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林南1
“再说说朕那位小叔叔吧!那就更了不得啦!东边日出西边雨,刮风下雨看吴王,呵呵,东南半壁,他是太阳!照耀得东南的茶盐桑铁都进了他的腰包了!现在倒好,连刮风下雨都要看看他的脸色了……”杜宁越听心越凉,恨不得拔腿就走,可偏偏两条腿钉在地上,死活迈不动步。启元帝猛地嗤笑一声,缓慢而低沉地说道:“刮风下雨……他以为他是龙王么?他若是龙王,那朕又将置于何地?吃不上饭找他们,刮风下雨也找他们,那还要朕干什么?还要朝廷法度,祖宗规制干什么?让全天下的人都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就行了,有饭吃,有钱拿”
“皇上!”杜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子民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日夜为国事操持劳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乡野小民,蒙昧无知,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不足为信?”启元帝冷笑了一声:“你不信……朕信!传扬开来,无知百姓也会信!就连朝廷里,不是也有些人在暗中观望么?哼!大逆不道,都是大逆不道……朕听说这谣言似乎是从蜀王的封地里传出来的?这也是不足为信么?”这句话一说出来,杜宁宛如大冬天里头上浇下一盆冷水一般,慌忙伏下身子解释,启元帝一挥手:“行了,朕知道你的人已经把那几个散布谣言的无知蠢夫抓起来了。可是既然有人有意为之,你抓得了一个,抓得了一群么?”
“皇上……皇上……圣明……”
启元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说道:“让他们闹吧,该来的总要来的,朕就是要看看,到底朕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杜宁再一次叩首奏道:“皇上,臣冒死上谏!”
启元帝斜睨了他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别学那些大臣,搞什么冒死上谏——朕还真能杀了他们不成?说吧!”
“是,皇上,臣还是那句话,若是皇上打定了主意削藩,便宜徐徐图之,此事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奏效的,若是过于急躁,只怕……动摇国本……”
杜宁说完,低了头一动也不敢动,须臾之间,鬓角竟已经冒出了虚汗。出乎意料的是,启元帝闻言并没有什么动静,隔了好一会儿,才慨然一叹:“杜宁,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你得知道,治顽疾要用猛药,一点一点的来有时候是见不到成效的。何况……”启元帝微微俯下身子,低低地说道:“朕没有耐性‘徐徐图之’了,朕的时间不多了……”
“皇上!”
“哎——”启元帝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若是再年轻十岁,朕可以等,可朕现在不年轻了,再这么等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朕必须要在有生之年,做完这件大事,否则,朕便是哪一天驾崩了,心也难安哪!”
“皇上……”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青云记 第三十六章 暖阁密议
第三十六章 暖阁密议
西暖阁。
启元帝斜靠在软枕上,面前跪坐一人,旁边桌上的茶没有热气,已经凉了。
启元帝看着李东路,说道:“朕知道,你是两朝老臣了,先帝在时曾评价你为人谨慎,办事尽心,此外还颇有豪侠之气,怎么……今日朕瞧着,似乎不大敢说话了?放心好了,今日这里的人都被朕赶出去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大学士李东路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踌躇着开了口:“皇上,臣倒不是不敢开口,只是……臣觉得此事……唉!”
“办不得?”启元帝一挑眉毛,看向李东路。
李东路依旧低着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办是办得的,为长远计,亦是非办不可的。只是皇上召臣来此议事,颇显急切,臣是怕……”
“呵呵!”启元帝抿着嘴笑了,伸手从旁边抓了一个锦垫,扔给李东路:“别跪着了,坐下说吧!”
“谢皇上。”李东路接了锦垫,重新坐下说道:“臣是怕皇上一心为国为民,却操之过急,生出些别的变故来……”
“别的变故?”启元帝似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了,直接说了吧,不就是怕朕的撤藩令一到,那几个财大气粗的王爷不从,逼急了会反么?”
