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斤桃园
太玄经 第199章 一九八
甄行秋淡淡道:“失控?你说我么?”
江鼎道:“不是你,还有别人吗?你指使沈依楼放出妖邪,我还可以理解,后面大概藏着你深深的野心,虽然可憎,但也能够揣测。然而看看你之后都干了些什么?戳穿青柳的身份,让一个心存善意的妖修走上绝路。甄家堡崩溃。散播谣言,跳动甄家内斗,又把外面的宗门引诱到秘境里。让霍怒他们自毁前程进入秘境,把甄家后辈弟子一网打尽。”
他接着道:“还有一件,你可能不放在心上,却差点毁了聂参。这事和你前面做的这些事情一脉相传,就是根本毫无意义,就是一味的害人害己。如果说甄家从外到内的崩溃、自甘堕落是看不见未来,心里失衡,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
甄行秋微笑道:“是么?你觉得这些不可理解么?我却觉得其中逻辑清晰,且大有意义。”
江鼎道:“你一定是疯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有理智存在,甚至精明的可怕。比如给青柳送药的时候,你很快就判断出我就在里面,立刻倒戈,让青柳以为你是被逼迫来的,不但不害你,还心生同情,轻易全身而退。又比如你造假九尾狐画像,做镜像天机碑——天机碑存在的消息,是不是根本就是你放给甄奉常他们的?为的就是找到把甄家弟子聚集起来,一网打尽的场景。计划的也不错。可是小处再精明有什么用?大方向上,你就像扑火的飞蛾,除了毁灭,根本没有出路。你兴风作浪的意义何在?”
甄行秋笑了笑,道:“意义么?刚刚你不就说了么?为了毁灭。”
江鼎皱眉道:“毁灭?毁灭什么?天下?还是甄家?你恨甄家?”
甄行秋道:“恨么,也有一点,甄家这样的家族,招人恨,是不是?”
江鼎道:“确实。但应该不是你的理由。”
甄行秋道:“是啊……刚刚你问我意义,其实我也在问我自己意义,从很小的时候。”
他目光远远地放出,道:“我从小生在修士家族,却是绝道之体,不光是我,我父亲也是绝道之体。其他的兄弟虽然没有明说,但看我的意思,都是说——这真是个不知所谓的人,生在修士家族毫无意义。我从小就想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江鼎道:“后来你找到了——那是那个?”
甄行秋道:“是从得到天机签那时开始。我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看透人心,推算未来。这是那些堂兄弟们都没有掌握的力量。但我依旧是个凡人,这些力量虽然强大,但如果我不展示,不用他们做点什么,就会随着我短短的寿命所埋没。我怎么能允许有这样力量的我依旧无所作为?我要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他再次咳嗽起来,面庞竟升起一丝红晕,坐直了身体,自己从棋盒中取出一枚棋子,重重扣在棋盘上,“有道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本就是劳心者,现在更有看透人心的力量。我若能操纵人心,纵然力量不及修士万一,我依旧能操纵他们。让修士成为我的棋子。”
江鼎道:“你已经做到了。你掌握着几千五指盟骨干,还有几万外围,一举一动都能牵扯百万人的命运,这不是成就么?你能做到非常了不起,为什么不珍惜,反而要一手葬送自己的基业,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霍怒他们也是被你逼死的。”
甄行秋道:“太轻松了香港之梦。掌握人心这种事,只要摸到了规则,便不是难事。我建立五指盟,比想象中的容易太多。所谓的修士,甚至比凡人更愚蠢和懦弱,人品更不必说了。我宁可相信凡人骑士,也不相信修士。我身边一个修士都没有,都是些凡人。”
江鼎道:“你也容不下高人。”说着静静下了一子。
甄行秋不答,只道:“掌握五指盟算成就么?不,五指盟只是一个工具。你知道五指盟的意义吗?五指,就是手指,我拥有手指,这算成就么?把手指攥成拳头,打出去,打下目标,才算一点儿成就。”
江鼎道:“那你也该建设一些成就,而不是去毁灭。”
甄行秋道:“时间不够。不够。倘若我还有二十年寿命,我倒可以去建造点儿什么,可惜没有。我只有如朝露般短暂的生命。因此与其半途而废,留下一处烂尾的丰碑,不如去毁灭。几年,足够毁灭很多东西了。毁灭留下的痕迹,和建造是一样的。”
江鼎云怒道“害人与积善一样?从没听说过。”
甄行秋道:“没听过没关系,你只要看见就够——可惜你看不见了。我的计划如果成功,整个修真界,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恐慌之中。我会自己走出来,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到时候你该能看见,他们是如何一面恨之入骨,一面把我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咽下去,刻入灵魂,永生永世不忘……可惜了……哪怕是被你毁掉了邪灵之门的计划,秘境的计划若能成,也能毁掉东阐国修仙界一代人。可惜你太多事了。”
啪的一声,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似乎还带着甄行秋的恼怒。
江鼎本来还恼怒,现在已经不恼了——和疯子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况还是失败的疯子?
