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天下尘埃
她还是他的梨容,他也还是她的朗昆,可是,生命,却在渐渐地退却。
窗外,满是朗昆的身影,身后,是黄金的屋子……
梨花落尽 第九十一章 丫环翻身为妻羞辱小姐 (上)
“母亲,我打算娶亲了。”若愚垂手而立。
陈夫人说:“你叔父的孝期是过了,可梨容母亲的孝期还没过呢。”
若愚沉声道:“她带她的孝,我娶我的亲。”
不对头啊——
陈夫人纳闷地望着儿子:“你说什么?”
“我打算先娶别人,等梨容孝期满了,再娶梨容。”若愚回答。
陈夫人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哪有先娶妾后娶妻的道理?”
若愚淡然道:“当然是先娶妻后龋妾。”
陈夫人猛一下站起身上,叫道:“你说什么?!你答应了你婶娘……”
“我不止答应了婶娘,还有婚书呢,”若愚漠然道:“可婚书上也好,答应婶娘也好,都是说娶她,并没有说一定是娶了做妻啊。”
“你!”陈夫人怒起,指着儿子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娘,我不想惹你生气,可是我已经大了,也是一家之主了,这些事就不能由我做做主?”若愚低声劝道:“你一辈子受苦,也该想想清福,少操点心了,我说过,不管是妻还是妾,我都会对她好的,您不知道,我给她装了一栋金屋子,天下人皆知……”
“你这个逆子!”陈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少拿这一套来蒙我,你骗得了天下人,骗不了我!”
“娘,您别生气,我看我还是先走了。”若愚叹口气,他其实,也不想违逆母亲,但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陈夫人伤心地哭起来:“菩萨啊,作孽啊!他叔啊,弟妹啊,我对不起你们啊!他爹啊,你泉下有知。收了我去吧……”
“小姐,洗洗睡么?”白颜已经端来了洗脚水,熟练地挽起袖子。
梨容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白颜已经弯下了腰。
“看来,你还是丫环的命。习惯不了做小姐啊——”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象惊天霹雳,吓得白颜浑身一震,梨容的脸也微微变了色。
若愚冷笑道:“白颜,你怎么这么不拾抬举呢——”
白颜直起腰,有些畏惧地看着若愚。
若愚却不再说她,转向梨容道:“你该清楚丫环该做什么吧?”
梨容默默地站起身来,慢慢地挽起袖子。
若愚轻轻地推了推白颜:“坐过去,该是她给你洗脚。”
白颜迟疑了一下,坐到了床边。梨容不说话。蹲下来,轻轻褪去白颜的鞋袜,将她的双脚浸入水中,轻柔而细致地清洗起来。她的沉默,她的顺从。象电一般击中了白颜的心,白颜瞬间,眼泪满眶。
看见梨容纤细白净的手替白颜洗脚,若愚感到无比快意,然而,同时,他也感到了深深的心痛。
梨容。他清高的女神,居然迫于他的淫威甘愿为一个丫环、甚至是一个当过妓女的丫环洗脚?!
梨容竟然接受了,他却不能够接受!
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反抗?她理亏了,还是后悔了?
为以前的事道个歉吧,低下你高贵的头。
我就,什么都算了。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梨容永远地沉默,不跟他说话,也不看他一眼。
“白颜,我当年要你好好保管的东西呢?”若愚默然道。
白颜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根木簪子来。
若愚伸手接过,长叹一声,说:“也只有你,才会这样不嫌弃它啊——”
他静静地,将簪子举到梨容面前,说:“这簪子,本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可你呢,却嫌它低贱,把它扔给了白颜,今天把这簪子拿出来,就是要告诉你,谁是这根簪子的主人,谁就是陈家的女主人!”
梨容表情木然。
“我们有婚书,我也答应过婶娘,一定会娶你。”若愚高声道:“我绝不食言!”
