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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世凌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崽
凌奕垂目一笑,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问道:“松子糖?”说着伸手拿了一颗送进嘴里,清甜的味道马上在嘴中化了开来,他反手将纸包放下,却看到华歆依然紧皱的眉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凌奕便看到了桌上摆放的酒壶。
“你喝酒了?”华歆挑眉问道。
“嗯。”凌奕点了点头,看着华歆难看的脸色,终于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今日不该……”
“是我的错,你本是为我好。”华歆抿了抿嘴说道,却垂眼不肯看凌奕,“我不该同你发脾气。”
凌奕见他如此,也不说话,只是无奈地低头看着他。
华歆不高兴,他自是知道的,自他说出让华歆不要再刺探这些事情的时候,便知道了。华歆虽然聪慧,却因为从小不爱走动,知交甚少。因此,对于和他交好七年的自己甚为看重,他知晓华歆的性子,所以才会设计早早遇到他。就如同华顾所说,即使无意,但静安寺中的相遇未必就是无心。这些年,他同华歆相交,在华歆心中,自己的分量自然不一般。虽然不说,凌奕却是清楚,他对自己是很看重的。
然而随着自己的一点点长大,离着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他却徒然害怕了起来。
这些年,因为有着滕三的财力,他在暗中发展了不少势力,不说其他,现下的他要不要这个世子之位其实都不打紧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忧心,华歆越看重他,他就越是寝食难安。
七年之前,那华家禁地之中华顾的话,犹言在耳。
“只要你还要那条路,就免不得满手血腥,不报在你身上,便要报在旁人身上……你自是不会心存猜忌,却难保旁人不会,有你的荣华,才有他们的富贵。”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如同跗骨的毒药,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曾经立誓,此生定不让华歆沾染这些。华歆想要的盛世江山,他会双手奉上,只是他再不要华歆的手,沾上一丝半点的血腥。
为此,他一边庆幸着自己在华歆心中的分量,一边不安着。他太清楚华歆的性子,他看重的人,哪怕倾尽所有,华歆也会护得周全。当年的自己,便是在他这样近乎决绝的付出之中沉沦下去的——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华歆全心的回护,那仿若天地都不重要,只有你一人是珍宝的珍视,没有人无动于衷,纵使凌奕也不能。
凌奕看着华歆紧皱的眉头,开始怀疑当初他绕道清和镇是对是错。
就在此时,华歆突然动了,他抬起眼,看着凌奕道:“让裕德进来掌灯,传晚膳吧。”他看着桌上被打开的油纸包内露出的松子糖,笑着说道:“我饿了。”
“好。”凌奕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手,推门走了出去。
华歆抬头看着他的一点一点走远,身侧的手紧紧握起,像是努力在抑制着什么一般,眸中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芒。
他想起当年初见时,隔着人潮同自己对望的凌奕眼中那似怀念又似惊喜的目光,想起静安寺中自己一回头看到的那个繁花似锦的笑容,想起当年华府门口的那个拥抱和那包千里送达的松子糖。
再后来,便是那些相处的时光,说起来,他们相交七年,大多数时候却是天各一方,只有书信从不间断。
七年的相交,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陪伴了他大半个人生的时光。他喜欢的,厌恶的,那个人都知晓。那人想要的,不屑一顾的,他也清楚。他们在这并不漫长的时光之中,就如同两棵交缠的藤蔓,互相攀附着,互相支撑着,一路成长,枝叶纠缠。或许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而根系却紧紧地缠在一起。
等他发现的时候,凌奕这个名字,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当年静安寺中,他们曾约定,有朝一日要携手踏遍这万里江山,看遍这山河日落,人间盛景。
然而当他终于能够实现这个约定的时候,却发现,原来那个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离他越来越远。十六岁的年纪,不大不小,在大齐却是要定亲了。