纵然他心有山溪之险,胸有城府之深,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所谓的骇人之言,如同梦呓。
因此,他轻快的道:“倒不是我多事,反而是你多事。如果你专心你那所谓毁灭的目标,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你一心要拉我下水。譬如秘境这一次。你说让我不要管你的事,我说如果事不关己,我可以不管。到头来你只是用那句话安我的心,企图麻痹我,还是一直冲着我来。故意让霍怒跟着我,还伪造白狐的画像,桩桩件件,不把我牵扯在里面不罢休。既然你不守信约,那就怪我不得。我要让你成事,我就不是江鼎。”说罢又落一子。
甄行秋道:“倘若我果真不牵涉你,只专心害死所有人,你会袖手旁观么?”
江鼎沉吟一下,道:“不知道。不过我当时答应的时候,已经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之前五指盟被攻陷的时候,你就曾经泄露我的底细试探过。一次攻击不成,必有第二次。因此我答应的时候,也同样是为了麻痹你。我早就在等着你。”
甄行秋落子,道:“到头来,还是你算对了。最理智的决定,该是放弃对付你,专心做最后一件事。可是我没放下——我失态了。”
江鼎冷笑道:“甄行秋也会失态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荣宜郡主关于“失态”的一番评论,感觉登时不好起来,摇了摇头,道:“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相反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正确而不失误呢。对于杀我这件事,你可是够执着的。”说着,突然一伸手,把手边的茶水泼了出去,又把前面的香掐灭。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忘找机会毒死我。不惜找来混毒。不过我已经筑基了,这些□□对我无用,替你省心了。”
甄行秋身子一软,往后靠住,道:“果然是不行啊,你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有一部分,是我亲手造就。这是我的成功还是我的失败呢?”
江鼎道:“当然是失败了炮灰女配的无限逆袭全文阅读。你成功过么?”
嘲讽了一句,江鼎接着道:“其实你差点儿成功的,或者说你已经成功了,是你自己没意识到。”
甄行秋不说话,只是又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江鼎道:“你想要留下自己的名字么?其实你已经留下了。你知道望仙天官么?”
甄行秋道:“略有耳闻。”
江鼎道:“每一个朱天修士都如雷贯耳,超脱于众门派之上的天官。你知道他怎么评价你?”
甄行秋道:“愿闻其详。”
江鼎道:“惊才绝艳。”
甄行秋微不可查的一挑嘴角,道:“过誉了。”
江鼎道:“我也觉得过誉了——你才华有,但这样的人品,怎配得上惊才绝艳四个字?所以我向他确认过,为什么你能称为惊才绝艳?”
甄行秋没出声,但是眼皮微微一动,显然也在关心这个问题。
江鼎道:“他回答说,因为你在天一榜上。人榜第三。”
他直视甄行秋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即使说,朱天以下,包括古阐国、其他大小国家,异域百族,不知多少修士中,筑基一个层次的修士,你的实力排名第三。可是你只是个凡人而已。一个凡人,手中却有能压过千万修士的力量,让天官为你惊动,无数修士为之侧目,这不是惊才绝艳么?”
“你应该早就在榜上了。不过天机签有遮蔽天机的功效,因此你一直名声不显。但我收走天机签后,你的名字便在榜上,谁也忽略不了。谢彦来看你,只是他个人的兴趣。但天一榜被天下修士关注,只要张贴下去,你的名字自然能被朱天遍传。甄家费尽心思,苦求不得的天一榜,却被你轻易地登临前列,一人的风头盖过侪辈万千。一举成名天下知,甚至多少年后还成为传奇,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甄行秋面无表情,道:“虚名而已,何足为贵?”
