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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为什么不戴簪子了?”他问,抚摩着她光滑的黑发,心事隐现。
她从臂腕里,抬头起来看他一眼,低声道:“在家里我一般不戴首饰的。”
他幽声道:“唉,虚惊一场!我还以为,我们完了呢——”
她在他的臂腕里抽动一下双肩,他知道,她在偷笑,遂严正道:“不准笑。”
“岂有这种道理,不准人笑?憋死了算不算草菅人命?!”她并不买帐。
“敢在六皇子面前无礼?!恩——”他端起架子,很是威严地低吼一声。
她伸手,用力一推他:“六皇子留下吧,我先走了!”
“回来!”他叫道。
她浅笑着,步履轻快,几步出了林子,跑进听香楼,飞快地关上门。
朗昆晚了一步,被关在了门外。
“开门,梨容。”他拍拍门。
她恨恨道:“要你欺负我!”
“哼,你不开门,待会我进去了,给你好看。”见软的不行,他只好出言恐吓。
她在门内,不声响。
他望着紧闭的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呵呵,等着吧。
梨容在门里等了好长时间,门外却一下没了动静。她迟疑了一会,轻手轻脚地将门拉开一条缝,贴上去一看,门外空无一人。
奇怪,人到哪里去了?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探头往两边一看,还是没有人。她心里犯了嘀咕,这么大一活人,刚才还在,一会功夫,跑哪去了?她往左边两三步,踮脚远眺,没人!往右边两三步,踮脚远眺,没人!
他走了么?
真是的,走也不说一声。许他逗我,我就不能捉弄他一次,好不容易看到他一次,就这么走了,下次,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在看到他,梨容闷闷不乐起来,没精打采地回到听香楼。一抬眼,就看见朗昆稳稳地坐在房里,品着茶,安如泰山。
“你怎么进来的?”她劈头就问。
“不告诉你。”他鬼头鬼脑地笑。
“谁让你进来的?”她板着脸,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你呀。”他笑。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哼一声:“我什么时候叫你进来了?”
“那,我只好出去了,”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说:“我走了。”
梨容不吭声。
他走到门口,跨出去,又回过头来:“我走了啊——”
她还是不回答。
他只好,悻悻地出去了,走几步,又折回来,从门边扒出半个头,挺无辜地喊道:“我真的走了——”
她根本没有要挽留他的意思。
朗昆无法,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园子外走,出了梨园,站在黑色的拱门边,想想又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来看她,就这么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顿了顿,毅然转身,又折回了园子。
梨容啊,梨容,你还真是狠心!一下逐客令就毫不留情,今番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朗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路紧赶,猛地撞上一个人,他“哟嗬”一声眼睛都直了。
这当口,那人,也是眼直直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他忽然裂嘴傻傻一笑:“这样行色匆匆,可是来追我?你还是,舍不得我呵——”
梨容瞪他一眼,不说话,转身就往里走。
他三步两步上前,扳住她的肩,柔声道:“我也舍不得你呢——”
她“啪”的一声打落他的手,显然还是有些脾气的。
他默然地停住了脚步,缩回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我哪里错了?女孩子,生起气来怎么这么没头没脑,不可理喻?
他沉声道:“梨容——”
她只顾前行,没有理会。
他加重了语气:“梨容!”
“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她停住脚步,扬起声音,却不肯回头。
“不是你叫我走的?!”他愣头愣脑地说,莫名其妙。
“我又没叫你回来!”她音调不低。
“那你追出来干什么?!”他被激怒了。
她冷冷地回答:“这是我家,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凭什么认为我是要追你?!”
他一时语塞,脸色阴沉下来。
她忽然停住脚步,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自己有些过份了,身后,没有了动静,她瞬间后悔了,她怎么可以否认,自己不是出来追他的?!她明明,就是出来追他的,可是,女孩子的小性子,就是让她拉不下这个脸。
可是,听他的话音,分明是气恼了,他费尽了心思,才能来看我,这回一生气,该不会就再也不来见我了?