李东路闻言猛地抬头看了启元帝一眼,又忙把头低下:“皇上圣明……此事的确不可不防。这撤藩之举,古已有之,从夏商以来便有分封,到汉朝时更是大肆封王,初时尚不为患,但几代之后,子嗣渐多而享禄不减,日久天长便成朝廷的负担。是以后来景帝才有撤藩之举,只是用人不当,举措失据,逼反了好几路藩王……”
李东路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虽然这样,但最后还是成功撤藩,这才奠定了后世的昌盛。皇上,臣斗胆言之,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景帝当年之忧,便是陛下今日之苦。皇上今日境况也与当年的汉景帝有些相似,藩王虽然势大,但再大也大不过朝廷,汉景帝当年有周亚夫和细柳营,皇上今日却不止一个周亚夫,也不止一个细柳营……是以臣才说,这撤藩之举……可以为之。”
“嗯,嗯……”启元帝舒缓地呼出一口气,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对!你接着说!”
“但汉景帝当年错用了晁错,此人做事过于急切,知天理而不晓人情,只想一刀切下去,便分得水清水浊,却忘了人和人之间若是挤得太近了,不但别人无法呼吸,自己也无法呼吸……逼到最后,自己身死不说,还惹得半壁江山大乱。若不是景帝英明,启用周亚夫李广程不识等人,后果如何殊难预料……因此臣想说的第二句话是,请皇上务必缓行,以景帝之事为鉴,切勿急躁哇!”
“嗯……”启元帝颔首,好半晌不再言语,杜宁说这话他没有听进去,可李东路一番言语,却让他不得不仔细思考一番。“李卿啊……”启元帝开口就是一叹:“你说的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朕也都听进去了。可是朕也想说几句……”
“皇上,臣听着呢。”
“嗯,前几天有人也是和朕这么说的,和你的想法差不多,都是怕撤藩之举引得天下动荡,眼下朝廷北边依旧受到北戎的威胁,若是举措不当,怕朕这个皇位坐不稳,呵呵!”启元帝笑道:“朕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几十年了,还从没担心这个事儿,朕今天就把话说到这里,即便是这样,朕也得冒这个风险!还是那句话,朕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朕一天天地老了,在这个位子坐一天,就得把该干的事儿干完!朕一个人吃点苦不怕,可朕不能把一个烂摊子,交给朕的儿子!”
启元帝又道:“你说朕的境况和汉景帝很像,是,朝廷的局势,朕的处境,的确是和他很像。可是你别忘了,当年汉景帝有一个窦太后压着他,甚至闹出兄弟传位的闹剧,朕的皇宫里头,可没有窦太后!汉景帝当年重用晁错,逼反了好几路藩王,可是朕现在用的也不是晁错,而是你……你不是晁错!即便如此,当年汉景帝也靠着周亚夫李广等人平了叛乱,他有周亚夫,朕也有!还不止一个!这么比下来,朕的境况要比当年的汉景帝好得多了……你说是不是?”
李东路伏下身子:“皇上圣明!皇上如此抬举老臣,老臣……愧不敢当!”
“这话不对,朕刚才说了,朕就用你来做晁错,你不能愧不敢当,你得实实在在的……把这副担子担起来……”启元帝正色看着李东路:“这副担子,满朝文武之中,朕看了看,也只有你能担得起来,非你莫属!”
“陛下隆恩,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东路语音有些发颤。
“哎,行了行了,尽心办事是要的……后半句话可得收回去!”启元帝笑了一下,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怕是误会朕了,朕可不是让你去为国捐躯的。朕要你做晁错当年做的事儿,不过是为朕全权筹谋,你不是晁错,不会犯他当年的那些错误,可话又说回来,就算当年晁错不犯那些错误,那些藩王也未必不反,后世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晁错身上,也未免有些不实之词。所以,你要做的是要尽量安抚,避免他们和朝廷正面相抗,而万一他们真的有不臣之心,你也得早做谋划……”
“皇上!这……臣……怕难以自为……”
“嗯?”
“皇上,朝廷设藩乃是祖宗规制,而且各地藩王均是皇室血亲,若是撤藩,老臣尚能勉为其难为皇上分忧,可若是……总归其中,说起来都是皇上的家事,老臣……老臣万死不敢逾越!”
