坐普通渡船,又这么遮遮掩掩的,分明是心怀鬼胎。虽然不关江鼎的事,但他也客居甄家这么多日子,总有一份责任在。若是那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他也当尽力阻止。
甄行燧下船之后,竟坐上了一辆俗世马车,沿着阐国古道行进。江鼎越发惊异,跟着马车一路行去。好在马车不显眼之余,速度也慢,追踪起来分外容易。
马车一路行进,进入一座小镇。那小镇本就偏僻,在妖邪灾祸中又大受损害,镇中十室九空,就剩下一些浮浪人和散修居住。马车停在镇口,甄行燧独自进去,以他此时的衣着和相貌,进这样的小镇毫不显眼。
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里钻来钻去,甄行燧钻进了一处破败的房屋。江鼎跟着走上几步,一抬头,见门框上刻画着五道竖痕,不由皱眉。
这五道痕迹,是五指盟的秘记。而且只有那几个最隐秘的小组才可以用,江鼎所属的黑九组就在其中。
又是他们……这回又要干什么了?
江鼎心中凝重,倘若是别人,那还罢了,但五指盟势力广大,行事诡秘,且触手伸的很长,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他们搅风搅雨。而他深知,其幕后有怎么样一只黑手。凡是他们牵扯在内的,必定不是寻常阴谋。
又用望气决确定了一下,他稍松了口一气,屋中并没有筑基修士。既然全是练气修士,他行事也可以大胆一些。
江鼎掌握的法术中,原有视听之法,捏起一个法决,耳边的各种声音登时扩大数倍,区区一道墙壁更不值一提,无数嘈杂之音中,他立刻捕捉到了其中一段窃窃私语。
“这就是道友要的东西,来历都写上了。”
这个声音江鼎不认得,想必是五指盟的人。
这时,甄行燧喜悦的声音传来,“好,家祖要的就是这个。有这东西,那老货在劫难逃。”
江鼎皱眉,暗道:家祖?是甄家老祖么?还是他祖父,甄家五侯之一的某位?那老货又是谁?也是某位甄侯么?这件事背后□□啊。
接着,甄行燧又道:“请得那几位人物到了么?”
对方道:“三位高手今晚就到,都是从西阐国请来的,完全符合贵府需要的条件。更附送‘五湖金山禁法’一阵,助贵府明日旗开得胜。”
甄行燧笑道:“好。明日若大功告成,必然加倍履行与贵盟约定。”
两人又互相吹捧几句,甄行燧从门中告辞出来,手中提着一个比寻常鸟笼稍小些的笼子,被纱布罩着,又上了马车。
江鼎心知那笼子就是他此行的收获,里面必然是活物,唯有如此,才装不进乾坤袋里,只有提在手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光看是看不出来的,显然需要进一步探查。
这时江鼎却面临一个选择。是从甄行燧入手,还是从五指盟这边入手?甄行燧只有一人,虽然修为还不错,但江鼎在同阶之中,向来是横扫的,区区一个甄行燧不在话下,从他入手十拿九稳。然而此人不过是个跑腿的,拿下他恐打草惊蛇。
而从五指盟入手,行事就要危险些。屋中虽没有筑基高手,但人数不少。江鼎也深知五指盟这样的秘密据点必有阵法守护,也就是说他们占有地利。江鼎独一人强攻,是很难成功的。
不过他还有一个取巧处,就是本身也是五指盟中人,且也有秘密身份。凭借身份混进去,或许能兵不血刃的诈出些东西来。
沉吟了一下,江鼎还是觉得从五指盟这边入手好些,刚要整好衣服进去,就听白希圣的声音响起,道:“去追那辆马车。”
江鼎一怔,道:“追甄行燧?继续跟踪么?”
白希圣道:“不是,我叫你去截下他,把他手里的笼子夺下来。”
江鼎道:“为什么?”
白希圣肃然道:“因为那里面,有故人的气息。”





太玄经 第146章 一四四
江鼎一凛,道:“是你的同伴,是妖修?”
倘若是妖修,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用笼子,不过那笼子也太小了,比装鹦鹉的鸟笼子还小,恐怕装不下一只狐狸。莫非是刚出生的幼狐?