江鼎看出他的动摇,继续道:“为天道所认可的虚名,我看比你想要的那些还强些。若你说那是虚的,实在的那些,你珍重了么?譬如说,你的手下和同伴?”
甄行秋道:“你说聂参?”
江鼎道:“也包括他,也包括霍怒,甚至还有沈依楼。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你和五指盟的联系中,很快的就确认你是最高的首领?”
甄行秋轻轻哼了一声道:“嗯?”
江鼎道:“因为我发现,沈依楼的行动中,带着你的影子。后面霍怒也有。你的手下,五指盟的高层,或多或少都在模仿你。他们对你有着极深的信仰,为你出生入死。逆转散功,筑基解体,何等的残酷,但霍怒还是为你做了。若真计较起来,他可以不听你的,甚至反噬你,可是他还是为你的计划做到了最后。像这样可靠地手下,纵然你去了,他也不会忘记你。只要五指盟在,你的名字就不会消失,便如你得到了更久远的生命。”
他语气尖锐起来,“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随意抛弃他们,戏耍他们,指使他们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他们在人人喊打的境况下毁灭。”
“你抛弃天道美名而取恶名,让仰慕你的谢天官最后成了剿灭你的总领。你戏耍自己的伙伴去冲锋不该招惹的敌人,葬送了自己的班底,让霍怒最后对你绝望,留下:‘杀了你’的遗言。众叛亲离,却连恶名都不能传扬……甄行秋啊甄行秋……还有比你更失败的人么?”
说完,他落下最后一子,俯瞰棋盘,道:“这局棋,有结果了。”
太玄经 第200章 一九九
甄行秋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棋盘上,黯淡的眼睛微微亮起。
“你没赢。”他哑然道。
江鼎神色淡然,道:“我也没输。”
棋盘上,下部同时形成四个劫,互不相让,以至于无限循环,再也进行不下去。
这是千古罕见的“四劫循环”局面。
最终,不分胜负,这最后一局,竟是和棋了。
甄行秋看着盘面,突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笑出泪来。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持他如此大笑,立刻由笑声转为粗喘,然后大咳嗽起来,咳得仿佛要把肺吐出来,一口口鲜血吐出,将前襟染得鲜红。
江鼎皱起眉头,道:“一局棋而已,何以如此激动?”
甄行秋喘过许久,道:“因为这毕竟是我最后一次下棋。最后一次平手下棋了。我没输,总是值得高兴的。”
江鼎道:“你觉得没输,那就没输吧。只要你高兴。”
甄行秋道:“即使到昨天,我也没输,妙月派和白水剑派打开甄家的城堡,我还有将甄家压死在淮上的计划……如果不是有人用卑劣的计划搅局,即使我经历许多挫折,最后的结局应该还是圆满的。”
江鼎讶然,道:“卑劣……你说的是谁?”
甄行秋道:“我父亲去世了。”
江鼎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起,道:“嗯,我听说了。怎么去的?”
甄行秋道:“被人逼死了。”
江鼎一凛,道:“谁?”
甄行秋道:“很多人……从一早那些瞧不起他绝道之体的人开始。倒当日转移走大部分嫡系,却不肯带走山府,反而要他留下来代表嫡系稳定人心的甄奉常,个个都脱不了干系。但真正给他最后一击的那个人……”
江鼎皱眉,道:“最后怎么了?”
甄行秋道:“那天……我正在布置最后的计划,父亲闯了进来。他脸色那么白,比我还白。看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问了一句:‘是你么,我的儿子?’”
江鼎不解,道:“什么是你不是你?”
甄行秋道:“我问他,什么是我?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我下面要干什么?我回答说,干我该干的事。”
江鼎问道:“然后呢?”