梨容犹豫着,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一回头,却很是被吓了一跳!
朗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在了她的身后,正虎视眈眈地对着她的脸。
“干什么?!”她不满地瞪他一眼,脸,却不知不觉地红了。
他什么也不说,一下子靠上去,就堵住了她的嘴。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她使劲用拳头打他的背,他根本不在乎,死死地圈住她,狠狠地吻着她,做为报复,将所有的语言都化做了汹涌的热情,在臂腕里将她整个地熔化。
她,被他制住,不能呼吸,几近虚脱,人,软软地陷进了他的怀抱,手,无力地挂住了他的锦袍。
极目飞花,是漫天的雪,是满地的白,梨花层层叠叠,铺天盖地,依旧是那虚无缥缈的琼莱,依旧是丝竹鸣奏的仙班,这熟悉的场景,到底是哪里?我到底,是谁?身在何处?
……
终于,他放开她。
她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眸,目光凄迷。
他轻轻地一笑:“怎么了?”伸手仔细地将她被他揉乱的头发捋好。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道:“没,没什么。”
嘻嘻,他笑。
“笑什么?”她恼了:“不准笑。”
“岂有这种道理,不准人笑?憋死了算不算草菅人命?!”他不阴不阳地将她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她没有功夫生气,还在想着刚才的梦境。
“只是亲了你一下,不会这么严重吧。”他见她有些心事,想开导她。
“我,”她忽然转移了话题:“以后不许这样了。”
“经过你批准了的啊。”他贫嘴。
她轻轻嘟嚷一句:“我什么时候批准你这么做了?”
“你不是说,梨花就要落了?”他认真地问。
“那又如何?”她拨弄着指头,说:“这跟你……我,没有关系啊。”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不怀好意地讪笑起来。
“没正经!”她说得深恶痛绝,手上,却只是轻柔地将他的手臂移开:“你找我爹爹什么事呢?该去办了。”
“是啊,”他遗憾地说:“你娘他们该是快回来了。”
他看梨容一眼,抬手轻轻用手背滑过她的脸,柔声道:“我找你爹,是想问问他对蒙古进犯如何应对的看法,这是父皇给我出的考题。”
“蒙古进犯?!”她闻言,眉头深皱。
“这些事,你们女人是不懂的,当然,也不用操心。”他幽幽地叹一声。
“此言差异,”梨容缓缓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朗昆很是有些意外,随即饶有兴趣地问:“那,敢问这位匹夫,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能称之为拙见。”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问:“你怎么想的?”
“我,”他沉默了一会,说:“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有气魄,不愧是皇子!”梨容赞道,又问:“如何一搏?”
“广招兵,纳良将,”他大手一挥:“出征——”
她嘻嘻一笑:“那么多的兵,那么远的路,出征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吃什么啊?饷从何来?”
他胸有成竹地说:“倾尽国库,催缴各地粮、款,应是够了。”
“余粮全部清缴,万一今年风不调雨不顺,百姓如何过活?战事万一不能短时结束,士兵又该如何过活?”她不急不忙地抛出一个问题。
他斜视过来,低沉道:“你怎知会风不调雨不顺?你怎知战事不能短时结束?”
梨容想了想,低声道:“过往这五、六年来,哪年安生过?远的不说,单说大前年那一次,淮南大水、淮北大旱,颗粒无收;去年淮南尚可,淮北又是大水,但不管怎么说,举国皆有果腹之粮。你是皇子,在作出决定之前,势必也调查过,当知国库余粮几何。纵然是计算好了,大军远征够用,但今年早禾刚种,还不知天公是否作美,收成到底如何,万一再来个什么大水、大旱,或干旱水灾一起来,那又该如何抵挡?!”
