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明月珰
木珍见卫蘅正要往外走,便站了起来,朝卫蘅喊道:“蘅姐儿。”
卫蘅转过头来,这才看见木珍,少不得得上前告辞,“珍姐姐。”
木珍上前拉了卫蘅,转头朝兰映月笑道:“兰夫人,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说过的何太太。”
卫蘅朝兰映月笑了笑,两人当中,木珍选择先向对方介绍自己,那肯定是以对方为尊,卫蘅少不得得应酬一下。
木珍这会儿才继而对卫蘅道:“这位是兰夫人,跟着松江府的府尊陆大人刚到任上。”
卫蘅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心绪十分复杂。这世上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卫蘅也没料到,自己有一日会遇到陆湛的妾室,而周遭的人还如此奉承一个妾室。
木珍却是好心一片,她的手绕到卫蘅的身后轻轻推了推她,其实木珍又何尝愿意应酬兰映月,在上京城的时候,兰映月别说成座上客了,她们连看也不会多看兰映月一眼。
可是陆湛到松江府赴任,却将兰映月带在了身边,他身边没有其他女眷,一应女眷的应酬都是兰映月出面。陆湛滑不留手,叫一众想走他门路的人都将香烧到了兰映月跟前,甚至还喊她兰夫人。马家其实也在海事生意上入了股,不然木珍不会这样应酬兰映月。
此刻木珍喊卫蘅过来,也是为了何家好,她知道何家肯定是想要一张通行证的。
兰映月抬头看着卫蘅,仿佛屈尊降贵似地颔了颔首,“何太太,不如坐下一起玩牌?”
兰映月身边的吴太太赶紧站了起来让了卫蘅,“是啊,何太太坐我这儿吧,我不太会玩儿,坐在一旁看你们好啦。”
木珍怕卫蘅拒绝,赶紧推了她去坐下,又拿眼神示意卫蘅,这不是她端侯府千金架子的时候。
卫蘅虽然不喜,却不能不领木珍的情,只好坐下。
兰映月是侍女出身,如何能猜不到卫蘅这种世家女肯定看不上她,可是这会儿她只要一句话,卫三姑娘还不是得坐下。
兰映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卫蘅,这种动作本是十分无礼的,若真是上位者看下位者,下位者也绝不敢恼怒,可兰映月凭什么?
卫蘅抓着牌的手指,指尖因为用力几乎都白了,脚下却被对面的木珍踢了踢,卫蘅只能绷着脸不说话。
兰映月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以前就听闻卫三姑娘是上京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如果是长辈来说,或许还能勉强入耳,可是由兰映月这种身份说出来,无疑是打了卫蘅一个耳光,好似她是任人品鉴的物品一般。
卫蘅将牌一推,轻轻道:“胡了”。
自摸清一色一条龙。
兰映月在卫蘅上桌之前,手气一直很好,赢了不少筹码。但是卫蘅上来之后,她的手气就各种背,她要吃,卫蘅就要碰,她要杠,卫蘅就要糊。而且卫蘅连把坐庄,到最后,兰映月的筹码输了个精光。
虽然这里头谁也不是输不起银子的人,但主要是脸上太难看了。
卫蘅推倒牌,有些懒懒地道:“这一圈打得可真久。”
木珍没好气地看着卫蘅道:“那还不是怪你一直糊牌联庄啊?”
卫蘅笑了笑,对着木珍道:“就到这儿吧,前头说不定要开宴了,你倒好,跑到这儿偷懒打牌也不应酬客人。”
木珍当然应该去应酬客人,可是兰映月就是她今天要应酬的最重要的人,否则她也不至于在这儿作陪,大早上地就玩牌。
卫蘅也不待木珍回答,就径直起了身,对着兰映月道:“好几年没回上京城了,兰姨娘若是写信问候主母,就别提在这儿见着我和珍姐姐的事儿了,不然我们回京时,可怎么面对她?”
