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狐言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于心焉
“什么?”贺玉菡大惊,“都午时一刻了?”午时三刻就要行刑,来不及了!娘亲,阿出就快死了!不能再在这里傻傻地等下去了。
她赶紧问道:“那陛下回来用膳没有?”
红珊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听说陛下今日没回来,将午膳传到勤政殿用的。”
好个刘郢,为了躲我,居然都不回来用膳!
“扶我起来!”贺玉菡紧紧咬着牙,“我们去前庭!”
红珊扶起贺玉菡,说道:“娘娘,有重兵把守,我们出不去!”
“有重兵又怎么样?”贺玉菡冷笑,“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们?大不了就血溅当场!”
“娘娘……”听了贺玉菡的话,红珊大急,“你可别这样想,你还有小皇子啊。”
可是此时此刻,贺玉菡已明白自己这个孩子也打动不了刘郢了,遂苦笑道:“他爹爹都不管他的生死,就算是生下来,也不过是这世上多添个苦命之人罢了。”
“娘娘,你别这么想……”红珊眼圈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
贺玉菡背过身去,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说道:“不说这些了。走,去勤政殿。”
红珊见劝不住她,只得上前扶着她:“娘娘,你可别跟他们硬撞,咱们好好说。”
贺玉菡轻声一叹,没有说话。
皇城之内,分外前廷与后宫。前廷是皇帝处理政务之所,文武百官奉诏皆可进入,后宫是嫔妃所居之处,外男一般不可进入,同样地,嫔妃一般也不可进入前廷。
因而,贺玉菡走到前廷与后宫之间的承天门,便被侍卫拦住。见贺玉菡想要硬闯,侍卫们也不与她动手,只在她面前筑起一道人墙,任她磨皮了嘴皮都不肯让开。她推也推不动,拉不拉不走,她无法了,只得低下身份,哀求道:“各位兄弟,我不求你们看在我这皇后的面上,只求你们看在我只是一个为了留下家人性命的可怜女子,放我过去见见皇帝吧。”说到这里,贺玉菡忍不住泪如雨下。
侍卫们面上虽然微微动容,但依然如泰山屹立一般,岿然不动。
正在这时,从承天门那头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这队侍卫的头儿。他走上前来,对着贺玉菡叹声说道:“皇后娘娘,你还是请回吧。他们放了你过去,他们的人头便要落地,而你要救得那些人,反正也救不下来了,何况还要让这世上再多一些怨魂呢。”
“为何救不下来?”贺玉菡问道,“你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救不下来?”
“娘娘,就算小人放你过去,你见到陛下也已经过了午时二刻了,就算是陛下马上下旨赦免贺氏一族,派去传旨的人快马加鞭赶到东市,也已经行完刑了。”那男子望着贺玉菡,问道,“再说了,皇后娘娘,你可有把握让陛下一见到你,便改变主意赦免贺氏。”
闻言,贺玉菡心头一黯。给她一个时辰,她都不见到能说服刘郢。
半晌,她才颤抖着双唇,说道:“照你这么说,我娘亲,我大嫂她们……还有二叔、三叔他们一家,我,我都救不了?”
“娘娘,你还是回宫吧!”男子低头应道,“小皇子也是你最亲的人。”
她呆了呆,眼睛穿过承天门,木然地盯着前方,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人用刀一块块的剜着肉,血肉模糊,却已感觉不到痛楚了。
“娘娘,我们回去吧。”红珊含着眼泪,上前劝道。
贺玉菡没有动,盯着承天门的双眼慢慢变得血红,片刻,她对着承天门的另一端,凄厉地大叫道:“刘郢,你害死我全家!你好狠!你居然连阿出这个孩子都不放过,枉他还喊你姑父,你怎么狠得下心杀他?你的心,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呀?”
“刘郢,我恨你……我……”突然,贺玉菡感觉喉头一阵腥甜涌了上来,然后“扑”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然后她身子一软,便向后倒去。
红珊吓坏了,赶紧扶着她,惊慌地叫道:“快,快来人呀!”
