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白先生可真是艺高人胆大,聚海庄也是,胆子实在太大了。
白先生不置可否,只是轻飘飘的叉开了话题:“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王妃此时不是更应该担心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吗?”
之前汾阳王府早就跟齐云熙和许顺互相勾结,三者之间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汾阳王妃把崔氏一族都带上了这条路,那便不能承受任何风险。
她若是单方面跟东南这边划清界限,那么崔家和她之前所做的事,立即便会被报复性的公布,到时候整个崔家都要不保。
这也是为什么汾阳王妃在齐云熙完了之后急于接替齐云熙的势力的原因。
处境被人挑破,对于汾阳王妃来说还不是最难堪的,她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蜜水,才淡淡的说:“我自然是担心的,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跟白先生好好的说话了。先生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叔父不知道出于何故,拒绝了再出仕的提议,现在我是进退两难,先生既然在信中说可以帮我,不知道是打算如何帮我?”
她现在担负着汾阳王府又还拖着崔家,一步步都得谨慎再谨慎。
但是白先生手眼通天,当年元丰帝匆匆登位,虽然是民心所向,可其实废帝到底还是残留了不知多少势力,这些年又隐藏在背后,扶持他们的人,或是收买拉拢大臣,也成了气候,造反这事儿,当年的元丰帝可以,以后未必没人做,端看胆子大不大罢了。
元丰帝杀了汾阳王,让崔家被打压到这个地步,虽说对她尊重有加,但是这点儿所谓的尊重和宠信放上秤上称一称,能值得几两银子?
自然不若家族的壮大来的有用。
只要家族绵延不断,皇帝轮流做,可是崔家的富贵就不会断。
白先生看出汾阳王妃的心态,也不打算卖关子,他朝汾阳王妃那边推出一张纸,悄声道:“旁的都不必王妃操心,只要王妃能够想办法,帮我把这几个人放进廷推的名单当中,便足够了。”
汾阳王妃打开一看,淡淡的挑起眉来问:“你们当真有法子,把这个人推出来?!”
她的音量都不怎么受控的拔高了一点儿,可见心中震惊。
白先生却嗯了一声,对于她的失态显然还觉得有点儿得意:“这是自然,这么多年来,我们盘桓在东南,也是做了一点事的,不然您以为,为什么泉州市舶司能够成立?”
汾阳王妃不再迟疑,事实上她也没有迟疑的资本,当机立断的答应下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给加进名单里去。”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章·悲喜
汾阳王妃再回王府的时候,心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上了台阶进了书房,她在汾阳王的书房里盘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里头出来,喊了一直等在外头的崔先生一句。
崔先生急忙跟着进门,压低了声音问:“王妃,事情如何?”
“你看看。”汾阳王妃将白先生给的纸交给崔先生,皱着眉头说:“让我想办法把这个人加在补位的名单当中。”
崔先生急忙接过来,打开了信纸看见里头的三个字----‘杨灿志’,立即便啧了一声,抽了一口冷气说:“竟然是这位仁兄......”
杨灿志同样是前朝的名臣,只是跟崔大儒不同,他并没有辞官归隐,而是一直都在做官,只是因为他到底是深得废帝重用,又脾气不好十分暴躁,因此被人排挤,虽然做官出政绩,也十分能办事,可就是入不了阁,被派到了西北马场掌管战马,这些年一直都在养马吹风。
可是,只要有人伸手拉他一把,让他回来,他绝对是有能力进内阁的。
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崔先生忙跟汾阳王妃道:“王妃!虽然推举他自然是不如崔大儒,可他也是绝佳的人选,何况事到如今,咱们进退两难,这个时候倒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也是如此想。”汾阳王妃将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烧了,轻声吩咐崔先生:“去联络一下,把人选换成杨灿志吧。”
崔远道死活不肯出仕,可也不是没人能替代他。
汾阳王妃想到崔远道便忍不住皱眉,心情恶劣的又道:“传信给家里,让家里从此不必再对他们一支过分优待。”
就算是大儒又怎么样,靠着家族扬名立万,可是却不知道反哺,还算什么族人?
