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他眼里野蛮的怒气毕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反扭在地。
“放开我!”她吼起来。
他没有放手,反而更用力,直犟着她的脸都快贴近地面。
她使劲挣脱,却无济于事,眼见使尽了所有的力气,还是受制于人,手痛,伤脚的痛,加上此刻屈辱的心情,稚娟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叫你狠!”他狠很道:“求饶就放过你!”
“你休想!”稚娟仰起满面泪光,绝然道:“我宁可去死!”
她愤恨的眼光,脸上的泪,忽然刺疼了他。须臾之间,他无力地松开了手,呆呆地立在一旁,看着她。
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呜咽起来,嘴里含糊地叫着“娘——”
他突然有些动容,她是个公主啊,从小娇生惯养,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独在异乡,投靠无门,也只能这样哭泣着唤娘。呼延吉措不由得心疼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傻站着,傻看着。
稚娟抹了一会眼泪,忽然意识到哭是没有用的,今后这样的情况还会碰到很多,都不会有人挺身出来帮助她,她只能靠自己。于是,她咬咬牙,站起了身,坚持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紧走几步,拉住她,低声道:“再这样走,小心脚废了。”
稚娟不吭声,撇开他,依旧执拗地自己走。
“你再是公主,汗王也不会喜欢瘸脚王妃的。”呼延吉措提高了声音。
稚娟一顿,停住了脚步。
是的,公主又怎么样?谁也不会喜欢一个瘸脚的女人。如果不能让汗王喜欢自己,那六哥的计划、我的使命、中原的反戈,怎么去完成?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幽声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去找我六哥要匹马来。”
“昨夜你六哥找过我,因为财物太多,只腾出了一匹马,本来是驮你的,可是媛贞伤得比你重……”呼延吉措望了稚娟一眼,说:“我知道你六哥为难,所以就说,马给媛贞,还是我来背你,我块头大,力气大,背你没问题。”他不想告诉她,之所以主动替朗昆分忧,并不是什么对朗昆的义气,而是因为他心里,巴不得没有马。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背着她,他希望背她,喜欢背着她。他,喜欢她——
“马都搞不来一匹?!什么财物太重,还不是你们蒙古人贪婪!你们这群猪,究竟要从我们中原掠走多少财物才甘心?!你们这班强盗!畜生!”呼延吉措话音刚落,稚娟忽然又发起了脾气,指着呼延吉措的鼻子怒气冲冲地骂道:“蒙古人都不得好死!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送去和亲?要不是你们,老百姓怎么会流离失所?你们为什么不能自食其力?为什么要掠夺?为什么要把痛苦强加给别人?”
稚娟气急交加,边哭边骂。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她骂,一声不吭,不气也不急。
终于,稚娟数落完了,发泄完了,安静下来。
呼延吉措轻声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哼!稚娟冷冷地别过头去。
“我们是游牧民族,自给自足比较困难……”他慢慢地解释。
“那你们就可以去抢?!”稚娟没好气地抢白道。
“我们为了生存,不得不为之,”呼延吉措说:“我们不抢别人,别人也会来抢我们,历史上,你们强盛的时候,比我们富庶百倍,不也年年强迫我们进贡?!那跟抢有什么区别?我们必须强大,不然,除了你们,周边的回纥、女真都会抢夺我们的财物。”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老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你们强盛,又岂会任我们铁蹄狂踏?!”他低声反问。
呼延吉措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稚娟想了半天,才说:“难道开展贸易不比抢夺好么?”
呼延吉措微笑着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等你成了汗王妃再向汗王进言吧。”
“你父汗会听吗?”稚娟好奇地问。
他想了想,偏头回答:“父汗喜欢用大刀说话,用你们的话说,是好战的一类人,他认为,强权就是一切,所以,会不会听,我不知道。”
稚娟有些失望,叹一口气。
“以后不要口口声声叫我们蒙古人猪了。”呼延吉措柔声道。
稚娟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知道,这话要是说顺了口,哪天一不小心在汗王面前冒了出来,那可就是一个字——死!