他与自己不同,他是侯府的世子,这便注定了,他不能同自己一般,闲云野鹤,浪荡江湖。他必须在适合的年纪定亲、成婚、诞下继承人。自凌奕十二岁开始,便陆陆续续地有媒婆出入侯府,为他说亲,凌奕偶尔同自己提起,却是意兴阑珊,不感兴趣的样子,见他如此,华歆也就不提。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相交了七年,自己也就这样,让那人一点点,占满整个心绪。
他总想着,自己同凌奕还有许多时间,自己出府寻他也好,为他打探消息也好,甚至他留下的暗探,父亲都默许了下来。他以为他过了父亲这一关,便能守着那人温柔的笑容,长长久久。然而当看到瑶光阁中消息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着,如同那掩耳盗铃的蠢人一般,以为捂住耳朵不去听,旁人就听不到,不去想,该发生的就不会发生。
瑶光阁中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公主阳朔,尚未婚配,急招世子入京赐婚。”
阳朔公主的生母,是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阳朔是当今圣上即位以来的第一个公主,虽然在东宫之时,太子便早已有子嗣,女儿也有两三个,然而阳朔却是皇后的第一个女儿,公主阳朔,嫡长公主,身份自是不同一般。
虽是只有六岁,但是皇家公主的婚事,向来不是由着情投意合来决定的,皇帝和皇家的利益,便是她们婚姻的价值,身份越高,筹码就越大,能换取的东西也就更多。一般来说,嫡长公主不会这么早婚配,然而如今的皇室,如同强弩之末,能用一个六岁的公主换得一方诸侯支持,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机,怕是没有帝王会拒绝。
而放眼天下,在适婚年纪又尚未婚配的世子,寥寥数人。能让皇帝将心思动到六岁的嫡长公主身上的,也要笼络的世子,却只有凌奕一人。
然而当他将那字条递予凌奕之时,却只换来了一句:“你别管。”
这真真是,最讽刺的事情了。
院中传来的人声和脚步声让华歆回了神,他抬起头便看到凌奕朝自己走来,在他身后,是带着一干婢子的裕德。
凌奕走至华歆面前,低头看他,低声问道:“晚膳在院中用还是在房里用?”
凌奕本就生的漂亮,华歆当年会注意他也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他每次低头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会极其专注地看着自己,给人他眼中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华歆定了定心神,转过头去措过凌奕的目光,低声说道:“院中吧。”
见他兴致不高,凌奕也没说话,只是点头应了,转头吩咐裕德将晚膳传至院中,然后便拉着华歆朝院中走去。
华歆被凌奕拉着,低着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发起了呆,鬼使神差地开口道:“阿奕,你还记得静安寺中我送你的桂花酿么?”
“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的凌奕回过头来看着他,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然是记得的。”
“你……你今晚陪我喝酒吧。”华歆抬起头,露出今夜第一个笑容,看着凌奕的眼睛说道:“阿奕不是说过要陪我喝一杯么?”
凌奕看着华歆,半响,点头笑道:“好。”
语气之中的宠溺和温柔,即便不去细探也能听出来,华歆闻言露出一丝微笑,越过凌奕快步走向院中的石桌,朗声唤道:“裕德,快些上菜,我要饿死了。”
说完,便收敛了笑容,垂目不语。
在他身后的凌奕,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补上了!!!qaq
对不起大家!我真是太蠢了!





重生之盛世凌华 第六十六章
星河灿烂,华歆半躺在软榻之上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光发呆。一旁的凌奕冲裕德挥了挥手,后者会意地放下从存封了七年的桂花酿,悄悄带着一干下人退出了院子,临走时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屋顶。隐在屋顶的无赦略一迟疑,也跟着跳了下去。
凌奕打开封口,一阵馥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带着些许酒味,让华歆回了神。他做起身来,从凌奕手中接过酒杯,闻了闻,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笑着问道:“这是几年的桂花酿?”