卫蘅这话不仅打了兰映月的脸,也打了木珍的脸。
兰映月最近被人叫了几声夫人,骤然听卫蘅喊她兰姨娘,手指甲就掐入了掌心。木珍的脸色也变了变,有些怪卫蘅不知好歹。
卫蘅向木珍告了辞,就离开了渉园。
一旁的吴太太则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直羡慕,卫蘅有个二品尚书的爹着实硬气,人家可以随便下兰映月的脸,可惜她自己却不得不奉承兰映月这个姨娘。
木珍虽然气卫蘅当众让她不好看,可还是耐着性子送了卫蘅出门。
“你呀你,怎么就不能忍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家里不是急着要通行证吗?”木珍一片好心被卫蘅当成了驴肝肺,自然生气。
卫蘅看向木珍,却觉得她的腰太软了,“珍姐姐,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不想让何家拿到通行证。”
木珍没想到卫蘅会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卫蘅还想补一句:即使她想拿,也不会去奉承兰映月。当然这里头有骨气的成分,但也有其他许多的因素,可是要叫她对着陆湛的妾室低三下四的,卫蘅绝对做不到。
卫蘅没说着话,也是不想伤了木珍的自尊,毕竟每个人的境遇不同,选择也不同。但是在卫蘅看来,木珍,一个皇后的亲侄女儿,实在不必对兰映月如此逢迎。
而木珍如此,一是她本性宽厚,二来也是因为有其他缘故,若是木皇后强势,太子得皇上喜爱,木家女自然腰板硬,可是朝廷屡有废太子的传言,欲废太子岂有不废皇后的,木家现在根本就是风雨飘摇。
不管是木家,还是马家都一门心思想同齐国公陆家搞好关系,因为陆湛,兰映月的身份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千金裘 第109章 番外8
晚上,卫蘅睡不着,坐在卧云冈的掬云亭里看星星,卫蘅有烦恼的时候,总爱这样,望着星空,就能感觉自己的渺小,那么她那些烦恼也就成了浩瀚的星空里渺小的烦恼了。
可是今晚,卫蘅一直以来排遣烦恼的办法却不管用了,她脑子里怎么都赶不走在渉园遇到陆湛的那一幕。
其实当时陆湛也看到了她。
可是陆湛看到她时没有任何惊讶,表情依然保持着刚才与马副使聊天时的微微笑容,和卫蘅的视线碰触后,也只是波澜不兴地就挪开了。
而卫蘅自己呢,心却像被剪刀绞着一般疼。
卫蘅想起,和何致定亲前,老祖宗问自己,今后受不受得了别人轻视的目光,她觉得她能接受,但是今天木珍的那番做派,和兰映月肆无忌惮的打量,实在是叫卫蘅难受到了极点。
卫蘅才发现,她真是枉自活了两辈子,许多事情她都并未看透。这世道以夫为天,她即使是卫峻的女儿又如何,她这一辈子都得靠自己男人的成就来决定自己的地位。
卫蘅第一次觉得,自己为什么不能生而成男子呢,就不会有这样多的烦恼,也就不用那样惦记陆湛了,始终是她愧对于他。
卫蘅躺到床上的时候,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包袱来,打开来,里头是一双还没纳完的男子鞋底,那是她在从上京到杭州的海船上,偷偷纳的,本来想着回上京城的时候,能够给陆湛一个惊喜,可是后来……
卫蘅的眼前浮现出陆湛的样子。不同于两年前的似冷实热,如今的他嘴角带起了微笑,可却真正仿佛是清风朗月一般了,你再也捉不住、摸不着、碰不到。
卫蘅侧转身,泪滴顺着眼角没入了软枕,她叹息一声,起身下床,也没惊动值夜的丫头,自己找出了一个瓷盆,拿纸点了火,将这双没有完成的鞋底扔进了火里。
火光映着卫蘅脸上的泪珠,越发晶莹剔透,她知道自己应该高兴,陆湛已经对她没有任何情意了,这样至少他就不必难过,而她已经嫁做人妇,也不该对陆湛还有遐想,可是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一夜卫蘅枯坐了整晚,直到念珠儿进来打水伺候她洗脸,然后去晨练。
至于这一夜,陆湛的院子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映月本就是陆湛身边的大丫头,打小就服侍他,如今她虽然成了兰姨娘,但是她还是不习惯让别的丫头去伺候陆湛,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映月踮着脚替陆湛解着脖子上的绊扣,“今天好几个太太都向我问了通行证的事儿。”
映月顿了顿,见陆湛没有开口,知道他这是允许自己往下说的意思,她将身子往陆湛又靠近了些,“只有盛隆的何太太好像不感兴趣,听说她是靖宁侯卫家的千金,大概是觉得爷瞧在卫家的面子上,一定会给何家通行证吧。”
陆湛依然没说话,只是挪开了映月的手。
映月心里一紧,再看陆湛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复刚才的温和。
映月“咚”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是奴婢僭越了,爷公务上的事情哪有奴婢置喙的道理。”
陆湛垂眸扫了映月一眼,也没叫她起来,“她给你难堪了?”
