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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佩兰看见朗昆脸色一变,以为他也被这个坏消息吓住了,于是赶紧道:“还没公布呢,殿下要是有心,就该早些去跟皇上说,只要殿下娶了小姐,那和亲的事就不用担心了啊。”
朗昆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殿下,您是真心喜欢我们家小姐么?”佩兰问得直白。
朗昆依旧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问:“这么机密的事,你甚至觉得连我都不可能知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佩兰低声道:“小姐告诉我的。”
梨容?!
朗昆更奇怪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佩兰支吾了一阵,说:“是老爷告诉小姐的。”
朗昆再次吃了一惊,谢端定大人知道?!谢大人又是从何得知的?他想起早两日,退朝时,他还碰见了谢大人,谢大人一副平常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丝毫情绪,哪里象个独女即将远嫁和亲的父亲,又有谁知道谢大人心中深埋的苦楚啊。
朗昆喉头一阵发紧,默然良久,徐徐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寺里的前一天,”佩兰仰起头,满含着希望问道:“殿下,您能救救小姐么?”
他们竟然比我还先知道,朗昆幽幽地长叹一声,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佩兰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小姐不让,小姐说,就算您将来有一天知道了,也要我保证,绝不是我说出来的。”
“那你违约了呢。”朗昆深深地望了佩兰一眼。
佩兰决然地抬起头,望着朗昆,坚定地说:“只要你能救了小姐,我自会回去跟小姐坦白,甘愿受罚。”
“佩兰,”朗昆感叹道:“夫人把小姐交给你,终是选对人了。”他说:“你既然是出来买东西的,那就不能耽误太久,如何来的,就如何回去吧。”
佩兰会意,答:“知道了,殿下。”
朗昆以为她会退去,却不料佩兰还站在那里,并没有走的意思,他懂她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说:“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佩兰转身,又回头,贸然道:“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小姐不让我说的原因呢?”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轻轻地说:“我知道。”
佩兰眨眨眼,她不明白,朗昆怎么会知道,而且还这么肯定,但他既然说知道原因,她就不好再问了。她掉头走,几步之后,又回头,再说一句:“小姐,很喜欢你呢,她对你,是真心的。”
他再一次微笑,回答道:“我知道。”





梨花落尽 第四十三章 年纪尚小却见心之大(上)
送走了佩兰,尚德宫里了,朗昆又一次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梨容为什么要隐瞒,为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前途。既然生在皇家,既然身为皇子,就一定要君临天下,不然,岂不是白来人世一遭。很小的时候,他就怀有这样的梦想,而开启他这份心智的,正是对他无微不至的父皇。
他还记得,那年,他只有六岁。
那一天,皇宫中几乎倾城而出,跟随皇上去昭山归真寺朝圣。皇上当时心情很好,没有按既定的安排在殿厅中用茶,而是将圣架休息的地方改到了北山陶然峰。
陶然峰是昭山最高的山峰,山顶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有一副石刻的棋盘。棋盘过去三步,就是一块一尺见方的平石,正临悬崖,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跃仙石。
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说的是佛祖显灵,以一老者的身份在陶然峰上摆了个棋局擂台,当然来了很多所谓的高手,结果都输了,于是佛祖感叹道“天上无敌手,难道地上也无?”世人因不知其身份,只是说他狂妄,却有不得不服。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位隐士,他本是个自命不凡的人,一坐下,未开局,就夸口说如果不能赢就一头从陶然峰上跳下去。佛祖见他如此自信,不敢轻敌,一局厮杀下来,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做成了一个平局。佛祖大吃一惊,天界中无人可胜他,这个其貌不扬的隐士竟然可以逼他和棋,他一个“好”字还在口中来不及说,那隐士却因自己没有赢棋而羞愧万分,想到先前的夸口,便直了心从崖前一跃,就要去兑现诺言。佛祖急切之间,就在隐士要跳下去的瞬间,扬手一挥,因用力过大,袖底管风一下就把隐士送上了天庭。玉皇大帝一见是佛祖送上来的,连忙就给安排了仙位,就这样,隐士一跃就成为了神仙。而他一脚踏上,本该让其坠崖,却反使他飞升的这块平石,就被人们称为了跃仙石。