白希圣道:“谈不上伙伴。只是在那个年代同为妖修,彼此有些交集。说起来不是同道,当年也有些龃龉。不过这么多年了,乍逢当年旧人,难免感慨。那当然也不是他,或许是他一位后人。你去救那孩子出来,我自有重谢。”
江鼎道:“说什么重谢?既是你的事,理当尽责。”说罢身子一晃,已经跟了上去。
甄行燧坐在马车里,心情十分愉悦。为了这个局,他祖父布置了数月,他自己也跑前跑后,忙了月余,今日万事俱备,明日终于要行事,也有些如释重负了。
手指抚摸了一下笼子上的轻纱,他略起了心思,暗道:不知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模样?我先瞧一瞧?虽然听说此物危险,多看易受伤害,但只看一眼,料也无妨吧?
想到这里,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挑笼子上的纱罩,凑过一只眼看去。
隐隐约约的,他看到了一条尾巴。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寒光从窗外穿来。
甄行燧大叫一声,往旁边躲避,却已经玩了,剑光已经到了眼前。
眼见剑光扑面,甄行燧一阵眩晕,扑通一声,向后倒去。一人收剑,将他和笼子一起提出车外,正是江鼎。
随意的将甄行燧扔在地上,江鼎也不管他。刚刚他并没有用剑伤害甄行燧,只用剑光压迫他的神经,让他昏了过去。这其中剑气的拿捏巧妙异常,一般剑修对着普通人都绝难做到,何况是对自己修为相仿的对手。
放开甄行燧,江鼎将笼子放下,伸手挑起纱罩。
轻纱落下,露出笼中物来。
出乎意料,那是条雪白的小蛇,也不过手指粗细,半臂长短,盘在笼子当中,不住的吐信。
江鼎和它目光一对,发觉那双蛇目中光芒特异,多看了一眼,便觉得头脑一昏,全身都虚飘飘的。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在环境中熬了多年,他魂魄何等坚固,霎时间,便清醒过来。伸手在笼子上一拍,道:“你怎么不分好歹?”
白希圣在后面现形出来,道:“他太小了。不懂得分敌友,且是给吓怕了。”
江鼎看了一眼笼子,那笼子是金丝编织,上面贴满了禁锢的符箓。若非如此,恐怕这条特异的小蛇也没那么容易被关住。
白希圣在笼子前蹲下,道:“果然是羽蛇族。早在万年之前,那族类就凋零的厉害,我还道过不多久就灭绝了。没想到居然延续到了现在。”
江鼎仔细看时,果然见小蛇头侧,有白色的绒毛,似乎是羽毛,只是因为稀薄,不容易看清,道:“我没听过这个种族。”
白希圣道:“没听过也是寻常。这本不是天生的灵兽,而是其他的妖族变异出来的。因为变异,所以血脉不稳定,常常以潜力的方式在血脉中栖息,表现为普通蛇类。隔了几代乃至几十代,突然在某个后代身体上觉醒。这小子是个幸运儿。羽蛇血脉虽然是后天,但威力无比,不逊于许多天生的灵脉。我就曾见过一个羽蛇大妖,实力当真不错,就连我……当年的我也要另眼相看。”
江鼎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尽不实,恐怕当年那位大妖,可不只是另眼相看那么简单,也不揭穿他,只皱眉道:“既然如此,甄行燧他们要这条小蛇做什么?是要把它驯为灵兽么?”
白希圣不屑道:“驯为灵兽?他们也配。羽蛇的潜力何等巨大,纵然元婴修士都垂涎,哪轮到这些货色?他们怕是连羽蛇都没听过,根本不可能专门寻找。估计就是误打误撞罢了。”他沉吟道,“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这小家伙身份特殊,关系到一个‘老货’,又和他们明天进行的阴谋有关。”
江鼎也皱眉思索,突然心中一动,道:“我好像有些知道了。”
白希圣道:“什么你就知道了?”他也在暗暗思索,始终没有线索,江鼎竟抢先他一步,令一向自负的他颇感不爽。
江鼎伸手在甄行燧身上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张信笺,又打开看了,神色越发凝重,道:“果然是一个阴谋。”
白希圣道:“阴谋?和你有关系么?”
江鼎合上信笺,道:“有。”
正在这时,只见天空一亮,青色的剑光横穿天际,往这边飞来。虽然还在天上,凌厉之气扑面而来,将方圆百丈罩在其中。
江鼎脸色一变,道:“该死。”提起笼子,身子一虚,化入风中,又以风遁术脱身。
他刚刚离开,一道剑光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江鼎落脚处,却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落地之后,先看了一眼甄行燧,脸色难看,暴怒道:“什么人敢碍我的事?”
