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兆不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墨然回首
客厅里寂静得只有风吹过窗帘的沙沙声响,江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咕咚咕咚,林珊珊慢慢从双手里抬起脸茫然地看她:“你说的是真的?”
江曦其实有点慌,背后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她知道是庄令,所有的慌乱便逐渐地安定下来,她对着林珊珊点了点头:“我在你家没有看见陈阳,附近也没有看到他。”她的声音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所以一定是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想多了。”
“是么?”林珊珊喃喃问道,像个无助的孩子,看得人心疼又迷茫。
江曦坚定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林珊珊对着她和成木的结婚照,苍白无力地笑了笑:“也许,是我想太多了。成木也一直劝我抽空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总是喜欢逼自己,你知道的。”
……
从林珊珊家里出来后,江曦站在楼下望着她家的位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儿时的玩伴和老同学,江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林珊珊憔悴的面庞在她眼前一闪即逝,她摇摇头嘟囔:“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放不下。”
阿宁受了他两人的联手欺负还耿耿于怀:“女人真可怕,疯女人更可怕!”
庄令瞥了它一眼,淡然开口:“探到了什么?”
“啊?”江曦不明所以。
阿宁卷起尾巴绕了绕:“啥也没看到阿喵。那女人的家里就像迷宫一样,蹿进一道门还有一道门,门门相连,环环相接,阿宁找了半天差点迷路了呢。”它咬咬自己的尾巴,“不论如何,她家里一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曦闻言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高楼上林珊珊家里落地窗折射出冰冷的光线,她似乎瞧见了那里站着个长长的人影,居高临下地俯瞰他们。心一惊她猛地回过头去不自觉地抓住庄令的手,可怜兮兮地问:“可是我在林珊珊家里什么都没看到啊,”她摸摸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我近视了,不管用了。”
“……”庄令飘忽不定地在江曦主动签过来的手上一瞥,他的神情仍是无喜无悲,嘴角却是轻轻翘起,将那只因为受到惊吓而没有多少温度的手握得更紧些,“你看不到并不奇怪,因为对方不是魂魄。”
“那是什么?”江曦诧异问。
庄令歪着头略一思考:“用我国古话来说应该算是精怪。”
“精怪?”
十楼林珊珊的家中,客厅里人走茶凉,她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扇已经关了很久的大门。
独坐了一会后,她缓慢地站了起来,家中没有其他人,她一人的脚步声孤独地响起在冰冷的地板上,啪嗒啪嗒。
走到卧房的门前,她止住了脚步站了很久,似乎有些惧怕门后的东西。但是过了一会,她还是选择推开了门。
卧房布置得很温馨,床头一盏落地的藤花台灯,是她亲自从宜家跳回来的。枕头上海摆放着成木没读完的国家地理杂志,里面的书签也是她自己做得。她痴痴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视线落在飘窗下坐着的人影,她的瞳孔明显一缩。
“他们走了?”那人膝头也摆了本书,坐姿温文优雅。
林珊珊怯怯地点点头,踯躅了一下慢慢朝他走了过去,虽然是站着却卑微得像个仆从:“她的眼睛确实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嗯。”那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看着她惶然的面孔笑了笑,低沉的声音蛊惑人心,“你不用害怕,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让你的成木回到你身边。知道了吗?”
“知道了……”林珊珊木讷地低下头,看上去谦卑实则不愿意看到那张面孔。
隔着纱帘的细微阳光下,那张年轻的面孔是如此的熟悉而令人心惊,不是他人,正是早已死去多年的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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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要不,我们回林珊珊家里去?”得知缠着林珊珊的不是魂魄而是更高一等的精怪后江曦担忧无比,“我原来以为这世上有鬼已经是我认知的极限了,没想到还有更匪夷所思的。”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少见而非不见。”庄令平静地说。
每当这个时候江曦就有种错觉,好像庄令离她很远,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她认真地看着那张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脸庞,和她一样年轻却沉蕴着窥见底的秘密与未知。
他接着说道:“对方早有准备,我们去了也是避而不见,等着便好。”
“哦……”江曦拿脚尖搓搓地,抬起头,“庄令。”
“嗯?”
