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授魂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姜小叶子
倒米、加水,盖上盖子,沈小鹏用柴刀把木板砍成小细条,撕下一张纸,小心的把火点着。逐渐升腾的火焰让这个屋有了一些温度。沈小鹏听到晨晨说自己成绩在学校还不错时便不再问了,只说要他认真学,学聪明一点,不要想老爸一样!
晨晨不知道怎么应沈小鹏,于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炉膛里的火苗发呆。
“你看你这样子就和老爸一样,你想什么就说出来,不要跟个闷葫芦一样闷不做声!”沈小鹏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和晨晨可以听到。
沈小鹏把米汤滤出来,用筷子均匀的讲锅里的饭粒拌开,使每一颗饭粒都均匀的贴在锅沿上。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诱人的饭香从锅盖的缝隙里飘出来。
“你把酸菜切了,我等会炒菜。”沈小鹏小心的掌控着火,通过饭香他知道整个时候锅巴正在成型,火候过了锅巴就会烧焦的。晨晨拿着菜刀跑到门口,把菜刀放到门口的青色磨刀石上磨。青色的磨刀石留下一道暗黄的锈痕。从晨晨的行为可以看出他已经很熟练了。
晨晨切菜,沈小鹏剥着竹笋,两个人的动作很麻利,五分钟不到就搞定了所有的事。沈小鹏只能庆幸屋里还有油盐,不然他真不知道能不能做一顿晚饭!
烧火、热锅、倒油,黑褐色的酸菜伴着白嫩的新笋,与热油一起混成一种诱人的香味。
沈华坐在床沿,眼睛无神的看着外面的火光。有一会了他慢慢的动起来,把手伸进上衣兜里想找烟。摸了一阵才发现没有!他于是也记起来了,沈琳家已经不再赊烟他了。“去叫他起来吃饭吧!”沈小鹏一边放味精一边让晨晨去叫沈华。晨晨进到里屋把灯的开,看到沈华一动不动的坐着,心里不由得感到害怕。只能怯怯的说吃饭了。
沈华凝视的看着晨晨。然后应了一声。慢慢的起身,用手指捋了捋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打了一盆水洗了洗脸。
饭是最好吃的锅巴饭。锅巴焦黄香脆,看一样都很有食欲。加上酸香四溢诱惑肠胃的酸菜炒水竹笋,这应该是一顿很可口很丰盛的晚餐。
沈小鹏沉默的吃着饭,他想开口要钱,但是他怕说出来了自己难堪沈华也难堪。于是他决定不说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回学校,然后到学校去收集学校里的塑料瓶子和废书纸,应该够撑过下个月的沈华吃得很慢,每嚼一口眉头就皱一分。好不容易吃完一碗饭,脸垮的比挂榜崖还要长。沈小鹏看了他一样,起身给自己倒了玩米汤准备坐到火炉前去吃。沈华把碗伸向沈小鹏,沈小鹏看了看,接过碗倒好米汤,交到沈华手里,自己一个人坐在火炉前喝着锅巴粥。
晨晨吃得很小心,他发现酸菜炒水竹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诱人。就连一直想吃的锅巴饭嚼起来也变得很费劲。晨晨很怕这种感觉,他记得妈妈走之前家里也是这种氛围。晨晨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会哭。他虽然还是一个小学生,但是已经读五年级了。要知道沈小鹏在读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发誓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流泪了。晨晨不知道这事,他不想哭只是他觉得这么大了,再和小孩一样哭会很没面子!很...没面子!很丑!
饭终究要吃完的。沈华把碗筷放在历史悠久的小餐桌上,人迈步走出了。沈小鹏看着沈华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愤愤的骂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他骂的是沈华还是他自己!
等了很久不见沈华回来,沈小鹏和晨晨洗洗就去睡了。炉膛里添了一个茶树蔸,可以烧很久,保证锅里的水不会冷的很快。
深夜沈小鹏感觉有人进被窝里来了,他知道是谁,于是眼睛也不睁,挪了挪身子再次进入梦乡。只是这一夜究竟能梦到什么?
早饭是沈华弄的。随便下了点面条,味道绝对说不生好。是能说让人知道放过油盐了。“下个星期你再回来一趟!有些事要和你交代一下?”沈华端着碗坐在门槛上。
沈小鹏把举起的筷子放到碗里。
“什么事?”
“现在还没安排好,等你姐姐和你白叔那边的消息定了我才能和你说。”
“你要去广东?”
“你姐姐说你妈已经在那边!”
