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大周开国至今,因为惊马坠马而死的郡主,可唯有这么一位,也算是死的别出心裁了。
他摇摇头,上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二楼,推开门看见立面坐着的人,立即便肃然了脸上,整理了衣袍上前行礼:“元辅!”
“坐!”杨首辅挥了挥手,见他坐下,才不紧不慢的问:“怎么样,查的怎么样?”
“正要跟元辅您说。”高平说起这件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觉得体内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死的,垂下头咬牙说:“闹的太不像了!她手里有证据!陈冲临死之前,让心腹带着他的印信逃走,并且留下手书,言明追杀他的人乃是官差所乔装而成的山匪!”
朝廷命官,竟然真的是因为女儿被拐,自己想要帮女儿伸冤,结果却得罪了更厉害的人而被灭口。
这件事说出去,简直要惊掉人的眼珠子。
尤其是可见湖南和岭南那边整个官场有多不像样子,实在是太离谱了!
杨博冷冷的哼了一声,饶是他素来不动怒,此时也忍不住带了几分的漠然和冷淡:“真是荒诞!这些人.....真是越发的上窜下跳,不知所谓!”
高平听的有些如坠云里,不由喊了一声元辅。
他听杨首辅的意思,好似是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杨博却已经不肯再说下去了,只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说,陈夫人那里留有陈冲的绝笔信,是指证莲城知府徐凤青纵容山匪,勾结奸商豪族,拐卖少女并且买凶杀人的?”
高平嗯了一声,话题转回来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元辅,还有更.....您知道这些女孩子最终流向哪里?”
杨首辅抬起头来平平看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高平下意识的觉得心中砰的一跳,他不敢再卖关子,压低了声音说:“是聚海庄.....”
聚海庄!
这些年聚海庄在京城可是十分风光的存在,谁不知道聚海庄都是权贵云集的地方?便是京城各部,谁没有得过聚海庄的好处?
会做人会办事,可是这底下压着的也是无数的糟乌事。
高平有些犹豫:“元辅,这案子.....”
“这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杨博转过头冷冷看着他:“这件案子,下到黎民百姓,上到太后圣上,都在看着,你要仔细。”
高平立即便抖了抖,想到这些天明里暗里的来问案情的人和送上门的成堆的礼物,他立即汗如雨下,忙悚然应是:“是,是属下太得意忘形了,元辅教我!”
因为这件案子牵涉十分之大,因此刑部第二天开堂问案,周遭都被看热闹的百姓给挤满了,晚来些的人根本就连站的地方也没有。
陈夫人仍穿着一身粗麻孝服,捧着陈冲的灵位跪在堂前。
其实该审的这些天都已经审了一遍,但是这桩案子因为闹的太大,所以为了杜绝外面的传言,刑部经过内阁准许后,特意将公堂搬到了衙门外面,并不阻止百姓围观。
一时之间刑部衙门人山人海。
陈夫人跪在地上,哭着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
是如何在回福建娘家的时候丢失了女儿,是如何在当地官府报案,却被重重阻挠,又是怎么回了湘潭县告诉了陈冲,陈冲如何审出了当时的一个人拐子,并且顺着这人拐子查出一个专门流窜在两湖两广和江西福建拐卖少女的团伙。
再说到陈冲想要沟通福建泉州官府,跟泉州知府商议抓人,却被提前泄露消息,导致人拐子销声匿迹。
陈夫人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忍不住心焦落泪。
真是太惨了,太难了。
听见陈冲这个当知县的都是这样的艰难,百姓们忍不住就觉得毛骨悚然和后怕----有权有势的尚且如此,那么若是换做是自己的女儿呢?
他们又怎么跟那些当官的斗啊?
陈夫人哭的倒在地上,暂时晕了过去。
一时百姓们群情激奋,都为陈夫人打抱不平。
高平饶是心中早有准备,也被这民愤给惊得有些后怕摇头。
是啊,陈夫人也就是真的太大胆了,走对了这一步,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一路从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哭到了这里,否则的话,这样的案子,谁会接啊?