崔先生低声应是。
汾阳王妃又道:“还有件事你帮我一道去办,山西那边.....我要给姓贺的一点教训。”
崔先生这回却没马上答应了,他迟疑着没动,见汾阳王妃不解的朝自己看过来,才清了清嗓子摇头:“王妃,这个时候,不宜节外生枝,逞一时之气。前车之鉴犹在,我们何必要上赶着去跟苏家和贺家找不痛快呢?”
眼前的情况,自然是先站稳脚跟,撇掉之前的隐患,扶持自己的人,能够保证自己这边的利益了之后,再想别的事。
再说,贺太太本身便又是深受元丰帝宠信的,这种宠信还远胜于当年,没有必要去跟人家硬碰硬。
汾阳王妃的脸色铁青。
她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这口恶气,可她也知道崔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又因为鲁莽行事而功亏一篑......
她想到之前的许家跟成国公府,终于还是咬着牙答应,又沉闷的咬牙:“难道就没有办法.....”
“不,有办法,而且多得是办法。”崔先生当仁不让的接过话头:“看不惯苏家贺家的岂止是我们一家,苏嵘崛起的飞快,蹿升的速度越过了多少老将?他有什么功绩,便能去云南当先锋了?现在是还显现不出来,可是等到他去了云南,他们就会知道,太嚣张了,是会遭到反噬的。他们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先不说童家,您忘了,还有明昌公主府和田家呢。”
这两家,明昌公主府的小爵爷便倒霉在苏邀手里,以至于身败名裂,搞的明昌公主府还少了一个爵位。
明昌公主这位公主向来脾气大得很,不惹怒她尚且还得担心这位祖宗发脾气,何况是苏邀把她都得罪的这么惨了。
再说田家,崔先生挑眉,跟汾阳王妃说了田家的状况,又道:“田家就指望着再出一个田太后,好保住田家的荣华富贵,苏邀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都是一个靶子。所以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出手教训他们,实在不必我们多此一举了。”
崔先生循循善诱,三寸不烂之舌都恨不得说废了,很怕汾阳王妃一时失去理智。
汾阳王妃幸亏也没让他这段长篇大论白说,忍了忍,终归还是阴郁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崔先生的劝说。
崔先生这才如释重负。
没过多久,朝廷举行廷推,原本崔远道不参与了,人人都觉得这人选会在其他几个待定名单中产生,可谁知道,等到之前的名单念出来,吏部尚书又拿出了一份名单,笑着说:“还有一位,经过举荐,也进了候选名单之中,还请诸位再仔细思量。”
他说着,便将杨灿志的名字亮了出来。
在座的都是科道言官,吏部和几部的代表,听见这个名字,都不由得震了震。
如果说崔远道是众望所归的话,那么杨灿志也是能碾压其他候选名单的存在。
其实人人都知道,杨灿志绝对是有实力的硬茬儿的。
内阁若是再补进亲杨的人,那么就真是杨博的一言堂了,可这朝廷的官儿,也不可能都是杨博的门生,自然没有人希望排在亲近杨博的一派的人屁股后头捡漏,所以之前崔远道的呼声才奇高。
可崔远道偏偏又临时出了状况。
人人都还以为崔远道阿不行了,只能矮子里头拔高个儿,可没想到,平地里多出一个杨灿志来。
最终在各方的角力之下,杨灿志终于能脱离西北养马的事儿,调回京城来,递补工部尚书,入阁。
结果出来,汾阳王妃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愉悦的笑,十分高兴。
可还没等她高兴上多久,她便又听见了一个爆炸的消息-----崔远道入宫之后,跟元丰帝请求跟随萧恒一道去云南平乱。
这个消息完全将她给炸的晕头转向,以至于太过愤怒的她连生气都忘了,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崔先生,咬牙切齿的问:“你说什么!?”
崔远道是疯了吗?!
崔家是他的家族,可他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他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又有没有考虑过崔家会如何想,崔家的立场?!
