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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以张宁的性格,他更愿意看到下面的人心甘情愿地服从,而不是通过威胁和恐|吓。生物本能地对强大的东西产生敬畏心,门外的韦斌等人虽然不在视线内,但完全可以断定他们都恭敬地站着,绝对不会有不敬的表现……任何人在取得连续几次击败五倍以上敌人的成就后、地盘迅速扩大势力急剧膨胀后,都会很容易树立起权威。
这次出动的永定营主力由朱恒节制,张宁不会离开武昌城。
他之前在火灾中从楼阁上跳下来,右腿骨折,虽然不太严重,但少了一两个月不可能痊愈。别人给做了一个“轮椅”,木头轮子的,可是没法像现代轮椅那样能自己移动,需要有人帮忙推行才可以……有点类似诸葛孔明坐的那号小车。
如此身体状况,要去好几百里地外的战场,张宁觉得自己反而会成为军队的累赘,所以干脆把权力交到朱恒手上。
参议部已经开始着手诸多调兵事宜,派人联系九江府守备,准备辎重粮草等事。拟定出动永定营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三部。朱雀军改编制后,营比军大,一营建制四军;一军分三哨(营遣分支管理机构三个司),哨以下是大队。不过建制扩大之后,兵员数量没来得及满额补充,增调九江府的永定营三军兵马人数只有七千多人、附加骑兵团两千人;征发动员的民夫壮丁骡马以万计。
军事行动没有什么保密可言,建文帝“诏令”沿途地方官准备粮草辎重和壮丁,路人皆知;武昌城外兵马集结,试炮的动静大如雷鸣,大路上随处可见成队列的士卒。这次朱雀军的大型装备已是鸟枪换炮,配备有重型长管野战炮三十多门,炮身重量近千斤、材料以铜和铸铁为主,发射七到八斤重的实心铁球,木制测距仪和铳规也经过了略微改造和完善。
但是行军路线实在是太长,兵力在预料之中无法及时投放战场。正月底,永定营还在半路,就已知九江城被官军攻陷。
此前南京先调鄱阳湖的水军到长江江面,结果被朝廷官军从各地调集拼凑的水师打得大败,汉王水军损失惨重仓皇退回鄱阳湖湖口。接着朝廷神机营右掖、左哨、右哨从几乎不设防的一个渡口大批渡江,并在江畔又发生一场小规模战斗,打败了九江府前来阻击的汉王军。
数日后,神机营三军攻陷武昌城。然后汉王从南直隶调来的一股兵马渡过鄱阳湖湖口,与神机营野战,大败。
在九江府的朱雀军使节观察者报回来咨文,其中描述九江府的战斗情况。汉王军使用火器阵不得其法,被神机营的三段击阵法在正面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文中简略描述了神机营的三段击战法,和朱雀军的阵型很不相同。神机营的火器阵主要以数列线性部署,第一排负责发火齐|射,打完之后将火绳枪交给第二排的士卒,交换装填好的火器;第二排将空枪再交给第三排,交换装填好的火器;第三排装填弹药。如此循环,第一排的步卒则只负责开火、不负责装填,死亡则由后面的人补上。分工明确、军纪整肃,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军户,用的阵型和战术也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难怪汉王军不是对手,其在九江府作战的军队大部分是地方军户出身,少有用过火器的人,从将领到士卒都不熟悉这种新的战法,也没能训练出适应战场的战术。
从南直隶前来的汉王军大部在前军溃败后,不得不被逼回到湖口;官军正值西面瑞昌城遭遇湘王军永定营攻击,被牵制至西线,汉王的援军才因此逃过了灭顶之灾。
二月上旬,永定营主力占领了九江城西面的瑞昌城。朱恒决定迅速在正面击败神机营,收复九江府;以希望在京营大部到达长江北岸前,拔除朝廷军在南岸的据点。朱恒先遣密使到湖口地区,以图与汉王援军主力联络,达成暂时盟约,共同对付九江府的官军。然后以瑞昌城为大本营,准备与官军交战。
神机营三军约有三万人,渡过长江的主力没有三万也有两万。朱恒并不想主动出击去攻城,神机营背城而战会占据地利;当然他也不愿意在瑞昌城和神机营对峙,拖延时日没有什么好处,朱恒意图寻机野战。
他制定的策略是以主力进逼长江渡口,做出切断神机营与江北联系的姿态。神机营同样以大量火器装备为主,需要大量的火药、军械,刚占领九江府可能没法就地取得补给,也许粮草都不够,需要江北的补给;如果朱雀军进击渡口,就非常可能诱使其在靠近江畔的战场上对抗。