她接着说:“近三十年来,似乎是计算好了,蒙古每隔个三五年,一待到国库稍有盈余,就大举进犯,只等我们前去议和,便赚个盘满钵满回去,而我们的兵勇,这么多年来,从未正式与其对峙,更谈不上历练了,就是早些年镇南大将军那回垄关难得的一胜,也不过是突然袭击、出奇制胜,算不上真正的两军对决。相对而言,蒙古多年征战,他们的实战经验,我们只能望其项背。次此若是出征,将是真正意义上的两军对垒,不说别的,就说装备和技艺,恐怕都是蒙军占优势啊……”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朗昆插话进来:“还有士气,蒙军虽然骄傲,士气却是高涨,而我们的士气,却在短时内难以积聚,一是自认不行,二是妥协,三是怕苦怕累怕死,只有剩下的四分之一的才是愤起反抗。两外还有一个因素是,边关气候反复,内地军士短时较难适应,而对蒙军而言,却是不在话下。”
朗昆的声音严肃起来:“大军北上,疲惫笨重,蒙军灵巧机动,这些我们都是劣势。”
梨容点点头:“虽然不知蒙军采取什么战略,但不管是出征还是收兵,我们所需要的时间都不会很短,粮草要从出征的第一天算起,到大军的最后一个士兵回京,所需之量,何其可观,更何况,不能允许出任何一点意外,那,可是打仗,你觉得,可能么?!”
“是啊,蒙军就是不同我们正式较量,光用一个拖字,我们就承受不起了。”朗昆黯然道。
“凡是都要从最坏的角度考虑,不是么?”梨容淡淡地说。
“这么说来,你是主和了,”朗昆叹道:“都象你这么想,那来的士气哟。”
“主和又如何?”梨容狡黠地望过来。
“赔款、割地,还有,”朗昆顿了顿,说:“和亲。”
“割地?”梨容吃惊地说:“蒙古现今提出了割地么?”
“蒙古没有提出,是那些跟你一样主和的大臣,因为国库现银不够赔偿数目,他们提出割地。”朗昆不屑道:“只要不打仗,怎么样都行。”
“跟我一样?!”梨容愕然:“我何时变成他们一伙了?”





梨花落尽 第二十章 梨园深处映郎情妾意 (上〕
“跟我一样?!”梨容愕然:“我何时变成他们一伙了?”
“我应该没有听错你的意思,不是主和么?”朗昆斜一眼过来。
“恩,”她偏偏头,想了想:“可以算主和,但绝不是他们一伙。”
“本质是一样的,就可以归成一类,”他默然道:“我还以为你有清奇傲骨,怎么也是甘与浊世同流合污之人。”
她悠然一笑,并不见气:“我才发现,你这个人蛮极端的。”
他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他摇摇头,没有吭声,只紧紧地捏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梨容轻声道:“可是现在不行。”
他静静地望过来,语气里满是失望:“我看过你父亲的奏章,他写得斗志昂扬,可是做为他的女儿,你怎么如此软弱?!”
“爹爹虽然铁骨铮铮,有时也难免偏颇。”她幽声道:“我如何不想国家强大,不再受外族欺侮,但现在看来,硬碰是不行的,只能让强者更盛,弱者更怯。如今国家多事之秋,又无积累,一经战役,必然穷尽所有,而后长达数十年的休整,都未必能重新振作。一旦外敌再犯,将如何应对?两相比较,还是和利大于弊。”
“但和,不是没有原则的,”她严肃地说:“割地,万万不可,此例一开,有如决堤之水,无异于将整个江山拱手送人。赔款,也不得高于往年。”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蒙古人会乖乖地听你的?!”
