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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回到房里,依旧恍惚,没有来由的,就觉得眼皮沉沉的,只想睡觉,于是叮嘱了佩兰几句,倒过头,就睡去了。
这里是归真寺,不是梨园,而梨花,也早已经开败,但她,竟然又做起了那个梦——
梨花仍然繁茂,世界,还是雪白,没完没了的花海,无边无际的飞花。
她的耳边,仍然飘过来那些玩伴银铃般的笑声,她们唤她:“来吧,出来一起玩吧——”
她着急地拨开簇拥着自己的梨花,想要出到外面去,可是拨开一簇,面前还有一簇,再拨开一簇,又出现一簇,没完没了,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耳听着玩伴们的笑声远去,她有些急了,手忙脚乱一阵瞎闯,梨花,依旧静默着阻挡着她的去路。
“等等我啊——”她叫起来。
回答她的只有沉寂。
“别丢下我一个人!”她喊道。
“你不是一个人,”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还有我呢。”
“你是谁?”她到处张望,看不到一个人。
他没有现身,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梨花开了——”
“喂!”她叫,明明听见声音就在脑后,回头去看,却没有人影。
“梨花开了——”他又说。
这次声音就响起在耳边,她猛一下侧过头:“你到底是谁?”
面前依旧什么也没有,除了满枝的梨花。
“你来找我啊,”他轻轻地笑出了声,说:“你一定找得到的。”
“你到底是谁啊?”她转了一个大圈,还是一无所获,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呵呵,呵呵,他笑起来,声音浑厚而有磁性,他再一次说:“梨花开了——”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股雾气,渐渐凝结成人形,慢慢的人形显出些衣着,依稀象是将军的战袍,她再往上看,雾气中还有朦胧的五官,他,望着她微笑……
梨容猛然间醒悟,今天,她在雾里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他!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装束,就是他!
“朗昆!”她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他,朗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之中?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侧身坐在床畔,轻轻地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进来的?”梨容探头去望,佩兰呢?
他望着她,柔声道:“我才进来,进来的时候,佩兰恰好不在。”
梨容侧过头来,认真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没有?”
“我一直在看你,睡觉的时候,还紧紧地皱着眉,”他摇摇头,指尖抚上她的额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把她的心事和指下的眉头一样舒展开。
指尖触及,是微微的湿润,她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会呼叫着他,并渗出汗来。噩梦?他低低的声音,透着磁性:“你有心事——”
她默默地低下头,兀自怀疑着,那个人,真的是朗昆么?为什么,他穿着战袍呢?
“想什么呢?”他轻轻地,去捋她的发丝。
她瞪起了眼睛,直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说:“梨花开了——”
他一怔,转而微笑,低声道:“梨花开了——”
她脸色骤变!
就是这个声音,是他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认识你!”她惊呼。
“你当然认识我,”他笑得更厉害了:“我是朗昆啊。”
她欲说,却一下哑口无言。这没头没脑的,该从何说起?
“怎么又不作声了?”朗昆伸出手臂,抱住她。
她犹豫了一下,说:“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梦里见过你。”
“是么?”他淡淡地说,好象不相信,又似乎很感兴趣:“既然见过,那为什么早没认出来呢?”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的脸,只听见你的声音。”她眨着眼睛,神情茫然起来,似乎又回到了梦中。
“我的声音?”他看着她脸上梦一般的凄迷,慢慢地褪去了笑容。
“是啊,你总是对我说一句话,”她仰头,望着他,说:“你老是对我说,梨花开了——”
“梨花开了——”他喃喃地重复道。
“对!”她再一次惊呼:“就是这样说的,就是这个声音!”她忽然一下从他怀中立起身来:“你到底是谁?”
他很有些为难地摸了摸额头,然后言辞凿凿地说:“我想,我应该是你前世的丈夫。”
梨容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分明,是他故作正经,借机占便宜。她寻思着,他倒是处世不惊,而且还大言不惭,就是脸皮,也太厚了点。
“哼。”她别过身去。
“嗨,”他拍拍她的肩,小声道:“我可不是信口胡诌,你想啊,如果不是印象深刻,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再说了,前世流转都得喝孟婆汤,喝了它就忘记了前尘往事,可是,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些片段?只能说明你不想忘记,你就是抱定了决心,这世轮回,要通过这些记忆来寻找我,”
他顿了顿,缓缓地用了一种绵软的声调,问道:“你回来找我,是因为,你还深爱着我,对不对?”
他的话语,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她无可辩驳。
真是这样吗?有什么记忆,可以这样刻骨铭心,即便是喝下了孟婆汤,都不能忘记?还是,那碗奈何桥头的孟婆汤,我根本就没喝?只为,这世轮回,一定要找到他?