朱恒先将战术计划拟文以飞马急报上奏武昌。从江西到武昌的路程约有五六百里之遥,其中还要穿越河流水网,但是快马信使一天一夜就勉强能赶到,信息交流还是比较快的。
张宁的回复是“便易行事”,意思是让朱恒看着办。
这样的态度好像不太关心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每次关键战役,张宁承受的心理压力都非常大。情报中神机营也装备了仿造的火绳枪和火炮,也就是火力装备差距已经极大缩小,而且目前张宁对京营的战斗力也不太清楚;兵力上同样有寡众相距……战争就像赌博,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但是结果产生的后果却相当严重。
假如永定营在九江府之战中被消灭,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朱雀军在东线再也无可战之军,战线必然被撕开,直到逐渐崩溃;西面同样面临很大的压力。到时候被迫放弃长江一线,重新被赶到洞庭湖以南是可以预见到的;并且湖广因为京师三大营的参与,力量对比将与之前大不相同。孙子在开篇就言“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的严重措辞并非危言耸听。
通常人在这样心理压力下,忧惧、急切的心态就容易出昏招,盲目干涉等举措反而会对事态产生消极影响。这也是**的弊端,一个人的权力过大,但凡人不是机器、很难完全理性,容易受很多因素影响,容易出现失误。
张宁同样很想对朱恒提出各种各样的看法,过于关心而本能地想要叮嘱各种各样的事项。但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战场因素很多,天时地利人和,都需要指挥官临时应变;只有亲自理解现场情况的人,才能作出相对正确的决策,远在几百里外的遥控指挥可能适得其反。
他独自反思架设:像沅水之战的情况,假如上面还有一个权力更大的决策者,从中各种干涉、许多掣肘,朱雀军是不是能放开了击败数万官军还真难想象。
他终于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如果永定营的策略上报后,没有收到武昌明确回复,便默认为得到准许,可临时决策。给予朱恒等人更大的权力。
之后张宁便在每份上奏中都批复“知道了”,不再对永定营的策略表态。但他每天都让徐文君去参议部官署,把所有的情况记录下来,时刻关注着东面的形势。
……不过神机营的反应好像有点迟钝,永定营迅速占领了长江渡口:新开口矶,阻碍江面上的船只物资无法上岸,但九江城的官军却多日没有动静。
这样的情况并不能说明神机营没有“上当”,实在是官军的决策反应效率完全比不上朱雀军,都是京营的指挥系统呆板固化之故。从九江城的密探返回的情报,京营官军中掌权者有提督太监、武官主将、掌号头官各二人,这些人都有分权,没有一个人能独自作出决策,处于相互制约的状态,必须要禀奏上峰后才能作出主动的军事调动。有制约就只能按部就班地通过军法制度来走过场,不然很难协调军队。
呆笨的神机营权力组织结构,此时反而让朱恒摸不着头脑,只好坐等时机。





平安传 第三百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
终于等来了官军出动的消息,神机营大批人马自九江城向西缓慢推进。朱恒派出了大量斥候往来打探军情,两军探马在各个地方有小规模遭遇冲突。
神机营主力从正面展开进军,各部部署得很近、且齐头并进互为援护,一种中规中矩的行军布阵方式,稳打稳扎既无高明之处也不冒险。不过半日之后,朱恒得到了消息,官军右翼靠江一部数千人从线性部署中大大凸出,脱离了主力阵营。
朱恒召各哨指挥以上武将到中军简议。有人认为是一个战机,可以迅速奔袭官军北面突出部,以局部兵力优势取得一场旗开得胜的开局;理由是官军各部可能在协调上出了问题,失误才造成了右翼凸出的情况。但是也有保守的认为此举过于冒险,如果朱雀军主力在北方的进攻稍有受阻,则极可能面临敌军中央主力追赶上来从侧翼进攻的不利局面。
朱恒临时权衡利弊之后,决定采用较为保守的方略。他作为参议部的核心成员,对湘王集团的战略机密了如指掌,不能不考虑到永定营一旦战败之后的严重后果;如果这支朱雀军的精锐损失在了这里,后果更是毁灭性的……他在此前就考虑过,如果永定营真的折损在九江府,他是负不起这个责任,只有当场自裁谢罪一了百了。