甄行秋道:“他问我,什么都不做,行不行?我回答他,我已经命不久矣,现在不做,死后无知,还能做什么?最后的时刻,我总需要做些什么。然后他就说……”
“他说:‘你一定闲不下来么?那我告诉你做什么,你可以在最后几天给我发丧,我有儿子送终,不必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一辈子的幸事。’然后提起枪头,倒转回去——”
江鼎怔住,缓缓吐气,道:“原来府主是这样……”
甄行秋道:“难道这件事,你一点儿也不知道么?又或者,你一点儿也没预见到么?”
江鼎这时已经恍然,这件事恐怕是甄元诚引出来的。甄行秋是幕后黑手的事,除了心照不宣的几个人,江鼎只跟甄元诚说起过。甄元诚在离开之前,想必是找甄乘风谈过。
跟江鼎讨厌甄家所有人不同,甄元诚纵然也厌恶甄家,跟甄乘风在最后,还留了一点香火情。他的本意,应该是提醒甄乘风小心,也期望他能阻止一下甄行秋,毕竟世上能消灭甄行秋的人有,但能阻止他的少之又少,他的父亲或许是一个希望。
但是甄乘风比甄元诚更了解自己的儿子,或者说他又完全不了解儿子。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再加上甄家做出放弃他的决定,他又知道甄家种种绝境是自己儿子影响。内外打击之下,他想出了一条绝计。
他在儿子面前自杀了,赌儿子还有最后一点儿人心,看到他的性命会放弃。
多少人跟甄行秋对赌,都输的一败涂地,唯独他赢了。
甄行秋终于还是放弃了计划,离开甄家堡,独居此地,甄乘风虽然死的绝望,但还不至于死不瞑目。
江鼎微感怅然,道:“你想把逼死府主的责任甩给谁?”
甄行秋道:“不是你么?”
江鼎道:“不是……不过你也可以把他算到我头上。如果你不能正视自己的卑劣残忍,把唯一的亲人逼上绝路的话。”他神色冷漠,说出的话也生冷如寒冰,“不过你也不必因此过于愧疚,你要愧疚的事太多,你愧疚不过来。我反而觉得,还存有一点儿父子之情,是你这二十年的生命中最有一点亮色了。”
甄行秋脸色微微一白,笑道:“原来如此,若论以言辞为刃,伤人诛心,你也有如此造诣了。那我就放心了。”
江鼎皱眉道:“你放心什么?”
甄行秋道:“还记得么,当我说过我对你有两种态度。一方面要杀你,一方面也想培养你。即使在我最恨你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今日叫你来,也是两种结局。一是杀了你,二是托付给你。如果你真是害死父亲的人,第二件只能放弃,我要用最后的力量全力杀了你,不怕你不信,我依旧有的是手段。不过你否认……我相信你不会说谎,那么我可以把最后的遗产交给你了。”
江鼎道:“你的思路还真是惊人。”
甄行秋道:“你刚刚说我是穷途末路,其实不是的。我还有一笔惊人的力量。”
江鼎道:“你?”
甄行秋道:“我还有一群人,一张网,一笔钱。”
他示意一下,阿七走了出去,带了一群黑衣甲士进来,正是巽风骑。聂参也在其中,排在最末。
甄行秋道:“人,你看见了,应该也很熟悉。就是他们。”他并不看向他们,缓缓道,“我知道你的修为,本看不上他们。但他们都是死士,令行禁止,你一句话,他们可以为你去死。有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很方便。”
江鼎不置可否,甄行秋道:“一张网,是我多年经营的情报网。你收下他们,他们会替你接收这张网。还有一笔钱……不多,但足以让甄家所有人趋之若鹜,让东阐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现在,他们都是你的了。”
江鼎目光在黑衣甲士身上一扫,道:“你要把他们留给我?”
甄行秋道:“效忠你们的新主人吧。”
黑衣人肃然,红袍人为首,一起下拜道:“属下……”刚说了两个字,突然戛然而止。众人同时停住,僵在空中,拜不下去。
阻止这一切的,自然是江鼎。他虽然坐着不动,却已经将众人束缚住。
江鼎缓缓道:“你们无需如此,我们并无瓜葛。”他转头对甄行秋笑道:“你说你都要去了,还费这样的精神做什么?”