“哼!”启元帝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朕当然知道,可是事关国体,岂能轻忽?你放心,朕既然让你担这个差使,就不会让你有什么闪失。若是平平安安地撤了藩还好,若是他们不服朝廷指令,那就是反叛之臣,到了那时,便也不是皇亲国戚,一律……按照朝廷律法行事,也就是了……”
“皇上……”
启元帝谅解地看了看李东路,缓和着说道:“你放心,朕自有分寸,这件事是急了点儿,可也不急在这几天。之前朕肯定会和太后打声招呼,还要在朝堂上公议的,朕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到时候由你在朝堂上动议,看看百官的动向……”
话已至此,李东路知道皇上已经下了决心,再说其他都是无用,现在只好顺着皇上的意思,尽量把事情延缓下来,办得周密些了。因此低头想了想,言道:“皇上,臣以为,这件事先不忙在朝堂上提。”
“哦?”启元帝欠了欠身子,朝李东路倾斜过去:“李卿莫非有什么良策?”
李东路苦笑了一下,说道:“皇上,臣以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此事在朝堂公议也就是走个形势,但一旦大白,必然有许多人愤而反对。群情激愤,单凭臣一个人,怕是难以堵上他们的嘴,因此这第一条,就是容臣慢慢透出些风声,给那些支持皇上撤藩的人一些时间准备,然后在朝堂上提议,那些反对的人措手不及,必然败阵,皇上当廷一锤定音,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
“嗯,有道理!”启元帝拈须微笑:“这是第一点,肯定还有第二点吧?”
“是。”李东路动了动身子,接着说道:“这撤藩一事,无论成功与否,都与皇家宗亲息息相关,臣以为皇上得和太后好好说说,晓以利害,太后她老人家颇明事理,若是皇上说得透彻些……这事儿,也就好办得多了……”
“朕不是说了么,太后那边不是问题。”
“皇上,臣要说的就是……”李东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撤藩是本朝前所未有的大事,皇上必须对每一件事都谨慎小心,万不可掉以轻心。太后是后宫之主,同列位藩王又亲眷甚浓,万一太后从中……臣……臣恳请陛下,一定要听从老臣之谏!若是太后允了,老臣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若是太后不允,老臣……老臣……怕是总不惜死,也难完成皇上的心愿哪!”
启元帝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李东路,好半晌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吧,这一条朕也答应你。太后那边朕会提前说,只是朕还是那句话,你给朕记住,本朝不是汉朝,朕不是汉景帝,太后……也不是那个窦太后!”
李东路惊惶无地,趴伏在地:“臣万死难辞其罪!”
西暖阁内,一时气氛僵了下来,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呼吸声都粗重可闻。隔了一会儿,李东路试探着说道:“皇上,此事……老臣还有一个想法。”
“说吧!”
“皇上,前面两条适才已经说了,这第三条……再过些天便是中秋,依着朝廷惯例,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在外的藩王和宗亲也都会回京团聚。”李东路说着,偷眼看了看启元帝,见启元帝面色如常,这才说道:“老臣以为,皇上不妨在家宴之上,略微提上一提,即便不能明说,暗中观察下列位藩王的反应,也是好的……”
青云记 第三十七章 哭穷
第三十七章 哭穷
寿康宫,前花园。
兰亭里,一众女眷围着亭子中间的方桌坐成一团,正打着四门牌。太后是庄家,静淑皇后坐在太后对面,左边是林贵妃,右边则是吴贵妃。今日太阳正好,外头暖洋洋的,赶上太后兴致高,因此招呼了后宫各位娘娘,聚在一起打牌逗趣。
四门牌顾名思义,牌分四门,也是四个人一起玩,有箸有筹,简单易懂,但变化稍多。宫里头的后妃嫔妾,宫女太监,在宫中年头久了都会玩上几手,若是出自大家大户的嫔妃,更是熟稔得很,因此太后想凑个局儿出来,倒是一呼百应。
打牌不计筹,输赢都无关痛痒,也就少了些博戏的乐趣,因此宫中打牌向来都是带利的。而且陪着太后博戏,若是打得小了也失了体面,因此都是十两银子一局。宫中女官按等级领月俸,十两银子一局的牌场,若是输得大了也得有几百两上下,这样一来,倒是没有几个人能有这般本钱,除了皇后和两位贵妃和平时稍微得宠些的嫔妃之外,其他人大都上不了台面了,便是想送太后点银子怕也送不起,因此除了太后四人和旁边众位嫔妃负责记筹的之外,手中略微有几个闲钱的人便都跟着押宝。押对了,也能额外得些银子,押错了,也博得太后老人家一乐,自己也不肉疼。
今日太后开始时牌风很顺,连着赢了三局,可是之后便急转而下,几轮下来,便有些愁眉不展。几位后妃看在眼里,便都做了小心。该吃的不吃,能赢的不赢,按照常理来说,这赢牌不容易,若是想输那还有不行的?可事情偏偏就有这么巧,几位后妃也是常打四门牌的人,看着太后的牌路不时地主动递牌,可平日里一准成的事儿,今日却总是猜错,太后的牌也是越来越不见起色,打到后来,往往成了荒牌。几次下来,太后也没了心思,就着手把牌一推,不打了。
负责记筹的清算完了,太后输了三百多两,可是前所未有的大输家。以往旁边押宝的押在太后身上,总能小有赚头,今日却赔了又赔,暗地里肯定会心疼半天。正在大家都有些了无生趣的时候,外面宫女来报,皇上来了。
启元帝人未到,声音便先到了:“哈哈哈,母后今日倒是有兴致,居然到院子里来打四门,怎么样,母后是不是又是大斩四方?”
