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盛世凌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崽
就在这个时候,裕德领着男子自书房中走了出来,那男子一身白色的长袍,其间绣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在行走之间若隐若现,男子的头发有些凌乱,细看之下发梢处还有细碎的泥点,整个人倒是精神奕奕,显得有些违和。还没来得及细看,裕德已经领着人到了跟前。
裕德朝自己微微躬身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便一言不发地带着人朝院门走去,那男子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般,跟在裕德身后绕过自己,莫说停留,就是连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他见两人出门,朝着西苑的方向而去,心想,这莫不就是无赦同自己说起的侯府贵客?他想起无赦来找自己时同自己说的话,敛了心神,快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凌奕有些百无聊赖地做在主位之上,他一手支颚,一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茶盏的盖子,在他的拔弄下,瓷器发出清脆好听的撞击声。
见魏延进门,凌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主子。”魏延走至他跟前,躬身行礼道:“半个时辰之前,有人在后院的柴房处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府中的小厮。”
凌奕闻言一顿,坐起身来皱眉问道:“这里的?”
“嗯,是京城别院的家生子。”魏延点点头答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找到尸体的时候他身上只剩下亵衣裤,衣服却不翼而飞。”
凌奕点点头,并不十分惊讶的样子,他沉吟了一声,问道:“侍卫们找到凶手了么?”
“没有。”魏延皱眉摇了摇头道。
“那就不用找了。”凌奕叹了口气,摆了摆说道:“既然敢在大白天潜入侯府行凶,自然是做好的万全的准备,你们找不到人也实属正常。”
“可是……”魏延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凌奕接下来的话惊地忘了开口。
凌奕看了一眼屋外的,转头对魏延说道:“将那尸体抬了,上衙门报案去。”
“啊?”魏延看着凌奕,有些呆愣,主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但是凑起来,他却好像听不懂意思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着人将那尸首抬了,送去衙门报官,好歹是一条命,怎么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凌奕伸手指了指门外,颇有些感慨地道。
魏延看着凌奕的动作,少顷,方才点点头,低声应道:“属下遵命。”
“天气炎热,尸体不易保存,你快去快回。”凌奕一边催促着,一边摆了摆手。
魏延见状赶忙行了礼,转身就出了房门,朝后院而去。
华歆走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他一身红色的云锦长袍,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剑,半束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原本不甚狭长的眸子此时微微眯起显出几分慵懒和着唇角那抹似有非无的笑意,便让人移不开眼睛,而他却想没有发现一般,自顾自地走着,就这样走了近半个时辰,最后终于停在一座府邸门前。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不远处的巷口,一个绿色的身影隐在暗处,看着那座府邸的门打了开来,华歆笑着同开门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将他迎了进去,而后左右顾看一眼,又轻轻将门合上。
那绿意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书“滕家会馆”四个字,他在原定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融入了朱雀大街汹涌的人潮之中,那男子在人群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伸手搭了搭帽檐,遮挡着盛夏过于刺目的阳光,而后抬脚朝北而去。
在他身后,京城南门迎来了今天最后一批旅人,他们将在着大齐最繁华也最安逸的地方,渡过或孤寂或喧嚣的一个晚上。
等到华歆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京城之中华灯初上,店家们挂在屋檐上的灯笼印照出黄色的光晕,路边的小摊上也摆出了七夕乞巧的用具,偶尔还能看见平日里不见生人的小姐们在贴身丫鬟和家仆的陪同下,出入着首饰和胭脂铺子,华歆眨眨眼,突然想到,明日就是七夕了。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嘴角挂着明澈的笑容,眼睛衬着街边路口的灯笼泛出细碎的光亮,如同一把月光,揉碎了撒在他的眼里,又如同一弯清泉,印出漫天星光。
他抬起头,便看到侯府门口站着的那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袍,站着侯府门口,笑望着他,夏夜的风轻轻吹过,卷起他的衣角。在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府邸,那人长身而立,对他笑道:“回来了?”
仿若经历了漫长旅程的旅人,在月夜之下,穿越了莽莽荒原,穿越了艰难险阻,最后于半夜时分到达了一座木屋之前,他轻轻推开木门,门内的人转头对他一笑,低声问道:“回来了?”
