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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YY的劣迹
许宁心下一惊:“段公被囚禁?他不是已经不问政事,隐居天津了么。”
“从昨天北平被张作霖控制的消息传来,外面就有谣言说段祺瑞被奉系囚禁了。”甄箬至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哪知道。但是你想想,元谧,奉张现在士气高涨,眼下容不得旁人作威。冯玉祥是逃到外面去了,可不还有一个段小狗么?段小狗现在占据了江南大半势力,若是能拿下他,南边能与奉张作对的,就只剩下广州那边和孙传芳了。”
所以,张作霖虽然不能明面对段祺瑞怎样,但也是握了一个把柄在手中,好叫段正歧不能轻易动手。
“那……现在可有段正歧的消息?”
甄箬至摇了摇头:“奉张也在四处找人呢,可这段正歧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半点影子都没有。不过事发前几天,有人看到北平郊外段府起火,说不定段正歧失踪和那有点关系。”
许宁摇头。段宅起火起因于他,他能不知道详情么?只是现在他很担心奉张得势后,段正歧得罪了张习文,又与奉系对立,难以安全脱身。
而杜九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会不会也是为了试探自己,知不知道段正歧的消息?
许宁想起明日的邀约,只觉得千重山万重水齐齐压来,把自己压得几乎不能喘气。他低头抿了一口杯中温热的液体,舌根都在发苦。
“呸,呸。”甄箬至同时吐道,“真不知道这洋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
咖啡虽然不美味,可苦能醒人啊。
许宁放下杯盏。
“箬至。”他郑重看向友人,“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一日后,鸿禧楼。
许宁在傍晚时抵达酒楼,踏着余晖上了台阶,被人迎入包厢。
“许先生。”
杜九看见他,起身相迎。
“恭候多时。”
杜九唤来侍者。
“不知先生口味如何,嗜甜还是咸?这家酒楼聘遍名厨,从江南小鲜到川渝辛辣,南疆陈酿到西国琼汁,无一不有,先生喜欢哪种?”
“不用麻烦了。”
许宁道:“我既不好美食,也不好美酒。”
被许宁打断,杜九却不以为杵,笑了笑道:“那美人呢?”
美人?许宁蓦然想起那个好美色的段狗剩,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年纪轻轻就到处鬼混,真是不晓得什么叫红粉骷髅。
“我一个教书先生。”许宁说,“又无需美人红袖添香,只要有贤妻白发相守,就足够了。”
“许先生洁身自好,真是令我自惭形愧。”杜九拍了拍手,让侍者和下属都退到了外面,“先生再三拒绝我,想来是想直接谈正事,那我也不多话了。”
“你要问什么?”
杜九笑:“我问先生——”
他俯下身,凑近许宁,精明的眼睛盯着他。
“那封信,你是真烧了吗?”





哑儿 第23章 知
许宁曾自己试想过,人与麻烦,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究竟是因为有了人才存在麻烦,还是麻烦生来有之,即便不是人,是猫猫狗狗也总有自己的困扰?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但是却不妨碍他想明白,为何自己总是招来这许多的烦心事。所以在今天出门找杜九之前,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那封信,你是真烧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许宁并不惊讶,他对上杜九的眼睛,反问:“烧又如何,未烧又如何?相信对杜先生来说,这两者之间并无区别吧。”
杜九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声音从喉间震动发出,蛮是好听,但是许宁却更喜欢听段正歧的笑声。
“许先生,真是不可小瞧你。”杜九手撑着台面,自己在一边坐下,问道,“那么你觉得,我听到回答后会怎么做?”
许宁说:“如果我说信没有烧,大概你会想一百种方法来要我交出信,威逼利诱,本就是你们青帮的拿手本事。”
“那你要是说信已经烧了呢?”杜九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弄虚作假,也是青帮的一项长处。”许宁道,“你大概会叫来什么人随便造一封信,然后把我供出去,让我对外宣称这封信才是真的。”
“哦?那我图什么呢?”