“猪是不会去抢东西的,”他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而且,你见过会说人话的猪吗?”
片刻的愕然之后,稚娟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看见她笑,他如释重负,转背蹲下:“我们该走了,不然会掉队。”
她轻轻地伏上去,待他迈步,忽然靠近他耳边轻声问:“你父汗老吗?”
他侧头看看她,说:“你猜他多大年龄了?”
稚娟不直接回答,反而又问:“你是汗王的第几个儿子?”
“第九个。”他回答。
“那你多大了?”她再问。
“三十了。”
“哦,”稚娟不由得长呼一声:“这么老了——”
他有些不满地回头,斜她一眼。
她呵呵地笑着,说:“那你的父汗,少说也有五十好几了。”
“恩,”他说:“快七十了。”
稚娟惊呼一声,然后半晌无言,忽然趴在地呼延吉措的脖子边,幽幽地叹了口气。到现在,她才正视到这个问题,自己要嫁的人,是汗王,也是一个快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还能活几天?
“怎么了?”他低声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万一,万一”稚娟鼓足了勇气说:“你父汗去了,他的王妃,会如何处置?”
他沉吟片刻,回答道:“由新汗王继承。”
继承?他居然用了这样一个词语,好象,王妃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东西。稚娟喉咙里梗了一下,说:“如果新汗王是老汗王的儿子,那,不是娶自己的母妃,那不是乱伦么?”
“我们蒙古的风俗就是这样。”呼延吉措笑了笑。
稚娟猛然想起,是的,梨容给自己的书里,不是对此有过详细的描述么。她忍不住又问:“你父汗确定了继承人吗?”
“没有,”他想了想,说:“应该是三哥,他是父汗最器重的儿子。”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嘟嚷道:“为什么不是你呢——”
他心念一动,停住了脚步。她是什么意思?希望我当新汗王?!希望我来“继承”她?!难道,她,也喜欢我?
“怎么不走了?”稚娟拍拍他肩膀,呼延吉措收回思绪,复又赶路。
清晨的林子里,空气清新,周遭都是静态的树木,然而他的心,已经难复当初进山时的平静了。
梨花落尽 第六十章 捡簪子朗昆以身犯险(上)
媛贞坐在马上,静静地望着朗昆牵马的背影。他的背很宽厚,静默中透着力量。想到前夜的独处,想到自己曾那样伏在他的背上,与他那样亲密接触,媛贞禁不住又开始面红心跳。
他才是个真男人,肯担待,又体贴,我的夫婿,为什么不是他啊?
冷不丁,这个不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媛贞心虚得不行,生怕被别人洞穿心事,偷眼张皇地望了望四周,深深地勾下了头,躲着面红耳赤起来。
“你早上怎么没吃什么东西?”朗昆没有回头,问。
“啊,”媛贞已经,左右看看,方才明白朗昆是在问自己,于是嗫嚅着说:“我,我没胃口。”
“想开些,”朗昆低声道:“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
“不是……”媛贞吞吞吐吐地说,刚一说完,猛地想到,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朗昆要是继续追问,难道自己就要把刚才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媛贞一吓,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更加惶恐了。
“回去我会跟父皇解释的。”朗昆依旧没有回头。
媛贞忽然明白,朗昆为什么一直不回头,原来是因为怕自己因为这个话题而窘迫。一瞬间,她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动,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在被朗泽忽略了这么久之后,她才头一次发现,原来被重视的滋味,是这么的温馨和美妙。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被人宠爱和重视的感觉,她也喜欢,她也渴望啊。可惜,这些,她从来都不曾从朗泽那里得到过,朗泽给她的,只有冷漠和伤害。
为什么,我的夫婿,不是他啊?
媛贞突然对自己的人生绝望起来,难道伴朗泽一生,真的是我的命吗?