于是他下令永定营第三军先行,向北面进击官军右翼;主力则部署在正面侧后,作为监视官军中军的举动。如果神机营主力赶上来迂回威胁第三军侧翼,永定营同样可以从正面推进阻击,作为增援和策应第三军。左翼(官军之右翼)的遭遇战安排,是朱恒出于前期试探性的考虑,如果打得赢第一仗便可以极大地提高士气,打不赢也能在友军的增援下全身而退。
第三军由张承宗率领,早已处于临战戒备状态,得到中军正式书面军令后便迅速向左翼出动。全军即有步军约两千五百人,装备弹药充足,调备六斤长管炮十二门,弗朗机骑炮若干。
下午时分张承宗部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神机营数千人,两军相距近二里地便各自展开排列阵型,冤家路窄碰到一块儿没什么好计较的,都摆开架势要干一场。张承宗没有要主动逼近的意思,就近选了一处地形较高的阵地,先将重炮从车上卸下来架设火炮阵地,以静制动。
这种长管重炮是第一次投入实战,虽然在此之前于校场上多次测试过,武将们对其射程、性能等情况都了解得比较清楚,但是真正用于战阵上是什么效果还不确定。其炮身重量约**百斤,长度是口径的二十倍,内膛为铜,外管包铸铁,最大射程能超过二里;也就是现在官军的阵型就在大炮最大射程之内,不过对面好像并不自知……毕竟明朝人见识更大威力的红夷大炮还为时尚早,人们的认知范围内根本想不到远程武器能打二里远。
远远看去,神机营的阵型和队列观赏性很低,加上衣甲制式可能比较随意陈旧,很多军户的衣服物品时自备的,远观并不十分整肃。反观第三军的人马,却大为不同,永定营大部分士卒属于常备兵编制,全身上下从内裤到盔甲全是公家统一定制,两三千人一色的衣甲成队列站在一起,观赏起来相当有震撼力。有些人穿的衣甲是崭新的,就算穿旧衣甲的士卒也刚刚沐浴换洗过……朱雀军有些小规矩,比如天热喝水加盐;又如战前要洗干净身体和衣服,因为张宁认为身上污垢太多上战场一旦受伤,伤口就更容易感染,会增大死亡率。另外朱雀军士卒入行伍第一项训练内容就是队列,之后才是使用火器、长枪刺杀等内容,所以他们的队列整齐是基本内容,人们在军中已经形成习惯了。
不过战场上样子好看不好看显然都是次要的,衣甲鲜明军容文明的永定营倒也不一定就比神机营能打。
战场上短暂的对峙,官军先派出了斥候游骑,分散地向这边冲过来。就在这时,忽然几声雷响轰鸣,地动山摇,炮阵上烟雾腾腾。黑火药的武器威力不算大,但用药量很多声势十分张扬,一时间危险的气息就弥漫到了战场上。
接近二里地的炮击,大炮只能增大仰角,精度极低,数炮打过去全没打中目标,但是有的铁蛋已经飞到更远去了。巨大的声响消停了一会儿,观察哨吆喝喊起来,炮卒重新调整角度。第二次爆响是十二门重炮一轮齐射,声势更大,数炮命中敌营,不过看上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官军步军开始以品字型向前推进,之后又遭到了第二轮炮击,同样没有造成太大伤亡。此时的长管炮在超过一里的射程上仰角太高不利于弹跳,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官军前锋进至一里地开外时,装填好的全部重炮已经等待他们。电闪雷鸣之间,所有重炮发出了巨大的怒吼,六七斤重的实心铁球急速飞向官军阵营,有的炮弹砸在人群前面的地面上,如同打水漂的瓦片一般弹起继续飞行;另外的直接命中人群。密集的人群中如同被撕开了一道血痕,飞溅的血肉残肢断臂甚至脑花混在一道血红的雾中,又像一道道利箭飞掠稻田表面,一路倒下一片,官军的阵营明显动摇了。
连主将张承宗看到远处的场面都愣了好一会儿,实在是这种莫名的力量第一次展示在人们面前时超出了认知。但是身为京师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大明朝之精锐真不是浪得虚名,他们在阵营被撕破之后完全没有一丝崩溃的迹象,连后退的人都没有;只不过暂时阻止了其整体行军,他们要重新整顿一下兵马。
张承宗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长管重炮管壁太厚,又是后膛密封的前装填,连续三次发射之后便不能及时散热,必须要停止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使用;否则缩小火炮寿命事小,火药装填进去有可能自燃伤及自己人。现在炮阵已经连续三次齐射,重炮暂时不能用了……张承宗浪费了两次可以大量杀伤敌军的机会,却把机会用在了远程盲目抛射上。他之前没意识到重炮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这也是未能适应新武器的后果。