“段正歧,张习文,还有他们属下,都曾亲眼看到我火烧遗书,但即便是亲眼所见,大概仍有不少人是不信的。”许宁说,“既然他们心中有疑惑,那么这封假信冒出来,无论确不确定,他们肯定都不会轻易放过,于是造假的人就能从中获得不少好处。”
“许先生真是高才!”杜九啪啪鼓掌,“这就为我想出了不少好主意,真叫鄙人舍不得放你走。”
许宁看他这假模假样,冷声道:“反正你本就没打算放我走。”
“是了。”杜九说,“你这样的人,太聪明,把我想说的想做的,都猜到了。我要是放你安然走出这鸿禧楼,我心里不安吶。这样,许先生要不在我府上稍作客几日,我必定会殷切招待。”
对付这种表面上邀请做客,实质为软禁的招数,许宁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不理会杜九的威胁,转而道:“那么杜先生想不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烧那封信?”
“不想。”
杜九笑道:“现在不需要什么信,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那封信。”
他果然打得这个主意!许宁觉得,和杜九比起来,段正歧的手段甚至都有些不够瞧。毕竟一个整日厮混沙场,一个却是在名利场里摸爬打滚,摸惯了刀的段小狗,究竟比不上这些卖嘴皮子的家伙会算计人心。
“其实信真的已经烧了。”
许宁站起身,在杜九紧盯的注视下,走到窗口,“不过就像孙先生已经仙逝,依然有人不会放过他一样。对于你们来说,卖弄权谋的事物多一件总是不多的。既如此,我又能如何呢?”他轻轻叹息一声。
杜九以为他已经放弃,便说:“先生看开就好,既然这样,我安排人……”
“杜九。”许宁突然开口,倚着窗子看向他,“你听到笛声了吗?”
“笛声?”
杜九一愣,仔细回想,刚才许宁进来的时候,好像是有笛声响起。远远地,船笛低鸣。不过他不明白,许宁此时说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在金陵时,一日总要听三回这种笛声。第一次是早晨,工人们去船厂上工。其余两次,则分别是午休与晚休时的笛声。”
许宁道:“平日里听了不觉得什么,但是细细想来,对于船厂工人来说,这大概就是他们朝五晚九,每日所生活的世界。”
听他提到船厂,杜九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
“你想做什么?”
杜九皱眉,他隐隐约约听到,楼外渐渐传来不小的骚动,似是有不少人聚集在楼下。
“我做什么?”许宁望着他,“反正杜九爷大概也是不在乎的。”
“九爷!”
有大汉闯进包厢,急促道:“楼下聚集了许多船厂工人!不知道是谁放出消息说您在这,他们就都闹上门来了!”
杜九闻言,第一时间看向许宁。
“是你!”
“是我啊。”许宁道,“你还要请我回去作客么?”
“抓住他!”杜九喊。
然而许宁没待大汉们扑到窗前,自己已经翻身一跃,跳出了窗子!
“不可能!”杜九扑到窗前,这可是三楼的高度,许宁不要命了吗?然而他跑到窗口,却看到楼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板车,许宁正好落到茅草堆里。杜九探头去望的时候,他正从草堆里翻身起来。
许宁抬头,对杜九挑衅地笑了笑,拍掉头上干草,转身悠哉走了。
“九爷!怎么办?现在门口已经聚集了近百人,把我们的人都堵住了!”
“九爷,您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九爷……”
属下的呼声杜九已经抛至脑后,他死死地盯着许宁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好。”
他眼中点着徐徐燃起的斗志,轻声道,“这个许宁,我是抓定了。”
另一边,从鸿禧楼脱身的许宁,则刚刚和人汇合。
“怎么样,你没事吧?”
“哪有什么事?”许宁笑道,“以前在北平读书的时候,天天翻校门,早就习惯了。”
“那就好。”甄箬至跑上来,又说,“对了,你叫我去船厂散布消息,你猜怎么着?我还另外打听到了□□!”