而后,这跃仙石,就成了众人顶礼膜拜的神圣之物。学道修行之人,求的是早日修成正果;寒窗学子,求的是金榜题名;而心有所想之人,烧香为的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心愿。
皇上当时手端茶盏,稳步走到棋盘前看看,然后缓缓坐下,说:“佛祖用棋局考世人,今日,朕来考考你们,”他环手一指儿子们,命令道:“此情此景,让你们想到了什么,又有什么感悟,都各自引一句诗来听听——”
当时皇上已经有八个皇子,按长幼顺序,五个皇子都背出了应景的诗,皇上微微地点着头,算是肯定了,轮到朗昆,皇上说:“你才六岁,进学也才一年多,引诗不出父皇也不怪你。”
“不!”朗昆倔强道:“希望父皇象对待皇兄们一样对儿臣一视同仁。”
皇上笑了:“谁见了考试不是躲得越远越好,你怎么反倒送上门来了呢?难道你不希望父皇因为你年纪小而照顾你么?”
“不!”朗昆回答道:“皆为臣子,皆为皇子,皆已入学,何来分别?!”
“好,有志气!”皇上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对你放低标准了,朕倒到看看,你如何答题——”
朗昆昂首,从皇子的队伍中走出,缓步走到跃仙石旁,一脚踏上去,在悬崖顶上,背着双手,环顾四面,微微一笑,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他面朝群山深吸一口气,徐徐地转过头来,撩起锦袍下摆,利落地一甩,朗声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皇上本来微笑的脸上忽然一震,但马上,他就恢复了如常,只是,平静,却再也没有微笑。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朗昆。
而朗昆并不在意父皇此刻的表情,父皇嘉许也好,批评也罢,他都无暇顾及,此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放眼群山,任豪气充满胸膛。
随后皇上说山顶风大,让大家都回了禅房,却独独留下了朗昆。
“过来。”皇上冲朗昆招招手。
朗昆走过来,皇上轻轻地拉起他的手,问:“知道父皇为何要你留下来么?”
朗昆想了想,摇摇头。
“唔,”皇上的目光殷殷地望过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一句的全诗你背得出么?”
朗昆点点头,清晰地背诵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呵呵,”皇上嘉许地笑了,又问:“出自何处?”
“杜甫的《望岳》,他是为泰山而作。”朗昆回答。
皇上点点头,忽又问:“这是师傅教的么?”低声道这句诗的意思么
“是儿臣自己看到的,极喜欢,不觉就背下来,”朗昆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一到山顶,往周遭一望,就想起这首诗,”他一指跃仙台,说:“往那上面一站,满脑子都是这一句,所以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情不自禁?”皇上若有所思道:“那为什么不念‘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呢,也很合适啊——”
朗昆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拉了皇上的手:“父皇,您跟我来!”
皇上默默地跟着他,朗昆再一次跳上跃仙台,皇上忙扶住他,关切地说:“小心。”
“没事,”朗昆转过头:“父皇,您也上来——”
皇上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踏了上来——
虽是悬崖边缘,却是别样的气势。山的巍峨,从未象此刻一样的鲜明。皇上默默地望着脚下的群山,也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朗昆豪情万丈地将双手摊开,做了半圆,然后将手指一收,握成一个拳头,他说:“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要爬就爬最高!父皇,你看!群山都被我们踩在脚下,我们高高在上,这难道,不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吗?!”