左右无人在战阵上指责他的失误,但是张承宗心里已经不自觉地蒙上了一丝懊恼。
果然神机营前锋未能被击退,稍作整顿之后继续进逼;然后官军的火炮也在阵前架设好了。火炮的愤怒再次喷|射,大量的石弹铁弹从反方向飞向朱雀军阵营,不过官军的火炮依然弱势,命中比朱雀军火炮还差,在一里地外炮击估摸着有一半的炮弹什么也没打中。炮弹从半空倾斜而下,冷不丁就砸进人群,十分吓人;石弹落在硬地面上会破碎炸开,同样能让将士人心惶惶……只是看起来朝廷仍未明白火炮的弹跳原理,官军火炮远程炮击全是从空中飞下来,模仿弓箭抛射的经验,杀伤范围因此非常有限了。
不过从官军中运载火炮的车辆马匹看来,他们用的不是以前的“大将军”;因为要打一里远的大将军炮太重,不是那么轻易运送和架设的。看样子很像一份内容不太详细的情报中的“虎尊炮”,大约是南镇抚司通过研究朱雀军的臼炮新造的野战炮,以取代笨重性能太差的大将军。
永定营前军在遭受炮击后同样没有散乱,虽有不少死伤但阵脚稳如泰山。永定营自从石门县起兵以来,是朱雀军最老的一支军队,其中经历了全部血战的老兵数量很多,这些人什么枪炮阵仗全都见过,血也见得多;而且他们作为张宁手里的王牌,军费一向充足,长年累月什么都不干、训练时间很长,意志坚定,不是那么容易溃散的。
这时官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大概看得清前排那些人的脸了,以及他们身上的衣甲装备。前面的士卒大多高大魁梧,面部皮肤粗糙、晒得又黑,看起来好像堆积的污垢从来没洗干净过一样,铁甲下面那些破旧的粗麻布,褴褛的线头都依稀可见了……所谓京营竟然是这个模样,许多人还以为京营常驻京师都市如同纨绔,但永乐帝留下来的首都主战军队形象全然不同。
张承宗下令前方的第一阵线性队列整顿反击。这时官军的零星游骑已经冲到了前方五十步内,散跑的骑兵忽远忽近,时不时向这边射箭,偶尔有运气差的人被射中盔甲薄弱的地方倒下或惨叫;朱雀军将士手里都拿着装填好的火绳枪,但是没有人擅自发射,人们只是在前面的同袍兄弟倒下后,后面的默默补到位置上。
密集的官军已经行至百步外,游骑陆续向两翼撤走了。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迎面的官军中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虎!”一帮魁梧的黑汉怒目以视,吓人的声威简直叫人心惊胆战。




平安传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秩序地屠戮
青烟萦绕在半空,地面上两股人马终于靠近至百步内,就像火药遇到了明火、毁灭之势已难避免,亦非主将再能控制的形势。但就在这时,神机营前军却停止了下来,在百步内便开始整顿架枪。
人们没有看错,对面的军士纷纷把支架插进土里,用木锤敲进地面,然后把大号的火枪架在支架上。在此之前不久,朱雀军的武将就在远处发现官军拿的长火器好像比较笨重,这时才真正看清他们使用的玩意。对面的火枪明显比一般火绳枪大得多,显然也更重,以至于一帮大汉也只能用支架支撑,而不能直接平举发射……朝廷官府好像不仅模仿了朱雀军的火绳枪,而且创造性地制造出加大了一号的山寨版。
突然出现的情况让朱雀军的队正旗总等中下层武官显得不知所措,瞧对面的架势,那么远就架起了火枪,而且东西也确实更大,让他们直觉要被先攻击到。反正朱雀军的火绳枪在八十步至一百步这样的距离上是用处不大的,只能用声势吓唬吓唬乌合之众,对于有防护的军队杀伤力就是聊胜于无,小小的铅弹飞远了会飘,齐射也不容易打不中什么目标;可能压根打不了那么远,打中了也没有力度更无法破甲。
武将们没有接到中军的撤退命令,按照战阵上的规矩就不能后退,这时有个将领把佩刀拔了出来,大喊道:“前进!”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迎面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挺着胸膛硬着头皮继续齐步行进。
“轰……轰……”时不时有炮弹飞过头顶,落到地上时,掀起一阵阵气浪,人群里的惨叫声时刻提醒着人们随时有生命之危。最大的压力前面对着自己的枪口,被那么黑洞指着,感受可想而知。
不多时,那些黑洞突然闪亮,一排白烟迫不及待地窜起来。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听到,滚烫的铅弹便撕裂了空气,在飞快的速度中变形,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钉进人们的皮肉之中;眼前的血舞弥漫,大伙才听到了火药在枪膛里爆炸后传来声音。在火器面前,现在没人能有那么快的反应躲避,死不死全凭运气。