甄行秋道:“正因为要去,我希望我的力量有个归宿。”
江鼎道:“天道有常,日升月落,万年如此。人也好,物也好,从没有听说没了哪个人就没有归宿的,你死后,人自有各自的前程,物留在深山,将来自有有缘发掘,不会因你毁亡。纵然不见天日,也可和天然化为一体,也是归宿,不见得比流通市井,辗转人手差。我说你操心太过,就是这个道理。归宿二字,你也担不起,我也担不起。咱们都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为是。”
甄行秋道:“莫非你是因为厌弃我,所以我的东西一概不收?我本以为你是理智的人,却也如此感情用事。我的失败,就有感情用事的教训,你别重蹈覆辙才好。”
江鼎缓缓道:“你非要我说明白吗?你曾给我引路,但我们从来不是同路人,以后也不会是。”
他捻起一枚黑子,道:“譬如刚刚那盘棋,按照你教给我的规则,只是不胜不败之局。但我真要赢下,并不为难。”
甄行秋道:“哦?怎么……”
就见江鼎将棋子用手指压在棋盘上,发出砰地一声——
棋盘碎了。精致的黑白玉棋子顺着裂缝哗啦啦落了一地,四处滚远。
甄行秋道:“你……”
江鼎道:“千般技巧,万般谋算,一力破之。”
收回手,他转过头,继续道:“对敌如此,对己也是这样。多少诱惑,多少杂虑,我心唯一,通达无垢。”
“你我非同路人。你看重的,对我无足轻重。你处心积虑谋划的,我不愿分一暇去筹谋。你穷尽心血算计的,更不在我心中有一点位置。”
“所以……”他站起身,走到甄行秋身前,双手按住他的肩头。
“各自的归各自,不必考虑他人。你的路到此结束了。我还有路要走。在此,送你一程。”
虽然甄行秋的命就在一时三刻,江鼎可以放他寿终正寝。怎奈他答应过霍怒——
“杀了他!”
纵然不是朋友,江鼎答应过的事,还没有不算数的。
真气一吐,心脉立断,甄行秋错愕中带着恼怒的表情僵在脸上,最后一丝生命迹象停止。
也许再给他半刻性命,他还会说出些惊人之语,办出些惊人之事,但这一切都被江鼎掐断。他带着满腔野心和谋略,就这么半途而废,永远的消逝。
“再见了,秋兄,我凡俗之道上的领路人。”
太玄经 第二百章
杀死甄行秋之后,江鼎起身,看着剩下的甲士。
他杀甄行秋虽然没说出口,但并不隐秘,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士如果看出来了,那也丝毫不稀奇。
他们是忠心耿耿的死士,如果因此起了复仇之念,他并不意外。不过,也不在乎。
他杀甄行秋,是应有之义,对方给甄行秋报仇,也是理所当然,大家各凭本事便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甄行秋去了之后,红袍的甲士大叫一声道:“公子。”仰天悲啸,和中甲士将甄行秋围住,痛哭失声,却没人管江鼎。
江鼎顺势走到一边,默默看着甄行秋的最后一幕,心中不免慨叹:如甄行秋这样的人,最后还有人为他真心一哭,也算是不错了。
甄行秋早就给自己预备下后事,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江鼎并没留下来。甄行秋死在他手中,两人早已是陌路甚至仇敌,没必要留下来致哀,他本心不希望如此,便也是这么做的,自行驾一叶扁舟,顺淮水而下。
无非临头时,回头望了一眼甄行秋的方向,这是他对一个在他生命中一段时间内起了重要作用的熟悉人最后的致意吧。
江鼎头也不回的去了。这帮黑衣甲士还留着,处理甄行秋的后事。甄行秋早有嘱咐,他去之后,一样烧成骨灰,洒入淮水之中。他的处理方法与当时常理相悖,但他手下都是死士,也没有质疑的,一切都按他的意愿。
火化了甄行秋,巽风骑在江边进行了致哀的仪式,便即离开。甄行秋是他们的主人,其他人都不是。本来江鼎也有机会继承这种关系,但他拒绝了。这其实也让大部分骑士暗喜,现在他们是完全的自由之身了。
从江边离开,他们各自骑上了自己的马,往前奔跑着。骑士的战场在平原,他们其实不喜欢弯弯曲曲的淮水。作为陪伴甄行秋到最终的人,他们有好久没有尽情的驰骋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