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杨灿志立即噗通一声磕了个头,他虽然年纪大了,可在西北吹风吹的久了,喝的是牛羊奶吃的是大块的肉,加上成年累月的跟战马打交道,身体却养的不知道多好,红光满面的答应了一声。
元丰帝挥手让他退下去。
杨灿志却迟疑了一会儿,才轻声喊了一声圣上,等到元丰帝抬起头来,他便诚恳的说:“圣上,老臣想去给皇后娘娘磕个头。”
当年如果不是胡皇后一力把他保下来,按照他的倔脾气和得罪元丰帝的程度,早已经被大卸八块了,哪里还可能有去西北养马,最终竟然还重新回了内阁,回了权力中心的这一天?
元丰帝手中的笔顿了顿,目光淡淡的审视了杨灿志半响,才目光复杂的开了口:“也好,总算皇后泉下有知,得知自己的善心终究还是换来了回报,会高兴的。”
杨灿志再次磕了个头。
因为有了杨灿志的打岔,元丰帝今天一天的心情便又格外的复杂,从御书房出来,他进了后宫便既没去太后的慈宁宫,也没有去庞贵妃的凤藻宫,而是径直去了摆放了胡皇后画像的坤宁宫。
坤宁宫早已经修葺一新,元丰帝对胡皇后的情感人尽皆知,等到萧恒认祖归宗之后,便更是时常来坤宁宫祭拜,因此坤宁宫的陈设一如当年胡皇后还在世时,元丰帝对着正殿当中的巨幅画像沉默良久,而后才苦笑了一声:“你一定很恨朕吧?沛儿的事,是朕的疏忽,也是朕对不住你......”、
他一个人在坤宁宫呆了许久,一直等到天色将黑,慈宁宫那边派了内侍提了灯笼过来,他才缓缓回神,收拾好了精神去了慈宁宫。
田太后正在由田妈妈服侍着用茯苓膏,见了他来了,挑眉问他:“皇帝今儿忙?”
到底不是真的母子,田太后向来很懂得分寸,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像今天这种专门令人去找元丰帝的事情便更是从未发生过,元丰帝自己都觉得稀奇,给田太后请了安之后在一旁坐下:“也不是如何忙,内阁如今又有一番扯皮,朕被他们吵的头痛,便休息了一阵。怎么,母后有事情找朕?”
平心而论,元丰帝对她这个太后其实算是给足了脸面,便是景明长公主的事情,元丰帝也给了所有能给的尊荣,田太后也没什么能够再指责元丰帝的。
她犹豫着看着碗里的茯苓膏,片刻后才先掀了眼皮笑了笑:“倒也没什么,只是哀家才刚见了十一,她哭的厉害。”
“十一哭了?”元丰帝有些诧异,他自然了解自己这个小女儿,也知道她的脾气,平常就是不怎么爱哭的性子,最近人人又都因为她之前摔的那一跤对她小心翼翼,就更没人敢惹着她,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哭了?
看着田太后的表情,元丰帝很快便反应过来,挑了挑眉问:“是跟苏邀又闹起了别扭?”
说起来,苏邀进宫多少天,她跟十一公主之间便闹了多长时间的别扭。
两人简直是八字不合。
头一天进宫,十一公主便不知道怎么的,不喜欢苏邀,把人晾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晾了半宿。
偏偏苏邀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别的伴读被公主欺负了,还能怎么着?自然是忍着了,难道还真的能跟公主计较不成?可苏邀不同,苏邀就真的能跟公主论个是非对错,她径直去了庞贵妃跟前,说了公主故意传假消息给她,让她在凉亭里被晾了半响。
庞贵妃自然是训斥了十一公主一顿。
二人的梁子这些天没见缓和,眼看着结的还越来越大。
可人人都以为苏邀必定是要被赶出宫去了,苏邀却还是好端端的继续当着她的伴读。
这些小事儿也瞒不过元丰帝的眼睛,只是他素来不管。
田太后一见他的反应便忍不住拔高了音量:“皇帝!苏邀言行无状,对公主毫无敬畏之心,简直是犯上,你怎的却如此纵容她?”
她原本还想着借着苏邀的言行无状来衬托一下田循的难得,好让田循尽快摆脱弟弟犯事,家中失和的阴霾,早些回宫来,可没想到元丰帝却丝毫不当回事,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了:“难道十一不是你的女儿,你竟然不心疼不成?”