“等你孝期过了,我就娶你,”他说:“但下个月,我要先迎娶白颜。”
“她为妻,你为妾!”若愚恨恨道。
白颜一听,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当她的眼光望到梨容,忽然黯然。小姐一脸的冷清与寂然,提醒着她,她以谎言,掠夺了本该属于小姐的幸福,她没法高兴起来,只徒留忐忑。
“你不高兴是么?”若愚冷冷地对梨容说。
梨容漠然。
“你还在伪装,失去陈家女主人的位置,你心里应该是愤恨不平的吧?!”若愚把脸凑过来,贴近了梨容。
梨容忽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望着这面目可憎的一张脸,她愤然道:“小人!”
“你说什么?”若愚咆哮起来:“你再说一次!”
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再一次让他回到从前,被奚落被轻视的怒火从胸口熊熊燃起。
“小——人!”她重重地一字一顿地说。
他被狂怒冲昏了头脑,猛一下抓起她的手,往桌上一惯,想也没想,抓起手中的木簪子就往她手心刺去!
“啊!”梨容一声惨叫!
若愚一惊,松开了簪子,有些手足无措。天呐,我做了什么?!却看见血,从梨容的右掌心汩汩冒出。
“小姐!”白颜尖叫着,拿了手帕去捂。
若愚看得胆战心惊,却仍旧不忘撂下狠话:“要你嫌弃我的簪子,今天我就给你留个永远的印记!”
他一甩袖子走了,却是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出了梨园。
他的眼前,闪现出梨容痛苦而苍白的脸,那一刻,如同万箭穿心。
我怎么会伤了她?我为什么要扎她?我为什么会让她流血?我说过,要好对她的,我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
他用力地锤打着自己的头,痛苦得不能自拔。他是爱她的,他真的很爱,很爱她,他不想伤害她。却抑制不住地要去伤害她,只为那个该死的心结,始终解不开,始终无法忘却。
“小姐。今天要去红庄选布料,我再带你出去看看大夫吧。”白颜一边说,一边望了望门外。自从上次之后,她变得小心多了,但是奇怪的是,若愚自打伤了梨容的手,就没有来过了,有关婚礼筹备的事,都是叫下人来传话。
“差不多好了。”梨容轻声拒绝。
白颜不死心:“小姐,再去看看。要不就当出去走走……”
她开了梨容一眼,踌躇着,小声问:“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的嫁衣,我……”
“你别这样想。”梨容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想过要嫁给他,你喜欢他,你们合适。”
“可是……”白颜吞吞吐吐。
“好了,”梨容笑道:“你别想太多,我陪你去还不行?!”
白颜这才嘻嘻一笑。
红庄是白洲城里最好的绸缎庄,当然达官贵人光顾得也多。白颜和梨容进门的时候,正好一大群官夫人们在看新货。一边品衣料,一边在闲谈。
“你们有没有听说,皇上降旨把被贬的六皇子召回宫了?”
六皇子?梨容一刺,朗昆!
她的心狂跳起来,朗昆回京了!
“是啊,当年莫名其妙地遭贬。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召回……”
“你们不知道吧,据说皇上是顾念旧情……”
“什么旧情?”
“哎呀,你们忘了,上个月,皇上不是重修了皇陵。追封了雅贤皇后,你们可知道,这个雅贤皇后当年只是一个宫女,据说,是一个罪臣之后……”
“那跟六皇子有什么关系呀?”
“关系可大了,她就是六皇子的亲娘……”
苏坤雪,雪儿,被皇上追封了皇后?
梨容又是一震,竖起耳朵听下去。
“你们想啊,这个六皇子的生母被追封为皇后,那六皇子,不就是嫡子了,这嫡子,可是能当太子的……”
“你说皇上召六皇子回来,是想封他为太子?”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昨天听说圣上又降了旨,将六殿下的名字,改成了朗坤,好象他母亲的名字里就有一个坤字……”
“这么悬乎啊……”
“都别说了,都别说了,你们不要命了,暗揣圣意……”
梨容的心终于塌实了。
皇上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在送朗坤登上皇位。
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开心,因为,她的朗昆,哦,不,应该是朗坤,终于回来了,跟她在同一个城市里,饮着同样的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她所有的心愿,都已经了结了。
她,可以走了——
“婚礼上所有的东西老爷都看过了?”白颜问管家。
“还没呢。”管家回答。
白颜奇怪了:“送去都几天了,怎么回事?”