这时江鼎已经销声匿迹,那中年人却是冷笑一声,道:“想从我甄见蟠手中逃脱,没那么容易。”说着取出一管竹管,轻轻摇了摇,盯住了一个方向。
正当他要拔腿追去,另外一道剑光已经到了,却是个青年人,看外表年纪不大,但已经是筑基修为,跟上来道:“祖父。”
甄见蟠道:“把这不成器的东西带回去,接着把事情了结。叫你父亲和叔父,注意点东南边儿的动静。不管我追不追得回那小畜生,明天都按时发动。我还就不信,已经是天罗地网,那贱人那能飞的出去?”
他说一句,那青年答应一句,末了躬身领命,又道:“祖父一个人追去,会不会有些危险?”
甄见蟠道:“无妨,一个练气小辈。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待我抓住他严加拷问。你不必担心,咱们这一次是阳谋,而非阴谋。道理在我们这边,势力更是悬殊,纵然有些意外,结果必然是一定的。”说罢纵身往江鼎去处追去。
两人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一追一赶,竟追踪了数百里,一直从正午追到傍晚。甄见蟠虽然信心十足,也不由有些惊疑,不知这小辈怎么有这么长的毅力。不过也放下心来——此子必然是一人独来独往,倘若有背后势力,岂能不来接应?看他仓皇失措,终究是逃不过自己手掌心,到时追上,将他击杀,夺回小蛇,大计便可后顾无忧。
他这里心存疑惑,江鼎那还郁闷呢。他又和甄见蟠见识不同,在他想来,他有百遁术防身,遁法妙绝天下,又会收敛气息,一个筑基中期的老者怎么老是甩不掉?但事实是那老者犹如跗骨之蛆,连着追杀他几百里地毫无退意。有时明明甩脱了,那老者隔了一会儿,又能追上来,就好像他在江鼎身边有一只眼睛一般。
不过江鼎也知道世上有许多追踪奇术,有的甚至能追踪比自己境界还高的修士,像他这样修为比对方低的,追踪起来更加容易。当然反追踪术也有许多,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凭借什么来追踪的,就很难有效的甩掉对方。
到底那老者是用什么线索追踪的?痕迹,气味,气息,还是其他?
想到这里,他眉头越发皱起了起来。
这时,白希圣在空中浮现,道:“你又卷进了麻烦。不,应该说你又自找麻烦。”
江鼎道:“这虽然是我自找的,但我若不找,至迟一日,麻烦也会来找我。现在还至少有些防备。”
白希圣道:“看你怪可怜的,我来帮忙吧?如今我多了一条尾巴,虽然还是不能动手,将这家伙引走困住,还是有些把握的。”
江鼎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麻烦你把这家伙引走,我还要回去报信。不然明天之后就真的迟了。”
说完,他又摇头道,“就算现在,恐怕也迟了,报信一途,不过聊胜于无而已。”
白希圣讶道:“怎么,对付这场阴谋,难道提前布置,有心算无心也不足以逆转么?”
江鼎道:“不够。对方的势力比想象中大。刚才那老儿,是甄家五侯中的枣阳侯甄见蟠。”
白希圣道:“谁知道他们是谁?”
江鼎道:“我也只有个印象。但关键是——甄行燧不是甄见蟠的孙子。”
白希圣目光一动,道:“这么说来……”
江鼎道:“是啊。如果甄行燧的祖父也参与的话,至少就是两个筑基修士。他们又分别代表两个大宗,两方夹击……不容乐观啊。”
白希圣道:“甄家两个大宗……这么说,他们不是对付你,而是对付……山府吧。”
江鼎道:“自然如此,我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叫两个府一起对付我。”
白希圣道:“原来是甄家内乱,他们狗咬狗,与你什么想干?”