“母后这是说得哪里话?”元丰帝淡淡笑了笑:“朕若是不心疼她,怎的还让翰林院的那些人来教导公主读书?”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四·看破
就因为着十一公主出阁读书的事儿,许多顽固不化的文官上书反对,说是如今皇太孙业已认祖归宗,既然以后承继宗庙,又是国朝储君,他的教育才是重中之重,当务之急,应当是给皇太孙组建东宫班底,让皇太孙读书,怎么却为了一个公主如此郑重其事,竟然还每月让翰林院那些人轮流给一个公主上课?
元丰帝看了折子,也就是嗤笑一声,将上折子的人放在左顺门那里,着实是狠狠地打了几十个板子,又直言不讳的斥责他:“朕立皇太孙旨意才下,尚未礼成,既然皇太孙册封礼都还未行,谈什么东宫,谈什么读书?你上这封奏折,明着是为皇太孙叫屈,实则却是居心叵测,挑拨天家关系,着实可恶可恨!”
有了那番变故在前,才算是把朝廷那些风言风语压下去了。
田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听见元丰帝这么说,她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仍旧闷闷的摇头表示不赞同:“既如此,皇帝更该知道苏邀性子刚烈,实在不是什么适合的人选,你又何必非得给十一选一个处处都不合她心意的伴读呢?”
其实田太后最初是当真没动过别的念头,反正伴读的位子原本便是定了两个人,苏邀只是占了一个位子,可最近她的确是看十一公主和苏邀闹的太不像话了,十一公主平常最听庞贵妃的话,可如今她却连庞贵妃的话也不肯听了,一门心思的就是要跟苏邀别苗头,两人简直是火药罐子,一点就炸。
田太后自己失去了女儿,看女孩儿们都是多几分耐心的,尤其是十一公主自小也是乖巧懂事,在宫里长大,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也有些真正相处出来的情谊,她见不得十一公主被一个伴读如此欺负。
她气的茯苓膏都吃不下了。
元丰帝却仍旧没有发怒,非得没生气,元丰帝甚至还轻轻笑了笑,好整以暇的开了口问:“母后你也说了,苏邀性子刚烈,不是那种曲意奉承的人,她不会面甜心苦,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别的不说,母后知道十一为何如此讨厌苏邀吗?”
田太后已经从元丰帝戏谑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才问:“为何?”
“因为十一认为苏邀是坏人,是个为了荣华富贵便抛弃养父母,知道身世便不顾一切甩脱养父母的坏人。”元丰帝见田太后若有所思的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也不咄咄逼人,只是轻声道:“朕始终觉得,为子女打算的再好,不如让他们自己去经历,从前朕不懂,可如今也渐渐的摸索出一些门道了,所以朕才不插手,只是让她们自己解决,朕也想让十一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
前面那段话还好些,可是后面这段话,元丰帝虽然没明说,却分明指的便是田循-----在苏邀进宫之前,田循已经陪伴了十一公主一段时间,那么十一公主所得知的这些所谓的苏邀的‘劣迹’是从哪里来的,还需要多说吗?
田太后有些不自在,一时想让田循回宫的事情便更不好提起了,思忖半响之后,只好长长的叹了口气妥协:“皇帝自己的女儿,既然你自己决定了,自然便是有你的道理,哀家也无话可说。”
元丰帝笑着岔开了话题。
等到从太后的慈宁宫到了庞贵妃的凤藻宫,庞贵妃还在绣花,听见他来了急忙领着宫人出来行礼接驾,元丰帝笑着让免了,伸手搀扶起她来一道进了内殿,这才问她:“听说十一今天又跑到太后那里去诉苦,想要把田循接回来?”
说起这件事,庞贵妃便忍不住皱眉。
没有哪个母亲乐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当枪使,田循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挑拨十一公主,这让庞贵妃心中不满,可面上她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是,十一这个丫头,自来嫉恶如仇.......”
苏邀才进宫,十一公主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让人传消息给苏邀,结果让苏邀冻了大半夜。
当然,苏邀也不是好欺负的,第二天便毫不留情的上报说是十一公主的功课并不是自己完成,而是宫女代笔,令十一公主颜面扫地。
庞贵妃提起这件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真是两个人石头碰见了石头,谁也不肯服输。今天原是为了一只风筝闹起来的------前阵子,湖南那边进贡了几只式样新鲜的风筝,十一十分喜欢,内务府便把那只凤凰展翅的风筝给了她,她宝贝的跟什么似地,谁知道风筝却被挂在树梢上了......”