没有任何一个衙门会接的。
他拍了拍惊堂木,使得周遭安静下来,才让人扶着陈夫人起来,并且让人给陈夫人搬了一张凳子来,等到陈夫人苏醒,才让陈夫人接着往下说。
陈夫人便咬牙切齿:“见那些人都跑的无影无踪,泉州知府一口咬定我丈夫没有证据是在诬陷,还说我们是发癔症了,我们女儿分明是病死了,我们家老爷气的不行,写了奏折想要弹劾他们,可是......”
冠上珠华 二十四·捅破
因为这些都是之前陈夫人当众已经说过的冤屈,所以百姓们虽然听的义愤填膺和激动,但是却也没有再跟头一次那样骇然震惊,只是有些人难免怜悯的看着陈夫人,低头叹息上一句:“真是太可怜了。”
是可怜,这样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再说上几遍,大家的关注度迟早要散去的-----人都是喜欢听新鲜事儿的,再好听的故事听上几遍,也就是那样了。
高平按部就班的问下去,仿佛不知道底下人各异的心思,拍了惊堂木等到在场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扬声问陈夫人:“既如此,那你可知你女儿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总不能死无对证吧?
虽然陈夫人说女儿已经死了,但是被拐卖了总有个去处,把那个去处给找到,就能顺藤摸瓜把陈夫人所说的流窜两湖两广这些地方作恶的那群可恶的人拐子给抓住,到时候一对证,什么人都能问出来。
百姓们听见这么问,忍不住又来了精神。
是啊事啊,人被拐去了哪儿,怎么会就死了呢?
陈夫人低下头去,好一会儿肩膀颤动不能开口,仿佛是用尽了力气在克制和在权衡,过了许久,众人耐心都已经渐渐消失的时候,陈夫人猛地扬声,激动的喊:“回禀大人,是聚海庄!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聚海庄!我的女儿,就是在聚海庄里死了的!她是官家小姐,哪里能想到自己会被卖到那样的地方?!在被毒打之后,我女儿就从聚海庄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就这么死了!”
这番话说的尤其尖锐,陈夫人的情绪喷涌而出,整个人不断颤抖,哆嗦着嘴唇嚎啕大哭:“求大人替我女儿作主,求大人替我家老爷作主!”
百姓们已经喧哗一片。
聚海庄啊!
怎么会没有人不知道聚海庄呢?那个绵延着几乎占据了京郊那边道观小半个城的聚海庄,那里听说是达官贵人们才能去的地方,若是没人引见,那就算是你捧着银子要去,人家还不愿意收你。
“怎么可能呢?”有人在边上讷讷的说:“聚海庄就是个酒楼啊!”
立即就有人嗤之以鼻:“怎么不可能?难道陈夫人会拿自己的女儿的名节说谎?!”
那些质问的声音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陈夫人这个女中巾帼,一路经过那么多艰难从湖南走到京城,敢当街告状的人,她难道是疯了吗,会故意用自己死去的女儿的名节开玩笑,来污蔑聚海庄?
那,那也就是说,是真的了?
聚海庄真的竟然收受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孩子,然后用她们......
那这不是青楼吗?!
这可......
高平哪怕是早有准备,也仍旧被这场面给弄得有些心中后怕,他连着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才让秩序勉强又维持住了,环顾了一圈众人,冷着脸道:“可有人证?空口无凭!”
陈夫人以头抢地,因为太过用力,才刚结痂的额头顿时又被磕烂,血一点点流出来,顺着她的鼻梁低落在地上,看的众人都觉得触目惊心。
边上围观的人看热闹看到这个份上都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难道陈夫人会撒谎吗?”
“这种事撒谎有什么用处?如果聚海庄真的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查就清楚了,陈夫人说谎也没用啊!”
底下议论纷纷,陈夫人抿了抿唇神情苍白:“有的,大人!臣妇有人证!当时有一个女孩子跟我的女儿一道被拐进去了,她最后阴差阳错逃了出来,被我家老爷派去查探的人找到,她亲口说了,我女儿已经在聚海庄被他们逼死了!”