“□□?”
“对!你知道青帮为何来金陵么?”甄箬至兴奋道,“听说是之前船厂出了意外,死了好几名工人,但船厂一直没有给个说法,管理层似乎打算瞒下去。工人们自然是不肯的,再加上平日里的积怨,好像是要出大事了。这次青帮的人来,就是为了把事压制下去。”
“压下去?”许宁失笑道,“那我今天这一出,算是彻底毁了他们如意算盘。”
“可不!我估计人家要恨死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知道。”
“什么?”甄箬至一愣。
“他知道是我干的。”许宁说,“我当着杜九的面说了。”
“你?!”甄箬至又惊又怒道,“元谧,你怎么这样啊!万一惹上麻烦——”
“已经有许多麻烦了。”许宁说,“箬至,并不是我退避,麻烦就不会找上我,也不是我忍让,杜九这些人就会放过我。我以前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还不够隐忍,才叫事情出了这么多差错。”
他望着鸿禧楼门口聚集的工人们,眼神微沉。
“然而现在我明白,对于这些人来说,服从,隐忍,只会挑起他们残忍的本性,让他们更进一步欺负到你头上。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退缩?豺狼对我磨牙嚯嚯,就不许我拔刀宰了这畜生吗?”
甄箬至愕然地看着他,“元谧,你、你想怎么做?”
“我曾以为自己热血已干,以为世上已没有我可以做的事。”许宁说,“然而现在突然明白,不怪这浮云蔽日,不怪豺狼闻腥而来,只怪我自己半途而废,忘却初心,才在这世暮沉沦,任人利用。”
“我想做点什么,好叫他们——”许宁看着远处,“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许宁想,至少段正歧有一件事是正确的,要想不做待宰的绵羊,就要学会露出爪牙。
四月中旬,金陵城内无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晓得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城北船厂的工人们不满厂主的苛待,闹起罢工,甚至上街堵住鸿禧楼的大门,要幕后大佬出来才肯罢休。
如今这局面,当官的不怕别的,最怕这些游(you)行罢工。这些人示威吧,你不管不行,管了又怕出事丢了自己的乌纱帽。然后又有传闻,说船厂背后是青帮的人。青帮是做什么的?最早就是一批脚夫卒子聚集在一块走水运的。对付闹事的工人,他们早就有了不少血腥经验。于是有人担心,这些工人出师未捷,就要被青帮的人下黑手解决了。
这些担心还没有成为现实,新一周的金陵日报,便刊登了一篇新文章。
题目叫《抢来主义与压榨手笔——我与土地公》。
这是一篇诙谐的小文章。讲述主人公,一个久试不地的秀才,回家种田。年初敬土地爷时,因不懂得规矩,被这本地小仙计较了一年,一整年家里都没有好光景。第二天再到祭日的时候,秀才特地准备好了贡品。然而第二年还是连连倒霉。
有一日秀才遇见一位道士,就去向他求教。道士听了以后,摇头,说第二年就不该给土地增加供奉。
为何?书生问。
因为你那样做了,这小土地就认为自己压榨你有理。像这等小神仙,没有改天换命的大本事,就擅长为难你们这些升斗小民。你向他服了软,他便得了意,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过自己的日子,且不去供奉。道士说。
小小的霉运,人熬一熬就过去。但一旦被土地拿捏在手心,以后可日日都要听他指使。
你且看,究竟是小民离不开这无用土地公,还是这土地公,不得不仰仗百姓的供奉才能过日子。
屁大点的神仙,真以为自己比天高,比海阔?
署名——许三不。
“噗哈哈。”
读完文章,甄箬至笑问:“写得好!但是元谧,你这笔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叫三不?”
“不去你家作客,不吃你请的饭,也不要约我谈谈。”许宁说,“我想对看到这篇文章的某些人,都说这三个不。”




哑儿 第24章 暗
“哎。”
杜九也放下报纸:“连文采也这么好,可叫我怎么办?”