她觉得这事儿实在太过于荒谬,撑着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去了崔家老宅。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一·分崩
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汾阳王妃都还没因为成功把杨灿志弄回京城来而高兴多久,先被崔远道自请跟萧恒一起平叛的消息给惊得抠断了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修剪的又长又圆润,可此时已经整根折断,指甲缝里都渗出血。
边上的丫头急忙要上来给她止血,可她被疼痛给磨得格外没有耐心,伸手一挥便把人给拂开了,怒气冲冲的质问崔远道:“叔父,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若是说先前死活不肯出仕还能谅解,可眼前这行为无疑是彻底背叛了崔家,也背叛了这么多年家族的供养。
她无法容忍,也无法理解。
崔远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响才轻声叹了口气:“药娘,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太贪心了。”
汾阳王妃冷笑。
她贪心?
“叔父说的可真是简单,轻飘飘的就用贪心两个字来形容我。”她实在忍无可忍,说出来的话便格外的尖锐难听:“什么叫做贪心?若是没有我的贪心,凭借叔父在废帝那里的身份地位,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我们崔家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如果没有我的贪心,改朝换代的时候,死了多少勋贵?叔父以为我们崔家还能保存到如今?现在好了,危机过去了,眼看着叔父的名声越来越好了,倒是指责起我贪心来了,可是就凭我们收受过的好处,凭我们崔家跟东南那边的生意,我们若是不贪心,如何立足!?”
汾阳王妃语气哽咽,看着已经白发苍苍的崔远道,尖锐的道:“叔父,你就不怕以后我们一族人反而反目成仇?!”
立场不同,利益就不会一致,而利益不一致,必定会引发冲突和敌对。
崔远道闭上眼睛缓缓地叹息了一声,他完全能理解侄女儿的愤怒,但是人生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
衡量许久,他压低声音道:“罢了,药娘,回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汾阳王妃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阵,才忽然冷笑:“好,我就盼望着叔父走的路比我们走的顺畅!”
她说罢便拂袖而去。
崔六爷一直躲在边上不敢出声,等到汾阳王妃气冲冲的走了,他才瑟缩着走了出来,嗫嚅着垂下头:“对不起啊爹,都是儿子不孝,让人抓住了把柄,才让您跟家里闹的这么僵......”
汾阳王妃的父亲才是崔家的家主,崔远道是德高望重,但是也不能脱离宗族独立存在,现在这么一闹,崔远道算是真的跟崔家主家闹的不可开交,再不出息,崔六爷也知道父亲为了自己真的已经算是豁出去了。
他只是贪图美色,喜欢刺激,可也不是没有脑子和良心,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痛哭流涕。
崔远道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半响,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淡淡的问他:“你知道错在哪里了么?”
“知道。”崔六爷声音闷闷的:“您一直教导我们,要守分从时,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随意行事。是儿子的不是,儿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顾家族名声,做出此等辱没家族名声的的事情.....”
“你知道错,也不是真的改过了,要往后再也不犯,方才是对得住你父亲。”崔远道看着他,声音仍旧不疾不徐。
崔六爷立即朝着地上猛地磕了个响头,一下子咚的一声几乎把头都给磕破了,抖着嘴唇急忙表态:“父亲放心,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若我再行差踏错,管叫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如果他还不知道收敛,那就当真是连人都不如了,崔六爷恨不得马上剖开胸膛掏出心来给父亲瞧瞧。
“既如此,那今天的牺牲倒还有些意义。”崔远道闭目长叹,又睁开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往后谨言慎行才是正道。另外,你去信给你几个哥哥,如今我跟族中闹的不可开交,他们在老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怕是处处都要受人白眼。你告诉他们,能退则退,能忍则忍,不要贪图利益,能让的便都让出去,尽快跟族中分割清楚吧。”
