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他环顾四周,没发现有人,遂低声道:“谢谢你,佩兰。”
她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恭声道:“夫人的马车已经回来了,殿下随奴婢去前庭吧。”
他没有做声,跟着佩兰走了,只在心里低声地嘀咕了一句:“若早些过来,茶温正好,现时也还将就。”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哎哟,殿下,奴才正要去找您,夫人刚才还责怪奴才,不曾好好招待您,”刚从长廊过来,就碰上了管家。
“闲坐无聊,随便走走。”朗昆答道,片刻功夫,已经进了前厅。
谢大人和谢夫人连忙行礼,一番寒暄,坐了下来。
谢夫人眼尖,一下就看到朗昆靴子上的泥巴,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便装作奇怪地问:“这是?”两只眼睛,却敏锐地捕捉着朗昆脸上的变化。
朗昆落落大方地回答:“闲坐无聊,就贸然在谢府随便走走了,没有经过主人允许,夫人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谢夫人笑着,话语却步步金逼过来:“民妇斗胆,能否请问殿下,都走了哪些地方?”
朗昆正要回答,佩兰却插话进来了:“我去找夫人,正好殿下一个人在厅里坐着,他问家里可有什么雅致的地方可以散散步,我就带他去了侧院池塘。”
“景致是好,就是不该,弄脏了我的鞋。”朗昆就势往下一带。
哦,原来不是去的梨园,那,碰上梨容的几率应该不大,谢夫人点点头,赞许地看佩兰一眼,她总是知道轻重的,正因为如此,谢夫人才格外信任她。如今,能从佩兰的嘴里说出来,六皇子没有去梨园,谢夫人是一百个相信。
“是啊,那池塘周围早该铺上石板路了。”谢大人搭了一句话。
此时佩兰,已经悄然离开了前厅。
谢夫人说:“老爷,殿下来找你是有要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我们去书房谈。”谢大人也领着朗昆,离开了前厅。
佩兰进了屋,梨容正在看书。
“小姐看了一上午书了,累么?”佩兰从箱笼里翻出一样东西,递给梨容。
梨容一看,是双鞋。
佩兰点点头,示意她赶紧换上。
梨容将鞋一换,佩兰用布包一卷,往柜子里一塞,刚刚关上柜门,谢夫人就来了。
“梨容,”谢夫人唤道:“今天没出去走走?”
梨容一惊,想起佩兰的话“小姐看了一上午书了,累么?”便回答说:“这本书蛮好看的,没几页了,等看完了再出去走走。”
“跟你爹爹一样,嗜书如命。”谢夫人细细地将女儿看下来,梨容不动声色地用书挡住脸,心里却禁不住一阵阵发毛。谢夫人的眼睛扫到梨容的脚上,一双干干净净的绿缎绣花鞋,并没有什么异样。
谢夫人这才安心地坐下,问道:“你外婆捎信来说,许久不见,有些想你了,过几日,去看看外婆么?”
“好啊,娘,您定下日子,我跟您一块去。”梨容说。
“这些日子我忙着呢,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外婆家又不远。”谢夫人沉吟道,她实在是不想告诉女儿,最近她的确是很忙,忙着到那些顾命大臣家中四处串门,为的,还是梨容的亲事。
梨容没有多问,依旧把头埋进书里。
谢夫人缓缓地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她的目光停住,脸色变了:“这是怎么回事?地上怎么会有泥巴?!”
梨容脑子里“嗡”的一响。
“是我脚上的,哎哟,带六皇子去池塘,踩了我一脚泥!”佩兰使劲跺跺脚,想把沾在鞋上的泥巴甩下来。
“出去弄吧,把屋里都搞脏了。”谢夫人脸色缓和下来:“我先走了。”
朗昆和谢大人在书房,相谈甚欢。
不觉已到晌午。
谢夫人轻轻叩门:“殿下,老爷,是不是该出来吃饭了?”
谢大人呵呵一笑:“我说怎么肚子咕咕叫呢,原来是时候吃饭了,”他邀请朗昆:“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在舍下用餐?”