映月红着眼圈抬起头,“是奴婢给爷丢脸了。”
“起来吧,丢了脸把脸面找回来就是了。”陆湛道。
映月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伺候陆湛进了净室梳洗。陆湛从净室出来后,她就站在一旁伺候,直到陆湛道:“出去吧。”
映月才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她就歇在外头的碧纱橱里。
夜里,映月将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心思辗转,只但愿自己能怀上孩子。虽说从夫人生了朗哥儿之后,就给她停了避子汤,但是她能近身伺候三爷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一直也没有消息。
这一次映月能跟着陆湛外放,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映月侧过身,告诉自己,不要急,如今三爷身边又没有其他人伺候,她总是有机会的。
一时映月又想起了那位漂亮得惊人的何太太,虽说的确漂亮,但是和上京城里传得玄乎又玄的卫三姑娘相比,映月又觉得卫蘅的美也不过那样而已。
但是卫三姑娘的“流水舞”和“了犹未了香”却是多少人梦里头都渴望看渴望闻的。听说她的马球也打得极好,上京城那么多姑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映月想起来,木珍唤她作“蘅姐儿”,映月忽然就想,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那个“阿蘅”。想到这儿,映月的指甲就又掐入了肉里。
映月翻过身,想起几年前自己经历的波折,就有些后怕。她和掬霞从小就跟着陆湛,虽然没有过明路,但府里上下都知道她们两个将来肯定是陆湛的妾室。可谁能料到,在陆湛说亲的当口,却忽然将她和掬霞打发了出去。
当时映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碎了,掬霞也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由着她老子娘将她发嫁了,可映月自己却绝不甘心。
映月现在都还记得,永和十三年的夏天,陆湛不知从哪里奔波回来,得了一场大病,唬得老夫人和大夫人险些没跟着去了,她就自请重新进府伺候。
老夫人念着她是伺候陆湛的旧人,伺候得肯定比其他人好,就准了她所请,这样映月如今才能还守在陆湛身边。
只是在映月衣不解带地伺候陆湛的夜里,偶尔会听见他在梦中呓语,喊的是就是“阿蘅”,映月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从小伺候的三公子,心里有了别的姑娘,所以才狠心打发了她和掬霞。
后来杨顺嫁进府,映月还以为她就是那个阿蘅,可是她私下里打听了许久,也没听说杨顺有“阿蘅”的小名,再看这夫妻两人,也算不上什么恩爱。至少,映月知道,杨顺伺候陆湛的时候,并不比她就多多少。
但是耐不住杨顺福气好,不过几次,就怀上了。杨顺怀上朗哥儿之后,就将她身边的云岚开了脸给陆湛。
映月想起云岚,就忍不住撇嘴,这云岚至今还没伺候过三爷呢。也是三奶奶根本不了解三爷,以为三爷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忍受。
映月叹息一声,可是就算杨顺不了解三爷又如何,毕竟她才是正头夫人。一时映月又觉得因为杨顺,那个“阿蘅”没能嫁进来,她还是应该感激杨顺的。
如今至于卫蘅是不是那个“阿蘅”又有什么重要的,她都已经是何太太了,一个商户的妻子。
映月放下了心,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卫蘅翌日就带着念珠儿等一行,又扮了男装去了九华山游玩,躲避罗氏和何致的意思十分明显。
不过一个半月之后,卫蘅再次回到曲苑时,罗氏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
“蘅姐儿,你还是人吗?那可是你亲舅舅,他对你有多好,你说想要一匹马,他不辞千山万水,亲自去西域给你选了一匹,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罗氏眼泪汪汪地怒斥卫蘅,这两年她对卫蘅的耐性越来越差,她哪里是娶了个媳妇儿,根本就是供了个祖宗。
何致道:“蘅姐儿,爹爹的海船已经到了港口附近,可是一靠近就会被官兵没收船只,爹爹只能躲在海上,你知道的,海盗神出鬼没,他们的手下从来没留过一个活口。”
卫蘅不为所动地道:“你让舅舅上岸,这次他损失的银子,我补给他。”
“蘅姐儿,你的银子还不是我们何家的银子!”罗氏吼道。
卫蘅抬头扫了一眼罗氏,又扫了一眼何致,冷笑道:“我的银子可不是何家的银子,当年的确是小舅舅帮着我赚了不少银子,这两年我全都捐出去帮你们何家积阴德去了。若非还顾忌着这一点儿亲情,你以为你还能在我跟前蹦跶这么久?”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通行证吗,这次你们用小舅舅的命来逼我,下一次又用什么来逼我?”卫蘅轻蔑地看着罗氏和何致。
罗氏当时就撒气了泼,“我的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罗氏指着卫蘅的鼻子骂道:“你不就是恨我当年算计吗,我如今把这条命补偿给你,你不要再恨你小舅舅和致哥儿了,好不好?”