她半信半疑,却又无法求证,过往的一幕幕再次浮现,是前世的记忆,是梦境的重复,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安排?不管怎么样,她找到了他,可是,这跟簪子有什么关系?簪子!簪子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跟他同时出现?
她愣愣地想着,有些失神。
他复又轻轻地揽过她的肩头,她没有说话,默默地靠了过去。
两人正耳鬓厮磨着,门忽然一下开了,佩兰端了早饭,一脚踏进来,看见梨容正依偎在朗昆怀里,不由得杵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梨容脸上一乍,绯红。
“放下吧。”朗昆并不似梨容那般惊慌。
佩兰放下托盘,赶紧退了出去。
“没事,”朗昆说:“还是趁热把早饭吃了吧。”
梨容下了床,坐到桌前,注视着热气腾腾的面汤,还未举著,先自叹一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天大的事,都吃了饭再说。”他开导她。
她闷闷地望他一眼,仿佛咀嚼着,他这话里,还有别的意味。
低下头,吃一口面,忽然想到,大漠之外,是否还会有如此熟悉的滋味?眼泪,顷刻间又要决堤,她强忍着,不敢再抬头。
他看着她乌黑的发上,碧玉的簪子随着脑袋渐渐垂低,心里幡觉有些异样,伸手过去一抬她下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花花的面孔,他旋即心疼地叫了一声:“梨容——”





梨花落尽 第四十一章 聪慧稚娟审慎知内情(上)
到时候,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连累很多人,包括你——”稚娟与梨容在院子里分手,各回各的房,她将斗篷一解,丢给宫女,忽然又想起刚才在雾中,梨容哼唱的歌来。
“春枝一味俏妆容,满碧未曾衬扶摇;蓬莱犹有挂烟帐,釉瓶空置忆朱颜。”
她想起来,下暴雨那天,在半山亭,梨容就问过自己,而今天,在雾中,梨容还入神地唱了起来,而最早的,就是那个叫汲远的和尚,他也吟过这几句词。
这是什么意思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瞎想,反正是徒劳无功,还不如不想。于是把思绪统统对脑后一抛,喊道:“我肚子饿了。”
宫女们连忙手忙脚乱地把面呈上来。
稚娟吃了两口,忽又停住,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那就是梨容手头的书!
为什么都是有关蒙古的?
难道真的如梨容所说,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道,真的如梨容说“闲来无事,消磨时光,也许,将来有一天,用得着呢”?
等等,等等,这话里,确实还有话呀。
“也许,将来有一天,用得着呢。”稚娟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默默地闭上了嘴。她开始,仔细地回忆那天跟梨容的对话,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个表情,她都默记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倒真叫她悟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来。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梨容那一句“保家卫国,有很多种形式,比如冲锋陷阵,比如,出使和亲——”
接着,还是梨容的话:“国库亏虚,将帅空乏,兵丁不壮,百姓流离,举国上下,别无他法,不去和亲,能行么?”
再接着,问到和亲的对象,是梨容渐渐地低下去的声音,“也许,你认识,相熟,并且关系很好。”梨容还说:“那谁知道呢?或者是我,或者是你,或者……总之,得去一个小姐不是?凡事皆有可能的。”
为什么梨容提到的,会是一个小姐呢?按理,该是一个郡主啊——
梨容说,派去和亲的那个人,我认识,相熟,并且关系很好。她怎么知道,去和亲的会是我的朋友?而且,紧接着,梨容明明白白地点到了“或者是我,或者是你”。这话其实已经够直白了,是的,梨容是有所指的,那也许,派去和亲的人,就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稚娟吓了一大跳,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稚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问起“那,要是轮到你,你怎么办?”梨容当时,会现出那样惊恐而意外的眼神看着自己。梨容明明就是知道,她会被派去和亲,这个绝密的消息断然不应该走漏,可是,我怎么会知道?所以,她才会有那样的一种眼神,她哪里会知道,我其实,不过是歪打正着。
无数个问题在稚娟的脑海里飞速旋转起来。
梨容爱朗昆,却说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还托付稚娟给他找个好女孩。
说起朗泽的动作,明明是想横刀夺爱,梨容却说是白搭。
她的脑海里泛起无数个梨容欲言又止的样子,而这一切疑问,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梨容,就是父皇有意派去和亲的女子!
这么绝密的消息,梨容是怎么知道的?
她固执的缄默,其实,就是为了保全六哥。如果六哥知道了,势必要动作以改变父皇的初衷,那这么一来,可就情势不妙了——
深谙宫中生存之道的稚娟明白,在这个时候,想让父皇改变心意谈何容易?而大敌当前还想保有一己之私,这将给六哥的前途带来致命的伤害!
稚娟默坐着,面前已经不是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而是梨容决绝的容颜。她忽然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悲凉,这难道,就是爱么?
多么残忍的舍弃,多么震撼的成全,用最最温柔的情怀,换一场无怨无悔的付出!