“当然不会。”她皱皱眉。
“那你如何说了算?”他想忍住笑意,却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蒙古人没有提出割地,那就不割地。赔款,是可以谈的。”她缓缓地说:“我们寄予希望最大的,还是——”
她抬起头来,望他一眼,停住了话头。
“曲线救国——”他低声道。
她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他沉吟道:“蒙古人的妻子,是可以继承的。现在的也提单于,是老单于的二子,他的阏氏宛青,曾经是老单于的阏氏,昭和十二年和亲过去的,是郑王府的郡主,比也提小四岁,听说也提非常宠爱她,也很宠爱她生的六子措积。”
他摸摸下巴:“你大概是想,让宛青出面,替我们说话,以期减少赔款,再以联姻的方式,派出和亲的皇族女子,让蒙古退兵。”
“也提亲近中原女子,总是有原因的,相比蒙古女人,中原女子貌美,性情柔和。蒙古皇族男子常以拥有中原女子的数目互相攀比,数目愈多愈是显示本领大。而身份高贵的皇族女子,一般的蒙古皇族男子是无法得到的。因此他们屡屡进犯中原,除了掠夺财物外,虏掠中原女子也是他们的动机。”朗昆思索着说:“依旧是和亲、赔款,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不战。”
“对。”梨容回答。
“和亲、赔款,一年又一年,何时才是个头啊——”他猛一下,一拳砸在梨树干上:“真是窝囊!”
“只要,只要六年的时间,”她的话音里忽然充满了希望:“如果蒙古不再进犯,六年的时间韬光养晦,多积粮,严训兵,我们就可以扭转乾坤!”
他认真地望她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是主和,却是在为以后的决一死战积蓄力量,她想得深远,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和亲,最多不过维持两年,到第三年,铁定又会来进犯,我们则又会被打回原形。”他颇为苦恼地问:“我们要想一个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证他们在六年之内都不进犯?”
面对他充满了期翼的眼神,她却哑然:“对不起,我,我并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本来就不该是你们考虑的事情,”他长叹一声:“让你们弱女子来担负国家的重任,是我们这些男人的羞愧。”
“我不是说过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么?!”她念叨一句,脸色依然不轻松。
他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瓦解了。
她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以后你改个名吧,叫匹夫,哦,不对,应该叫匹妇……”他捧腹大笑。
她脸上愠色顿起,就要跟他理论。
“好了,不要生气了,”他抬手,摘下一朵梨花,插在她的发上:“你放心,我一定会想个办法出来的。”
她这才悠然一笑:“行,我拭目以待。”
忽然,他警觉地说:“有人来了!”动作极快地,将梨容的手臂拉住,往后一带,俩个人,便躲到了梨树后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来,是佩兰的声音:“咦,小姐该是在这里的啊,怎么没有人呢,刚才我明明听见这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啊——”说着,她就往梨容和朗昆藏身的梨树走过来了。
朗昆紧紧地贴在树干上,把头仰起,手上则用力,抱紧了梨容,而后偷偷地斜眼探望着佩兰的动静。
佩兰渐渐近了,梨容提起了一颗心,紧张起来,脸慢慢涨红,慌乱地望朗昆一眼,朗昆摇摇头,告诉她,不会有事的。梨容只好拼命地贴着朗昆,靠在树上。
两人的耳边,静悄悄的,只有佩兰的脚步声,象炸弹逼近,只有彼此的心跳,咚咚,咚咚,快要窜出胸口!
就要走到他们藏身的梨树下了,佩兰却猛地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夫人就要回来了,小姐不定去了前厅,我还是到前院去找找罢。”她转过身,向外面喊着:“白颜,小姐不在这里,我们到前院去等夫人吧。”
朗昆和梨容偷偷地探出头来,只看见佩兰的背影,一下就没入了梨树林里。
好险啊,要是被佩兰发现,要是她惊呼一声引来不远处的白颜,那后果……
想到这里,梨容脸都白了,她下意识地,看了朗昆一眼。
朗昆微笑着望着她,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还被他紧紧地抱着,而他,也被自己死死地箍着,她仓促地松开手,尴尬万分。
他轻轻一笑:“没事了。”
“咳,都怨你。”她说。
“改天要好好谢谢佩兰。”他诡笑:“没有她,你怎肯好好抱我?”