罗氏说完,也不管卫蘅的反应,直接就往前冲着墙柱撞了过去。
卫蘅往旁边一闪,若非何致手伸得快,一把抓住了罗氏的衣襟,罗氏说不定还真是一头撞死了,不过这次她伤得也不算轻,额头都撞出血了。
念珠儿都吓着了。
再看卫蘅,却冷冷地道:“檀香儿,去打桶水来,把屋子洗一洗。哎,算了,血味儿腥臭,这间屋子找人来拆了重新建。”
“卫蘅!”何致是个孝子,见罗氏这样,看卫蘅就视如寇仇了。
卫蘅直视何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到底,何家还是没有拿到通行证,何斌弃船登岸,可哪知道一上岸就被衙门的人给扣了起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卫蘅正在屋里听徐大掌柜回事儿。
千金裘 第110章 番外9
“东家,听您的吩咐,通行证咱们已经拿到了。陆大人并没有漫天要价,不过他附加了另外的条件。”徐长顺道。
卫蘅“嗯”了一声。
徐长顺继续道:“他要求咱们出海必须送专门的人去学南洋和西洋国的语言,而且回程得将其他国家的书籍带回来,还要将海外的工匠带回来,尤其是造船方面的。”
卫蘅点了点头。
“此外,他还设置了丝绸、生丝、瓷器、茶叶等的年最低收购价,咱们不能低于这个价格收购这些东西,而且还得另外置办良地种植粮食,这批地决不许挪作他用。”徐长顺道。
卫蘅道:“最低价是为了保护那些小户,这不碍事。买地的事儿,你去办吧,如今朝廷开了海禁,以后咱们和海上来的商人的贸易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容易,他是担心江浙的良田如果全部种了桑麻,遇到荒年,老百姓会没有粮食吃。”
徐长顺道:“是,还是东家看得透彻。这些事儿,的确得官府出面才能控制得了,陆大人真是高瞻远瞩。”
卫蘅正要说话,却见念珠儿匆匆地跑了进来。念珠儿俯身在卫蘅的耳边低语了两句,卫蘅就站起了身,对着徐长顺道:“徐掌柜,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长顺离开后,卫蘅才对着念珠儿道:“打听清楚,松江府为什么扣押小舅舅了吗?”
念珠儿摇了摇头,“谁也打听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大祸,陆大人下令不许任何人探监。”
卫蘅道:“走,咱们去找珍姐姐。”
木珍的公公是按察使司的副使,肯定能打探出内情。
木珍那边两日后就给了卫蘅消息,原来何斌这一次回来尽然带了军械。
卫蘅当时就瘫倒了,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小舅舅胆大包天,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胆大。
其实何斌也真是冤枉,他不过是给卫蘅带了个小小的礼物,几支“火铳”,结果就被搜查了出来。
听马大人的意思,这件事可大可小,只看松江府较不较真而已。
都说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罗氏想尽办法也要给何致求娶卫蘅,其实也就是想借卫府的势,以应对这种情形。
卫蘅虽然深恨罗氏和何致,可是这一次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了她小舅舅的性命,卫蘅的那种性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何斌受死。
卫蘅看着额头还有伤疤的罗氏,以及憔悴不已的何致,心里也不是不难受,“我已经给爹爹写了信,请他帮忙。”
何致摇了摇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怕姑父收到信的时候,陆大人已经上报了朝廷,那就晚了。爹行商这么多年,绝不会走私军械的,如果不是误会,就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卫蘅低头不语,她也认同何致的观点,只是惟其如此,事情才更为棘手和难办。
卫蘅不由想起了陆湛。前尘纠葛仿佛已经是上辈子那样久远的事情了,可是毕竟是她负了他,只怕何家做的事情,陆湛也不会不知道。卫蘅不得不怀疑,陆湛根本就是有心收拾何家还有自己。
从来没有人能负了陆子澄,还可以活得滋滋润润的。
何致匆匆地走了,还得四处去求人救何斌,罗氏则躺在床上掉眼泪。