“盛情难却,自当奉陪。”朗昆一口应承下来,心想,吃饭的时候,还是很有可能见到梨容的。他可不想,让这样的好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走。
饭菜非常丰盛,朗昆招呼谢大人和夫人坐下一起吃,筷子已动,却久不见梨容。
难道,谢大人不打算让内眷陪客,可是,夫人也在啊,为什么梨容没来?想来,应该是夫人的安排罢。
他眼珠一转,轻声道:“那天,本该送夫人和小姐回家,因为宫里催促得紧,所以在城门口就把二位撩下了,我心里一直挂念着,希望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哪里,哪里,”谢夫人应道:“殿下这样说,倒是更叫我不好意思了,您看那天,匆匆忙忙的,我连声谢谢都忘了说。”
“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谢大人唤道:“去把小姐叫来,正正经经给殿下道个谢!”
谢夫人看丈夫一眼,勉强地笑了笑。她道个谢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把梨容叫出来呢?可是丈夫发了话,她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来推脱,也只能由着事情发展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六皇子,她总感觉,有些,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极力地藏着掖着,她算计着,不让六皇子见到梨容应该是稳妥的,可是死老头子,偏偏就是跟她不是心有灵犀。
想到这里,她飞快地向丈夫丢过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谢大人浑然不觉。
朗昆将一切收入眼底,却在心底轻轻一笑。他可以想见谢夫人的心思,谢夫人出生官宦之家,对门第是看得很重的,她精明而且现实,因为她知道,与其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得志的皇子,不如许配给身世显赫的大臣之子,那荣华富贵靠得住得多。从女儿的终身幸福出发,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显得略微势利了点。这也无妨,等忙过了这一段,蒙古退了兵,父皇心情轻松一点,他就会向父皇提出要娶梨容,他相信,父皇会答应的。谢夫人情愿不情愿,都不重要,即算她认定了他是个不得志的皇子,他也有信心,终有一天让她改变观点。
毕竟,是不是一个得志的皇子,得由父皇说了算,而不是由着谢夫人去猜想。
梨容坐在菱花镜前,将头发重新梳理一遍。佩兰连忙上前,打开首饰盒,轻声问道:“小姐,你要出去么?”
梨容避开首饰盒,探手从锦盒里拿出玉梨簪,轻轻地插入发中,然后站起身:“走吧。”
“去哪里啊?”佩兰问道。
梨容微笑着说:“这个时候,不是去前厅吃饭的吗?”
佩兰踌躇片刻,小声说:“夫人吩咐过了,今天送饭到房里来。”
梨容微微一怔,片刻之后,返回到梳妆台前坐下。佩兰抬手正欲摘下她的发簪,梨容制止道:“不摘了,今后,每天都戴上它。”
佩兰静静地看了小姐一眼,没有说话。
“佩兰,”梨容低低的声音:“今天多亏了你……”
“小姐,”佩兰打断了她的话:“我是你的丫环,总归是跟你贴心的,也是希望你好,但是这样,也许有要辜负夫人的信任,夫人和你,我只能选一个,所以,我只能对不起夫人了。佩兰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梨容轻轻地拍了拍佩兰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对娘有所隐瞒,但说出来,她又难免失望,还是等两三个月,等……”
她没有再往下说,她是想说,等蒙古退兵了,等朗昆跟皇上说了,圣旨赐婚,母亲自然也就知道了。如果现在让母亲知道,必然会出手阻绕。现在母亲还全然不知情,都极力回避着不让他们见面,如果一旦知道他们的私情,还不知会作出什么举动。隐瞒母亲,实在是情非得已。
她固然想遂母亲的心愿,但她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爱情。她不在乎朗昆是不是皇子,是不是得志的皇子,能不能给她带来母亲希望她拥有的荣华富贵,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够了。
梨容正郁郁地想着心事,忽然管家进来了:“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佩兰在她腰间轻轻一推:“快点啊,小姐,不要让老爷等急了——”
欢喜,一下子涌上来,溢满她的胸怀,梨容带着佩兰,迈着轻快的步子,款款地来到前厅。
上座之位,是六皇子,他正眼巴巴地望门口,看见梨容的身影,眼睛一亮,碧玉的簪子映入眼帘,他微微一笑。
梨容望他一眼,眼神交汇,他浓浓的情意倾泻而出,她又禁不住面红心跳,连忙低头,缓缓地拜下去:“六皇子殿下。”
“免礼,”他愉悦的声音,象跳跃的音符:“上回未及细看,真是可惜,今日一见芳容,才发现小姐果然有如传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什么“上回未及细看,今日一见芳容”,胡说八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在心里对他的拿腔捏调一阵好笑,忍不住回敬一句:“殿下高看了,民女自认不如沉鱼的西施、落雁的昭君、闭月的貂禅、羞花的贵妃杨玉环,充其量,也不过是梨园里一颗小草。”
梨园?呵呵,原来是不满我信口胡诌,特来呛我一顿啊。朗昆被她这样一抢白,只好讪笑一下。
谢大人开腔了:“梨容,不得无礼。上回殿下送你们回家,还没有谢过呢?”