江鼎道:“人非草木,岂是一句不相干就能抹杀的。况且覆巢之下无完卵,我还没那么大本事超脱。”
白希圣道:“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管了。”
江鼎道:“但求尽我所能。”
白希圣道:“也罢。那么就不妨干漂亮点儿。引开他做什么?趁着夜黑风高,把这老儿干掉。”




太玄经 第147章 一四五
夜幕降临,月黑风高。
不知不觉中,这场追逐战已经进行了四个时辰,从正午直到深夜。
甄见蟠心中略感烦躁。人的心情会受到外界的影响,越是阴沉的天气,人便会越会感到压抑。
今夜便是个阴沉的夜晚。
说来也奇怪,白天明明是晴好天气,到得晚间,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乌云,霎时间遮蔽天空,越压越低,将星光月色彻底的遮住,周围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这种情况,视线是一定会受到影响的,就算是修士也一样。除非能飞跃云端,不然纵然修士不至于摸黑,视野也会急剧收窄。
这种天气,可不适宜做某些活计,比如追踪。因为视线受制,太容易追丢了。
那小子……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甄见蟠冷笑,目光如电,直入黑暗。仿佛要穿透重重夜幕,捕捉到江鼎的身影。
自然,他现在看不见,但也有绝对的把握,江鼎逃不了。
江鼎也猜测过,甄见蟠到底是凭什么追踪他的踪迹,是气息,是气味还是其他痕迹?
然而事实上,他都猜错了。甄见蟠并非追踪,他用的更简单,更直接的办法。
卜算。
很少有人知道,甄家有天衍卜算一道的传承,盖因此道是修真百艺中最神秘最艰难一道,寻常宗门也难以涉及,何况世俗修真世家。但甄家确确实实有这一道的传承,虽然十分零散,并不成道统,可却是十分高深,是第一流的传承。
只是天算一道,实在艰难,对资质又有极高的要求,甄家涉及此道的修士不多。甄家五侯中,学习此道的只有族长甄见龙和甄见蟠两人而已。甄见蟠修为不及甄见龙,但卜算一道,在甄家不做第二人想,即使是老祖,也未必强过他。
当然推演天算不是那么容易的,若真要测吉凶,知天命,不但要准备万全,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不能随意测算。但在已知小辈气息的情况下,测算对方的方向,实在太简单。他只需随手卜算,江鼎在百里之内,无处遁形。
也就是说,无论江鼎怎么掩藏痕迹也好,甄见蟠都无所谓,他本是直接问天道的,除非江鼎能直接遮蔽天机,否则没办法瞒过甄见蟠。
这世上,奇人异士本多,遮蔽天机的方法自然也是有的,但从没听说练气修士能做到,甄见蟠也不怕江鼎玩出什么花样。虽然这小子遁术神奇,但练气修士的底蕴无法和筑基想必,只要自己不追丢了,这场拉锯战,必定是自家胜利。
只是……如此压抑的夜色,还是让人心烦啊。
甄见蟠手指一曲,露出一根短短的竹筹,五指不动,只口中念念有词,竹筹无风自动,在他虎口转了一个圈,指向了东南方。
那边——
甄见蟠找到了方向,正要奔去,突然听到一声嘶嘶的声音——
似乎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人对这样的声音本能的感到不适,甄见蟠也觉得心底麻了一下,背脊耸动了一下。紧接着,就听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夜空中,令人毛骨悚然。
是那小子的声音?
甄见蟠愣住了,一时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他到底是筑基修士,经验老辣,立刻反应过来——那小子出事了。
出事又有两种可能,真的出事,或者圈套。
若是出事,倒也不奇怪,此地离着淮上已远,渐渐到了荒郊野岭,遇到些厉害的妖修,拿下个炼气期的小子实在不算什么。
而刚刚那清晰可闻的蛇吐信一样的声音,也暗示了这一点。
但同时,也要考虑到这是不是个圈套。虽然以区区一个炼气期小辈,用圈套算计筑基期前辈,可能性不大,且成功也无益,不大可能真正伤害筑基修士,最多能拖延一些时间,但甄见蟠人老谨慎,不得不慎重考虑。
沉吟了一下,甄见蟠将手中竹筹再次转起,口中默念卜辞。竹筹划了一个大圈,再次回归原位。
占卜结果——凶。
甄见蟠脸色一变,后退了一步。几乎就要退走,但紧接着,又停了下来。
他有些怀疑,总觉得不应该是凶。
若是按照一般顺序占卜,沐浴焚香,凝神静气,准备下应用之物,发动天演之术,那不用说,肯定是足以确信的,但在这里随手占卜,万事无备,出错的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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