有人证!有人证的!
百姓们再也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呼喊起来。
“快去查啊!到底是不是,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个**,还留着它害更多的人吗?!”
群情激奋,甚至有人跳起来想要挤到前面去的。
高平捏紧了惊堂木,闭紧了眼睛又睁开,肃然呵斥:“退堂!延后再审,先将陈夫人所说的女孩子带到衙门!”
他已经这样说,底下的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退堂之后,围观的人群却还是久久不散,围着陈夫人说个不住。
“夫人夫人,你放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一定会惩罚那些恶人的!”
“是啊是啊!”
又有热心肠的大妈们拿了帕子过来给陈夫人捂着伤口。
陈夫人温柔的道谢过后,站在原地朝着众人行礼道谢。
大家都急忙避开。
陈夫人却还是坚持着将礼给行完了,温柔却坚定的说:“多谢诸位仗义执言,小妇人这里有礼了。”
众人都难免感叹。
这样好的人,聚海庄真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了!
刑部这桩案子第一回审就闹出轩然大波,一扯出聚海庄来,顿时惊动了无数人。
汾阳王妃原本正恹恹的在淳安郡主的房间里坐着。
她已经记不清母女之间有多久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了,从前是总觉得以后还有机会,但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淳安郡主房里的摆设还是跟之前一样,这些天淳安郡主的两个孩子天天吵嚷着要母亲,之前淳安郡主还在的时候,脾气暴躁,着实不算是一个好母亲,但是总归还是在,他们还是有母亲的,可是现在,连人都不在了。
汾阳王妃惆怅的亲手将拔步千工床上的帐子一层层的卷起来,缓缓拉响了银铃。
外头立即便有嬷嬷和丫头进来,汾阳王妃瞥了她们一眼,语气淡淡的问:“小少爷和小小姐怎么样了?”
丫头急忙回话:“王妃放心,小少爷和小小姐哭了一阵,就被各自的奶娘哄的睡着了,只是过些天的摔盆.....”
淳安郡主的丧礼要举行,她的儿子自然是要摔盆的。
只是到时候就肯定不能再用话糊弄两个孩子了。
汾阳王妃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算了,我亲自去跟他们说,你们这些天好生照顾着。”
冠上珠华 二十五·失算
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是无法真的安心的,这几天晚上虽然奶娘丫头们都簇拥着,但是两个孩子还是噩梦连连,每每睡着就哭起来喊母亲母亲。
前年先是死了父亲,今年就又死了母亲,两个孩子已经是父母双亡了。
隔着窗户汾阳王妃都听见两个孩子令人心碎的哭声,由不得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她快速的擦去脸上的泪进了屋子,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答应了外祖母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你们两个小坏蛋怎么又骗人了?”
淳安郡主的死把汾阳王妃心中久违的亲情唤醒,汾阳王妃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若是家中的亲人全都离开了,那就算是真的能够如愿拿到海上的生意份额又怎么样?荣华富贵都没有人来共享。
她上前把孩子们揽在怀里,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现在你们娘亲出了事,你们就更是要听话懂事,不能让她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是不是?”
孩子们哇的一声又哭了,一个围着她的脖子,一个拉着她的袖子:“外祖母,娘亲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那我们是爹娘都没有的孩子了.....”
汾阳王妃耐心的哄劝,奶娘和丫头们也忙都簇拥过来,安抚的安抚,拍背的拍背。
好一会儿,孩子们的情绪才平复下来,接连睡去,汾阳王妃直起身来,目光在孩子们恬静的睡颜上停留一会儿,缓缓的呼了口气,吩咐底下的人:“好生照顾。”
众人都急忙应诺。
她放下帘子才站起来,崔先生便急急忙忙的找了进来,见了她忙喊了一声:“王妃!”
汾阳王妃右眼皮跳了跳,立即便意识到是出了事,压低声音摇头:“去书房再说!”