皇上再一次深深地望了儿子一眼,儿子脸上的神往让他这个做父亲怦然心动,就在这一刻,他暗暗地做了个决定,一个关系重大、关乎天下的决定。
今天,他不过是兴致使然,考了儿子们一番,皇子们的资质,大体相当,倒是朗昆这个儿子,让他很是有些震惊。朗昆一脚跳上跃仙台,很是吓了他一下的,他直想去阻止,去扶,却碍于众目睽睽。然而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更是让他震撼,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命里注定”,让他在有生之年常常想起、在弥留之际都难以忘却。
那是六岁的朗昆,在悬崖顶上,背着双手,环顾四面,微微一笑,面朝群山深吸一口气,徐徐地转过头来,撩起锦袍下摆,利落地一甩,朗声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样高贵的气质!这样磅礴的气势!这样从容、威严的气度!带给他的岂止是震撼,更多的是震惊!还有难以名状的自豪!
这是我的儿子!朕的儿子!只有朕,才能生出这样大气的儿子!简直就是天子骄子!
此刻他的心,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个儿子是与众不同的,是非同寻常的,他知道这个儿子优秀,却没有想到会如此超凡脱俗地优秀。从今天看来,这个儿子,完全具备当太子、当皇帝的先决条件,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做就做最好,要爬就爬最高!就知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凌绝顶的,必然是皇帝啊!这世间,还能有谁,会比皇帝站得更高、望得更远?!
既算朗昆现在还小,还不懂事,还只是顺口胡诌,可是朕的那些儿子中,有谁可以在这样的场合,应景出这么一句来?!
皇上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万分。
心有多大,天下便有多大。
他默然地想,这个儿子,是雪儿留在世间的唯一痕迹,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礼物。他同样也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予这个儿子,那就是——
天下!
他格外地爱着这个儿子,从朗昆一出生,他就想着,要怎样让朗昆健康、平安、快乐无忧地成长,如何给儿子一个同样富贵而平安的未来。
他曾经殚精竭虑,苦思连连却又毫无良法。他对朗昆的爱,太偏袒太厚重,却不敢表露;他有心给予朗昆更多的恩典,却每每放弃;就连平素的父子相见,他都必须刻意地保持距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太爱朗昆,太在意这个儿子,他害怕因此给儿子带来嫉恨的暗箭。因为他知道,他是皇帝,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所以表面上,他只能一视同仁,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万全地保护这个没娘的儿子。
今天,在这跃仙台上,随着眼光的开阔,他的心也开阔了,他忽然醒悟了!
朕何必要这样遮遮掩掩?朕何必要这样提心吊胆?朕何必要这样左思右想!我大可直截了当!
封朗昆为太子!
一个皇帝对太子的偏爱,那是理所当然的!**对太子的尊重,那是理所当然的!天下对太子的看重,那更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朗昆拥有了天下,便是拥有了一切,那任谁都不能再看轻他,任谁都不能再防碍他,任谁都必须听命与他,那朕,还有什么需要为他担心的呢?!
皇上强压下心头澎湃的心潮,俯首问儿子道:“昆儿,凌绝顶的感觉好么?”
“好!”朗昆大声回答。
“你希望永远都保持这样的感觉吗?”皇上的声音很低沉。
“当然!”朗昆重重地一点头,抿着嘴唇用力地回答:“永远!”
“那从今往后,你就要听父皇的话,好好读书,努力长进,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皇上轻轻地把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重重地一按,轻声地说了一句力胜千钧的话:“总有一天,父皇会让你凌绝顶的。”




梨花落尽 第四十三章 侥幸虽存怎奈劫难逃(下)
他抬起头,信赖地望向父皇,父皇的话,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可惜他太小,领会不了。但他牢牢地记住了父皇的话,好好读书,努力长进,总有一天,父皇会让他凌绝顶的。
凌绝顶。
现在朗昆明白了,父皇当时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么多年在宫里的小心谨慎,都是为了他毕生的目标,就是这三个字“凌绝顶”。他要象父皇那样,号令天下,他的抱负,甚至还要超过父皇。
是的,他有太多的抱负,比如要革新朝纲之中的种种腐朽之气,比如要从严遏止官员间的营党结私,这些,都需要他君临天下,才能付诸实施。
这些,梨容,是懂得的。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选择了听天由命。
他的心忽然一阵痉挛。
她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的知己,而他,又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前途眼睁睁地葬送掉她?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屏弃掉“和亲”这个可耻可怜的字眼?!