这是深藏在每个人心中的,关于眷念的全部含义。
一座城,一个人,一盏灯,为你等。
他快步走至凌奕身边,握住他的手,点头笑道:“嗯,回来了。”
“先用膳?”凌奕任由他握着手,一边朝府内走去,一边低声说道:“为了等你回来用膳,那螃蟹都已经热了近半个时辰了。”
“小侯爷如此费心,华歆受宠若惊啊。”华歆轻笑一声,调笑道,“不若今晚我自荐枕席,以报小侯爷恩典如何?”他说着,拿眼角斜渺了凌奕一眼,加上嘴角那丝轻佻而明艳的笑容,活生生便是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凌奕心下一动,一把攥住他的手,将人拉至身前,倾身便吻了上前。
华歆显然没有料到凌奕会做此放映,一时间呆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忘了反应。
“闭眼。”凌奕细致地描绘着他的唇瓣,低喃一声,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
华歆闻言下意识地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凌奕的掌心划过,有些痒,凌奕的身子徒然抖动了一下,攥着华歆的手放了开来,转而绕到身后揽住了他的腰。
他如此用力,仿若要将眼前的人融进骨血之中一般,直到华歆自轻哼出声,凌奕才松了力道将人放了开来。
这是在华歆的印象中,凌奕第一次吻他。
不同于自己先前那两次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这一次凌奕结结实实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同这个吻比起来,先前的那两次自己主动的亲吻就如同小孩子之间的游戏一般。
凌奕轻轻地用额头抵在华歆的额头上,垂着眼睛看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起来,脸上的神色也由茫然到了然最后变得通红,他微微一笑,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华歆一把推开。
华歆红着一张脸,低着头不肯看他,手却将凌奕的手抓地死紧,像是生怕他会自己跑了一样。
“怎么了?”见他这样,凌奕突然起了兴致,他佯装不知地开口问道,语气满是无辜。
“你!……你……刚刚……我……”华歆显然已经被他的厚颜无耻吓到了,他募然抬起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对上了凌奕那温柔地能够溺死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华歆突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张着嘴,却除了重复“你……我……”之外,说不出任何成句的话来。
见他如此,凌奕轻笑一声,又俯身在他唇边印下另一个吻,低声说道:“走吧,用膳去。”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便牵着他的手朝府内走去。
华歆被凌奕牵着手,直到过了正厅快到后花园时才回过神来,狠狠甩开凌奕的手,瞪了他一眼朝前走去。
凌奕见状也不在意,只是笑着摸了摸鼻子,跟着他超主院走去。
华歆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抓过凌奕的衣襟整个人贴着他便吻了上去,他气势十足,表情凶悍,然则毫无章法,不似亲吻倒似啃咬。
凌奕无奈地站在原地,微微低下头来任由他作为。半晌之后,华歆才松开手,退后一步,有些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起凌奕的手朝内走去。
凌奕无奈地笑了笑,抬脚跟上他的脚步,宠溺而深情的目光慢慢扫过少年有些倔强的侧脸,只要想到终有一日,这个人会站在同自己一样的高度,同他一道并肩而立,剑指天下。他心脏的某一处,便开始鼓动不息。
他深吸一口气,握着少年的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重生之盛世凌华 第七十八章
侯府主厅
凌奕被华歆拉着进了主厅,言兆抬眼看了两人一眼,眼神在两人唇间转过一轮,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惊讶的样子,却到底还是低头笑笑,什么都没说。倒是裕德,极有眼力见地为两人拉开了凳子。
华歆本来拉着凌奕的手在接触到言兆的目光的一刻募然一紧,脸上也骤然涌起了不寻常的红晕,他轻轻松开了握着凌奕的手。本来志得意满的步伐也徒然慢了下来。
凌奕在他身后勾起微笑,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顺着他的力道,将手放了开来,对着言兆行礼道:“小师傅。”
“回来了?”言兆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华歆的反应一般,脸色如常地对两人笑道:“辛苦了,快些坐下用膳吧。”
“嗯。”华歆红着脸点头应了,才抬腿走至桌边坐下。
凌奕跟在华歆身后入座,伸手取了婢子手上用来净手的锦帕递给华歆,朝言兆笑道:“小师傅在侯府可还习惯?”