太后听了扁了扁嘴,淡淡地应道:“别提了,今日手风不顺,这牌面啊总是丢数,新的来了,旧的却去了……丢三落四的,唉,不说了。”
“哦?”启元帝走到近前,见太后神色淡淡的没什么精神,心中暗笑,小心地问道:“母后这是输了?”
太后闭着眼睛一晃头,摆手说道:“哎——几百两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哟——母后今儿可是破费了……”启元帝小小地吃了一惊,忙转过身子假装板了脸问道:“我看看,今日到底是谁赢了朕母后的银子呀?”说着话,似模似样地挨个人脸上看去。
皇后见状忙陪着笑说道:“皇上,今日就是我们几个在这陪着打的,倒是没有谁特别顺手的,每个人……也都赢了些。”
太后见启元帝这般模样,忙放下了茶碗:“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打一次牌,打牌嘛,总是有输有赢,她们也不过是陪着哀家乐一乐罢了。都是哀家手风不好,便是有心相让,也是徒呼奈何呀……”
“呵呵!母后虽是这般说,但是做儿子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呀!”启元帝笑着看看皇后和两位贵妃,点点头说道:“朕可是记住你们了啊,今日你们赢了母后的银子,待朕改日有暇,和你们约个时间,咱们也打上几轮,朕可得替母后把这银子赢回来!”启元帝反身看了看周围的嫔妃,又笑道:“哎,你们也不能躲,到时候谁都不能少!”
“是。”众人都低声笑着答应了。
如此一来,太后终于神色一松,笑道:“你呀,都多大年纪了,知天命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都是皇上啦,还是斤斤计较这些小事儿……”
启元帝道:“母后此言差矣,儿臣便是不惑之年,也依然是母后的儿子,儿子不给母后撑腰,还有谁给母后撑腰哇?再说了,这可是几百两银子哪,便是儿臣输了这么多的银子,心里头也得好一阵肉疼哪!”
太后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忙道:“好好好,知道你是个孝子,不用在哀家面前撑着这副脸面了。我这个老太太今日能输给她们,改日我就能自己赢回来,不用你费心啦!来来,快过来坐下!”
“哎!”启元帝见母后心情好了,忙依言来到太后身边,旁边的嫔妃让出了一个座位,启元帝挨着太后坐了下来。旁边的宫女端上了茶来,启元帝接过了,喝了一口放在方桌上。太后端详了一会儿启元帝,温言道:“怎么,最近这几日,忙坏了吧?看着气色似乎不大好。哀家总是叮嘱你,忙于国事是正经的,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累垮了!”
“是,儿臣一直谨记母后嘱咐,只是这几日朝事实在有些烦,唉!”
太后拿眼睛看着启元帝,缓缓问道:“还是为了银子的事儿吧?”
启元帝笑了笑,道:“又被母后猜着了……”
“嗨!”太后浑不在意地晃了晃头:“这还用得着猜?你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么多年了,只要看看你的神情,动作,哀家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眼是心之神,言是心之念,你心里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心里想着的就会说出来。方才不是说了?几百两银子,那也是银子嘛……”
“呃……嘿嘿!母后圣明!”启元帝往日天天儿的被大臣们在耳朵边说这句话,今日竟也效仿了一番。
“呵呵!”太后白了启元帝一眼,笑道:“难得你还有些心思开玩笑,哀家总算放下了点心。”接着,太后敛了颜色,关怀地问道:“怎么,这几年国库不是有了些钱了么?前一阵还听说那几个南派的官员又要运来几批税银,莫非是虚报?”