这是真真正正的打算跟族中彻底切割了啊,崔六爷听的心中发凉,却知道父亲自来胸中有丘壑,他既然这么说,必定便有这么说的道理,因此虽然心里难过,却还是什么异议也没有的答应了。
果然,汾阳王妃回家之后便写了信回去给崔家族长,也就是自己的父亲,请父亲想办法。
得了族里这么多年的好处,可结果却摆了族里一道之后还打算另立山头,崔家的饭碗是那么好砸的?总要付出代价的。
崔家族长的心情也落到了谷底,崔远道的反复无常对于他们的打击甚大,族里的几个好容易在高位的子弟也都受了影响,他作为崔家族长,自然不能容崔远道这种行径,因此头一个便拿了崔远道的几个儿子开刀。
人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不是真的圣人,便少有不犯错的。
崔家族长很快便拿了崔远道两个儿子的错处,开了宗祠,把他们逐出了崔氏一族。
这算得上非常非常重的惩罚了,这么多年崔氏族中真正开宗祠逐出族谱的,还真是屈指可数,眼看着崔远道这个曾经是崔氏活招牌的人,却头一个享受到了这个待遇,连崔氏族中都议论纷纷。
可族长毕竟是族长,经过他的运作,这件事终究还是落了地,连带着崔远道当年得的那块地方上官员进献的牌匾,也被崔家族长泄愤似地从族里的祠堂中扔了出去。
自此,崔远道一支跟崔氏族中分道扬镳。
幸亏早有准备,得到消息的崔远道倒也不是十分难过,反而看着哭丧着脸的几个儿子,还苦中作乐的笑了笑:“罢了,都别哭丧着脸了,你们父亲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者,老天是给了我崔氏另一条坦途啊!”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二·帝王
崔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根本没瞒着人,外表上崔氏族中是用崔远道的几个儿子私养外宅之类的罪名把人驱逐出宗祠的,但是这种事儿放在哪家也不是没发生过,也没见真的用这些名头把人驱逐出族里这么严重的,崔家却这么做了。
一时大家都议论纷纷。
退了朝之后,元丰帝在冬暖阁见了新补进内阁的杨灿志,招呼了他坐下,便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了桌面上,啧了一声要笑不笑的说:“真是有点儿意思,你看崔家,什么名门望族,真正自家人斗起自家人来,还不是一样不顾体面?知道的这是大族,不知道的,跟乡下争产的那些泥腿子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足够尖锐犀利。
杨灿志低垂着头陪笑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生本就如此,哪有真的活圣人?百年望族,那也是一个个的人组成的,是人便有自己的立场,立场不对,争端自然就来了。”
“你可是得了便宜的。”元丰帝笑骂着,见杨灿志跟着自己转了个方向,便没好气的说:“瞧瞧,西北养马还是有些用处的,这不是养了这么多年的马,脾气可没之前那么臭烘烘的了。”
杨灿志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当年元丰帝还没上位的时候,可没少被杨灿志这些当时的名臣写檄文骂。
别人骂就算了,反正元丰帝既然敢造反,他也就不是普通人。
奈何杨灿志是个狠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便喷你满脸的唾沫星子,一连写了四十多封信骂他,骂他的内容从不重复,每天都能骂出新花样,以至于元丰帝当时唯一的念头便是登位之后得头一个就把这人给弄死。
后来还是胡皇后给杨灿志求情,他才没杀了这个硬骨头,却还是把他给放到西北去了。
现在旧事重提,元丰帝指着他没好气的问:“现在跟从前怎么换了个人似地?”
“圣上圣明!”杨灿志唉声叹气:“不瞒圣上,老臣早就心服口服了,在西北养马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光是从战马的管制,这些年来西北马场的变化,还有西北军防,都让臣不得不服。若是废庶人还在位,西北不可能这么太平,圣上才是一代明君!”
元丰帝哼了一声,并没有因为这夸赞便放改变态度:“少来这一套,朕是明君?朕若是明君,内阁这场乱子,怎么能补你进来?你是怎么进来的,自己心中有数吧?”
“圣上圣明烛照,便别寒碜老臣了。”杨灿志被元丰帝揭了老底,跪在元丰帝跟前:“您是知道的,除了一个崔远道,剩余那些要排着队进内阁的,要不便是杨博那些门生故旧,让他们进,那内阁便是杨博一人独大,他是好,可人一旦一人说了算,再好也不是长久的。另外那些人,不是亲杨的,却都是跟之前那场乱子勾连的,汾阳王妃和东南那一片四处活动,哪里能瞒得过您的眼睛?因此您一声令下,老臣便急忙装作是在西北养马养怕了,主动放出风声,让人想起了我这个人来.....”
杨灿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真心实意的看着元丰帝说:“圣上难哪,您践祚到如今,一路披荆斩棘,内里清除前朝余孽,外头要抵御倭患,防备关外那帮蛮子,尤其是还有东南那片抱成团的豪族.....”