很快,便不知从哪里跑了几个宫女寺人出来,帮着红珊将贺玉菡扶住,没多时,又来了一辆凤辇,众人赶紧将贺玉菡扶了上去,送回了颐延宫。
就在贺玉菡回颐延宫的同时,东市外,也有一溜人,穿着白色的囚服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他们每个人的背上插了一块牌子,上面书写着名字,用红笔勾了一个圈。这些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其中最年幼的一个男童,不过四五岁的光景,他背后的牌子写着“贺彦”。
在场外,围了许多百姓来看热闹。
“这贺家小公子才这么点大,长得眉清目秀的,就要去见阎王了,真的可惜啊。”一个年轻妇人摇了摇头。
她身边一个年长一些的妇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四五岁的孩子也不放过,真是可怜啊!”
“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轻哼一声,说道,“这叫斩草除根!要不然,这小儿长大了,要为家人报仇,犯上作乱可怎么办?”
“贺家都倒台了,这小孩子长大了能做什么?”年轻妇人撇了撇嘴。
“你们可别忘了,他可还有一个皇后姑母呢!”山羊胡子说道。
年轻妇人愣了一下,随即小声说道:“皇帝也真是心狠,一日夫妻百日恩……”
“秀娘!”山羊胡子面色一变,赶紧出声喝道,“胡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这叫秀娘的年轻妇人身子一抖,到嘴边的话也被吓得缩了回去。
好在围观的人们都聚精会神地望着场中,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说的话。
这时,一个年轻军士走到场中,面对着监斩官,下拜行礼道:“禀大人,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扫了一下穿着白色的囚衣,背对着自己跪在场的那些人犯,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名身材厚实的刀斧手,连贺彦也不例外。
他微微一顿,伸出手,拈起行刑的令牌,肃声说道:“行刑!”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那行刑的令牌已被他掷在了地上。
军士站起身来,高声大叫道:“准备行刑!”
囚犯身后的刀斧手们得令,纷纷抽掉插在人犯背上的牌子,然后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大刀。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刀身闪着森森的寒光。
跪着的人犯们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时已到,原本便如同死灰的脸上,还是多了一丝惊恐、不甘或怨恨。贺彦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姑姑,救阿出!姑姑,救救阿出啊!姑姑!姑姑!”
“斩!”那发令的军士叫道。
刀斧手们将自己手中的大刀狠狠往下一挥,一阵“噗!”“噗!”之响掠过,那呼叫着“姑姑”的清脆童音嘎然而止……
然后世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贺玉菡回到颐延宫,便有太医来为她请了脉,说她只是气急攻心,悲伤过度,放宽心情调理几日便无事了。临别前,太医再三叮嘱她多歇息,又给她开了剂安胎之药,才离开。
贺玉菡独自躺在床上,她知道这时候,早已经过了午时三刻了,她所挚爱的亲人们都已经离她远去了,可是,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也许人的心伤到了极至,都是这样的吧?
不过短短一日,她失去了父兄,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最疼爱的侄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今她还有的,只有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刘郢不杀自己,甚至还留着自己的皇后之位,也许都是看在这个孩子份上吧?待自己产下这个孩子之后,说不定也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吧?没有了母亲,这个留着一半贺家血脉的孩子还能在这残酷的后宫生存下去吗?
他虽然是皇子,可他却是一个不受人喜欢的皇子。他,和他的母亲,都是他父亲的棋子,如今棋子已经没用了,也该弃了吧?
早晚都要死,何不自己走得痛快些?与其让这孩子来到这世上受苦,还不如让自己带着他一起离开,至少,他不用受那些苦。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温柔地说道:“孩儿,跟娘亲一起走,好不好?娘留下你,你也不见得活得下去。与其让你日后被人暗害,还不如我们娘俩早点清清静静地离开。娘只有你,不像你爹爹,他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到了那个时候,在他的眼里,根本看不到你。而娘亲就不一样了,娘亲会永远把你捧在手掌心里的,不管走到哪里,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好不好?”