“容姐姐——”
稚娟喃喃地轻唤一声,眼泪,已经滑落。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能理解梨容,她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同情梨容。可是,她也明白,这样的结局,谁都无法更改。
“公主,怎么不吃了?”宫女问。
稚娟叹一口气,放下筷子,黯然道:“吃不下。”
宫女忍不住笑一下。
“这有什么好笑的?”稚娟奇怪地问。
“在您回来之前,六皇子殿下来过,也在您现在坐的位子上叫着要吃面,等面上来了,却说了句和你刚才说的一样的话。”
稚娟一怔:“六哥来了?”
宫女还未来得及答话,嬷嬷就在外面叫:“公主,刘护卫求见。”
“宣。”稚娟只好想着先把刘茨平打发了再说。
刘茨平进来了,说:“公主,听说六皇子殿下来了,小将想向他汇报一下这几天警戒的情况,不知可否?”
到我这里来找人,可是,人不在啊。
稚娟眼珠一转,马上便猜到了朗昆的去处,但她,又不能说穿,于是来了个缓兵之计,说:“行,你先去吧,他等会就会去你那里。”
刘茨平告退了。
稚娟起了身,径直去往梨容的房间,站在门口,轻咳一声,以示提醒,然后也不看里面,只对着回廊说:“刘护卫刚刚找过你,现在先回了,你是不是过去一趟?!”
不大一会儿,朗昆便出来了,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话要说,但临到末了,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示,转身走了。
稚娟想了想,进得门来,嘴里问着:“容姐姐,你吃饭了么?”
一抬眼,就看见梨容侧着身子,正拿帕子在脸上擦着什么。
见到稚娟,梨容掩饰着刚才的情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是,脸上的泪痕并未完全擦干净,红红的双眼早就出卖了她。
稚娟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无法释怀,于是幽幽道:“不开心就别勉强自己。”
梨容的脸上,闻言又显出些忐忑来。
她愈是小心翼翼地掩盖,愈是让在稚娟觉得心酸。
“我知道你是为他好,可是,”稚娟忽然冲口而出:“就这样去和亲,你认为值得吗?”
此言一出,梨容惊得脸色惨白,几乎晕厥。
片刻的沉默之后。
“他告诉你的?”梨容突地一把抓住稚娟,用颤抖的声音急切地问:“他知道了吗?”
他知道吗?!此时此刻,她心里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他?!
稚娟只觉得一股酸气直冲鼻子,不争气的眼泪就要掉下来,她喉咙哽住,半天,才僵硬地说:“他,不知道。”
梨容因为紧张而略微变形的脸终于恢复了常态,猛一下泄了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又是沉默。
梨容踌躇了一下,小心而紧张地问:“你从何得知的?”
稚娟无言,摇摇头。
梨容用快要哭出来了的声音问:“你没有告诉他吧?他是真的不知道吧?”
稚娟抬起眼,默默地望着梨容。
“求求你了,告诉我吧——”梨容几乎跪下了。
“容姐姐!”稚娟一把拖起她,急声安慰她道:“这件事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没跟任何人说,六哥也绝对不会知道的,”她说:“我自己也是从你平时的话语里,猜出来的。”
梨容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泄露秘密的,还是自己!而另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就是,她太低估了稚娟的聪明,这个公主的敏感已是无人能及!
梨容忽然一下悔恨交加,她瘫软在椅子上,痛苦地说:“都怪我,真该死!”
“容姐姐。”稚娟走过来,轻轻地抚摩着她肩膀,低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你,如果你心里难过,就大声的哭吧,哭出来,就好过多了。”话未说完,自己就落下泪来,站在梨容身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梨容听稚娟这么一说,再也控制不住了,多日来憋屈在心里的情感忽然之间就爆发了,委屈、害怕、不舍、悲伤、痛苦,都随着眼泪一泻而出,痛痛快快地流下来。既然稚娟都知道了,那在稚娟面前,她再也不用戴着面具生活了,再也不要过人前欢笑、人后流泪的日子了,她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强撑着、掩饰着,当作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如今她心里的苦,终于有一个人知道了,她终于可以借着稚娟的这一番话,好好地吐一口胸中的闷气了。
畅快,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可是她也知道,用这样酣畅淋漓的痛哭来祭奠即将失去的爱情,这样的机会,在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了。
“看见你这样痛苦,我宁愿,出使和亲的人是我。”稚娟抽泣着说:“那你和我六哥,就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了。”
“别胡说!”梨容厉声打断她的话,抹着泪说:“你以为和亲是好玩的事?!”
“去跟六哥说吧,六哥一定有办法的。”稚娟好不容易止住哭泣。
“不行!”梨容断然拒绝。
“那我去跟父皇说吧,”稚娟也一筹莫展:“不然可怎么办呢?”