废庶人在位的时候,听从妖后的谗言,因为妖后收受了东南豪族的贿赂,干脆便放开了东南海禁,把那些豪族一个个的喂得脑满肠肥,势力壮大,以至于一些家族在海外甚至有不少地盘山头。
等到元丰帝登位开始收拾这些烂摊子,却难上加难。
东南豪族抱团,势力本来就庞大,那边宗族势力又极强,老话也说,皇权不下乡,是以那边的官员也都是得过且过-----不得过且过的,活不到回京述职。
真要硬来,怎么硬来?
废庶人时期就埋下的种子,把这些豪族喂得庞大起来,他们要走私,怎么能没有百姓们的力量?当地的百姓们,要么投身大族当奴才,当工人,当水手,当打手,或是在豪族底下的作坊里头做工混饭吃。
这丝丝缕缕的关系,早缠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剪不断理还乱。
元丰帝之所以冷眼看着汾阳王府和苏家贺家争斗,看着杨博等人打压崔远道不让崔远道进内阁,无非也是因为要把汾阳王府背后的势力引出来-----之前汾阳王妃在齐云熙出事之后的行踪,还有迫不及待捧崔远道上位的姿态,哪里能真的逃过元丰帝的眼睛?
之所以不管,只是因为还想冷眼看着他们闹到几时罢了。
“算你有点良心。”元丰帝冷哼:“朕难道不知道许顺贪?可在之前,他是真的做出了许多政绩的-----别的不说,他蜀中的事情便处置的极为不错,当然,现在看来,是他跟齐云熙这些前朝余孽勾结,所以人家给了他帮助,让他来接着糊弄朕罢了。如今也是一样,朕为什么在许顺倒了之后要补你进来?杨博是不错,可杨博有一点不好-----东南那边,他太软了!只顾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一味的纵容包庇东南那些蛀虫,这些蛀虫都快要把东南蛀空了!”
这些大户一个个的走私不断,却想尽办法的避税,连当地的官员都多受他们操纵辖制。
豪族势力庞大,他登上皇位,可是跟废庶人乃至于废庶人时期那批被喂养起来的饿狼们的较量,无时无刻不在继续。
“朕的儿孙之中,太子忠厚品行正,却智计不足,优柔寡断,老二老三急功近利,原本以为老四总算是能看的,可也眼皮子浅的很,包藏祸心。如今,老五逐渐长成,看着还成,可却都不如阿恒。”
元丰帝挑眉看着杨灿志:“朕不是不知道各方势力的较量,对他的留难,可朕还是冷眼旁观,你或许以为这是帝王心术,可其实,朕是对他的考量,只有真真正正能在这些倾轧争夺当中胜出,他才能镇得住这些魑魅魍魉!”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三·冲突
元丰帝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杨灿志跟着元丰帝转了个方向侧身,神情凝重的思索一会儿,才点点头:“从来创业容易守业难,若是皇太孙能够顶得住压力,假以时日,一定是能接过您的班的。”
“早着呢。”元丰帝哼了一声,低头看着折子,一面拿了笔朱批,一面沉声道:“到底年轻,虽然翔宇最端方不过,可也正因为翔宇太端方了,带出来的孩子一身正气,骨头是硬的没错,脊背也是笔直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可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有那么轻易?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所以有些人把矛头指向萧恒的时候,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要死的,不能一直跟从前那样护着太子护着那些皇子那样护崽,不经历风雨的野兽如何能够学会捕食?
杨灿志便再感叹:“圣上为皇太孙,当真是为之计深远,皇太孙的所作所为,老臣便是在偏远边关也有所耳闻,当真是智勇双全,正如您所说,再给他些时间,他总能成材的。”
元丰帝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笑骂了他一声:“在西北呆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这滑头的本事倒是学的十足十,你少跟朕在这儿耍花枪。好容易你自己把自己当饵,借着那帮人的力把你送进了内阁,你可别给朕掉链子,东南那一片,势必是要彻底肃清的,你如今刚进内阁,虽然说不宜太过急躁,可也得给朕把崔氏一族和汾阳王府跟那边勾结的证据找到,朕倒是要看看,那帮蛀虫能横行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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