也不知孩子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轻轻踢了她一脚。她微微一笑,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滑过她苍白的脸庞:“孩儿,你答应娘亲了?真乖!那一会儿,娘亲便带你走。待我们到了极乐世界,我们一家便又团聚了。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会疼爱你的,还有阿出哥哥,他会带你放飞筝,他会带你捉蜻蜓……”
孩子又踢了一下。
“我知道,你答应娘了。真是娘的乖孩子。”她笑了起来,笑容比三月的杏花更美艳动人。
下定了决心,她起了身,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裳,理理了发鬓,将那支玉荷钗深深地□□了发髻之中,然后拿起皇后的绶玺,趁着红珊没注意,一个人偷偷出了颐延宫,再一次往永乐宫而去。
就算死,她也要死在那个人面前,让他一生一世被恶梦所魇。
三世狐言 第十六章
远远望见永乐宫的宫门了,贺玉菡加快了脚步。突然,她看见有仪辇从另一条路走了出来,她一下收住了脚步,躲到树后悄悄地观望。
仪辇停在了宫门前。一直跟在仪辇两边的宫女、寺人赶紧上去,不一会儿,穿着海棠色织锦绣花衫和玉红色妆花裙的上官映雪,从仪辇里走了下来。
贺玉菡注意到,她的手里提了一个红木漆的食盒。
见此情形,贺玉菡心里有了底。既然上官映雪来了永乐宫送糕点,那刘郢肯定在永乐宫里。这倒好了,省了自己四处去寻他。
上官映雪走到宫门前,她身边的宫女紫莺忙上前与侍卫说了几句话。那侍卫便进了宫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将上官映雪请了进去。
见此情形,贺玉菡冷冷一笑。刘郢不肯见自己,却肯见上官映雪,果然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待上官映雪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她才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走到宫门前,果然,侍卫们又拦住她,不让她进。想到先前上官映雪能够顺利进入,而自己这个皇后却被拒之门外,她心头冷泠一笑。她今日来了,便没打算活着出这永乐宫。于是,她拿出皇后的玺绶镇住那般侍卫,然后顺利进了宫去,见到了刘郢。
半个多月未见,他早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柔多情的阿元,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暴君。他看她的眼神,在她看来,也是那么的陌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情,有的只是杀尽她家人后的冷漠。
他的身边,坐着他的新宠。她昨晚才听到她在他身下宛转承欢。
有了新宠,她这个流着叛臣之血的旧人,还有何用?
她拿出皇后的玺印,说道:“陛下,妾乃罪臣之女,不敢再窃居后位,请陛下收回这皇后绶玺。”说罢,她低头一礼,手中的玺印向着他高高举起。
她看见,上官映雪偷偷拿眼看她,似乎很想他收回玺印。这样的话,她便有机会为后了。
让她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收回她玺印的意思,反而宽慰她,只要他没有废她,她便还是这大雍的皇后,还让她回宫安心地养胎。
养胎?对她来说,还有何用?待上官映雪和邓乐菱有了皇嗣之后,他还会想得起自己为他生的这个孩子吗?
想起往日与他的情分,她不禁悲从心起,凄然说道:“陛下风华正盛,只要勤开甘霖,想必淑妃、慧妃这样的忠良之后,很快也会为陛下诞下龙嗣的。妾及妾的孩儿,都是叛臣之后,怎敢与淑妃、慧妃她们相媲。”
听她这么说,他似乎有些生气,皱着眉头说道:“你想多了,只要是我的皇儿,在这宫中便没人敢看不起他。”
“妾为皇后,这孩子若是男儿,便是嫡长子,按祖制便是太子。”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说道,“敢问陛下,你能把这江山交给流着一半你最恨的贺家血脉的孩子吗?”
果然,他无法回答她的话。
她早料到了他会是这般反应,轻声一笑,说道:“所以,妾还请陛下收回绶玺吧!”
