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市摆地摊那几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公子宁十三
他之前就说自己正在写一本关于旅途见闻的书,虽然有笔记本电脑,可还是习惯用纸笔,一边回忆一边书写,才更细致。
我不好打扰,就拿出了还塞在包里的“重器”,细细把玩起来。
所谓见假窥真,知道瞎货的逻辑,也不失为对眼力的锻炼。不说就能因此不打眼,至少,以后见到用同一逻辑新出的货,不会打眼。
我昨晚仔仔细细上手了这件汝窑三足洗,其实还是有些疑问的,这也是我最后拿它的原因。
无需多说,十足的现代工艺,而且,还是一件修复品。
其实,只从技术的角度看,由于科技的发展,现代汝窑瓷的烧造已经超越了北宋,甚至更加“完美”。不过,古玩并非单纯以完美为鉴赏依据。
要把它放在成器的历史背景下,用超越历史而不凌驾其上的审美眼光欣赏,这样才有意义。
而且,从市场规律的角度说,物以稀为贵,传说中存世“65件半”的宋汝窑瓷器,代表了中国瓷器三千六百年历史的巅峰之作,自然件件是重器。
犹记得当年一部《雾里看花》,让我从此走上这条不归路,其中那件被盗的天青釉汝窑瓷三足笔洗出现的镜头,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回忆起这些,我看着手上的这件三足洗,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打着手电,仔细研究起上面的开片来。
既然是做旧的货,这件三足洗自然是脏兮兮,甚至还吃了不少色,弄得好像刚出坑一样。
汝窑的开片被誉为极致的残缺美,釉面开片较细密,深浅相互交织叠错,如鱼鳞,又如蝉翼,给人以排列有序的层次感。釉中细小沙眼则呈鱼子纹、芝麻花和蟹爪纹。
明宣德时期的汝窑仿品,釉面上的开片则具有当朝独特的橘皮纹;清雍正唐英时仿的宋天青汝窑,开片则多为鱼子纹。
至于现代工艺,虽然开片类型比起历代都更加丰富,却缺少时间的痕迹,这一方面不足道。
咦!
当我将灯光移到其中一只洗足处时,发现这开片纹……
果然!昨晚不是眼花。
我的手禁不住忽地一颤,险些将它磕在桌上。
这是一件修复器,曾经碎成残片,后来经过了修补复原,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反正都是现仿,也就没有在意。
现在这么一看,却是没有料到,这还是一件拼货。
也就是说,它碎了之后,不是用原件复原的,而是用原来属于多件汝瓷的残件拼成的。
这就耐人寻味了。
毕竟,一件现仿的汝瓷,价值本来就不高,原件修复估计都没什么人愿意,何况用几件仿器残件拼成。这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以及物质成本,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不清楚。
重点不在修复之件天青汝窑三足洗的人精神状况如何,而在于……我现在打灯的这个洗足部位,有古怪。
釉中细沙崩出的是蟹爪纹,这是宋汝窑的铁证之一,当然,现仿开片开不出蟹爪纹,后仿蟹爪纹却是可以。
这只洗足与底部接触的地方有粘连的痕迹,蟹爪纹就半露在粘连的位置。
我朝着它哈了哈气,想用软布将上面做旧的痕迹擦掉,不过,这物件显然是费了不少功夫做的旧,没有专业的器具,还真难清理。
就像我指给贵叔的那柄扇骨表面黑漆漆的扇子一样,估计没有桐油之类的溶剂,很难搽干净。
只不过,没有被做旧遮掩、紧靠着洗足的那一处蟹
第三十二章 盏茶之间见人心
白老就住在中大内的一幢普通教师楼,因为他的儿子——白天的父亲也是中大教授,所以,白家三代在这栋教学楼拥有两套房子,都在第一层,而且,为了方便白老起居工作,已经将两套相邻的房子打通。
岭南天气潮湿,白家将地面垫高,而且配备了优良的通风系统。
房子原本坐南朝北,因为屋后直出是一楼的私家小花园,就将这面进出的门墙改成朝向,同时利用大片的落地玻璃墙,让屋内显得尤为宽敞明亮,一年四季都非常舒适。
此屋的风水显然经过高人调理,完全契合理法,白老住在这里,即使年岁已高,仍旧十分健康。
我来到时,白天已经等在院子外。
这个白衬衫蓝仔裤白波鞋打扮的年轻人,气质和他的名字一样,明朗得像是白天。
他没有继承白老的衣钵,而是研究起中国古代文学。
白天直接将我引进白老古朴简约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还合了会客室以及工作室一起,中间以屏风隔开。
这间书房,基本占据了原来格局一套房的空间。
我们来到时,白老已经坐在他的老黄花梨落地茶台旁,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看一本汝瓷专著。
果然是个爱瓷之人,尤爱汝瓷。
老人皓首白眉,精神矍铄,看起来状态不错。
我和白老其实见面的次数也就三回,而且都很短暂,这么几年过去了,他见我也不露生分。
他让我泡茶,是武夷正岩。
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好好地泡上一壶茶喝了,自然不会推辞。
去洗了手之后,坐在主坐对面的位置上,煮开取自白云山的山泉,冲洗茶具。
陆羽在《茶经》里说,泡茶时,“其水,用山水上”,早已被千万好茶之士奉为圭臬。
不过,茶具用的居然还是现代的汝瓷。
显然,白老对汝瓷的喜爱远远超越了“器”的层次,是对整个汝窑文化的仰慕。
我虽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泡茶,但是自小喝茶,手底下的功夫还算扎实。
细烹慢斟,同时也卸下了压在我心头的沉闷,散去了积郁毛孔里的暑热寒邪。
“嗯,我在这杯茶里,喝出了你这个年纪没有的平和心境。”
悠悠喝下第一杯茶,白老这才开口。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傻笑起来。
笑完,我回忆了一下进来这短短时间的变化,才说:“最近确实有些烦心事,进来您老这里,烹茶起具之间,就都奇妙地全部卸下了。”
白老也不多问,指着放在茶台上的厚厚一本专著,说:“喝茶、看书、鉴瓷,无不如此。”
“喝茶要缓、书瓷看老、用度从简、人心尚平。”停顿了一下,老人用他已经摘掉眼镜的睿智眸子看着我,徐徐地又说了一句。
我认真点头,虚心受教,体会着他这平平淡淡的十六个字。
闻之知之,知之道之,道之得之,都不容易。
所以,我只能继续泡茶。
茶汤逐渐寡淡,直到尾韵也去了后,我洗净茶台,这才将包里的来意取了出来。
“哦,国之重器呀!”白老揶揄了一句,脸色平静,显然一早就知道了我的来意。
“对啊,您上上手”
我笑着起身,将已经去了报纸的三足洗轻轻搁在了他面前的茶台上。