“谢殿下。”梨容又鞠一礼。
“不谢,不谢,听说谢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天要好好讨教一下,如何?”朗昆慢悠悠地说。
“谈不上讨教,如果殿下有时间,倒是可以赐教,那是小女的荣幸了。”梨容还未开口,谢大人就答应下来了。
谢夫人又不满地望丈夫一眼。
“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吃饭吧。”朗昆提议。
谢夫人拉了女儿过来,坐下了。趁谢夫人热情地给朗昆夹菜的当口,梨容悄悄地望了朗昆一眼,朗昆望着梨容,偷偷一笑,她顷刻间红了脸。
梨花落尽 第二十一章 全面防范不敌深心机 (上)
席间,谢大人问:“殿下,下午还继续讨论么?”
朗昆想了想,说:“下午宫中还有事,我们未讨论尽兴,明天再来吧。”言毕,极快的眼光扫过梨容。
怎么能今天全部办完呢,明天,明天再来,我还可以见到你呢,梨容——
回到皇宫,朗昆就把自己投入到了一本本卷宗中,谢大人的观点是明确的,仗,必须要打,可帐,却算得没有一点余地。他不能这样冒险,梨容的话是对的,毕竟,关乎江山大业,容不得半点侥幸。
父皇的考题,他已有答案。他必须等到有足够的资本,再跟蒙军决一死战,一次,就要打服它,让它从此后再不敢小觑中原之力!
可是,他纵然有毅力卧薪尝胆,蒙古又岂能如他所愿,六年都不进犯?六年啊,谈何容易?他反复匡算,如何让粮库丰盈,让国库丰盈,让兵士训练有素,六年的时间,确实够了,可是,六年的太平,以什么为保证?
朗昆在房中踱来踱去,煞为伤神。
“昆弟!昆弟!”喊声未落,朗泽已经进来了。
“云南上贡了一批相思鸟,可好看了,他们都在御花园里看呢,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朗泽不由分说,拖了朗昆的手就走。
“鸟有什么好看?!我没空,忙着呢。”朗昆不肯。
“去吧,去吧,”朗泽说:“看了保管你不后悔。”
朗昆就这样被朗泽强拽着,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好生热闹,皇妃们、皇子们、公主们几乎全都到齐了,莺声燕语,花枝招展的,都围着那些个笼子看鸟,叽叽喳喳地评论着,人声鼎沸超过了鸟叫。
“稚娟,你从早上看到现在,还没看够,让一让,哥哥们看看!”朗泽将荃妃娘娘的女儿稚娟拨开,自己掖着朗昆硬挤了进去。
稚娟撅起嘴,伸出挂满琳琅珠环的手拖住朗泽,很不高兴地叫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就要嫁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朗泽敲着她的脑袋说。
“你也知道我要嫁了,嫁出去要受别人欺负,现在在家里,你还要欺负我!”稚娟嚷嚷起来,发上佩带的流苏金步摇也跟着一阵乱蹦。
“稚娟,六哥不跟你争,你到这里来看。”朗昆把稚娟拉过来,自己挤出了人圈。
“谢谢六哥!”稚娟欢快地跟朗昆道个谢,然后冲朗泽做个鬼脸,将好看的眼睛觑起来,呲露出几颗白玉般美丽的牙齿。
“哎!哎——”朗泽想叫住朗昆,哪知朗昆脚步飞快,一下走得老远,朗泽索性不管他了,自己看起鸟来。
六年,六年!六年!这两个字盘桓在朗昆心头,是希望,却如同绝望,他没有心思看鸟,巴不得早点离开。他急匆匆地走着,连低垂下来的枝条拂上脸庞都浑然不觉。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目光,扫过御花园里的众人,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显出深邃的沉重。
也许,这是一个办法,可是……
他的嘴角往下重重一抿,似乎是做了一个无比痛苦的决定。
第二天一大早,朗昆就来到了谢府,跟谢大人继续昨天未完的话题。
自朗昆进府,谢夫人见过一面之后,就到了女儿房里,寸步不离地守着梨容。
“梨容,”谢夫人望女儿一眼,忽然有些惊异地叫起来:“你戴上发簪了?我记得你在家里是什么都不戴的啊?”