“那他们倒不敢,只是母后有所不知,若是和前几年比,儿臣现在是好过些了。只是……”启元帝叹息了一声,面露难色。太后见状忙问道:“只是什么?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启元帝没有答话,看了看天色,说道:“天也快凉了,外面眼看着要起风了,母后还是先回屋子里去,待儿臣慢慢和母后细说吧!”
“噢!”太后看了启元帝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冲着众位嫔妃说道:“你们也不用在这儿侍候了,都回去吧,改日天气好,咱们再来聚一聚。”说完,众位嫔妃各自回去了,启元帝扶着太后出了兰亭,慢慢回了寿康宫正房。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两人重新落座之后,太后面色有些焦急,立刻发问。
启元帝道:“母后不用着急,倒也没出什么事儿。就是儿臣这几日闲着,胡思乱想了些东西,有些烦闷。”太后没有插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启元帝继续说道:“母后也知道,现在儿臣的日子不好过呀!呵呵!”启元帝苦笑了一下说道:“世人都说皇帝是万人之上,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殿阁楼台,还夸大其辞说什么后宫佳丽三千,夜夜笙歌……呵呵,可谁又想得到,儿臣这个皇上,前几年却是穷得叮当响……”
“这个我都知道,前几年确实难熬,可是这几年日子不是慢慢地好起来了吗?”
“母后有所不知,这几年国库里确实增添了些进项,可是……那些银子,报是报上来了,可是每年收缴上来的税银,能有十分之一到了国库就不错了。”
“嗯?有这等事?”太后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怒道:“莫非是哪一个吃了豹子胆的,竟敢贪墨朝廷的税银?”
“这倒不是。前几年朝廷用兵打仗,江南河道整饬,加上边防卫所和朝廷上下各级管理的俸禄,还有灾年赈济的花费……这些用度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哇。前几年朝廷节流,宫里头也用度减半,外面有些地方官员的俸禄已经拖欠了很久,因此这几年慢慢地在补还上去。因此这几年的税银,数目是报上来了,但是为了尽快用到地方上去,儿臣下旨不用押解进京,直接分批押送到各个地方州府了……”启元帝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这几年虽然税银收缴得多了些,可国库的库银并没有增加多少……这还是多亏了林武等那几个派到南方的干吏拼着命为儿臣分忧,否则……儿臣真是不敢想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唉,儿臣这个家,难当啊!”
“唉!”太后也跟着叹了口气,宽慰道:“别犯愁,是关总得过,是河总有桥,忍一忍,捱一捱,前几年那么难的时候咱们不都过来了么?现在怎么也比那几年好些了吧?”
青云记 第三十八章 辩言
第三十八章 辩言
“是,这几年情况稍微好了一些。”启元帝说道:“可儿臣记得,从小母后就教导儿臣,为君者不应只看眼前,要放眼天下,思虑长远。现在的税银若是应付眼前的情况,倒也够了,但是若是遇到突发状况,国库里的那点银子,怕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现在朝廷和北戎好几年没有大的战争了,可若是北部边患一起,再来那么一次,儿臣……儿臣怕是还得找几位叔叔借钱借粮了!”
太后听了也是一阵沉默,隔了一会儿说道:“借就借吧,左右也没有外人,都是高祖皇帝的血脉,自家人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再说了,上次你不是也借了么,蜀王不是二话没说,就派人亲自送到北边了么?再说了,不管是哪个王,都是大建朝的人,都是你的子民,还说什么借不借的,听起来倒是生分得很……”
启元帝见太后如此说话,心头便是一堵,但压了压心气,还得耐心解释:“母后,先祖曾经有旨,外放的藩王作为朝廷在地方边境的屏藩,有自己的封地,但凡藩王的封地,只受朝廷的军政节制,却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即便儿臣是皇帝,可也得按照章程办事……上次迫不得已,儿臣向蜀王伸了手,可这种事情……儿臣以为,可一而不可再,若是长此以往,不但有失朝廷的颜面,还……有损朕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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