“这是你在静安寺中赠予我的临别赠礼。”凌奕笑着为自己满上一杯,将酒壶放下,“静安寺的桂花,泷江的水,你当年说,这些能酿出天下最好的桂花酿。”
“七年了啊……”华歆却没有接下去,只是看着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呢喃了一句。随后露出恍然若释的笑容,抬头看着凌奕道:“绿酒一杯歌一遍,与君发三愿。”
“一愿世清平。”
“二愿身强健。”
“三愿临老头……”
华歆嘴角勾起微笑,定定地看着凌奕,仿若要将他自眼中刻进心里一般,那如同呢喃的话语,此时像是他说的,又好像来自遥远的天外。
“三愿临老头,数于君相见。”然而那个人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凌奕伸出手轻轻握住华歆放于身侧的那只手,看着他说道。
华歆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凌奕,直到后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回过神来,学着凌奕的样子将酒喝了。
入口的绵软带着些许清甜,完全不似酒该有的辛辣,华歆眨眨眼睛,将酒杯放下,看着凌奕说道:“好喝。”
凌奕见状,轻笑一声,又将酒杯给他满上,嘴上却说道:“这是陈了七年的桂花酿,你第一次饮酒,少喝点。”
华歆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又伸手去拿酒杯。见他如此,凌奕也不再说话,只是陪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着。
突然,华歆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凌奕的袖子,说道:“我送你的那只墨竹萧还在么?”
“在的。”凌奕笑着点点头,从华歆手中将酒杯拿出来,置于石桌之上,问道,“怎么了?”
“你舞剑给我看吧 !”华歆也没有在意,双手抓着凌奕的手问道,一双眼睛亮晶晶地,仿若九天的星辰都印在那一对眸子之中。他瞪大眼睛上身倾斜,靠近凌奕喃喃道:“你舞剑,我给你伴曲。”
带着些许桂花香的热气通过呼吸喷在脸上,凌奕眸色一暗,却还是露出笑容将华歆的手按下,点头道:“好。”他知道,华歆是有些醉了。
华歆闻言乖顺地放开了凌奕的手,呆呆地看着他站起身来,转身朝房间走去。华歆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桂花酿,随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凌奕自房中取了竹萧和纯钧,一转头便看到华歆站在门口看着他,许是有些微醺,他虽是站着的,却大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迷离,似是看不清楚,就连下意识寻找自己的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见他如此,凌奕赶忙上前扶住华歆,低声道:“你醉了。”
摇摇头,华歆伸手去抢凌奕手上的竹萧,嘴中说道:“没有!我没醉。”将大半个身子靠着凌奕身上,华歆的手紧紧地抓住那只墨竹的竹萧,抬起头来看着凌奕道:“你别耍赖,说了……说了要舞剑给我看的。”
因为酒气而荡漾出些许水意的眸子看着凌奕,仿若他说一个不字,便会立刻哭出来一眼。凌奕只得在心中叹口气,点点头道:“好,我舞剑给你看。”说着他的手自华歆的腋下穿过,扶起他有些软绵的身子,低声哄道:“我们先回石桌那边可好?”
“好。”像是得了心仪玩具的孩童,华歆重重地点点头,一边抬脚朝石桌走去,一边催促道:“你……你快些。”
凌奕一边扶着他,一边配合着他的步子,将人扶到了石桌边安置在软榻之上,又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头发,才开口问道:“要看什么?”
“随……随意。”华歆说着,伸手推了推眼前的人,催促道:“快去!”
凌奕见状,只能无奈地站起身来,朝院中走去。他在院中站定,回过头去看着半靠在软榻之上的红衣少年,少年双颊带着些许酡红,半束的发冠有些松动,头发有些凌乱的散下来,披在身上,印着那一身红衣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就如同暗夜之中的一团火焰,温暖而危险,让人移不开目光。少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眸中水汽温润,烟波潋滟,鬓角的那朵梅花若隐若现。
长剑出鞘,剑光如芒。
抬手,摒气,剑若霜雪,在这无月的暗夜之中,被剑气包裹起来的少年却如同自带了光华一般,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剑气带起的风声如同一道清风,拂过人心中静谧的湖水,印在观者的眼中却是风华无双的清姿卓绝。
此时,箫声骤起。
盘坐于软榻之上的红衣少年,披散着头发,低眉垂目,执萧而奏。那箫声绵长,带着风发的意气,合着那凌厉的剑气回荡在这院中,彼此激荡,直冲九天之上。
剑光之中的少年闻声露出一个笑容,身姿一转,足下轻点,蹁若游鸿,衣袂翩飞之间,仿若要乘风而去一般。
一剑一箫,一静一动。
两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停留于对方的身上,然而却像是有着某种玄妙的默契一般,待得凌奕收剑回鞘,华歆也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一曲舞毕,两人相视而笑。
华歆将竹萧放下,转身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予凌奕,开口笑道:“几年不见,你剑术精进,我都赶不上了。”
凌奕闻言笑笑,没有接话,只是接了酒坐下,将酒一饮而尽。
见他不说话,华歆垂目笑道:“阿奕快要取字了吧?”