器不过手,所以才称作“上”。
虽然“一眼假”,但是,重新戴上眼镜的老人仍旧依足规矩,两手一提一托,仔细上手。
看着看着,他笑吟吟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把我桌上的放大镜取来一下。”
说完我还没起身,他又道:“不,还是我自己过去。”
小心翼翼地将三足洗端起,白老绕过屏风,来到窗台前的工作台。
我跟着走进这个左右两边靠墙各摆着一个落地博古架的半开放式工作间。博古架上各式瓷
第三十三章 月下
我沉浸在书海里,后来还是白老将我叫醒。
隔着阔绰的会客室大厅,老人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
我心生疑惑:即使三足笔洗上,开出蟹爪纹的那处地方确实开门,也只是拼凑上去的汝瓷残片而已。
他见多识广,虽然没能拥有一件完整的宋天青汝窑瓷器,可是上过手、研究过的残片不知凡几,就是两边的博古架上,都摆着好些标本。
带着疑惑,我大步穿过会客厅,来到了老人工作室。
“快,快过来。”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就说,言语间愈发激动。
走到老人身边,落眼便见到工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
我的那只三足笔洗被扣放在他面前正中的位置,表面上非沁入的做旧痕迹已经清理干净,露出了原本的色泽。
无论是明仿、清仿还是现仿,都烧不出宋汝瓷的天青色。
分开来看,或许还不明显。拼在了一起了,这差异就一眼可辨了。
“不只一块残片”我没有上手,只是就着灯光细细打量了一下。
发现除了之前见到那处外,还有洗壁上一块不大的残片,看着有一眼。
“眼力不错。”白老轻飘飘赞了一句,显然他要说的不是这一点。
也是,残片是一块还是两块,对他而言,都没有多大区别。
“那您这么急着叫我……”
“小关,你是宝主,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这时,白老才偏过头来看我,一个下午的清理,让他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但是目光仍然明亮,充满了激情。
“首先说好,你不要照顾我这个老头的面子。”
“您说。”我点点头,知道这是他的坚持,同时,也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不过,出于礼貌,我并未越俎代庖。
“看来你猜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老人又看了我一眼,指着桌上的三足洗说,“我建议把这件天青汝瓷三足笔洗拼件复原。”
“呵呵,白老,其实这也是我的来意。”我笑着说,“一切听凭你拿主意。”
“好!”他抚手,苍老的容颜上流露出孩子般的纯粹喜色。
这倒是让我有些疑惑了。
“原来你也有猜不到的时候。”白老目露狡黠,却是不直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忍住好奇,没有说话。
说完,他就起身,在博古架上匀出一个空位,将三足笔洗端放上去。
天色不觉已经入夜,白老年岁已高,自然无法继续处理。
从他的表现看,明明很着紧这件我再察觉不出什么异样的拼瓷,更是难得激动了一阵,到了最后,仍能淡然对待,不急于一时。
这定力,真让我佩服不已。
所以我也只能装出淡然。
我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会客间,来到了外面的客厅。
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饭香,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一看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快八点钟了。
我连忙道别,却被白老强行留了下来,一起吃了个精致素雅的晚餐。
一桌素食,只是三菜一汤,还是白天掌勺。
让我对他更高看了一眼。
吃完饭后,稍坐了一会,约定好了等白天给我电话,我就起身离开,以免打扰老人家休息。
自然不会忘记宁十三的嘱托。
我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身上有着一股很奇异的魅力,他既开口,别人很难拒绝。
而他似乎又很少主动开口。
一边想着,一边往中大的西门走去。
路过一片草坪,昏黄的路灯和朦胧月色照映,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脚下的影子忽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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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已经离开的和终将离开的
我眨了眨眼。
永芳堂台阶上的身影倏忽消失。
就像她倏忽出现一样。
我怅然若失,久久呆在原地。
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身影是如何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清晰映入我的眼帘的。
然而我却知道,这一幕,终将毕生难忘。
“同学,你、你没事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这才回过神来,见到旁边远远地站着两个女学生,她们看我的目光有些怪异,夹杂着畏惧和惊奇。
我:......
这两个小妮子,不是专程来见鬼的吧
我心中刚生起这个念头,便听到她们其中那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娇小女孩问:“你、你刚才见、见到了吗”
我眉头微挑,不露声色地问:“你们见到了”
两人摇摇头,身材比较高挑、带着副圆形眼镜的女同学说:“我们见你这个样子,还、还以为你见着了呢。”
“见着什么”我装作一脸不解地问。
“那、那你在这里站这么久”麻花辫的女孩缩了缩脖子,一脸疑惑地问。
“哦,你说这个啊。”我流露出恍然之色,“这里月色这么好,当然要多站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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