“不行,”梨容说:“这件事本就是绝密,你去说,皇上必然追查消息是怎么泄露的,
梨容的眼泪象掉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往下落:“我怎么能害了你,我走以后,朗昆还要托你照顾呢——”




梨花落尽 第四十一章 隐忍梨容强自压愁绪(下)
说到伤心处,禁不住涕泪横流。
眼睁睁看着梨容心伤,而自己也无计可施,想到相爱的人要各自天涯,分崩离析,如此残忍的人间惨剧竟然发生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稚娟不由得悲从中来,抱住梨容,哭得稀里哗啦。
“公主,您在吗?”门外传来宫女的喊声。
稚娟和梨容慌忙收拾起来,稚娟镇定地问:“什么事?”
宫女回答:“宫里来人了。”
稚娟跟梨容眼神一对,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时候宫里来人,莫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稚娟把纱帘放下,斜靠在榻上,故意用懒洋洋的声调说:“传——”
公公缓步踱了进来。
“这太阳真暖和,晒得我直想睡觉。”稚娟闭了眼,拖长了声音问:“什么事啊?”
公公说:“皇后娘娘有旨,请公主收拾行装,午饭后回宫。”
“回宫?!”稚娟猛一下弹起来:“不是祈福一个月吗?这还没到十天呢?”
“是有些变化,皇后娘娘有另外的安排。”公公慢悠悠地回答。
稚娟无奈地瘪瘪嘴,挥手道:“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再回头去看梨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容姐姐,”稚娟沮丧地说:“没想到好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玩呢。”
“战事吃紧,”梨容失神地说:“和亲计划将要提前了——”
“你别这样,”稚娟见她脸色发白,就要晕倒的样子,连忙走过去,扶住她,安抚道:“也不一定就是这个事呢,我们在寺里,没有外面的消息,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我知道,我有感觉,”梨容抓住稚娟的手,指尖冰凉:“蒙古人已经来了,就在宫里,等着带和亲的人回去——”
朗昆,朗昆,我将再也看不到你了——
“朗昆!”
梨容心碎地喊一声,眼前一黑,扑通一下就一头栽了下去。
稚娟急得大叫:“来人拉!快来人拉——”
梨容晃悠悠地睁开眼,还没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就听见稚娟的叫声:“你可是醒了,我已经派人去叫六哥了!”
她心上一惊,也顾不得天旋地转,一下就从床上翻下来,跪在稚娟面前,虚弱地说:“不要,千万不要告诉他!”
稚娟连忙去拖她,梨容却硬着就是不起来,口口声声道:“你一定要答应我,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让他知道。”
“起来吧,容姐姐。”稚娟又去拖她。
梨容不肯,说:“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稚娟没有办法,只好赌咒发誓:“我答应,我发誓,绝不告诉六哥。”
稚娟好不容易把梨容拖起来,梨容还不忘殷切地补上一句:“你可是答应我了的。”
话音未落,门页一声轻响,朗昆进来了,低而缓的声音:“答应什么了?”
稚娟刚要答话,梨容轻轻地拉一下她的袖子,稚娟会意,顿了顿,说:“我答应以后经常邀她到宫里来玩。”
朗昆的眼光淡淡地落在稚娟脸上,然后慢慢地移到梨容脸上,问:“你,没事吧?”
梨容摇摇头,微微一笑。
“怎么又晕倒了呢?”他转向稚娟。
稚娟望梨容一眼,小心地回答道:“刚说到回宫,容姐姐就……”
他的眼光再一次投向梨容,似乎是在问,回宫跟她晕倒有什么关系?他忽然一下,岔开话题道:“都去收拾东西吧。”
稚娟闻言如同获得了大赦,赶紧就走了。
梨容默默地转过身去,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他轻轻地抱住了她,柔声道:“不要哭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去养好身体,”他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把脸贴上她的额头,低声道:“白白胖胖的,好做我的新娘——”
这句话就如同刺一般,直扎入梨容心上,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痉挛和紧缩,差点背过气去。
“梨容!梨容!”他有些惊慌地摇晃着她,脸上写满了担心。
“我,没事。”她虚弱地回答,努力地展现给他一张笑脸。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他弯腰一揽,轻巧地托起她,小心地放到床上,将她蜷在自己的臂腕里。
“我,没事。”她说,真想告诉他,我只是,心里太难过。
“嘘。”他把手指轻轻地压在她的唇上:“不要说话,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下。”抱着她,轻轻地摇晃起来,象哄一个孩子。
她望着他,听话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却看见,他不经意地瞟向窗外。
她马上闭紧眼睛,当作没有睁开过,心里却明白,公主要回宫,作为护卫的皇子,他是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的,可是她,却牵绊了他的脚步。她,应该要放他走的,可是,她,有多么的不舍。
他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他的气息,是这样的贴近,她多么希望,时光,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让她就这样沉沉睡去,永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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