梨容平静地回答道:“最近发现好些碎头发,挽起来显得有些乱,还是戴上簪子好些。”
“娘给你买了那么些簪子,你怎么独独选中了这支?”谢夫人饶有兴趣地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簪子,看着就觉得喜欢。”梨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玉梨簪,笑道。
“难得有你喜欢的首饰,”谢夫人点头赞同:“这根簪子,真是配你,”她用母亲特有的骄傲语气说道:“也只有我梨容,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极品!”
“哎呀,娘——”梨容嗔怪地唤一声。
谢夫人嘻嘻一笑:“好,不说了,你看你的书。”嘴里这么说着,身子却没有动,依旧稳稳当当地坐着,丝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梨容轻轻地放下书,静静地看了母亲一眼,欲言又止。
佩兰轻声道:“夫人,殿下今天还会在府里用膳么?”
谢夫人沉吟道:“时候不早了,应该会留下来,”她起身道:“我还是必须到厨房去安排一下。”然后转头看梨容一眼,吩咐佩兰:“你陪着小姐,今天就不要到处走动了。”
谢夫人走了好一会了,佩兰才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门缝里小心地打量一番,低声道:“真的走了。”
梨容走过来,拉住佩兰,轻声问:“他今天,来了么?”
佩兰点点头:“跟老爷在书房里。”
哦,梨容不由得闷闷然起来,来了是来了,可是,还是见不到啊——
佩兰看见她不开心,正想说几句话宽慰她,忽然,传来谢大人的一声高叫:
“梨容——”
梨容一怔,父亲已经推门进来了:“还不快来见过六皇子!”
梨容一抬眼,只看见朗昆庄重的脸,在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眼里,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狡黠,似乎,已经窥见了她的内心。梨容的脸,忽一下绯红,局促道:“见过殿下。”
“平身。”他淡淡地回答,却让她听出了僵硬的刻意。
“难得殿下有这个雅兴,你画几幅画来让殿下指教指教。”谢大人说着,抑制不住话语里对女儿的满满自信。
“谈不上指教,只是想来跟你相互切磋一下技艺。”朗昆谦虚地说,诡异地冲梨容眨眨眼。
梨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让佩兰摆好物什,不大功夫,便画好了一幅竹子图。
谢大人和朗昆各站一旁,看着她做画,直到收笔,谢大人才呵呵一笑:“小女不才,让殿下见笑了。”
朗昆答道:“不错,不错,非同凡响,倒叫我自惭形秽了。”
谢大人颇为自得,却吝啬赞美之词,反而对梨容说:“此画虽得殿下肯定,却仍有不足,所谓学无止境,你可不能松懈。”
梨容点点头。
谢夫人步履匆匆地来到梨容屋外,正好听见谢大人的声音传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头脑里紧绷的那根弦也舒缓了下来。
原来,她始终是不放心,从梨容房里离开,她并没有去厨房,而是去了书房,本是打算去书房看看就去厨房安排中饭,谁知到书房一看,空空如也,哪里有半点人影?她以为六皇子已经离开,管家却说谢大人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六皇子的中饭。
谢夫人又开始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他们离开书房,看样子是事情已经谈完,可是,要留下用餐,这下又是去了哪里?