见她似乎在嘲笑自己,他有些恼怒地说道:“你既然如此不想要这绶玺,就拿给蒋松吧!”
“是。”她将印玺递给蒋松,心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的玺印被收走,其实相当于她已经被废了,所差的不过是一份皇帝的诏书而已。不过,蒋松仍然当她是皇后一般,很恭敬地从她手中接过印玺,再转身走到皇帝身边,准备把玺印呈给他。
可他似乎对这个叛臣之女如此不识抬举很生气,盯着她,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蒋松也不敢惹他,只得抱着玺印站在一边。
她站在原地,挺着胸,高昂着头。只是有些累,脚下感觉有些飘,似乎都快站不稳了。
许是顾忌她腹中的孩子,他似乎也不想再与她一般见识,遂叹了一口气,对着她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先回宫歇息吧。”
她不想走,心里有些疑问,她今日一定要解开。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于是,她一脸沉静地望着他,说道:“陛下,妾还有话想问问你。”
他顿了顿,应道:“你有什么话想问的?你问吧!”
“陛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着他说道,“你当初主动娶妾为后,是否因妾父亲之故?”
闻言,他一怔,随即垂眸,似乎不想看她:“嗯,是有这个原因。”
“那成婚之后,陛下独宠妾一人,是否为让妾父放下对陛下的戒心?”
他依旧垂眸,答道:“这个,也有这个原因。”
“是否在娶臣妾之前,陛下已经有了要诛杀妾满门之心?”许是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异样。
“是。”这次他没有犹豫,很快便回答了她。
“那,是否连妾肚子里这个孩子……”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顿了半晌,待得情绪平复了一些,复又说道,“也是陛下为了让妾父亲宽心的棋子?”所以,他夜夜流连于颐延宫,只是为了让自己早日有身孕,让父亲放下对他的戒心。
他抬起眼,眼中颇有些不耐:“阿妤,事已至此,你何必再问这些呢?问明了,又有何意义?”
也许是习惯了,他还叫着她的小名,阿妤。
“是,对陛下来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之事。”她强忍着泪水,对着他凄然一笑,说道,“可是,这些对妾来说,却是最紧要之事。这两日来,妾求见陛下,陛下一直避而不见,想必,妾父已死,妾这颗棋子对陛下也没什么用了吧?罢了!如今,妾终于从陛下口中得到了答案,就算死,妾也该瞑目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他眉头跳了跳,说道,“你回宫好好养胎,为我平安诞下孩儿才是紧要之事!”
孩儿?他还想着自己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他杀了自己的父母还不够,难道还想折磨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在他眼中,这孩子只是他众多孩子中的一个,但在她心里,这孩子却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让他受人欺负,被人凌.辱?
她望着他,突然轻轻一笑,然后伸出手,从头上拔下插在发间的玉荷钗,然后对着他举了过去,微笑着说道:“不知陛下可记得,这支钗还是你我大婚之时,陛下送给妾的?”
“难道这支钗你也要还给我吗?”他表情甚是无奈。
听到他这么说,她抬起如水的双眸望着他,突然展出一个无比明艳的笑容。在这笑容的映照下,连她右眼角下那颗红色的水滴样小痣都显得格外生动。
看到她这般模样,他不由得一怔。他没想到,在经历了这番变故之后,自己居然还能看到她对自己如此的微笑。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这美丽的笑容,对着他说道:“请陛下恕罪,这支钗恐怕不能还给陛下了,就算我想还,陛下也会晦气不想要的。”
闻言,他一怔,随即半眯起眼,对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钗怎么会晦气?”