“九爷。”下属站在一旁,“写这文章的人分明是指桑卖槐,我们、我们就这样任由他骂?”
“你也知道是指桑卖槐。”杜九道,“可你若站出去了,就等于对所有人说,没错,我就是那屁大点的没用土地,还要不要脸面了?”
“那就这么算了?”下面的人显然心有不甘。
杜九笑意淡淡:“谁说,就这么算了?”
四月末的金陵,气温正随着月历,一点点攀升。对于这座城内的居民来说,北面的战争和南边的动乱,都是很遥远的事,反而不如城内的一场工人罢工来得重要。四月底,船厂罢工已经进入□□。
李默,则是这批罢工工人的带头人。从月初船厂出事以来,就一直是他和几个伙伴负责调动大家的情绪,联系哥车间的工友。事情走到这一步,李默认为他们的斗争已经有了希望。或许正像《金陵日报》上那篇文章说的,刁蛮的土地老儿,终究不能一手遮天。
然而,事情却在这天突然出现了转变。
先是一个工友瞒着大家,私下来找他。
“小李,明天的聚会,我家里还有事……我,我就不去了。”
“王叔?”李默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老工人,“是家里出了什么意外么,是的话,大家一起帮你,我也可以……”
“不是!”被称呼作王叔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道,“你别来,求你们了!总之,总之这罢工我不干了!”
李默愕然地看着他走远,心底隐隐升起不妙的预感。
那天下午,一共有七个人来找他,表示要退出罢工。
第二天早上,李默去聚会时,不知是否是心理作怪,总觉得每个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股异样的意味。这天的聚会匆匆结束,原本定好的计划也未能实现。李默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半路发现丢了东西,折返回去拿,却在门口听到这番对话。
“老王头他们好像都回去上工了。”
“我也听说船厂那边开了条件,只要愿意回去的,都加一成酬劳。我也想回去,毕竟家里还等米下锅呢。”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当初李默挑头的时候,我们都答应地好好的……”
“你也知道是李默挑的头!也不想想,当时出事死得又不是他们家的人,他那么积极做什么?”
里面议论的人压低声音道:“我看,现在大家都动了心思想回去。除了死了人的那几家和李默,非硬要和厂里作对到底。”
“那死了壮丁的想要讹一笔大的,这李默想干什么,我倒是想不通了。”
“呵,估计分到钱肯定有他的份,但就没我们什么事。”
按在门上的手近乎嵌进了木头里,李默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有把推开大门,进去痛骂里面的人一顿!他连东西都顾不得拿,浑浑噩噩地离开。
直到走回大街,李默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会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变卦?明明应该是同仇敌忾的敌人,却成了他们愿意回头效忠的好主人?难道他们已经忘了,厂里的工友是如何因为过劳而死的?难道他们已经不记得,当初说要奋斗到底的誓言?
结果到最后,他成了那个人人厌恶的对象。
“呵,我真蠢。”
李默颓然地坐倒在地上,不顾往来人瞩目的目光,大手遮住眼睛,却仍然难掩饰全身的疲惫。他就不该意气用事,就不该站出来,为这些连长远和短浅都分不清的人奋不顾身。临了还要被人唾弃。
“终于找到你了。”
正在沮丧中的李默,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男声。
李默透过指缝,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沙哑着问:“你是谁?”
“我?”
来人一笑,声音低低地道:“我是一个来教你治病救人的游方道士。”
……
“九爷,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下属躬身汇报道:“目前已经有了四成的工人回到船厂,再过几天,等他们劝回来了,今年预定的交货期应该是不会耽误了。”
“嗯。”杜九点头道,“那个领头闹事的工人呢?”