朗泽默默地望了望不远处的朗昆和媛贞,心情,依旧沉重。
我一定要强撑着把这场戏唱下去,要让父皇和母后相信,朗昆和媛贞真有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摆脱媛贞。
他复又抬头望望马背上的媛贞,在心里说,媛贞,你不是对朗昆印象不坏吗?为什么,你要爱我,不去爱他呢?你要是能爱上他,那该有多好啊,可以让我娶到梨容的同时,不至于觉得太亏欠你。我不是不喜欢你,怪只怪,我看见了梨容,爱上了梨容,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不是我非要毁掉你的名誉,而是,如果不那样做,我就不可能跟梨容在一起。
他回过头,看看梨容。
梨容此时正提起裙子,要跨过一道沟壑。朗泽连忙走过去,向梨容伸出手来。
梨容抬头,静静地看朗泽一眼。
朗泽微笑着,坚持着,向梨容伸着手。
迟疑过后,梨容终于,还是把手放在了朗泽的手心。
她的手,微凉,柔软。朗泽轻轻地握住,怕她收回,更怕弄碎。他二十多岁的生命中,握过无数女人的手,惟有她的手,惟有这一次,他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忐忑,因为,相对于她的冰清玉洁,他是邋遢污浊的。尽管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他还是愿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他深信,上天既然让他爱上她,他们的缘分,就绝不会那样清浅。他多么希望,手与手的这一握,就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啊。
“梨容,”朗泽轻轻地开了口:“朗昆和媛贞……”
梨容停住了脚步,看着朗泽,低声而决绝地说:“他们和我,没有关系。”
朗泽一惊,旋即黯然。
他没想到梨容的态度会是这么决绝,虽然他也想的到,象梨容这种冷傲的性格,一般是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但她仅仅只是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传言,就与朗昆情断义绝,却是朗泽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他没法不黯然。梨容对喜欢的朗昆都可以这样,那对没什么好感的自己,又会如何?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往的劣迹斑斑,朗泽不禁悔恨交加。他由此而更加凭添了担心,即便没有了朗昆,梨容会接受自己吗?
没有什么词语可以用来形容他此刻的懊恼和绝望,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抱定了想法,绝不放弃。
梨容,我会让你相信我的,我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入夜,扎营。
媛贞因为脚伤,早早地就进了帐篷。
稚娟和梨容坐在火堆旁。
朗昆静静地走过来,先递给稚娟一块烤肉,然后又取了一块,递给梨容。
梨容默默地望着朗昆递过来的烤肉,不说话,也没有动。
忽然,面前又伸过来一块烤肉。梨容抬头一望,映入眼帘的,是朗泽微笑的脸庞。
她踌躇片刻,低头接过了朗泽的烤肉。
朗泽的脸上泛起难以掩藏的欣喜。尽管他知道,梨容如此举动,也许只是在跟朗昆制气,是故意做给朗昆看的,但是,哪怕是被梨容当成一个临时的挡箭牌,甚至仅仅只是利用一下,他都甘心情愿。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朗昆的手,无力而悻然地垂落下来。
火光映照下,稚娟凄然的脸。看着这样的情景,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朗昆和梨容,都是她喜欢的人,她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啊。可是,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别想得太多。”呼延吉措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稚娟的身边。
“唉——”稚娟心事重重。
“担心自己吧,”呼延吉措说:“别人的事瞎整个什么劲?!”
“你知道什么?!”稚娟一翻白眼,嘴唇蠕动,她又想骂他“蒙古猪”,憋了一下,终于忍住了。
“我知道,”他慢悠悠地说:“你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微笑着用一种故弄玄虚的口气说:“她还是爱他的,而且,也没有相信那个谣言。”
稚娟一愣,陡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直觉。”他自得地晃晃脑袋。
她才不会相信呢,逼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无法,只好直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瞎说!”稚娟忍不住骂一句:“猪!”