“陛下。”她伸手抹去不知何时滑落在腮边的泪水,微笑着说道,“听说陛下曾说过,贺家一人不留,所以,贺家连四岁的孩子都死了。可是,陛下好像忘记了,贺家还有一人留着。”说罢,她将钗收了回来,一翻手,将钗尖对着自己的胸口。
他一呆,随即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叫道:“来人,皇后要自戕,快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就在他叫出声的同时,她已将握在手中的玉荷钗对准自己胸口狠狠一刺,瞬间,那支玉荷钗的钗尖便扎进了她的胸口。
“阿妤!”他大叫。
他的叫声吓了她一跳。她微微一愣,然后又用力往里一推,将钗柄尽数没入胸中,只余那朵雪荷还留在她的身体外面。
在场的人看见这一幕,似乎都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殿内无人发出任何声音。他傻傻地看着她,一脸地震惊,哪怕上官映雪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他也顾不得去看她。
她低下头,看着那深深刺进自己胸口的金钗。
咦?怎么一点都不疼?
哦,对了,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所以,感觉不到疼了。
原来,死,一点都不可怕啊!早知道会是如此,自己也不用害怕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
鲜血,从她的嘴角慢慢溢出。
她轻轻将自己嘴角的血丝抹去,笑着说道:“陛下,妾死了,贺家才是真的不留一人了!”说罢,她用双手把雪荷钗往外用力一拉,将钗拔了出来。
倾刻间,鲜血从她的胸口喷薄而出。
这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疼痛,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刺破心的疼痛比起她听到父兄被害,满门被斩时心中的疼痛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看着一地的鲜血,她轻轻一笑,叫道:“爹爹,娘亲,女儿来寻你们了。”话音一落,她晃了晃,颓然倒地。
三世狐言 第十七章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终于,她听到了他惊慌失措的声音!
他还要救自己?
她有些意外。
再一想,自己毕竟怀着他唯一的子嗣。对于从来没有做过父亲的他来说,还是在意这点血脉吧?不然,他也不会在父亲死了之后,还留着自己这颗棋子的皇后之位。可惜,待日后他有了其他子嗣之后,便不会再在意这个流着贺家血脉的孩子了。
“陛下,不用传太医了,孩子,是我的,我要带走他。”她凄然一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反正这个有着贺家血脉的孩子,也不可能在这世间平安长大的。与其让他来人世受尽折磨,不让现在就让我带走,也免得他受苦。”说罢,她闭上眼,摸着自己的已高高隆起的腹部,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
孩子,不要怪娘狠心,在你还没有来到人世之时,便如此自私将你带走了。其实,娘也舍不得你呀,可是,那些人,他们是不会让你平安长大成人的。孩子,相信娘亲,只是这样,才是我们母子最好的归宿。
突然,她打了一个哆嗦。好冷啊!这才九月间啊,怎么会这么冷?
听了她那番话,他更是烦躁,咆哮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蒋松慌张的声音响起:“陛下别急,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她的耳中,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后来似乎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也不知道蒋松还跟他说了些什么。
到后来,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太医来到自己身边,探了探她的鼻下,然后用什么东西去堵她胸口的血洞,可是,这哪里是人力可以堵得住的?她仍然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鲜血汩汩往外流着。
她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好了,贺玉菡,一切都解脱了。
你终于不用在人世受苦了。
慢慢地,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永乐宫,离开了京城,来到了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
“来了,来了。”
“真的是她。”
在一片黑暗中,贺玉菡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自己不是已经昏厥了吗,怎么还听得见人说话?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果然能看见东西了。
有两个黑影站在她面前,正鬼头鬼脑地打量着她。
她愣了愣,然后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昏暗之地。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血洞仍在,却没有再往外渗血了,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死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地府?这两个黑影会不会就是黑白无常?
她抬起头,对着自己面前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两位,你们可是来勾我魂的小鬼?”
那两人听了她的话,然后齐齐点头笑道:“我们是小鬼,不过不是来勾魂的,而是来迎接你的。”
“迎接我?”她一愣。
一个小鬼跑上前,满脸堆笑作了一揖,说道:“小鬼嗤离恭喜沁姝公主历劫归来!”
另一个小鬼一听,赶紧推了推同伴,说道:“还没有历劫完,这是第一世!”
先前那个小鬼一怔,随即又说道:“小鬼嗤离恭喜沁姝公主历第一世劫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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