元丰帝挑了挑眉:“她便让苏邀去摘下来?”
“是。庞贵妃没有替十一公主隐瞒,轻声道:“苏邀竟然也答应了,只是并没有自己爬树,更没有让太监宫女帮忙,她自己拿了弓箭将挂着风筝的那支树梢给射下来了,树梢断了,风筝自然也掉下来了,只是风筝却被挂烂了。十一不肯承认苏邀是办到了她要求的事,认定苏邀是故意心存不满,而恶意损坏她的风筝。臣妾训斥了她一顿,没理会她,想必是她觉得委屈,这才跑去找太后娘娘撒娇了。”
庞贵妃的话说的不偏不倚,并没有因为苏邀也的确有过于强硬而迁怒苏邀,或是认定苏邀便该伏低做小,她就事论事,只是道:“这件事是十一的不是,平心而论,若是不想卑躬屈膝被羞辱,便只能跟苏邀这样不卑不亢,不顺着十一。”
元丰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原来爱妃是这样想的,那便甚好,朕还正担心爱妃会舍不得十一受委屈,觉得苏邀僭越呢。”
怎么会?
庞贵妃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笑起来:“何至于此?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的意气罢了,十一虽是公主,却迟早要出降,也迟早要学会与人打交道,世间上不是只有身份弱于她的人,她早该好好学学如何与人相处。”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五·训女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十一公主在葡萄架子底下吃冰镇的甜瓜,看着宫女剖开一个,她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示意宫女端走。
她不高兴,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便更是战战兢兢,千方百计的要哄她高兴,小宫女端走了甜瓜,换上一碗她从前最喜欢吃的冰碗,轻声哄着她吃,她却照样提不起兴致,只是抿着唇问:“第几天了?”
小宫女知道她问的是谁,下意识看向边上的大宫女素陶,素陶咳嗽了一声,俯下身接过小宫女手里的冰碗,笑着回她的话:“公主,已经大半个月了。”
大半个月了,十一公主有些烦躁的推开手边的书本,嘟囔着抱怨:“都这么久了,田循怎么还不回来?!”
众人都不敢出声。
苏邀跟十一公主针锋相对,十一公主喜欢田循更多,这已经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可奇怪就奇怪在,这位苏县主分明从不哄着顺着十一公主,还好几次把十一公主气的去太后那里告状,可结果宫中三位能够作主的,太后和圣上乃至于庞贵妃,却全都充耳不闻,只当不知道这事儿。
在宫中能如鱼得水的,谁不是人精中的人精?有时候没有态度,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因此,哪怕十一公主对于苏邀的厌恶不喜已经十分明显,宫女们也少有附和着说苏邀坏话的,素陶便更是直言不讳的说:“殿下,您不是知道吗?田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只怕田循姑娘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回来的了......”
田承忠跟田夫人闹的要和离的事情终究是遮掩不住,昨天前脚十一公主告完状,今天田承忠便被田太后宣进宫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田循只怕是回宫无望-----家中父母都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她无论如何都是不适宜再进宫陪读的。
十一公主更加愤愤:“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倒是走了!”
素陶苦笑一声:“殿下也真是.....其实县主也是为了您好,那风筝挂的那么高,她若是不拿弓箭去射,还能怎么着?若她真是为了给您摘风筝摔伤了,传出去怎么好听?”
“素陶说的是!”庞贵妃已经在走廊上听了好一会儿,直到此刻才出声打断她们的谈话,见十一公主站了起来,便挑了挑眉摇头:“你又胡闹了!”
没想到庞贵妃来了,十一公主急忙站起来,见母亲朝自己摇头,顿时十分委屈:“母妃就是偏心,为什么您总是帮着她说话?”
葡萄架底下清凉舒适,风吹来带起一阵花香,庞贵妃在边上落座,目光淡淡的看着女儿:“因为本身便是你先不讲道理。”
看着如同枝头嫩叶的女儿,庞贵妃语气平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样便怎样。这些天你自己扪心自问,苏邀到底做错了什么?分明是你一开始便摆出敌对的姿态来,给人家下马威,怎么,她没有认栽,没有卑躬屈膝,你便觉得受不住了?”