“嗯,受封之后,我便要回凌阳取字书法。”凌奕点点头,看着华歆道:“到时,你来么?”
“你若相邀,我定然赴约。”华歆笑着点点头,又伸手去拿那桌上的桂花酿,一边倒酒一边叹道:“这酒快要喝完了……”
“喝完了再酿便是。”凌奕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着,朗声朝着院门唤道:“裕德,上酒。”
华歆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裕德将已经半空的酒壶换下,仿佛在看什么绝世美景一般,目不转睛。待得裕德离开,他才收回目光道:“当年的桂花酿,我酿了九壶,尽数送了你,以后要喝这桂花酿,只能向你讨要了。”
“后悔了?”凌奕轻笑一声,说道。
后悔么?
后悔当年在灯会之中追随而去么?后悔当年在高塔之上回首一笑么?后悔将那信物一般的荷包赠与他而换得的七年相交么?
华歆看着酒杯之中印出的自己的眼睛,问自己,后悔么?
“怎会?”华歆抬头看了凌奕一眼,笑道。
怎会后悔呢?哪怕这个人,到最后都不属于自己,那又如何?他不是女子,不需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怕最后这人有了妻儿,却也还是当年在竹林中为自己拂去鬓角竹叶的孩童,也还是今夜此时陪自己饮酒舞剑的少年。纵使时光潺潺,百年之后,那些陪着自己自懵懂的孩童走至今日的温柔陪伴也不会消失,或许那个时候,自己也已经寻到心爱的女子,过着儿孙满堂的日子。
命途天意,连父亲都猜不透,自己又如何会知晓呢?只是无论如何,能遇到凌奕,让他陪着自己走过七年的时光,对于这一点,华歆却是断断不曾后悔。
凌奕看着华歆的笑容,有着些许释然,又仿若参透了什么人生大意一般,徒然便心中一紧,开口唤道:“歆儿……”
那是埋葬在久远时光之中的称呼,自华歆取字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了。他是华家少主,姓华,名泽安。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华歆心中一震,仿若被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不疼,却酸得让人险些掉下泪来。
“叫泽安。”他抬手轻轻在凌奕的手上拍了一下,带着些许责备道:“我又不是女子。”
凌奕没有回嘴,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陪着华歆继续喝酒。
他一直以为,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华歆。他知晓华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他自七年之前设计遇到华歆开始,他便埋下了一颗种子,或许开始的时候并不起眼,却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在华歆的心中长成苍天的大树。这些年,华歆的所有喜怒哀乐,他都了然于心。
因此,他并不着急。没有猎物,能逃脱一个了解自己又有耐心的猎人的追捕。
他就想藏在暗处的蜘蛛,不动声色地织下了天落地网,等着华歆一步步走入网中。
可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却徒然看到了华歆的退意,华歆于他,是两世的执念,而他于华歆,却只是七年温柔的陪伴。这场赌局,在一开始的时候,便不公平。华歆天性如此,并不会长久地去执着一件事情,他的家世让他心中无比清楚,有些事情,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这样的性子,来去自如,聚散随风,自然是一派风流。而凌奕此时最怕的,却是他这样的性子。那房中的的拥抱,让他知晓了华歆的心意,而长久以来的自信却在刚刚的那声责备之中,消散无踪。
若是他心生退意,凌奕种下的那颗种子,可能再没有长大之时。天性随意却心志坚定,华歆看重的,自会全力以赴,却也会在适当的时候退后一步,保得自己周全。
凌奕这么想着,有些烦躁起来,他抬眼看去,却看到已经闭着眼睛沉沉睡了过去的华歆。
所有的烦躁和思绪都在这一刻变得轻盈起来,凌奕看着华歆睡着的侧脸,鬼使神差般的,慢慢俯下/身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那一刻,凌奕心中神台清明。
华歆若是要退,退了便是。自己,却是不会轻易放手。




重生之盛世凌华 第六十七章
华歆募然自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绣着麒麟纹的床帐。身侧的人已经睡熟,轻缓的呼吸声在这深夜中变得清晰可闻,他稍稍动了动,便碰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随后像是怕吵醒身侧的人一般,停了动作。许久,在确定了对方已经熟睡了之后,才坐起身来,抬起手轻轻在脑侧按了按,缓解宿醉带来的疼痛。
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换好了的寝衣,远去的意识在这一刻全数回笼,他想起自己近乎无赖地要求那人舞剑的样子,露出一丝苦笑。真是……太丢人了。