“习惯的。”言兆点了点头笑道,“我四方游历多时,倒是许久不曾到过这般热闹的城镇了,京城到底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京城繁华,的确不是一般的州府能比的。”凌奕应和地说道,突然敛了笑容,“倒是奕儿疏忽了,小师父久不出世,怕是不太习惯这般吵闹吧?”说着,他抬头看着裕德吩咐道:“裕德,传话下去,除了几个近身伺候的,近日西苑不要去人了,免得无端扰了小师父的清净。”
“是。”裕德躬身应了,直起身来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婢子们上前布菜。
“奕儿无需如此。”言兆却是微微皱着眉说道,他看了华歆一眼说道,“我倒是不打紧,但若怠慢了旁人便不好了。”
他说的那“旁人”闻言一顿,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低进碗里。
凌奕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对言兆说道:“西苑只有您一位客人,阿歆与我同住。”他说着,顺手夹了一块螃蟹放至华歆碗中,低声说道:“五味居的螃蟹,你尝尝。”
华歆深吸一口气,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警告他不要过分,桌上却面色如常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扯出一个微笑道:“谢谢。”
凌奕知晓不能太过,便也没有再逗弄他,只是轻轻一笑,低头吃起了东西。
言兆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当做没有看见。
用过晚膳,凌奕开口邀了言兆至书房中下棋,华歆闻言也起了兴致,说要同凌奕下一局,于是三人相携入了书房,在裕德着人准备棋具的空挡,三人分坐于书房侧厅之中,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说话间,华歆嫌吵,凌奕便依言让婢子和随侍门退出了书房,又吩咐了院中的侍卫退入院中。
待得裕德准备妥当之后,三人才施施然地入座。
华歆坐于一旁,看着凌奕执子先走,将黑子落在天元,开口说道:“明日七夕,前辈可有安排?”
“七夕乞巧,我一个大男人,便不去街上凑热闹了,待在府里便好。”言兆轻轻一笑,将白子落于一旁,抬头看了华歆一眼,问道:“你呢?”
“明日是阿奕的生辰,我自然是要去给他准备生辰贺礼了。”华歆笑道,那笑容明艳之中有着些许皎洁,就像是天真而得意的孩童一般,他眨眨眼,转头看向凌奕道,“阿奕呢?明日七夕,又是你的生辰,可曾想过要做什么?”
“明日京中的福宁河会放河灯,我想去看看。”凌奕将棋子落下,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我听说,母亲就是在福宁河的七夕灯会上,看到父亲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房中几人想起他的母亲,皆敛了面上的笑意,垂目不言。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将东西托了滕家商队送出京去。”凌奕说着,轻轻皱了皱眉道,“那东西事关重大又贵重,放在府中总不是长远之计,到底还是早些送走早些心安。”
“放心好了,我已经同滕家说好了,明日一早,他们便会派人来取,你备好东西便好。”华歆笑着说道,伸手取了一旁矮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道:“不知道你的生辰,凌瑞可还赶得上?”
凌奕闻言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怎得突然想起这个?”
“听说最近西山不甚太平,他近日要入京,千万莫要遇到才好。”华歆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凌奕一眼。
“安心吧,他来时定然同我一样走的是南门。”凌奕轻笑一声说道,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转头对一旁的裕德问道:“二公子近日可有消息说到哪儿了?”