“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此兆不详 第七十章
“七月半,下元夜,公妈热,送金锞。”
五点半左右,夕阳西陲,东边已经升起一轮半透明的半月。
打着遮阳伞江曦走在暴晒一天的街道上,晚风吹来竟然带来丝丝凉爽。下班高峰期,十字路口车辆拥堵,电瓶车占据了人行道的半壁江山。绿灯一亮,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呼啦两边的人群车辆齐齐向对方涌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在呼啸而去的电瓶车间艰难求存,一不小心伞重重地刮到了后面,她忙不迭地回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呃?”
背后人去车空,刚才的喧嚣拥挤好像眨眼就消退得干净,对面的绿灯在疏疏散散的人影立孤独地闪烁了两下,跳成了刺眼的鲜红色。
“嘟!!!!”
尖锐的车鸣声冲到了江曦面前,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赶在他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前,江曦慌慌张张又迷茫地逃过了马路口。
“小姐姐,要小心呀。”
稚嫩的童声乘风飘入她耳中,浑身一个激灵她猛地回头,来往穿梭的车辆中间站着个小小的身影,冲她咧嘴一笑,身上花团锦簇的寿衣亮得眨眼。
她呆了呆,使劲眨眨眼,却发现马路中间中午一人。
逃命似的跑回了家中,挂起伞时她的心跳还在噗咚噗咚直跳,客厅里的落地钟恰好响起:“噹~”
她看了一眼时钟,不多不少,正好指在了六点方向。
家中静悄悄的,黄昏的日光孤独地铺陈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树影。
庄令的伞挂在铜钩上轻轻摇晃。
“庄令?”
提着菜走到厨房,她朝着楼上喊了一声,无人作答。
这个现象并不奇怪,庄令沉迷于古书中时便是天塌地陷都惊动不了。可是今天江曦却莫名地感觉到忐忑,她朝着黑魆魆的楼梯口又喊了声,仍旧空寂得令人心慌。
“阿宁!阿宁!”江曦提着鱼趴在门口,“再不滚出来我把你的鱼丢外面喂狗去了!”
终于,仿若空无一人的小楼里炸响了第二个人的声音,只不过气势汹汹滚出来的是只通体黝黑的肥猫:“大胆!放肆!!!江小曦你果然在外面有了别的狗阿喵!!!”
阿宁在地上和个毛球似地盯着她手里的鱼一弹一跳,毛炸得和个海胆似的:“我要清蒸鱼!红烧鱼!烤鱼!!!”
江曦无语地看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只有一条鱼,你到底要吃哪一种?”
胖乎乎的爪子托腮思考了好半天,它郑重其事道:“切成三份阿喵,一份烤,一份煮,一份蒸!”
“……”江曦回给了它一个白眼,踢踏着拖鞋进厨房熟稔地开始淘米煮饭,开火热锅下油炸鱼,边在厨房里打转边问,“庄令呢?人在楼上?”
阿宁盯着锅里滋滋响的鱼直流口水:“不知道。”
江曦踹了它一脚,它还是盯着锅舔舔口水,马马虎虎说:“出去了。”
这么晚还出去了……
江曦有点郁闷,这么长时间庄令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已经习惯了。虽然两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但在她眼中他依然是个拥有许多秘密的人,譬如每个月总有几天他会打扮整齐地半夜出门,也会有那么几天家里会有些奇怪的客人拜访,又或者消失上一整天……
菜上桌等了半天,庄令仍然没有回来,在阿宁声嘶力竭地嚎叫中,江曦慢腾腾地将菜罩子揭了开。
边吃饭她边看着落地窗外逐渐黯淡下去的庭院,嘟囔道:“到底去哪里了,也说一声。”
阿宁喵呜喵呜地吃着鱼,顺爪一抹胡子:“瞎担心个啥,少爷还能丢了不成啊大妹子阿喵。”
它最近迷上了《乡村爱情故事》,总会时不时爆出句不知道哪里来的东北腔。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阿宁在厨房里帮着洗碗,江曦擦着桌子,忽然客厅的大门彬彬有礼地响了三声,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家吗?”