她忽然觉得很有必要到梨容房里看看,火急火燎地就往内院赶,才一到门口,就听见丈夫的声音,她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是丈夫把六皇子带到了梨容房里,她虽然对丈夫自作主张有些不高兴,但想到丈夫在场,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才放下心来,在门口整整衣裳,稳稳脸色,走了进去。
“哎呀,我正去书房给的殿下请安,没想到,你们到这里来了。”谢夫人笑吟吟地说。
“夫人来得正好,”谢大人说:“你去厨房,好好安排一下,今天中午好好跟殿下喝两盅。”
“好,我这就去,亲自监厨,保管让你满意。”谢夫人满口应承下来,笑着出去了。
谢大人又同朗昆寒暄了几句,忽然管家进来禀告:“老爷,蒋大人来了。”
“定是手痒痒,要走棋了,”谢大人回道:“可是今天不巧,殿下在这里,这样吧,你告诉蒋大人,改天好了。”
“是哪位蒋大人啊?”朗昆示意管家缓一缓。
谢大人回答:“是大理寺常卿蒋方圆。”
朗昆一听,连忙说:“蒋大人平素也就是劳心政事,难得空闲,今天既然他已经登门而来,谢大人就不要扫他的信了。”
“那可怎么好,岂不是要怠慢殿下了。”谢大人有些为难。
“无妨,无妨。”朗昆说:“谢大人棋技一流,我早想领教,不如你先过去跟蒋大人下着,我仔细评评令爱的画,马上就过去。”
“也好,下官先去,等殿下来赐教。”谢大人也是好棋之人,听朗昆这么一说,正巴不得,匆匆叫了管家:“先去把棋盘摆好了。”几步几步就出了屋子,径自到前院会蒋大人去了。
梨容直望着父亲的背影不见,佩兰忽然开口了:“小姐,我去整理一下梨园。”一忽而,也没了影踪。
屋里只剩下梨容和朗昆。
她静静地回过头来,他正默然地望着她,目光拂过她发上的簪子,缓缓近前。
她轻轻一笑间,他已经,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下次再见,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他叹息道。
梨容敏锐地感觉出,他有心事,遂轻声问道:“你不开心么?”
他欲言又止,沉声道:“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
她奇怪地眨眨眼,他忽然笑了:“我们时间不多呢,何苦要让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来打扰我们。”
她一下红了脸。
“后天能想办法出去么?”他环顾一下四周,温柔地说:“后天上午,我在交庄等你,陪你看今年春天最后的梨花。”
梨花落尽 第二十一章 片刻相聚再约故地游(下)
她甜甜一笑,旋即隐去笑容,为难地说:“不知道,我娘,会不会答应呢。”
“她会答应的,”朗昆想了想,笃定地说:“只要你提出来,我保证有办法让你娘答应。”
“是吗?”她笑,有些不相信。
他忽然诡秘地说:“你以为,我今天能出现在你的闺房里,纯属偶然?!”
她一下愣住,眼睛眨呀眨,眨呀眨,望过来,忽然一下,瞪圆了眼,竖起一根食指,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嘘!”朗昆慌忙伸出两个手指头盖住她的嘴:“小声点!”
她兴奋地把他的手抓开,吃吃地笑道:“啊,是你,是你把蒋大人叫来的,是不是——”
“何止呢?”他得意洋洋地摇起了脑袋:“我早就算好了,跟你父亲一个半时辰谈完,然后,就慕名要求要看你的画,你父亲当然不会往深处想,自然就会带我来见你,呵呵——”
她竖起的食指冲他点了点,竭力用一种恶狠狠地声音问道:“好啊,用心险恶!说!你还有什么算计好了的?!”
“我招!”他似乎被吓住了,马上举手投降,老实招供:“我事先就跟蒋大人讲好了,说今天一块来找你父亲对弈,装作碰巧的样子,实际就是要轮番上阵,让你父亲疲于应战,好让蒋大人一雪前耻。所以,蒋大人就按照约定的时间,乐颠颠地来了。而你父亲呢,嗜棋如命,自然要先过了瘾才说。最后,终于让我遂了心愿。”
他不怀好意地一笑,用胳膊肘顶顶她:“难道没有遂你的心愿?!”
“哼,”她不屑道:“狼子野心!”
“要达到目的,总是要讲些谋略的。”他不以为然地说:“君子谋而后动。”
“那你约我去交庄,是不是又想搞什么鬼?”她猛地逼问道。
“没有!”他一下被激起来,忙不迭地说:“绝无坏心,绝无坏心!”
“算你老实。”她这才悠悠地说:“本小姐决定了,跟本小姐的娘去提,不过,她答不答应,本小姐可没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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