“姑娘,你对舅老爷一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别再为难自己了。”念珠儿是知道卫蘅和陆湛的过往的,如今这样的情形,如果再叫卫蘅求到陆三郎的跟前,就是念珠儿也知道肯定讨不了好。
卫蘅凭窗眺湖,没有回头地对着念珠儿道:“等这件事了了,咱们就去琉球玩儿一圈,你说好不好,念珠儿?不止琉球,我们还要去爪哇、真腊,还有西洋国。”
念珠儿没有说话,心里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天下之大,她的主子竟然已经觉得自己无处可容身了。念珠儿至今都没搞懂,她们姑娘这样好的人,最后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终究还是坏在了“心软”这两个字上头。
“卫公子,我们大人请你进去。”
卫蘅跟着衙役进了陆湛的签押房,这是一府之尊日常处理公文、接待各级官员和乡绅的地方。
卫蘅的手藏在袖子里,大拇指掐着中指的指腹才能保持平静。
坐在上座太师椅上的陆湛淡淡地扫了一眼女扮男装的卫蘅,“坐吧。”
卫蘅有些愣愣地看着简直称得上和颜悦色的陆湛,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依言坐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在陆湛面前,好像永远都是那个仰视着他,等他开口的女孩儿。
最后依然还是陆湛先开的口,“早就听说盛隆何家的二爷喜好与众不同,没想到蘅表妹倒是也能投其所好。
卫蘅的脸上像连挨了几个耳光一般,火辣辣地疼,只能嗫嚅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还应该感激你,或者感激何二爷。”陆湛看着卫蘅道。
卫蘅根本就不敢直视陆湛的眼睛,以前陆湛提及何致,都是“那什么表哥”,现在却可以淡然地称呼其为何二爷了。卫蘅知道陆湛的意思,感谢何致,是因为庆幸于他不用娶自己这样愚蠢的人而已。
卫蘅的泪水此刻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是为了你公公的事情来的吧?”陆湛问。
卫蘅屏住呼吸道:“是。”她都没料到,自己的脸皮原来也可以如此的厚。
“你以为是我故意而为?我陆子澄还不至于玩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也不至于还介意几年前的旧事。”陆湛看着卫蘅。
卫蘅不敢开口,一开口就怕漏出哽咽之声。
“你公公的船上搜出了西洋‘火铳’,他跟我朝东北面的那木刺达成了协议,要将火铳的制造图送到他手上,助那木刺统一女真。那时候我朝就会陷入北疆永无宁日的境地。”陆湛喝了一口茶,“我没有看不起商人,相反我朝的赋税还要依靠你们,但是我绝对不能容忍商人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之利益于脑后。”
“你要什么?”卫蘅看着陆湛问。她如今已经相信如果不是另有原因,陆湛恐怕不会肯屈尊降贵接见自己的。
“那张火铳的制造图从你公公身上没有搜出来。你写给你父亲的信想必他也快收到了,我不愿意同卫尚书为敌,只要你公公交出火铳制造图,我就放了他。”陆湛道。
卫蘅是怎么从松江府衙离开的,她都有些记不得了,唯一觉得恐惧的是,她的小舅舅胆子也太大了些。
卫蘅连夜回到杭州见了何致,她原本还以为陆湛有可能是使诈,但是在看到何致的表情后,她才发现,陆湛没有说谎,而是何家的胆子太肥了。
“你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每一次在卫蘅以为她已经看透了何家的时候,他们总是能再给她“惊喜”。
何致道:“那木刺当年落难的时候和爹是义结金兰的兄弟,爹以为一张图不过是小事,根本没想到陆子澄会知道这件事,也没想到他会小事化大。”
卫蘅几乎是哭着在笑道,“你们总是能在别人身上找到借口,而自己总是没错。”
“这件事如果陆大人肯信守承诺,我会去劝爹爹把图纸拿出来的。”何致道。
卫蘅摆了摆手,“你们的事我再也不想过问。”深陷泥潭,仿佛自己也肮脏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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