江曦一僵,特意看了眼院子的铁门,纹丝不动。
时钟噹地一声又响了起来,她看了眼,七点整。
阿宁依旧快乐地在厨房里干着它做洗碗的刷碗活,灵活地蹦跶在每一个沾满泡沫的碟子上,丝毫没有在意客厅这边。
等了半天,对方没有等到江曦的回应,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江曦壮壮胆,趴在落地窗上朝门口看去。
空荡荡的门口,雕花地板上躺着一只洁白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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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曦小姐亲启,展信佳。七月十五,下元佳节,于良日会良时见良人。”
简简单单的一行小楷,笔锋利落,字迹文雅端正。
江曦反反复复看了两遍,迟疑地看向阿宁:“这什么意思?”
阿宁蹲在她肩膀上,伸着大半个圆头看了半天,虎着脸问她:“你的良人是谁?”
江曦蓦地闹了个脸红,看阿宁不像开玩笑,憋了半天红着脸瞪它:“你知道还问有意思吗!”
阿宁的爪子在纸上点点:“所以少爷被人绑架了。”
“……”这什么逻辑啊,她的良人是庄令所以他就被绑架了?
猫的世界真得这么难懂吗??她茫然地看着白纸,突然灵光一闪,有些明白过来阿宁的意思。
七月十五……她划开手机一看,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那就是明天了。
可良时又是个什么时间?
阿宁舔舔爪子懒懒道:“七月十五鬼门开,对鬼来说,良辰吉日莫过于那天的子时。正是一年之中阴气鼎盛,阴阳交融的时刻。”
所以这封信的意思就是让她在半夜十二点找到庄令?
江曦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跟庄令在一起的日子总感觉过得飞快,到处走一走、停一停,时间便悄然而去。
七月半……这个日子她是知道的,往年的这一天她总是早早地就从单位提前开溜,回到家里关门关窗,拜拜菩萨倒头就睡,强力忽视掉那夜里各种的敲窗声,爬门声。
阿宁自然也知道她的短处,能见鬼但也怕鬼怕得要死,它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江小曦,本大爷觉得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比较好。少爷他老人家无所不能,不会要你个黄毛丫头去救的阿喵!”
可是如果他真得能回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个影子?何况,她看了一眼挂在门口的黑伞。这把伞,庄令是从不离身的……
江曦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噹地了一声响,她蓦然坐了起来,把蜷着身子打盹的阿宁吓了一跳,迷迷糊糊骂道:“江小曦你作死啊喵!”
江曦毅然地大步走到客厅门口,一把扯下庄令的伞,回过看它轻描淡写道:“我要去找庄令。”
时针指向十点,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
她帅气十足地拉开大门,大无畏地跨入黑夜之中。
阿宁呆了半天,弓起身子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咚地一下跳到地上蹦蹦哒哒地冲她奔过去:“江小曦,你等等我!!!”
江曦理所当然地放慢了脚步等它,因为她心里其实……太特么没谱了!
说得好听,找庄令,但这黑灯瞎火,街上鬼比人多的,她去哪里找。
还有,她真的好害怕。tt
“小姐姐,买只花吧。”
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稚嫩的童声,只不过他身上的寿衣变成了普通的马甲小褂,头顶还滑稽地顶着个圆圆的笑毛,手里捧着束粉色的康乃馨。
“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阿宁爪子大挥,极度不耐烦道:“没看我们办正事儿呢。”
“姐姐买束花吧……”男孩可怜兮兮地抓着江曦衣角,“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这台词好像哪里不对,看着着装风格迥异的他,江曦咽咽口水:“这个……我没带钱。”
小男孩眼睛一亮,将她衣角抓得更紧,几乎是要贴上来,红得像朱砂一样的嘴唇缓缓向上:“姐姐,没钱也没事,给我你一样别的东西就成~”
“……”江曦掐着他脖子,一脸冷漠地看他。
小男孩伸着三尺长的脖子尴尬道:“大姐,您松松手行不,这样我很难看的啊,以后还怎么撩妹。你看看,别的小妹妹还看着呢。”
江曦打眼瞟去,路灯下一个红衣小女孩拍着皮球,比墙还白的脸上两眼笑弯弯的,咯咯的笑声一波一波荡来。
江曦一个哆嗦,手却没放:“你口味还挺重。”
“哪里哪里,”小男孩不无遗憾道,“能找个不缺胳膊短腿的就是我坟上冒青烟了。话说大姐,你到底放不放手啊?”