“老爷临时赶回了金陵,得十天后才回。”管家说。
“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急?”白颜好奇地问。
管家说:“听说是皇上有旨,今年十月十九六皇子和刘家小姐大婚,因为所有的大婚用品皇上都亲自过问,所以老爷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早早就去打招呼了,再过一向,还得逐项逐个验收呢,这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梨容站在旁边,把一切都听了进去。
她轻轻地,折身,进了里间。
朗坤和媛贞的好事,终于是近了……
三月初七,梨园里,已经是一派春意盎然。
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梨花了。
梨容和白颜依偎在园子里,照着暖融融的太阳,望着梨花,各自想着心事。
“小姐,我觉得,今年的梨花开得特别的多,特别的好看。”白颜感叹。
梨容轻笑道:“那是因为明天是你的婚礼,你心情好的缘故。”
白颜脸一红,有些担心地问:“那小姐,你怎么办呢?”
“我不会妨碍你的。”梨容似乎话里有话。
“小姐,要不跟老爷说,你做正室,我做妾……”白颜说。
“呵呵,”梨容忽然笑起来:“这么快就改口叫老爷了?”
白颜一羞,拍打着梨容说:“小姐你坏!”
“应该是,少爷你坏!”梨容笑得更厉害了:“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们就是这样的?”
白颜嗔怪地看梨容一眼,不说话了。
梨花落尽 第九十章 洞房无暇昭山跃新生(下)
“好好把握你的幸福。”梨容轻声道。
“小姐,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白颜看了梨容一眼,说:“我觉得,你最近好象开心多了——”
“因为你要嫁人了呀。”梨容狡猾地笑笑。
白颜不信,却不得而知。
若愚的洞房花烛夜,安排在别院。
他还想,用场面的风光来刺激梨容的自尊,却不知,在众人都热衷于婚礼的时候,梨容从容地换上一套雪白的布衣,披了件外套,独自一人,离开了陈家。
她出了城,直往昭山而去。
忽然,路上下雨了,不得已,躲进一个小小的城隍庙。
有个疯婆婆,守着一堆火,嘴里不知神神叨叨念些什么,看见梨容进来,很是高兴,招呼她坐下。
“还是你快乐,因为什么都不用想。”梨容望着虽然疯了,却远比那些没疯的人可亲得多的老婆婆,不由得感慨万分。眼看雨渐小了,夜渐深了,寒露深重,梨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老婆婆披上。
我已经用不着了,不如留给你,总还有些用处。
她冒着毛毛细雨上了昭山。
夜雨蒙蒙中的昭山,梨容好不容易才爬上北边的山崖,往南望,正好可以看见归真寺的后院,那依稀的一片白,该是盛开的梨花吧。
她转身过来,脚下,是黑压压的山崖,看不到底。而远处,似乎有点点灯火,夜雨中看不分明,但梨容知道,那是皇城的位置。
她的朗坤,已经回来了,他就在那里。
此刻,他应该。是在梦中。
朗坤啊,今生今世,我们已注定不能在一起了,如今你回来了。圣旨已经赐婚,登上皇位也指日可待,我所有的心愿都将了了,人世也已无可眷念。
她最后回头,再望一眼寺中那片雪白,我从梨花而生,死后,就归为梨花吧。
梨容轻轻地整好早已污渍斑斑的白衣,双眼一闭,身体前倾。往前一跃,只觉脚下虚空,身子往下坠落,耳边呼呼作响,凉凉的风和着细雨扑到脸上……
尚德宫。朗坤沉睡的脸庞,他死死地皱着眉头,仿佛可以看见他沉重的梦魇。
“梨容!”忽然,他大喊着,睁着双眼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
不,这只是个梦……
可是,他真切地看见。梨容雪白的身影从昭山上飘落下来,象一朵轻盈的梨花……
不,不,这不是真的,梨容是不会舍下他的,他已经回来了。他离她,是这样的近啊——
他一跃而起,翻身下床,迎着蒙蒙细雨,站在尚德宫的坪里。遥望昭山。
菩萨,我求求您,千万要让她活着,我要她活着——
我一定会找她回来,守住她一辈子,用所有的爱抚平她心上的创伤!