这么想着,华歆转过身去看向已经睡熟的凌奕。
凌奕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纵容的笑。然而华歆心中却明白,他绝不是什么温柔可欺的人。小时候不知世事也就罢了,这些年,对于凌奕的处境他却是十分清楚的,若是依着他对着自己的性子,那他怕也是活不到现在了。无论他留在永安的暗卫还是常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裕德,他们的态度都在告诉华歆,凌奕,从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这样的人,却在自己无赖般的撒酒疯里,点头答应了他近乎无理的要求。
他御下也好,处事也好,甚至是舞剑时,都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同少年意气,一往无前不同,那是一种更加沉稳和自信的气质,仿若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此时,睡着的凌奕却是另一番模样。眉头舒展开来,眉峰不见了平日里的凌厉,倒平添出几分出尘的气质,眼帘已然合上,他睡得很熟,连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的睫毛都不曾抖动一下,那长长的睫毛就如同一只飞累了的蝴蝶,静静地伏在他的眼帘之上。嘴角勾起一个安适的弧度,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呼吸清浅,仿佛怕吵醒身边的人一般,温柔得令人心悸。
华歆就这么看着凌奕的睡颜,心中突然软成一片。
他慢慢地凑过去,发梢轻轻拂过凌奕的颈侧带起些许瘙痒,沉浸在睡梦中的人微微侧了侧头,躲过这不明意义的骚扰。他一动,华歆便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然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朝凌奕看过去。而后者却只是稍稍动了动,便不再动作,并没有被惊醒的前兆。
见他如此,华歆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凌奕微微勾起的嘴唇之上。
夏日的清晨好像总是醒得特别早,天还没亮,院中便传来鸟儿的鸣叫,那声音欢快而热闹,像是活活要将这个世界都从睡梦中吵醒一般,华歆回过神,才发现他就这样看着凌奕的嘴唇发了一个晚上的呆。
他……快醒了吧?
华歆想着,将右手的食指伸了出去,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碰了碰凌奕的嘴唇,动作很轻,仿若怕惊动什么一般,一触既分。而后,华歆收回手指,将它印在自己的唇上,莞尔一笑。他就这样看着凌奕的睡颜,俯下/身去,只是这一次,他非常小心地将头发拢在身后,轻轻地靠在凌奕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角带笑,神情满足,仿若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眼角却浸出了些许水光。
“扑通——扑通——扑通——”
靠在凌奕的胸口,华歆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他的心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然后他便睡了过去。
而此时,那双被他看了一晚上的眸子缓缓睁了开来……
凌奕微微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胸口睡过去的少年,露出一丝苦笑,微微侧了侧身,让他睡得舒服些,而环在他身上的手,却从来没有放开过。少年睡得很熟,即使被人移动也不曾醒来,凌奕伸手在他鬓角的花苞处轻轻摩挲着,侧头在少年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低声道:“睡吧。”
少年回答他的,是低浅缓和的呼吸声。
凌奕看着少年平日里被药膏盖住的梅花,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天光初曦,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为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涂上一层金色,在那并不耀眼的光芒之中,被人抱在怀里的少年的鬓角之上,一朵梅花,悄然盛开。
华歆是被耳边细碎的说话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一时有些迷茫,呆呆地看着头顶床帐上的花纹,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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