“回主子的话,二公子日前来过消息说是过了苏阳,现下想必已经快到青州府了。”裕德低声回答道。
“过了青州府便是京城了……”凌奕低低地呢喃一声,开口吩咐道:“你明日差人传信,让瑞儿入京时从南门进城,告诉他近日西山不甚太平,让他绕道而行。”
“是。”裕德躬身应道。
见状,华歆轻笑一声,说道:“你们倒是兄弟情深,让人好生羡慕。”他说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却是连个想要情深的对象都没有。”言语之间,颇有些怨念的意味。
凌奕却只是笑着,没有答话。
倒是言兆,轻轻挑眉看了一眼凌奕,那眼神之中有着些许惊讶和不解。
凌奕却像没有看到一般,低头看着棋盘,将注意力转到了棋盘之上,将他如此,几人也就不再说话,低头看起了棋局。
房外,一人身着夜行衣蹲在屋顶之上,他右手执一块瓦片,将目光自屋中收回,而后将瓦片轻轻放回原位,而后左右张望了一眼,轻巧地一转身,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在他走后,院中的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个青年,他身着一声白衣,肤色白皙,眼角一颗朱砂痣在这夜色之中透出些许诡异,他皱眉盯着刚刚那人蹲着的地方,神色不明。在他身后,一个灰衣人负手而立,开口道:“回头让主子将这屋顶上的瓦给你换了,这大晚上的,别摆出这副表情。”
白衣青年闻言,回头看了那人一样,然后扯出一个笑容。
“妈啊!你想吓死几个?”灰衣男子怪叫一声,退后一步道:“我错了,我错了,无赦你别笑了,我求你别笑了。”
“让你没事就知道逗他。”一个低沉的男音自两人头顶传来,一个黑衣男子蹲在墙头低头看着两人,说道:“我刚刚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野猫从府里出去,谁家的?”
“宫里养的。”无赦抬眼看了一眼黑衣男子说道,“你来晚了。”
“啧,麻烦。”黑衣男子皱眉嘟囔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书房门,轻声说道:“有事耽搁了。”男人一语带过,好似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他如此,两人也不多问,只是同他一道看向那处房门,半响,灰衣男子才开口:“谁先?”
“一起吧。”黑衣男子沉吟一声,低声道:“我也许久没见过主子了。”
说着,便率先起身,朝着书房而去。虽说是去见主子,但他却动作隐蔽,不曾被侍卫们发现,不像是暗卫,倒像是刺客。另两人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守在院中的侍卫们只觉一阵风刮过,左右看看却不见半个人影,他们相互对了个眼色,皆打了个寒颤,苍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书房内,言兆同凌奕下了一局,便开口说有些疲累,凌奕差了裕德将人送回西苑,便同华歆继续下了起来。
三人自窗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凌奕同华歆在灯下对弈的样子,华歆轻皱着眉头,看着棋局,一手托腮,一手执子,有些犹豫不定。凌奕端着茶盏,微笑地看着华歆,神情温柔。
“来了?”三人进来的声响让凌奕回了神,他将茶盏放下,转头看着三人笑道:“如何?”
“是宫中养的野猫。”无赦上前一步说道,脸色有些难看:“加上他,今日已经是第三只了。”
“无妨,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凌奕笑着说道,转头看向已经自棋局中抬起头来的华歆一眼,继续说道:“无踪,歌钦那边如何?”
“他倒是一直待在客栈的房间中不曾出去过,但是今日清晨却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过他的屋子。”无踪说着,停顿了一下,露出些许笑容:“一个是宫中的人,另一个,是他。”他指着一旁的黑衣男子,笑道。
“丞相大人对于这个南诏新即位的国君很是关心,特意让我去关照一番。”黑衣男子轻笑一声,接口道。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凌奕,敛了笑容,跪□去,垂眼说道:“属下无影,参见主子。”
“起来吧。”凌奕笑着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将他扶起身来,转头看向华歆道:“我就说过,狡兔三窟,何况是狐狸?”