说道妈妈,沈小鹏沉默了,晨晨也停了下来。
清晨的风很是凉快,从门前扫过沈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要去多久?”“不晓得,去了总要挣点钱回来吧。你看这屋,也不知道还能住多久!”
晨晨听出来了,沈华这是要去广东打工。晨晨突然觉得有无所适从!他抬眼看了看老房子。横梁还是那样的黑,火炉上面尤其显眼。钉在上面的铁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挂过腊肉腊鱼了,钉子被深深的扬尘覆盖着。横梁上的瓷块以前被晨晨偷偷的取下来好几个做玩具,现在整齐的一排变得像老太婆的牙齿,稀稀拉拉的。屋檐的过雨沟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掉在上面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噗”的声音。这个家还是那样的破,为什么越来越冷了呢?晨晨想不通。他感觉碗里的面也越来越冷了,于是不再打量老屋,抓紧把碗里的面吃光了。
沈小鹏回学校了,在车上的时候发现兜里有很多钱,十块、五块,更多的是一块!沈小鹏把这些钱攥得很紧!紧的像有人用扼住了咽喉!沈小鹏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沈华走了,所谓的有些事要交代无非和沈小鹏讲一下家里还有些什么,以及自己家的地、田、山都在那里,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自己家的那些桂花在哪。
这些事不用交代的多么详细。沈小鹏基本都知道,再说一遍无非是想要再强调一下。怎么说沈华也还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柱子虽然有点弯,好歹没有断。晨晨不知道沈华什么时候走的。他放假回家的时堂哥智哥过来找他,告诉他以后到他还去住.晨晨才知道沈华已经走了。
沈华走的时候路过咸龙家,听到他家里面一伙人正在吵架。粗略的听了几句沈华便明白是为了修路包山的事。上屋陇和下屋陇没有谈妥,下屋陇和包山的人价格也没有谈妥。最大的麻烦还是镇政府和村民。镇政府花钱给村里补偿,村里一些在修路的线路上有田地的则是抓紧时间在地里种树栽花。然后向政府索赔。更有一些人把房子建在上面,几块石头垒成一个厕所,等着政府的钱把它变成金屋。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沈华摇着头笑着走出了村口,赶上驶往火车站的车。离开了山前山后,十里花香的沈家湾!
色授魂予 楠方佳木 4
何处零落乱云中
沈华走了没多久气温开始回升,晨晨不用再愁一个人一晚上睡不暖被窝的事了。沈小鹏在市区读书一般一个月会回来一次。尽管沈华走了的时候交代了沈豪也就是晨晨的三伯照顾晨晨,但是沈豪家里也很困难。一家三口沈豪和他媳妇残疾,就剩下一个沈智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如果再加上一个晨晨,那真的是雪上加霜了。所谓的帮扶也就是能帮就帮而已。想要无微不至大照顾无异于痴心梦想!沈小鹏为了能让晨晨经常能吃到肉,于是教会了晨晨怎么安放捕兽夹。
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对于晨晨来说并不可怕,他平静且安稳的过完了第一个年头。过完这个夏天晨晨考进了初中。沈智也在不久前结了婚。好像事情开始向着好的方面发展。沈小鹏在晨晨开学的时候交给晨晨一张邮政卡,告诉晨晨里面每个月沈虹会给他寄生活费。不过学校边上没有邮局,每次取钱要去马桥。于是每周上学晨晨都很早起了床,步行五公里山路赶到学校。拿着省下来的两块钱路费坐上去马桥的汽车,取完钱再步行五公里赶在八点前回学校上课。
第一节课总是班主任的,为的是第一时间收齐伙食费。交完伙食费晨晨还剩下十块钱!这事一周的零花钱。也是晨晨第一次有零花钱。
初中的节奏很快,晨晨学习上渐渐跟不上去了。数学明显的退步了,英语晨晨更是一窍不通。晨晨害怕每个月沈小鹏回来。他每次说自己的学习退步了沈小鹏总是绷着脸。那脸真黑啊。绝对要比火炉上方熏了几十年的楼板还要黑。
为了缓解心头的压力,晨晨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之外。他会每周去山里放夹子,当然有时间他还会把厕所边的一块小菜地翻出来,种上青菜和莴苣,还有只要放假天气允许的情况下他还会去钓鱼。他不想呆在村子里。不想有人会问他你爸、你妈一类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愿回答。一年多的时间他都住在自家的老房子里。没有在三伯家住过一天。只是过年的时候才在他家吃了个年夜饭。
进初中没多久晨晨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认识沈家湾了。这种陌生从进村的路开始。周家口那里已经是水泥路了,截点就在通往沈家湾的那个小坡那里。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不淡定了,开始嚷嚷着要修路。咸龙站出来问:“修路?你们钱准备怎么出?我说包山你上屋陇说我咸龙贪,说一山的树值得几多钱,值得几多钱不卖也就是一棵树。也不能变成这路上的石头、水泥。我们包出去几年,收回来再种几颗树,十几年就可以回来了!”