她白他一眼:“我娘要回来了——”
他点点头,脸上显出些不舍和失落的神色来:“走吧。”
俩人慢慢地走着,来到梨园的拱门前,门,紧紧地掩着,似乎也不想他们离开。
梨容望着虚掩得严严实实的门,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他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一样,执起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这个门,”她用手指指门,艰难地开口:“一直都是敞开的——”
他须臾便明白了,一定是佩兰!
在梨树下,佩兰肯定已经发现了什么,她说“夫人就要回来了,小姐不定去了前厅,我还是到前院去找找罢”是在暗示他们,该做好准备了,然后,她带走了白颜,并掩好了梨园的大门,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被发现,从容离开。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今天,我就跟你父母挑明了罢。”他沉思片刻,说。
“不,这样不好,万一传出去,有损殿下的声誉,”她说:“佩兰能这样做,就不会说出去,放心吧。”
“可是,我担心你。”他说。
“不会有事的。”梨容淡淡一笑,拉开门,往两边一看,说:“你先出去吧。”
“有什么紧要的事,就派人拿着这个去找我,我自然会想办法来见你。”他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从怀里掏出一枚白玉方章,递过来。
她点点头,接过方章,却又被他反手一握:“梨容——”
“等蒙古退兵了,我就跟父皇说……”他将她的手拢入手心:“最迟不过三个月时间……”
她明白他的所指,羞红了脸,低声道:“你忙你的——”
他问:“你能不能,每天都戴上我送你的簪子?直到,直到,你不再爱我的那一天?!”
她一怔,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睛里,是他清晰的面容。
他说:“我不能经常出宫,万一哪一天碰上了,只要看见你戴着簪子,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只要知道这一点,我就心安了。”
“可以么?”他殷切的目光、颤抖的声音:“每天都戴着我送你的簪子?直到,永远?!”
她想了想,点点头。
他裂开嘴笑了,模样挺傻。
“走吧。”她轻轻地推推他。
他极不情愿地松开她的手,跨出梨园。
“走吧——”她冲他挥挥手,将梨园的门,缓缓关上。
朗昆低垂着脑袋从长廊转过来,他无法从跟梨容见面的欣喜中自拔,无法从跟梨容分别的失落中释然,他从胸腔里,怅然地吁出一口长气,却蓦然愣住!
长廊那头,端着托盘茶盏站立的,不是,佩兰么?
“六皇子殿下。”佩兰行礼。
“免礼。”他虽然不了解她,但通过刚才的事,使他对她,颇有好感。
佩兰走近:“殿下请用茶。”
他接过茶,喝一口下去,已经有些凉了,便打趣道:“凉茶待客,可是谢府特有的规矩?”
“殿下若早些过来,茶温正好,现时也还将就,若再迟些,可就是佩兰的罪过了。”佩兰轻声回答。
这显然有些答所非问,朗昆咀嚼一阵,却明白佩兰话中有话,她明里说的是茶,实际指的却是谢夫人回家的事。看来,她端了茶,是特意到这里来堵我的,而且,来了不是很短的时间,茶都等得凉了,她是在埋怨我么?还是,想做别的什么事?
朗昆想着,开口道:“这个茶温,偏巧是我嗜好。”
佩兰似乎并未领情,面无表情地望他一眼,眼光往下移,最后停在他的脚上。
朗昆低头一看,靴子上,沾满了泥巴。
春天就是雨水多,经水一泡,泥土就软了,他到梨园走一遭,自然就带上了梨园的泥土。
他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万一被谢大人夫妇问起,他该如何作答?整个谢府是如此地干净!




梨花落尽 第二十章 贴心丫头溃严防死守(下)
“侧院的池塘风景是好,可殿下也不该久呆,惹了一身泥不说,佩兰紧赶慢赶,还是将茶水弄凉了,请殿下恕罪。”佩兰慢悠悠地说。
他忍不住会心一笑,不愧是梨容的丫头,行事做人竟跟梨容如此相似。原来她堵他,为的就是这些泥巴,她早就想好了托辞,想以茶温切入,偏巧自己没领会,倒叫她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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