一辆青顶的马车,从昭山脚下绕过。马夫身后,车帘掀起,厚木表情木然地端坐在车中央,刘夫人和厚木的二哥茨平一人坐于一侧。刘茨平手中拿了个锣,隔一下敲一声“当!”
刘夫人则在锣声后紧跟着喊:“厚木,回来哟——”
“可以了不?娘,”茨平看一眼呆笃的弟弟,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那么相信那个游方和尚的话呢,他说只要今天依照时辰,到昭山脚下来为厚木喊魂,厚木就会醒转过来,恢复如常。可是你看看,都转了一圈了,厚木还不是老样子?!”
“什么游方和尚,你太不恭敬了,人家有法号的,他说他叫汲远。”刘夫人有些生气了:“叫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一圈还没转完呢,哪这么早就说没有效果,说不定,等下厚木就有反应了。”
茨平只好说:“好好好,等我们转完了一圈,我再说话,”他朝前方一指:“娘,你看见前面那棵大树没有,我们转到那底下,可就整整一圈了,到时候,有用没用,我们都得回家去了。”
“行了,就你话多。”刘夫人不悦道:“转完一圈就走,我再不为难你!”
茨平不响了,无奈地拿起棒槌,重重地敲下去“当——”
“厚木,回来哟——”刘夫人刚喊完,忽然马车停了。
“停车干什么?”刘夫人探出身子来问。
马夫用有些发抖的声音回答:“夫人,前面地上有一堆白白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什么东西,我看看,”茨平揪下马灯,不满地跳下车:“吓成这样,真是出息!”
他行伍出身,怎会信邪?蹭蹭几步上前,一手举了马灯,看看原来是个女人,再用一手一拨,那女人软软地身子侧过来,露出了整张脸庞,茨平探手一摸,白衣女子还有微弱的鼻息,将灯凑近跟前细细一看,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娘!娘你快下来看看!”
刘夫人赶紧也跳下车,一看,便喊起来:“这不是梨容吗?”
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和女子身上的污渍,一把抱住女子,使劲地喊道:“梨容!梨容!孩子,快醒醒!”
梨容?声音传到厚木的耳朵里,他一个激灵,忽然醒了过来……
刘夫人抱着白衣女子喊着,突然过来一个人,一声不吭,猛地从她怀中把女子抢了过去,一把抱住,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唤道:“梨容?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你醒醒啊……”
刘夫人呆呆地望着,伸手一捞,抓了茨平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前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她喃喃道:“真的灵,真的灵,那和尚说的,神了……”
茨平也有些傻了——
此刻那个抱着白衣女子柔声呼唤的,正是刘厚木。
自从谢家出事后,他得知皇上是故意不让梨容进刘家,绝望之下就变成了傻子一个,不说话,不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反应。刘将军夫妇为此急白了头,到处求医问药。直到前日,家里来了个游方和尚,自称法号汲远,说能治好厚木的病。开了个方子,就是要刘家在今日的这个时候,用马车拖了厚木到昭山脚下喊魂,要边转边喊,必须转满一圈。尽管刘夫人也是似信非信,但为了儿子,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谁知,即将转满一圈,就看到了这白衣女子,而后一声“梨容”的惊呼。也彻底惊醒了呆傻的刘厚木。
刘夫人又惊又喜,一把抓住厚木的肩膀,喜极而泣:“儿子,你好了……”
“救救梨容!救救她!”厚木急切地对母亲说。
“好好,”刘夫人连声道:“赶快带她回家。看大夫……”
“梨容,你不要怕。”厚木脱下衣服,裹紧了她。
刘夫人静静地看了儿子一眼,忽然说:“厚木,你听娘一句话。”
厚木抬起头来,眼神瞬间变得坚决而可怕:“我决不放弃她!”