崔先生点头,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后,一到书房,等到关了门,便迫不及待的跌足:“王妃,出事了!怪不得之前咱们处处都找不到白七爷,原来聚海庄是出了大事了!”
自从崔先生来了府里之后,还头一次这样惊慌失措的,汾阳王妃听见他这样紧张,下意识摇头:“出什么大事了?”
“王妃,您知道陈夫人进京告状的事儿吧?”之前这件事崔先生还跟汾阳王妃提过,毕竟是状告知府的大事儿,只是那时候,他们可没想到这件事会跟聚海庄扯上关系,就算是现在,汾阳王妃也有些茫然和不耐烦。
她如今刚刚失去了女儿,宫里的形势不好,外头的事也不算顺利,正是心情纷乱的时候,哪怕是对着心腹崔先生,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崔先生也明白这一点,他忙道:“王妃,陈夫人指证,说她的女儿是被人拐子送进了京城聚海庄,被聚海庄逼迫而死!”
汾阳王妃怔住,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崔先生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来,恼怒又震惊的问:“什么?!”
他们有什么事都是在聚海庄商议,这是大家的共识了,因为聚海庄里从来不会泄露消息,也是因为她们知道,聚海庄背后的势力是东南所有豪族,是那些利益相关的团体的共同推出来的一个地方。
这么一个地方,本来在明面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就比如,聚海庄明面上的老板,是一个徽商,出了名的有钱,把京城六部和各衙门都打点好了。
可是,聚海庄竟然会沾染这些人肉生意?!
汾阳王妃有些诧异,怔怔的见崔先生点了点头,便往后坐在了圈椅里,一时觉得既荒唐又可笑:“疯了吗?!正正经经的买人训练人,又能花的了多少钱?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去做这种生意?!”
崔先生苦笑了一声。
汾阳王妃到底还是太过高高在上,所以不能懂那些商人的心思。
这世上,能不付出成本就能得利的好事,谁还愿意再花钱呢?
多花一分钱不都是自己的钱吗?
永远只有无本万利的买卖最吸引人。
就像是崔家,愿意撇下名门望族的身份和荣耀,要去跟前朝势力搅合在一起,难道是因为真的对废帝忠心不二,想要为废帝拼死拼活吗?
怎么可能,说到底,也无非是因为利益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崔先生说了一句,见汾阳王妃冷笑,便有些着急的提醒:“王妃,现在不是怪罪谁的时候,也不是责怪谁贪得无厌的时候,现在咱们该紧张的是,若是聚海庄被牵扯出来,那咱们......”
他们也跟聚海庄关系匪浅啊!
汾阳王妃皱起眉头:“跟我有什么关系?聚海庄我不过是经常去而已,经常去也错了吗?”
他们在聚海庄又没有经营,总不能还给他们也安上罪名吧?
“不是这个意思,王妃,但是聚海庄可是白七爷在坐镇.....”崔先生隐晦的说:“若是真把白七爷牵扯出来,那......”
光是查聚海庄牵涉买卖人口的问题,那自然是牵扯不到汾阳王妃。
但是若是把白七爷也牵扯进来了,谁知道白七爷会说些做些什么呢?若是白七爷把汾阳王妃供出去,那汾阳王妃和崔家岂不是全都完了。
汾阳王妃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有些烦躁的恼怒低吼:“他不是神通广大的很吗!?怎么连这点事都处置不好?!”
说到底陈冲不过是一个知县而已。
一个知县的嘴巴都捂不住,还做什么其他的大事?倒不如做春秋大梦来的更加实在些。
崔先生也知道她现在的烦恼,等到汾阳王妃骂完了,才有些无奈又有些古怪的垂下头:“王妃,他们已经解决了,陈冲已经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冲的死引发的。
汾阳王妃对此简直无法理解,她眯着眼睛很不耐烦:“别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只想知道,白七爷到底去了哪儿,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他那里就一无所知,他在忙着干什么?!”
冠上珠华 二十六·拉拢
白七爷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触目可及的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蓝色,他站在船头,感受着海风拂过自己的脸,好好半响才从船头下来,到了二楼的船舱里,径直看向对面坐着的马老大挑了挑眉:“王爷答应我了?”