咸龙的头发已经白的差不多了,经常抽烟的他声音说大了就不停的咳嗽。
屋场周围的人听到咸龙的咳嗽声都觉得像杀猪声一样扎心。
“照我说还是上屋和下屋说话的人聚一起,一齐开个会!把一些问题说出来。”咸孟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变得很积极。
围观的村民没有说话,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渐渐有人离开,于是大家都散了。
等晨晨下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发现村口...村口那里立了一块碑。
《沈家湾功德碑》
晨晨看着上面的名字以及后面刻的捐款金额,讽刺的笑了笑。然后回到家里。
一个月左右,沈家湾的路通了。然后沈家湾的一片山林被承包了。再过了一个月沈家湾变得很热闹,很多人开始认识到不止桂花的花值钱,桂花树也很值钱。于是很多外地老板带着一辆辆大卡车、吊车到沈家湾收购桂花。
晨晨每次看到那些车子进来就像把他们赶出去。村口的大桂花被卖了、老屋边上晨晨小时候经常坐秋千的那棵桂花被卖了。沈家湾还是沈家湾,但已经不是山前山后十里花香的沈家湾了。现在有的是山前山后十里花坑。晨晨很伤心的发现那些卖出去的花在变小,挖花的人走的路在变远!现在的晨晨知道这意味这什么。他很难过,但是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很多人变得十分的忙碌。
比如三伯家,沈智一年卖了十多颗桂花,终于有钱做新屋了。沈智白天在挖花抬花挣钱。晚上和媳妇一起在搬砖,就连残了的三伯都坐在凳子上往翻斗车里一块一块的装着砖。
沈家湾的人穷怕了,逮着富的机会疯狂得让人害怕。
一年的时间不到,沈家湾多了十几幢新屋。尤其是村口进来连着的八幢二层新屋,见证了沈家湾这一年的剧变。
沈家湾的人好像重新站了起来,渐渐地没有人再说金山银山、最穷沈家湾这话。沈家湾的车子也多了起来。大家都觉得很棒。钱拿到手里的感觉很舒服。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桂花树变成新屋、新车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上山打花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圆满。
只有晨晨感觉到愤怒,晨晨察觉到村子里的花香越来越淡,中秋前山前山后没有以往那些年的热闹与喜庆。
晨晨越来越想离开这个村子。莫名的就是想要离开。晨晨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别人说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那自己这种行为该怎么定义呢?
晨晨最终还是离开了沈家湾,不过只是暂时的。今年过年不在沈家湾过了。远在广东的老爸老妈打电话过来要他和沈小鹏一起过去,到广东去过年。
只是晨晨第一次去如此遥远的地方。晨晨之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马桥再远了晨晨怕自己会丢掉。好在沈小鹏告诉他坐火车就和坐车一样,只要听清楚停车的站台就可以了。
带着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晨晨拎着个手提袋就上了火车。手提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几本寒假作业。沈家湾很冷,晨晨上火车之前穿了不少的衣服。上了火车之后身上不停地冒汗。车厢温度很高,晨晨第一次知道有空调这个玩意!
从市里到东莞时间不长,十三个小时。晨晨一直盯着窗外不敢睡觉。最让他来精神的是老远就能听到的吆喝声。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大鸡腿……让一让啊!”晨晨看着从身旁推过去的推车心里觉得特有意思。没想到火车上还有这等事情。晚上的时候还有人卖牙刷、手电、袜子。这让晨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自己是不是还在学校上面的早市上。
次日清晨晨晨疲惫的走出火车站。
第一次踏上这个陌生的城市,晨晨来不及惊奇和恐惧,他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和姐姐联系。熙熙攘攘的人潮看不到一张熟悉的脸。原来这世间的熙熙扰扰大多时候与自己是无关的啊!
晨晨终于在火车站边上找到一排打电话的地方。鼓起勇气说要打电话,收钱的年轻人看了一眼晨晨,把话机递给他。晨晨紧张的拨通号码。一会电话通了,晨晨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了一点。晨晨不知道自己兜里的十三块钱可以打多久,于是长话短说,很快把电话挂断了。
“十一块!”年轻人头也不抬的说。
晨晨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钱够。不过也在暗自想到大城市收费真高。这么一会电话这么贵。
晨晨慢慢的从兜里掏出十三块钱,数出六个钢镚加上一张皱巴巴的五块交给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晨晨给的钱愣了一下。“第一次到广州?”