江曦砸吧下嘴:“不太想放……”
“……”小男孩欲哭无泪,“大姐,讲道理嘛,我也想着谋财害命就想吸你点精气填填肚子。”他委屈地揉揉肚子,“我真的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江曦眼珠子转了转:“你可知道一个叫庄令的人?”
此兆不详 第七十一章
小男孩嘿地一声笑了起来,眉毛小有得意地翘起:“大姐,这回你可是求对人了。论消息灵通,这儿方圆百里的鬼没一个能比的过我!”
这个小鬼倒也有趣的很,古灵精怪,如果不是一张白森森的脸,
他仿佛看穿了江曦心中所想,叹气道:“大姐,看你也有几分道行,是个熟手,怎么就不知道鬼也是人变的。人之前死怎样,死之后也就怎样,除非是执念怨念太大,扭曲了原本的心性。”他甩甩脖子后的小辫儿,“我活着就是聪明活泼可爱,死了自然更聪明活泼可爱。”
阿宁冷笑:“鬼话连篇。”
小鬼哼地一声扭起脖子:“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江曦听得他两扯淡扯得头痛:“别啰嗦,快说
“噫,大姐你的脾气很暴躁嘛……”小鬼啧啧地将她上下一打量,“我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还是不要在外乱晃的比较好,毕竟像我这样的好鬼不是遍地都是。得得得,你别这么看我,我告诉你就是了。”
江曦的心情确实很暴躁,更奇怪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暴躁,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天色,天上是轮满月,红得黯淡又刺眼。
路灯下几只蝙蝠绕着光上下翻飞,夏蝉躲在热浪里嘶声裂肺地鸣叫,偶尔来一辆车嗖地一下就飞了过去,角落里阴影里徘徊着模糊而彷徨的灰影。江曦听见自己的心噗咚噗咚跳着,宛如鼓点又宛如钟声,更像一个人的脚步声,一步步走向她。
她感到窒息,猛地一甩头,将胸腔里所有的杂念和浑浊甩了出去:“你说,他在哪?”
“庄家的大神是吧,做鬼的谁不知道啊?”小鬼笑嘻嘻地刚张口,一道黑影倏地朝他们猛扑了过来,吓得一人一鬼一猫同时一跳。阿宁眼疾手快率先一扑,扑是扑到了,但为时已晚,那道黑影一口叼在了小鬼的脖子上。
只闻一声尖叫后小男孩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阿宁撕碎的蝙蝠掉落在地上,化成零碎的纸片。纸片是纯黑的,光看一眼就让人心生不祥。
有人不想让她找到庄令?
江曦抬头,路灯下拍球的小女孩儿已经不见了,留下个皮球孤独地一上一下,跳了两三下后咕噜噜地滚到马路中间。突然有个小小的红色身影追着皮球跑过去,灯光骤亮,一辆卡车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疾驰了过去。
嘭,小女孩飞在半空,重重地跌落在十多米外,殷红的血迹涓涓从她破碎的头颅下四下蔓延。
那双涣散了瞳孔的眼睛正对着江曦,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光泽,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那一瞬间,江曦甚至觉得她在笑,朝着她笑。
胃部痉挛地疼痛起来,她弯下腰干呕,迫不及待地想吐出什么,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阿宁担忧地看着她:“江小曦,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少爷不会有事的,我们回家去吧。”
江曦蹲了一会,慢慢站了起来摇摇头:“我没事。”
十字路口的小女孩儿连同那辆卡车已经不见了,很多枉死的人都会反复经历死亡时的情景,直到被超度的那一天。今天是鬼节,这样的场景说不定随处都能见到,江曦觉得自己该坚强些。
在某些时候,江曦有种自己都不了解的固执与冲动。比方说此时,她就有种前所未有的执着,那就是一定要在今晚找到庄令。
“可是,”阿宁问出了她心中的困惑,“我们要去哪找呢,阿喵?”