“我们已经派人和他接触,如果他接受条件,就给他高两成的工资。如果他不接受——”属下不怀好意笑道,“那我们就把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候估计他们内部自己就会乱起来了。”
许宁曾说,青帮的拿手好戏是弄虚作假和威逼利诱,其实他还漏了两样,栽赃陷害和挑拨离间,也向来是青帮的拿手好戏。杜九拿起帽子,戴上出门。
却在楼下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
“杜先生!”
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拦住了杜九。
“我叫李默,是船厂罢工的起事者,我有些话想与您说!”
杜九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各式视线,看向眼前这名特地在大门口拦下他的年轻人,伸手,挡住了属下们的行动。
“李工,是对我们开出的条件不满意吗?”杜九淡淡道,“或许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的确是不满意。”
李默说:“您说如果我愿意停止罢工,就给我涨两成工资,但是罢工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船厂的工人也不止一个。”
杜九太阳穴抽了抽,沉默了一会,任由李默继续说下去。
“也许你不明白,我们这次罢工,不仅仅是因为厂里出意外死了人。而是因为,平日船厂给我们的待遇和作息,就十分苛刻。我父亲是木匠,修一扇大门都能有五角的工钱,但是我们再船厂从早忙到晚,一个月没有一天休假,您只给我们三元钱的月薪。”
“我的每个工友都是熟练的工人,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们干三人份的活拿半人份的工资,就可以养活自己和全家。”李默看了眼杜九身后,装修豪华的酒店,“现在的物价,想必杜先生比我更清楚。不知道您出门吃一顿饭,又要花多少钱呢?”
杜九耐着性子看向他。
“你要什么?”
“我要很多。”李默说,“船厂下半年的订单,马上就要交货了。我请杜先生给我的工友们都涨三成的工资,我保证他们一定可以在货期前,把工作都给做好。另外,我还希望您能每月给他们放一日的假期,让他们有时间陪陪自己的家人。”
“我问的是,你要什么?”杜九盯着他,“你自己想要多少的工资,多久的假期?”
“我什么都不要。”李默笑了,“我今天也是正是向您提出辞呈。我带大家罢工,扰乱厂里的生产,自觉已经无脸面继续待下去了。不过,只要您答应我刚才的要求,其他人都可以立刻回去上工,绝对不耽误工期。”
说完这些,他对杜九躬身行礼。
“打扰您了,再见。”
杜九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走远,好久都没有说话。下属候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不要去派人,把他给……”
他比了个手势,还没说出口,就被杜九冷冷瞪了一眼。
“你敢动他?信不信明天整个金陵的工人,都到我面前来闹事?”他又冷笑,“什么都不要?好啊,好一招自断后路!”
摆出这牺牲自己,全为旁人的姿态,把他杜九逼到绝路来,也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口舌。李默这一手,是绝杀。
把杜九塞回娘胎重造他都不相信,这种招数,会是一个大字都不认几个的莽夫想出来的。
许宁。他在心里低念着这个名字,已经完全没了最先想要和对方玩玩的念头。许宁触碰到了他的核心利益,杜九是再也容不下这个人了。
“派人传话,去联系罢工的工人,按照之前李默提出的要求,把他们全都雇回来,绝对不能耽误工期!”
“是!”
“还有……”杜九压了压帽檐,“把许宁给我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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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
许宁坐在家中,就看到那年轻人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走来。
“我都按您教的说了。”李默站在他面前,汗流浃背,全是紧张时出的冷汗,“但您提的哪些要求,那杜九会答应么?”
“他只能答应。”
许宁放下书,“金陵只有你们这一批熟练的船厂工,船厂下半年的订单还没能完成,有能力在船厂下单的,都是青帮也惹不起的大人物。他绝对不敢耽误工期。”
他又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为难你,丢了这份工作。”
“没事,我还年轻,什么活计不能干?”李默兴奋道,“只是我今天才见识到了,能把那样一个大人物都逼到这种地步,许先生,我真服您!”
“去找人,去谈判的,都是你。”许宁笑笑,“你该佩服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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