晨晨点了点头。和陌生人说话也需要一种无畏的勇气。
年轻人把是十一块钱排在自己面前,用食指把六个钢镚拨出去,收起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你拿回去吧!”有些感激的把钱收起来,晨晨道一声谢就往天桥上走过去。又过了十多分钟,沈虹出现在晨晨的视野里。
沈虹还是和以前一样娇小。不过以前好歹还有肉,现在连肉都没有了。这让晨晨看着很心疼。
沈虹没察觉晨晨的心疼,因为沈虹很开心,晨晨长得很好,比她和沈小鹏都要好。这样就够了,这些年吃得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沈虹边走边和晨晨说话,叨叨的说个不停。晨晨仔细地听着,他也被沈虹愉快的情绪带动起来。心间也满是愉悦。尤其是听说过些日子沈小鹏也要过来晨晨就更高兴了,这意味着很多年没没有团圆的家今年就可以团圆了。沈虹带着晨晨来到她老板面前,向老板和同事介绍了一下晨晨。老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说上车吧!
车上沈虹和晨晨讲了老爸老妈在这边的情况,她没说老爸老妈怎么复合的,晨晨也没问,他只要知道老爸老妈复合了,这个家完整了这就好了。在没有能比这更好的了。
沈虹的老板和沈虹的同事听不懂姐弟俩的聊天。于是他们互相交谈。这是晨晨第一次听到歌曲以外的人说粤语。这让他想起看到的一篇文章上的一段话“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据说讲这段话的人当时用的就是粤语。所以他很好奇,用粤语讲这句话会是什么味道。
然而这终究只是想想。老板把沈虹送到租房的地方就离开了。沈虹带着晨晨去买早餐。远远地看到沈华穿着工装服在早餐店。
沈华看到晨晨,晨晨也看到了沈华。晨晨带着笑意,但是没有喊爸。不知道是很长时间没叫过陌生了还是年龄越大,爸这个称呼叫的频率也越少。沈华也没有叫晨晨,兴许是年纪越大人也越来越不善于表达了。既然互相都知道心意那就不用说了,沈华正常的去上班。晨晨倒觉得广东的小笼包很有意思,很精致有很多的汁水。不和家里那边一样干巴巴的。
出租屋不到二十个平方,厨房、厕所俱备。客厅被两张床挤得很难受。但是这一点不影响晨晨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应该像大人一样学会考虑问题。于是他的理解是漂泊在外有个家就是幸福是的他没有奢望这个家要有多少多少的钱,只要这个家完整那就够了。
沈虹要上班。临走前沈虹和晨晨聊了一会,交代他先休息一下,刚到这边不要乱跑。最后沈虹说今天他老板说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农村来的!
沈虹走了晨晨在思考老板的那句话。“一眼看出我是农村的!农村的怎么了,我乐意。”这事晨晨第一次感觉到被歧视了。但是晨晨心中把歧视自己的人给鄙视了。
很快晨晨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极香。坐了一晚上火车看了一晚夜景实在是一件极度劳累的事。
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把晨晨弄醒了,晨晨看着模糊的身影,即便已经数年没见过面了,他还是一眼知道来人是谁。沈华媳妇看到抬起头的晨晨。笑了。
“还困吗?困就再睡会,吃饭叫你。”
晨晨只是应了一声于是接着睡去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除了沈小鹏一家人都到了。晨晨忽然觉得很满足。
好像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没有高的要求,好了便好了。就像现在,虽然沈小鹏不在,但是这不影响团圆这个说法。
简单的洗了把脸,过一会午饭就做好了。好多年没有吃到的味道居然感觉一点都没有变化。一家人安静的吃饭,随意的聊天,没有多少“戏剧”情节。有的只是一如岁月的平静。
原来生活是如此的平静,家是如此的平淡。因为平静故而持久,因为平淡故而真实。于是乎每一天都生活在彼此之中。任何时候都觉得有依靠。晨晨终于不再惦记老屋里面的房梁,不用再担心它会...它会断掉。
原来所谓的港湾只是如此的不起眼,晨晨忽然明白为何沈家湾大伯的一家人为何总是争吵。因为它太平凡,太容易被忽略了。
色授魂予 楠方佳木 5
梦里不知身是客
晨晨第一次看到沈家湾以外的夜晚。和沈家湾的完全不一样。
沈家湾的夜像一滩腐水。各家各户窗户漏出来的灯光像被虫子啃出来的叶片。偶尔传来一两声脚步,立马惊起犬声一片。晨晨总觉得把沈家湾狗的数量加起来绝对要比人多。而且他和沈小鹏都想不明白,沈家湾之前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为什么每家基本上养了至少一条狗?