他恨恨地低吼一声:“不!”
我决不能送梨容去和亲,她也不是去和亲的最合适的对象。
他的眼前,又闪过梨容苍白的脸,那无处隐藏的忧伤,和沉默决然的隐忍,想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扎进他的心房,除了痛,还是痛。
普天之下,为何独独偏有个你,是如此地懂我?相处一生的伉俪,要论相知,未必就能如同你我。萍水之交,从未涉及,为何只凭几句交谈,你便能如此地了解我心?你既然明了,既然做了,却怎能料定我不知道呢?梨容,你怎么就不曾想到,我懂你,亦如你懂我,是不需要言语的。
唉——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再次陷入浓重的心事当中。
和亲,和亲,只要能解开这个结,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梨容不用伤心,身体自然会好起来,他也不用再这样担心她了。
他闷闷地躺倒在床上,枕起双手,闭上眼睛。
我该怎么办呢?
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去找朗泽,通过他想办法让皇后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马上,他又否决了这个办法。皇后是不会轻易打消这个念头的,因为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朗泽取消与刘家的亲事。朗泽在这个时候去提这件事,只会让事情更糟,皇后要是被逼急了,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管怎样,被拉去开刀的,第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梨容。
想到这里,朗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如果此时,我去跟父皇说,陪稚娟去归真寺的时候看中了梨容,请父皇赐婚呢,那父皇是否就会改变主意?
旋即,他又摇了摇头。不行的,非常时期,提婚事显然不合时宜,弄不好,会把好事办成坏事。自己之前一直拖着,不也是顾虑这个吗。朗昆深知父皇的脾气,父皇多疑,总是把事情往复杂了想,自己若在此时提起婚事,父皇必然生气,顶多也就斥责自己几句,但却不会斥责完了就完事,他会深究下去的。能将自己理智冷静的儿子勾得神魂颠倒,不顾时宜提出婚事,这个女子定然是媚功了得,并且居心叵测啊。父皇这样一想,倒霉的就是梨容了,说不定,还会由此加速派梨容去和亲的进程。
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朗昆一筹莫展,想了大半天,只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在和亲之前,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他和梨容的事情,否则,什么都完了。
正想得头疼欲裂,门外忽然传来公公的声音:“殿下,皇上宣您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朗昆一个激灵,又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宣他去御书房,一般都是重要的国事,眼下,除了蒙古进犯,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重要的国事?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冒起,朗昆忐忑起来,该不是和亲的事吧?万一父皇提到梨容,我该怎么回答?我还没想好对策呢——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把梨容送去和亲!
“六皇子殿下觐见。”公公唱诺。
朗昆勾着头进了御书房,正要行礼,就听见父皇的声音:“免了,坐吧。”
他依言坐下,这才抬眼一打量,御书房里,除了皇上在看奏折,并没有别人。他的思绪一下子放松了起来,看来,父皇这次召见他,只是事先的征询商量,并不是做决定。如果是做决定,就应该还有几位重要的王公大臣在场,定了就可以马上执行的。
“昆儿来了,”皇上缓缓地从案前起身,走下来,在朗昆面前站定,说:“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朗昆抬起头,望着父皇。
“蒙古派使节来了,”皇上幽幽地问:“还记得你呈给朕的《退蒙军之吾谏》吗?”