“娘不是要你放弃她,娘是想说。”刘夫人顿了顿说:“如果你要留下她,此事就千万不能声张,你也,不能叫她梨容……”
厚木一怔,倏地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你记住,她只是一个我们从路上救回的女子。到底是谁还不知道,等她醒来,我们再问来历,”刘夫人低声道:“不是梨容最好,如果真是梨容。也得众口一词说不是。”
厚木咬咬嘴唇,重重地一点头。
刘夫人一行,悄然回府。刚将梨容安置好,刘将军就闻讯赶来,他也拿了灯烛,凑近女子昏迷的脸细细端详一番,然后说:“真的很象啊……”
媛贞也跑了过来,一看,就说:“这肯定是容姐姐!”
“你住嘴!”刘夫人厉声阻止道:“不要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梨容穿这样的衣服?白色的布衣,梨容明明一直喜欢穿淡绿的缎子衣服。”
“也是啊。”媛贞不说话了。
然后,一家人的焦点,又转向了恢复常态的厚木。
“三哥,心病还要心药医呢。”媛贞嘻嘻一笑,推了坐在窗头守侯白衣女子的厚木一把。
厚木笑笑,眼光又回到床上那张极其酷似梨容的脸庞上。
天已经大亮。
大夫看过后,开了药走了。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身子太虚,得好好调理。
茨平也回来了,一踏进房间,看见所有人都守在白衣女子身边,确实有点惊讶:“怎么,你们都没去休息?”
“大夫才走,丫环煎药去了,我们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刘夫人有些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床上。
刘将军问:“茨平,你那里怎么样?”
茨平坐下来,喝一口水,说:“山下山上我都查看了,山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从现场来看,这姑娘应该是寻死。至于为什么跳下来没有死,那就有点悬乎了。”他说:“半崖上有一棵树,在树上发现了她的衣服上撕落的布条,山崖下是一片林子,她跌落的地点,旁边的树上也有她衣服上的布条。”
茨平从袖子里扯出三四根布条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说:“我估计,她跳下来,先跌在半崖的树上,缓冲了一下,再继续落下来,又掉在下边的树枝上,那是一片老林子,树叶繁茂,所以又托住了她,但终究因为她身体的重量,还是从树上掉下来,这回就掉在一个小水坑里,就是我们发现她的地方。那里原本是个低洼草甸,加上昨夜里雨大,蓄满了水而且泥底柔软,所以我估计,她虽然跌晕了,但应该没受什么重伤。”
“是,是。”刘夫人连连点头:“大夫说她没什么大碍。”
“那么高的山崖,真是万幸啊。”茨平砸舌道。
梨花落尽 第九十二章 葬身火海追忆悔当初 (上)
若愚的大婚之日,闹得筋疲力尽,他和白颜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才起床。
梳洗完毕,心情大好,忽然想起,昨日未见梨容,一起念头,便再也遏止不住,抬脚就奔梨园而来。
依旧是满园灿烂的梨花,如雪如云,烟雨中有着别样的凄美。他从花下的小径穿过 ,脚步渐渐放缓,终于停住。
梨容,昨夜在干什么,此刻在干什么呢?
看到我,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凄苦、忿恨、不屑、怒气腾腾?还是依旧那样假装平静,将我视若无物?
我还要继续奚落她吗?
这样的羞辱她承受得了吗?
若愚的心慢慢地坠落,他忽然有些退缩了,他忽然,就想要放弃自己此后所有的计划了,所有的这些,他做的,都已经够了,她不欠他那么多的,她都该是还清了的。接下来,他该是要好好爱她,告诉她,从见她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在他心里了。
白颜是他的恩人,恩,他会报,可他最爱的,依旧还是梨容,因为爱,他可以尝试着,去原谅。
就这样一路犹豫摇摆,一直到了听香楼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门,却应声而开——
就在这一瞬间,他心里所有的恨都消退了,他甚至想,只要看到梨容对视过来的一双眼,他就会抱住她,对她说,他其实很爱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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