晨晨看着东莞的夜色,心想真的很好看。到处都是霓虹,各种音乐响彻街道。几家大的商场超市前巨屏的电子屏放着电影和广告。看起来是那样的新奇。更令晨晨惊奇的是这里也...也有好多狗,不过这里的狗都像人一样穿着衣服。沈虹随意告诉晨晨,那条哈士奇的小坎肩需要五六百!
晨晨不说话了,他在算账。小学他和沈小鹏被学校赶回家拿钱,加起来也就不到八百。这一条狗的坎肩就要四五百。晨晨顿时觉得好羞愧。活的连狗都不如啊!
“儿子!别跑,妈妈拉不住了!”一位中年妇女牵着阿拉斯加在马路边上散步,晨晨听到妇女的叫声不由想到一九四九年毛zhu席在天an门上一声高呼,中国人民从此站了起来。如今站起来的中国人民再一声高呼,阿猫阿狗也站了起来。
伟大的中国人民万岁!逛了一圈夜市,晨晨才知道在这里最缺的是钱,最愁的是钱少。
难怪沈家湾的大人们那样喜欢钱。晨晨也觉得有钱应该很好。
回到出租屋,一家人商量给晨晨找份工作。不然一天到晚呆在家里钱只有出没有进,等于出钱。还有过一段时间沈小鹏也要过来,不找工作实在是吃不消。
晨晨听着很乐意,他也想试试打工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三天之后晨晨就进到一家塑料厂干活去了。
帮晨晨进厂的女管理第一眼看到晨晨说道:“人好小!”
沈虹说:“他十六了,不小了。我十三岁就在外面干活了。他应该懂得钱有多难挣了。再说他就只做一个多月。”
晨晨被安排在工厂最里面的外包间,每天铲标签、清箱子、运货。每一天晨晨总能发现不同的乐趣。和晨晨一起工作的都喜欢问晨晨有多大,晨晨说十五多一点。大家总是很惊讶。尤其是晨晨在里面认识的一个大学生,他觉得晨晨算是童工了。要是被劳动部门发现了,估计厂里的领导会被罚款。
外包间的部长下午找到晨晨,告诉他不要在厂里面随便走动。要是被领导看见了难免会有问题。
于是晨晨每天就只在外包间活动。等到外包间每一个地方被他逛熟了以后,他发觉他的新奇感在与日俱低。就像是每天上的早自习,看完一遍课文之后就不想再看一遍。熟了自然也就厌了。
不过晨晨还是需要每天准时准点的来上班,等到差不多了再去刷卡回出住屋。如同拧了发条的钟,机械且准时。在那遥远的南方,有个地方叫沈家湾,沈家湾里有群人,总是抬眼望着天,却从不问天。
大顺笑得还是很单纯,只有麻木不仁的心,才能笑得如此的酣畅淋漓。沈家湾的人有时很喜欢大顺笑,在大顺不笑的时候他们会想着各种办法来逗大顺。给大顺一支烟。大顺就会眉开眼笑。
今天没人敢逗大顺了。大顺手里拎着菜刀在沈家湾新修的公路上一步一跳的走着。后面远远地跟着大眼夫妻,大建则已经被大顺揍得不轻,不敢跟过来。
“诸天神佛......满天星官......”大顺嘴里高唱着去年沈家湾举行祭祖活动外面的神婆在祖堂时的神谣。大顺唱得极投入,沈家湾所有人看着大顺的样子都想笑,又没人敢笑。大顺拎着刀沿着路一直走到村口,在村口的池塘边上大顺坐在水塘边开始细心地清洗着菜刀。
大眼和他的媳妇坐在路边上,看着大顺的背影,大眼媳妇不停地抹眼泪,嚎啕的哭诉着:“作孽崽啊,我是为毛要生你啊!生下来就是个糊涂崽,为了一块肉差点拿刀把自己的老弟砍了,这是作孽啊!”大眼媳妇欲哭越伤心,声音越来越大,大顺在水塘下面觉得很吵,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着大眼和他媳妇扔了过来。大眼正被媳妇弄得心烦意乱的,没在意有石头扔过来。后面的人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石头砸在大眼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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