庞贵妃的话说得一针见血,十一公主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在母亲的直言不讳之下被暴露在日光之下,她有些难堪,便当真有些生气了:“母妃,难道我做的不对?!我是公主啊!让她进宫来伴读,又不是让她来当主子!”
庞贵妃沉默下来,紧紧的盯着十一公主。
她们都不说话,周边的宫女们便更是噤若寒蝉。
沉默半响,见十一公主被自己盯得不自在的转开了头,庞贵妃才淡淡的吩咐宫人都退下去,只留了静姑下来,而后她才沉声开口:“萧宝珠,你也知道你是公主!”
十一公主其实还是惧怕母亲的,尤其是见庞贵妃用这样的语气开口,便更是有些后悔,她有些迟疑的咬了蠢不敢答话。
“公主是什么?”庞贵妃问她,见她一脸懵懂,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宝珠,你的名字是你父皇取的,宝珠宝珠,如宝如珠,你父皇珍爱你,国朝公主,何等尊荣,你自然有你高傲的资本。可你近来也开始读书了,也该知道一些道理,你是公主,受天下奉养,享受了荣耀,享受着锦衣华服,便也该担上常人不能担的责任。”
这话说得很重,十一公主讷讷喊了一声母妃。
庞贵妃的语气仍旧不如何重,可是却已经不再和缓:“你父皇纵着你,不是想真的养出一个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公主!宝珠,你该庆幸,国朝宁死不和亲,所以我朝公主不必和亲远嫁,不必忍辱负重。可既已经如此,便更该知道惜福。你是公主,迟早是要出降的,到时候你与驸马虽然是君臣,却也是夫妻,难道你要以公主之尊压制他?便是皇子,也该尊重自己的皇子妃,便是你父皇,难不成对我便是动不动便要打要骂?你这么大了,怎能仅凭着别人的一点谗言,便如此偏听偏信?把伴读当成下人使唤?”
十一公主被庞贵妃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庞贵妃却不理会她,只是冷淡的站起身要走:“这些天你胡闹的也差不多了,到底你自己是对是错,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若你之后还是如此,那便让苏邀出宫去吧,反正你这书读不读也是一样的。”
她毫不迟疑的从十一公主的寝宫出来,静姑跟在她身边,等到扶着她上了肩舆,才有些不忍的问:“娘娘,您刚才的话,会不会说的太重了些?其实殿下自来是个善良的性子,跟苏县主也只是一时处不来罢了.....”
孩子之间的事,怎么就至于要上升到‘公主的品格’上头来啊?
庞贵妃摇了摇头,目光虽然复杂却仍旧还是坚定不移的道:“不,现在都还是太迟了,温室里是养不出能经风雨的花草的,你陪我去苏邀那里。”
静姑知道庞贵妃的性子,知道她决定的事便不会更改,不敢再说,急忙答应了一声,便吩咐肩舆往苏邀所在的清宁殿去。
冠上珠华 一百四十六·默契
苏邀正在清宁殿抄书,她跟十一公主因为风筝起了争执的事情虽然帝后和太后那里都没斥责过,可慈宁宫随后却送来了一套华严经让她抄写,还特地表明这是太后要供奉在佛前的,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事实上,太后能够只让她抄经,当真已经是十分克制了,她自然也不会觉得当真是受了委屈。
庞贵妃没令人通报径直进来,看见的便是苏邀伏案抄经的场面-----隔窗看去,少女的脊背挺得笔直,坐姿端正,心无旁骛的在抄经,偶有微风拂过,她的额发被风吹起,露出姣好的面容。
只看表面的话,谁能想到这样甜美的长相,有一颗这样坚定的心?
她咳嗽了一声,笑着立在窗前看着抬起头来的苏邀:“抄到哪里了?”
“快好了。”苏邀急忙起身行礼,见庞贵妃兴致勃勃,便将手里的本子双手捧着请庞贵妃过目。
庞贵妃也的确伸手接到了手里,见苏邀的一手小楷工整娟秀,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耐心,真是难得。”她绕到前面进了门,止住了苏邀要再次行礼的动作,伸手让苏邀坐,又将经书让静姑放回原地,这才轻声跟苏邀说:“十一脾气娇纵,想到什么便是什么,让你受委屈了。”
“不敢说委屈。”苏邀实话实说:“毕竟殿下也没欺负得了我,倒是把自己气的不轻。”
这个苏邀!静姑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不知道苏邀是真聪明还是假傻。
庞贵妃却已经忍俊不禁,笑了一声之后便饶有兴致的看着苏邀问她:“你欺负的可是本宫的女儿,这么说,就不怕本宫生气么?”