华歆却是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屋外,蝉鸣之声又起,这歌舞升平的大齐京城,又将迎来一个奢靡而诡秘的夜晚。
重生之盛世凌华 第七十九章
“让你交给无程的书信,可曾送出去?”凌奕见状转过头去看着无影问道,那日他虽是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京城,但也还是着裕德将那封信送给了无影。
这些年,无影暗自潜伏在丞相府内,从一届小小的侍卫做起,现下已然是丞相张泽的心腹之一了,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足够无影在数次的刺杀中救得张泽性命,也足够张泽慢慢安下心来。毕竟,无影自进府以来,便不曾出过任何差错,况且他还用一方药方,为丞相府求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最后不尽如人意,但是有着这个大功作保,张泽即便是心存疑虑却也一时看不出什么。
七年以来,无影对张泽尽心尽力,他出身无字部,自然身手了得,去往丞相府时也已然心智成熟,张泽用起来得心应手,纵使最开始有什么不妥,也会按捺下来,等着无影露出马脚。但是无影既是出身无字部,便说明他不曾在外面走动过,毕竟当年言跃将无字部交予凌奕时,他才五岁。
一个五岁身困凌阳侯府,失了嫡母又不得父亲宠爱的幼童,又怎会有心思将暗卫派来着局势诡秘的京城之中?到后来,凌奕重活一世,将无影派出时,他也才堪堪十岁而已。即使张泽查到了无影的来历,却也万万想不到他身后站着的,是凌奕。而这七年的时间,张泽失了嫡子,他这一脉,在朝堂之中被打压被清洗,再加上他年岁渐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外人眼中,实在是日薄西山,气数将尽的了。
即使如此,无影对丞相府依然不离不弃,这份心意,张泽看在眼中,又如何能不动容?只是那算计人心算计了一辈子的老狐狸,却恰恰忘记了,雪中送炭的情谊,不只他会,旁人也会。他算计了一切,却独独算漏了,凌奕那个十岁孩童的身体中放的,已然不是那个魂魄了。
现在的凌奕,是那个重活一世的人间帝王。他心智坚定又杀伐果决,最重要的,是他极具耐心并且深谙一个道理——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已经送出去了。”无影垂首答道,他看着七年不见的主子那般胸有成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也已然同丞相禀告了罗业的去向。此时,他的密令怕也已经送出城去了。”
“此事先不管,我问你,歌钦同你说了什么?”凌奕嗤笑一声,摆了摆手问道。
“他说,他有事求见丞相。至于是什么事,并不愿同我说起,只是给了我一个荷包,荷包下方,绣着长平候府的家徽。”无影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凌奕,继续说道:“后来,丞相府的探子来报,说同歌钦见面的另一个人手中也有一方荷包,上面也绣着长平候府的家徽。”
“丞相怎么说?”华歆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轻轻一挑眉,开口问道。
“丞相说,让我暗探凌阳侯府,近日可有什么人出入。然后,等着宫中的旨意便是。”无影闻言看了华歆一眼,待得看到他鬓角的梅花时,才收回目光,敛目答道。
“宫中?”凌奕冷哼一声,挑眉笑道,“今日宫中忙着二皇子的百日宴,还要兼顾着凌阳候世子的册封典礼,怕是没什么空搭理歌钦了。”他沉吟一声,吩咐道:“你回去同丞相说,在府中见到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少年,皆不知身份。只听说我唤男子小师傅,而少年……”
他说着,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华歆。此事自然是需要华歆的配合,他心中也知道华歆断然不会推辞,却还是转过头去看向华歆。虽然事关重大,但是此举无疑会将华歆暴露于众人的目光之下,到时候无论华歆想不想要,都会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纵使他已然清楚,只要他对华歆不愿放手,只要华歆还留在他身边一日,华歆就必然会同他一般需要面对那些倾轧。自己那般一厢情愿地保护,对华歆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然而话虽如此,他还是心有疑虑。华歆是他两世不曾放下的执念,是他舍弃一切也要护得周全的珍宝,他不愿华歆因他有一丝一毫地不快,更不愿意,华歆因为他,而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所以这个决定,他让华歆来下。他相信华歆那般心有七窍的玲珑心思,定然会理解其中的厉害。就如同华顾所说,华歆不是躲在人身后等人施舍的小白兔儿,所以有些事情,他只要看着就好。
“则颇像传言中与小侯爷交好的华家少主。”华歆不急不缓地低声笑道,正好将凌奕的话接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清了凌奕眼中的深意,华歆转头同凌奕对视了一眼,勾起嘴角。
仅仅是那个笑容,便让凌奕知晓了他全部的意思——不管他做什么,需要什么,华歆都会全力支持,就如同前世一般。
凌奕看着华歆,突然觉得左边胸口的地方疼得厉害。他眨眨眼睛,掩去眼中突然涌起的酸涩,看了一眼随立一旁的无影继续说道:“等会你回禀丞相,就说今日在凌阳侯府中看到了宫中的暗探,你不敢停留太久,只听到我拖滕家要送一份货物出京。具体是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那东西‘大而贵重’。明日七夕,我会去福宁河中放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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