方才的一鼓作气瞬间变成了丧气,江曦茫茫然地站在路口,一簇火苗跃入了她的眼帘中。
每当鬼节,总有人会给无家可归,身亡他乡的魂魄烧点纸钱,聊以慰藉。
烧纸钱的是个白发苍苍挽了个髻的老太太,江曦格外看了一眼,她在路灯下有影子。但是这仍然无法排除她是人是鬼,在跟着庄令的这段时间她见过太多比人还像人的鬼。
淡淡的焦味乘着风飘过来,老人家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等江曦犹豫再三走过去后听到她嘴里说的是:“儿啊,多带点吧。再过几年,妈也去陪你了。”
纸钱烧得很旺,火焰蠢蠢欲动地差点燎到了江曦的手,老太太察觉到有人来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忙碌地烧纸:“姑娘,怎么大半夜地啥也不带地跑出来了?”
江曦咽咽喉咙说:“……我是出来找人的。”
老太太一点也不惊讶:“找活人,死人哪。”
江曦噎了一下:“活人。”
“哦,”老太太将元宝烧得差不多后,蹒跚着站起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把草纸,“丫头,实在找不到就问问家里的老祖宗吧啊,我告诉你你们年轻人别不信我们这老派人家的,传了这么多年总有它的道理。”她拍拍江曦的手,叹了口气,勾着背慢慢走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那不孝子生前不来看看我,死后也不给老娘托个梦。自古只有娘惦记儿,没有儿惦记娘啊。”
江曦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鬼魂就和人一样,年纪大了便会糊涂,很可能死后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供奉她,也没有人提醒她,她就这么糊糊涂涂地徘徊在阴阳的边界,思念着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江曦沉默了片刻,真的就蹲了下来就着没烧尽的火苗点燃了。
草纸在地上迅速地烧成团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江曦的眼睛,往年这个时候她都陪着奶奶给自己去世的父母烧香,今年她一个人在外,江怀也……
她的眼眶热了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哥……”
她走了,江怀也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这么长时间了,她心底的绝望逐渐大过了希望。
骤然间火光大亮,炙热的火焰在风中燃烧成一个若隐若现的形状,纸灰在热浪上打着转,朝着某个方向遥遥飘去。
阿宁瞬间跳起:“江小曦还不走!你运气不错,还真给你碰上指路灵了!”
江曦呆了一呆,阿宁一扭头咬着她衣角:“快走!快走!”
她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阿宁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仓促地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已暗淡下来,一滩灰白的纸灰蹦跶着点点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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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纸灰飘去的方向跑了快一公里,江曦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块路牌下。这个镇子本来就不大,东西两条主街便是主要的交通路线,而庄令的家又在镇子的边缘,江曦这么一跑,差点跑出了镇子外。
不过这里离郊外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了,路牌是宝蓝色的,风吹雨打漆已经掉得斑驳,勉强可以辨认出遇仙两字。
江曦却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字,桥,遇仙桥。
真是奇怪,无水无桥,却起了这么一个地名。
江曦站在路牌下,从方才一直缠绕着的烟灰味消失了,天旷野寂,红色的月亮孤零零地半垂在西边的天空上,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阿宁动动鼻子:“江小曦,你看到了什么吗?”
江曦没有回答它,因为她全然怔住了。
原来是应是石子路的地方,现在蜿蜒流过一条幽蓝的河水,河面很宽,水面泛着粼粼的光,萤火结成队悠闲地低空掠过。
江曦不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背后的镇子上路灯依旧孤独地亮成一排……
阿宁啊哈了声:“看来,我们又撞鬼了。”
语气很不屑,像它这种自诩高贵的妖怪,对于低等的鬼魂都是比较看不起的。活得久了,封建等级观念始终无法在新社会改变。
江曦却不认为如此,庄令说一般的鬼魂都是脆弱的,它们本身没有任何力量,只凭着一缕思念在死后不久潜入故人梦中一见。唯有怨气极大的厉鬼,才具有兴风作浪的本事,而这样的大多是灰飞烟灭不得超生的下场。
不是死在像庄令这种人的手中,就是死在地府鬼差的手中。
鬼差江曦是见过的,还见过几次,但是地府这样的地方她听着还是觉得很玄。就像她相信有鬼,但是要她相信地下有十殿阎王,天上有凌霄宝殿还是没什么说服力的,哪怕是从庄令的口中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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