苏邀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娘娘会觉得高兴。”
毕竟她跟十一公主闹了这么久,庞贵妃可是一个不字都没说过。
若真有什么不高兴,她绝对留不到今天。
庞贵妃便当真有点喜欢苏邀了,她夸赞了苏邀一声:“怪不得连圣上都说你有点意思,如今看来,哪里是有点意思,分明是很有意思。苏姑娘,你可真是每次都能出乎本宫的意料。”
她也没有遮着藏着,抿了抿唇对着苏邀道:“你说的是,本宫不喜欢凡事不管青红皂白都只顺着公主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太多了,好听的话好玩的事儿谁有宫女太监懂的多?我们要的是伴读,不是哄着顺着公主的下人。你很好,比本宫预料的还要好,往后公主便要多劳你规劝了。”
苏邀心中忍不住感叹,十一公主真是幸运,有这样通透豁达又目光深远的母亲。
她垂眸应是。
庞贵妃便又跟她说:“过些天便要去行宫避暑了,你跟公主一道去,既然都在随行之列,趁着这段时间,尽量先将关系缓和一些吧。”
此时,田承忠也正着急不已的跪在田太后跟前嚎啕大哭。
他哪里想得到,不过就是骂了媳妇儿几句,她竟然便真的敢抛下一切回了娘家,还大言不惭的要和离。
田太后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数落了他一顿,又毫不客气的冷笑:“你自己无能混账,不能光耀门楣,倒是在家里作威作福,阿聪出事,你不好好教导,打死他又有什么用?你媳妇儿原也说的没错,你自己便立身不正,如何要求子女?原本好好的孩子,也被你带累了!”
田承忠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也无话可说,他心知肚明,这次田循真是受了自己的连累,否则的话,如今还在宫里好好的当着她的伴读。
他哭丧着脸:“娘娘现在便是骂死我也无济于事......小循的确是被我连累了,还请娘娘想个法子,把小循仍旧召回宫中才好......”
田太后被他气的不轻:“说得倒是简单!你如今是这副德性,上书参奏你的折子只怕都要堆满御书房!再让小循进宫,你这是为她好还是害她?!”
田承忠满头包,有些崩溃的问:“那难不成便让小循一直在家里?娘娘,田家总不能就这么倒了.....”
家中没有成材的男丁,希望就要挂在女孩儿的婚嫁上头。
而这世上哪里还有比皇室还尊贵的去处?
田太后晓得田承忠那点儿心思,无非是怕田循离开宫中太久,会让人捷足先登。
她又是怒其不争又是无奈,恼怒的呵斥了一句,见田承忠不再出声,才沉声道:“你也就那点儿出息了!过些天便要去行宫避暑了,到那时哀家再以身体不适的借口将小循叫回来,可在此之前,你先将你家里那烂摊子给哀家收拾好了!若真是和离了,你便是让小循进宫来了又如何?”
话说的直白一些,是五皇子能娶一个父母和离的贵女,还是作为皇太孙的萧恒可以?
不处理好家事,这些都是痴人说梦。
田承忠好不容易等到太后松口,巴不得这一声的答应了一声,生怕太后反悔,急忙道:“是,是,太后放心,我等到出了宫便去她娘家把她请回来,绝不会再传出不好的名声来......”
他急匆匆的从慈宁宫出来,走得太急,还一时不慎撞倒了一个宫女。
可他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略皱了皱眉,便加快了步子。
帮苏邀捧着经书的宫女吓傻了,急忙爬起来去捡经书,一面又忐忑不安的去看苏邀,苏邀却已经蹲下来关切的问她有没有摔伤。
小宫女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摆手:“不要紧,不要紧的。”
苏邀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朝着田承忠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宫女看出来,轻声道:“那位是承恩公.....”
苏邀轻轻笑了一声。
她也知道是承恩公,说起来还真是蛮有趣的,田循千方百计的哄着十一公主,生怕她进宫分薄了十一公主的宠爱,一心想借着十一公主扬名,可如今却显然白费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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