他不满地瞪她一眼,却又无奈地说:“确实没什么证据,但我觉得,就是这样。”他凑近稚娟耳边,低声道:“照我看,梨容看朗昆的时候,眼神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可是她偏偏要掩饰,别人是发现不了,可要瞒过我,就难了。”
稚娟一抬头,就看见呼延吉措鹰一般的眼神。她似信非信地问:“真的是这样吗?那我怎么就看不出什么呢?”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世事经历不多,”他说:“梨容那丫头心思太密,有些看不懂,不过,她心里肯定有事,在瞒着所有人。”
秘密?!
稚娟心底暗暗地动了一下,什么秘密,会促使梨容放弃朗昆?
是因为朗泽极有可能当上太子?不对,梨容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她更不会因此而弃朗昆投朗泽。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又一天过去了,队伍行进在山中。
梨容低头走着,忽然头上一扯,她一抬头,就感到头皮一疼,用手一摸,原来是荆棘挂住了头发。她试着拉了拉,原是挂住了发尾。
朗泽的声音传过来:“别动,我来帮你弄。”
让朗泽碰她的头发,梨容当然不愿意,于是急急地,就摸索着用手理了理,然后用力一摆。头发是清爽了,一摸发上,她脸色巨变。
簪子呢?
簪子不见了!
她急起来,低头转了一个圈,地上没有,究竟掉到哪里了?
她紧张得不行,有些慌神了。
“怎么了,梨容?”朗泽靠过来,问:“你找什么?”
“我的簪子不见了。”梨容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异常。走在前头的朗昆回过头来,望着她。
朗泽低头找了找,没有看见,于是笑着玩笑:“不见了也没关系,我那里还跟你备着一根呢。”
梨容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埋头看地面。
忽然,她眼睛一亮,看见了,在荆棘丛里,玉梨簪露出了一小截,定然是自己刚才甩头发时甩落了下来。梨容一喜,弯腰探手就去捡。
冷不防!朗泽抓住了她的手。
与此同时,梨容眼睛一直,张大了嘴,吓得连尖叫都没了声。
簪子的旁边,立着一条眼镜蛇,正昂首相向!
就在梨容的手及时被朗泽捉住的同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旁边不知是谁,又伸出一只手来,捡起了簪子——
说时迟,那时快,眼镜蛇一弹而起,咬住了拿簪子的手!
“啊!”
只听朗昆一声惨叫!
在朗昆的惨叫声里,也夹了梨容一声“啊”的惊呼,但她的声音太小太重,完全被掩盖。众人都惊呆了,全都眼睁睁地看着朗昆跳起来,用力地扯下手臂上的蛇,一下丢出去好远。谁也没有去留心梨容发出了叫声。霎时之间,梨容用双手捂住了嘴!
媛贞看到朗昆被蛇咬,也赶紧从马上滑下来,急急忙忙拖了瘸腿过来。
众人回过神来,只听见朗泽变调的声音高叫:“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相比之下,朗昆倒还镇定,他马上撕下袍边,把手臂绑上。
这时呼延吉措也赶了上来,察看了朗昆的伤口,抽出靴刀就把朗昆的伤口划开,边往外挤血,边说:“眼镜蛇剧毒,这样处理还是不行,必须赶快把毒弄出来,要快!”
话音刚落,媛贞一把拉过朗昆的手臂,对着伤口就吸起来。
朗昆想退缩,媛贞却不顾一切地拉住他,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使劲地吸。吸一口,吐掉,再吸一口,吐掉……
朗昆看着媛贞,默默地将脸朝向梨容。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也不知该怎么说。
梨花落尽 第六十章 发脾气稚娟心有他想(下)
他只希望,梨容不要继续误会。他用眼睛告诉梨容,他的心里只有她,没有别人。
可是,目光只是短短的一交汇,梨容便避开了。
她轻轻地别过头去,将眼光望向树梢,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伤在朗昆的手臂,却是咬在她的心头。而媛贞那样情不自禁的举动,又更加重了她的心痛。她知道,媛贞爱上他了,爱上了她的爱人,正如她一直希望的那样。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媛贞去爱朗昆,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她心里,是多么的难过和嫉妒啊。
为什么我不可以这样爱他?为什么没有人祝福和成全我们的爱情?