第一排整齐的队列中一部分人纷纷倒地,有的没死,在血泊中恐惧地呻|吟惨叫。被铅弹击中的人非常悲惨,大伙儿见过以前那些官军中因火绳枪受伤的伤兵俘虏,就算没受致命伤,能活下来的人也寥寥无几;甚至还不如当场死在战场上得个痛快,不然在身体|肉里的细小铅碎片很难清除,医疗条件也有限,伤口感染的几率非常大,到时候皮肉溃烂而死,身心都是一种绝望的折磨。现在朱雀军将士自己也尝到了这种恐惧。
前军并没有因为崩溃和后退,人们怀着恐惧感继续迈着步伐,以至于让火器齐射的威力好像有所降低;实际官军的火绳枪一轮齐射造成的杀伤,虽然在远距离上让朱雀军死伤的比例并不大,但比他们的抛射重炮杀伤数目大得多。在前进之中,后排的士卒陆续跟上去,补上了因伤亡形成的空缺。
队伍侧翼有一匹马在地上挣扎,前蹄在地面把土蹬得灰尘乱飞,嘶鸣着始终站不起来。地上躺着一个人,左右好几个人围着喊:“王大人……王指挥……”那被人称作王大人的汉子把手从肚子上拿起来一看,满手都是血。他埋头寻了一番,将一把佩刀拣了起来,递给面前的一员年轻小将:“诸位兄弟听令,现我将第三军左哨的兵马指挥权移交第一大队孙队正。”
“王大人……末将遵命!”孙队正急忙跪伏于地,双手接过佩刀,刀柄黏糊糊的全是血。旁边的有个中年将领忙大声喊道:“现由第一大队孙队正统率左哨,阵前违抗军令者,斩!”
地上躺着的汉子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起来罢,别他|娘婆婆妈妈的了。”
没一会儿,朱雀军队伍已经抵近至七八十步;但对面的官军已经完成了新一轮的准备,尽管他们的大号火绳枪笨重,但三段击战术让第一排的士卒直接就从后面拿到了已经装填完毕的武器,然后重新调整支架完成准备。此时一整排随时可以齐射的枪口面对过来……
同样朱雀军将士手里的火枪也是装填好弹药的,大部分人的火绳也燃着,很快就能发射。但若马上就这样各自发射,威力就有限得很了,火绳枪的性能摆在那里,不容易单独命中目标……齐射是火枪兵的规矩战术。就这么点快慢差别,第二轮交锋朱雀军照样十分被动。
左哨孙队正面对这样的情况,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战阵上一个错误就代表着无数的性命。他想征求左哨司官的意见,但是官军的枪口在近距离上随时都可能攻击了,弹指之间向谁求助去?他必须靠自己一个人马上作出决定,马上下达军令。
他决定让官军再齐射一轮,用这次的伤亡换取接下来的一个时机;等官军先攻击,然后后发制人。所以什么命令都不用下达,眼下让众军什么都不做,只需被动等待新一轮弹雨便可。这样一个决定,会让很多人死掉……但是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是不是正确的,孙队正刚刚还只是一个指挥一百五十人的队正,眼下要为八百多人的生命负责,他感到力不从心,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后知后觉自己真的错的,使得好几百人因此丧命,他觉得自己只有自杀才能摆脱内疚。此时此刻孙队正发现自己根本不怕战死。
“砰砰砰……”当然剧烈的火药炸响响成一片时,已经有更多的人倒下了。
无数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了地上的尸体,血从地上横流,慢慢浸入泥土之中。有人在痛苦地喊叫,有人在求救。孙队正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面,第一排将士至少超过三成近小半的伤亡。他握紧拳头,终于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该干什么,当即下令道:“鸣鼓,齐射准备。”
旁边有个士兵的手在发抖。人们以巨大的忍耐力,忍受着生与死的考验,大致补齐了队列,将火绳枪陆续抬了起来,形成长长的一排枪林。队列有些参差不齐,人们也不如开战前那么形象光鲜,烟火灰尘和血迹让队伍污|秽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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