“记得。”朗昆点头,他心里明白,父皇肯定是采纳了他的建议,不然,不会提及的。
果然,皇上说:“我考虑过了,你的提议,是可行的。”
朗昆没有说话,眼睛望着父皇,头脑里已经转开了。我的提议,那就是和亲,难道真的是派出公主,而不是梨容,他恍惚之中又看到了希望,在袖笼中紧握的双手因为激动也开始有些发抖。
“不过,”皇上眉毛轻轻一扬,淡淡地说:“和亲的公主么,朕打算收个义女——”
仿佛迎头一棒!朗昆的心一下从高处跌落,沉入谷底,脸上也不觉变了颜色。
唉,梨容啊——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皇上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儿子不会是因为没有完全采纳他的建议吧,就摆出这样一副难看的脸色来。
朗昆一看父皇的脸色,明白是自己的表现引起了父皇的多心,于是赶紧跪下,解释道:“父皇,儿臣并不是怪您没有完全采纳儿臣的建议,儿臣实在是因为担心。”
“担心什么?”皇上脸色缓和了些。
“真公主跟假公主还是有所不同的,更何况皇上收义女,总难免兴师动众,要让蒙古人知道,恐怕很难,以义女充公主和亲,只怕有欺骗之嫌,到时候,蒙古人岂会善罢甘休?!”
皇上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回答:“充公主?皇帝的义女难道不是真的公主?!即便没有血缘,好歹也有个正正规规的公主名号啊。”
“关键就在有没有血缘。”朗昆跪着,双腿向前急切地移了几步,疾声道:“父皇,与其派个没有血缘的公主,还不如象以往那样派个郡主,好歹那也是真正的皇亲,您要是派个义女去,那就真的是用假公主去充公主,这要是放在蒙古人那里人家会怎么看?!蒙古人虽然野蛮,却也直率,对他们来说,暗里骗不如明里抢,那毕竟光明磊落得多,吃个哑巴亏只能让他们更加愤恨,蒙古一旦知道被骗,势必反扑,来势更汹,只怕到时候,任何补救措施都无济于事了!”
皇上默然,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道:“那就收个郡主为义女,封为公主嫁出去……”
说到底,父皇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啊。虽然听父皇的话意,他已经倾向于选择郡主去和亲了,梨容暂时无忧了,但想到这样一来,又是同于往年,自己谋划的六年反戈计划将归于空谈,朗昆不由得沉重地叹息一声,唉——
皇上敏锐地望过来,眼神瞬间暗淡下去。他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叹息声里,蕴涵着怎样的失望。
朗昆没有再说话,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去。在他的印象中,父皇是多么有魄力的一个皇帝,他曾经用强有力的手段,在短时间内清理国库、重修税制,还力排众议开凿运河,贯穿了国家东西通道,也带了数年的好光景,但最近几年来,随着身体每况愈下,父皇的心境也低落了许多,尤其是在是否派公主去和亲这件事情上,他明显地感到父皇的优柔寡断,这不是父皇历来的做派啊。
父皇到底是病焉了,还是,真的老了——
朗昆什么也不想说,只想着还是早些告退吧,建议,自己已经提出了,而决定,还得父皇来做。
正要起身,皇上忽然说话了,声音很低,还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商量:“昆儿,如果不收什么义女,就悄悄的……”皇上伸出左手和右手,架起来做了个交叉的姿势。
朗昆立马明白了父皇的意思,偷换!
刚才那么长时间的沉默,他以为父皇在想什么,没想到,父皇还是没能跳出李代桃僵的老圈圈,竟然想出了这么幼稚的一着棋!
一时间,朗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皇帝的,纵然可以指鹿为马,天下都得买帐,可是,蒙古人岂是傻瓜,他们又凭什么要买你的帐?!要知道,现今处于劣势的,不是蒙古,而是我们啊。
他想告诉父皇,要想实现六年反戈计划,这次派出和亲的就只能是个公主,一个真正的公主!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强咽了下去,很明显,父皇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归根结底,父皇还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皇上见朗昆不语,沉吟片刻,又说:“朕想,蒙古人想要的,无非是年轻貌美,只要漂亮迷人,是不是公主,他们是无所谓的……”
父皇的话还没有说完,朗昆就在心里哼了一声。是么?真是这样的么?宛青郡主算是貌美的吧,难道前几次和亲的郡主不美?宛青之所以能留在大单于身边,难道不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是和亲女子中与皇室血亲最近的?宛青是四皇叔的女儿,正室所生,是父皇嫡亲的侄女。这一点谁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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