我是多么,多么地爱他啊,为什么我要放弃,一定要放弃?!
我可不可以不放弃——
终于,她背过身子,走开了去。
朗昆一直默默地望着她,目光追随她而去,脸上,始终是沉郁的心事。
梨容,我该怎么跟你解释?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相信我了——
我真的,真的是无辜的啊——
入夜,帐篷里,梨容掀开被子,正要睡觉。
忽然,她停止了动作。
被子掀开,视野之中,出现的是玉梨簪!
她捻起来,细细地看,没错,是自己的簪子。
不是被朗昆捡了去么?
她想起朗昆被蛇咬中的一幕,不由得浑身一噤。
簪子怎么回来了?
她马上,侧头望了望旁边的稚娟,稚娟平躺着,头靠向媛贞那边,睡容平静,呼吸均匀。
她几乎可以断定,簪子是稚娟放回来的,稚娟也是受朗昆之托。
她俯身下去,靠近了些,想看看稚娟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细细端详了好长时间,稚娟依旧一副酣睡的模样。梨容这才安心下来,把簪子放在手中缓缓地摩挲着。
她们都睡了,她再也不用强撑,再也不用伪装了。在昏黄的灯光下,用这样温柔的心情想他,或许将成为她一生中的习惯。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他有伤在身,她不能照顾,不能慰问,更不能表现出担忧。她必须沉默,让他伤心,然后绝望,之后放弃。
想到将来,梨容静静地落下泪来,就让这簪子代替他,来伴我一生吧。
“呼——”
是山风,吹动了帐篷,也,惊动了梨容。
她从心事中醒过来,飞速擦去脸上的泪花,紧张地望了望稚娟,确信一切无恙后,才低头想了想,默默地启开自己的箱子,用缎子把簪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放进去,然后,轻轻地吹熄了灯。
灯灭了——
梨容在身侧轻轻地躺下,稚娟缓缓地睁开了眼,眼睛亮晶晶地,闪了闪。
第二天一大早,开拔前。
朗昆借机凑近稚娟,低声问:“收下了吗?”
稚娟摇摇头,说:“我会再劝她。”
朗昆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失落。
这一行人各怀心事,在山里行进了六、七天,终于快出山了。
“明天中午时分我们就可以出山了,北漠节度使会在山脚下迎接我们。”朗昆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一边宣布这个好消息,一边环顾了大家一眼。
“唉——”稚娟当时正起身走向帐篷,听见朗昆的话,先就叹了一口气。这对于她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因为出了山,就是台州,再过了台州,就是大漠了——
“蒙古不是你想的那么糟。”呼延吉措轻声道。
哼!稚娟鼻子里哼一声,进了帐篷。
“你就那么不愿意去蒙古?”呼延吉措一鞠身,跟了进去。
稚娟闷闷地坐下,负气道:“那你就愿意留在中原?!”
呼延吉措呵呵地笑一声,在稚娟对面坐下,低声问:“你父皇为什么要派你和亲呢?”
提到父皇,稚娟忽然伤感起来,她默然道:“父皇说,我是他最优秀的女儿。”
他愣了一下,本以为,稚娟是中原皇帝最不喜欢的女儿。
“你不相信是吗?”稚娟抬起头来,尖刻地说:“你以为,我是宫里最被人嫌弃的公主?”
“不是——”他拖长了声音否定。
“你就是这么想的。”稚娟生气了:“你们蒙古人肯定都会这么想。”
他不再否定,笑了笑而已。
“父皇说,将他最钟爱的女儿派往蒙古,是要让你们感到中原与蒙古交好,创建友好邻邦的善意和决心,希望两国能永久和睦。”稚娟站起身,正色道:“我随行带了农牧耕种、医药建筑之书和技人,这些都是父皇指派六哥亲自挑选的。”
呼延吉措有些惊讶,中原皇帝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稚娟看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心里的疑问,说:“你不是说你们不能自给自足么?只有让你们富庶文明起来了,才能不再动辄到中原掠人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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