马老大喝口水,看着底下的人源源不断的端上来的海味,不由有些倒胃口:“成天吃的都是这些,看都看腻味了,这帮龟孙子就不知道做些新鲜的玩意儿来吃!不知道是忙着干什么去了!”
瘦猴儿陪着笑在边上站着,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啊是啊,都是底下人的错,等到了码头靠了岸,一定让他们多多采买些新鲜的玩意儿上来。”
马老大呸乐声没有再为难他,转过头去看着含笑的白七爷:“七爷不必试探我,你不是已经说了吗,一定会把徐凤青送给王爷,让我们了断了他,那王爷的气自然也就消了。你心里知道的,王爷唯有这个小女儿最是亏欠放不下,这孩子的死若是没个合适的交代,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白七爷是不放心才跟上船的,如今已经在船上呆了半个月左右,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微笑着冲马老大道:“是啊,老马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既然我说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马老大不置可否。
马老大这次出海是去跟一个小岛上的东瀛人谈事情的,事情谈完了,便启程回惠州。
白七爷不动声色的等到马老大站在船头吹风,自己也跟上去,没有看马老大而是看着墨绿色的天边问马老大:“其实如今风云变幻,老马你帮着王爷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单独出来做一份大事业呢?”
马老大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回头去盯着他,仿佛是在思量这番话里的含义,而后他神情平静的问:“什么大事业?我现在跟着王爷,出入动辄成百上千人扈从,还要怎么样的大事业?”
“不同的。”白七爷在边上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声,见马老大似乎嗤之以鼻,也不觉得惊慌或是难堪,只是仍旧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遍:“不同的,你要知道,你们现在出去能够成百上千人的跟,但是跟着你们去的是哪里?是海上,是这些低贱蛮夷和倭寇的地方,是这些无名的小岛,这样的跟从,这样的富贵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
马老大没有说话。
白七爷便紧跟着又开了口:“真正的富贵是什么?真正的出人头地是什么?是你所到之处都无人敢正视你,是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你的祖籍,光宗耀祖,地方官员趋奉迎接,你们家祠堂大开,八方迎客,是不是马老大?”
马老大仍旧没有说话,抓住栏杆的手却微微用力,以至于有青筋凸出来。
白七爷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下去:“古人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如今马老大你自然是在海上风光无限,也的确是威风八面,但是这样的威风要来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能跟靖海王那样,已经名扬四海,连东瀛的诸大名都对他趋之若鹜,他不过就是一个女儿舍不下罢了,如今也舍下了,自然是毫无挂碍的了。可是老马你呢?你可没有靖海王这样的际遇,再说了,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靖海王啊,是不是?”
这番话说出来,天边的云彩越发的暗沉如墨,海天相接令人目眩,马老大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白七爷:“那七爷有何高见呢?”
“高见不敢当。”白七爷也转过身来,背靠在栏杆上,目光炯炯的看着马老大:“老马,可敢称王否?”
称王!
马老大警惕的看了左右一眼,立即厉声压低声音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这等之后再说。老马,你心里清楚的,若是跟着靖海王,你永远是个出不了头的小头目,你这样的小头目,王爷底下可是多的是,不差你一个。可你甘心吗?这么多年在海里讨生活,生里来死里去,你甘心吗?”
白七爷循循善诱:“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眼前,老马,你知道我们少爷的身份.....你是聪明人,不如好好想想我的话。一辈子当海匪贼寇,被人驱逐看轻,还是以后摇身一变变成大将军,可就在你一念之间啊。”
大将军!
马老大站着没有回话也没有动静。
白七爷却也不生气,并不再多说,径直越过了他走了。
回到船舱,秦风跟秦冲都已经等着了,见了他回来忙都迎上来。
秦风更机灵些,忙倒了茶端上来:“干爹,马老大会答应吗?”
他们想要收服马老大当一个探子----以防下次再有段老板带着人去见靖海王,结果闹的这样被动的事情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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