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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酒徒
打劫不成,被人反抢了坐骑周大牛栽了个大跟头,但他栽得心服口服既然从了军,就得讲究“公平”二字武艺和胆气都不如人,吃了亏没什么好抱怨的一起看文学网首发,请大家来支持
但他很快就发现所谓公平,只在想象中存在入营后第一天,他在郎将大人面前力举一百四十斤石锁,却连个伙长的职位都没捞到仔细跟人打听后才明白,原来营中选拔军官凭的不是勇力而是后台,如果背后没有个强硬的举荐人,想当官是绝不可能周大牛不信邪,他认为自己终有出头之日,刻苦操练,从不偷懒终于有名“知人善用”的曹姓旅率看中了他,但给他分派的任务却不是渡过辽河去割高句丽人的首级,而是与另一伙士兵打群架为了谋个出身,他去了,结果和同来投军的五名同伴都被明法参军当场拿获,打了二十军棍后统统贬为苦囚而之前信誓旦旦保证不会看着他出事儿的曹旅率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根本没上前替他说一句求情的话
苦囚营的活又脏又累,而周大牛在里边一蹲就是三个多月就在他以为自己会累死在苦囚营的时候,命运让他再次碰到了李校尉的表兄张秀,然后他发现自己突然时来运转,从苦囚变成普通小兵,又从小兵迅速地升为伙长、队正
那些日子血腥却充满希望虽然一同入营的钱小六、刘初都战死于黎阳但二人死时周大牛已经成为了亲兵旅率同来的王兴武战死在黄河渡口,阵亡前也做到了队正功名但在马上取,周大牛相信这句古话没有错但很快,现实便将他从梦中唤醒
带着大伙在敌阵中冲了三进三出,彻底扭转的不利战局的李郎将非但没有得到提升,反而被赶出了雄武营然后,慕容罗因为小过被降职李安远因为酒后失语被当众责打整个雄武营变得死气沉沉,公平不再,锐气也不再
周大牛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仕途在此前之所以一帆风顺,那是因为顶头上司是李旭当执掌雄武营者换成宇文家的人后,一切要按照真的官场规则来
他付出了无数努力,也无法像张秀那样适应新的规则一年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和他一样身为校尉的赵四眼因为吃了三名士兵的空饷就被削首示众,而随后取代赵四眼成为校尉的宇文保林连军粮都偷出去卖,却无人敢于过问参军马逢跃升四级,只因为他的妹妹在给某个姓虞的家伙生了个儿子,而明法参军秦纲却因为直言某些人的过错,被调去管马料,曾经令大伙佩服的宇文士及将军还振振有辞地说,“此事关乎一军安危,非精细如秦参军者不堪其任”
周大牛看着昔日的弟兄们一个个被驱逐,被排挤,发誓要在绝境中寻找一条出路然后,他参与了揭发宇文氏兄弟盗卖军粮给突厥的行动,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王七斤、岑文静、吴俨等袍泽被人杀死,而为恶者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平安无事然后,他在昏迷之中听人议论说,这次行动的主要发起者秦行师躲入了太原李家的军营,然后销声匿迹!
“功名但在马上取,扯淡!”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的周大牛彻底看透了大隋官场那只是骗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替朝廷卖命的说辞,实际上,取功名靠得不是马上本事,而是身体里是否流着某位大人物的血
功名是世家的游戏而平头百姓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什么时候摆上棋盘,什么时候取下来,是执棋者随心所欲作为棋子,是没资格为自己命运而鸣不平的执棋者,也不在乎棋子心中想什么
但在所有执棋者中,存在一个例外那便是升官最快,待人最坦诚的李将军李将军从没把属下当过棋子,因为李将军在此之前,也曾做过别人的棋子只有在他麾下,周大牛才可能放心地当官,不必担心因为做正事而受排挤也只有在李将军麾下,周大牛还隐约能看到自己当初应募骁果时,兵曹大人曾经许下的承诺,“只要你们有本事,无论出身如何,过去做过什么,陛下都不会在乎的,男子汉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
“只有李将军在,我们这些人的功名富贵才能长久!”周大牛暗中告诉自己,并对此深信不疑他现在是侍卫营统领,宁远将军,掌管骑兵一千二百余人名下有地四十顷,有管家带着佃户和奴仆负责耕种收割,不需要他操任何心他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领流民在滹沱水北岸屯田,颇负政声另一个在官学读书,如果能通过今年的府选,便可以到博陵军中做历练,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明年这时就有可能外放为官,到刚刚恢复秩序的县城里做一任户槽至于他从军之前迟迟拖着不愿过门的妻子,如今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每天除了计算家里有多少余粮外,最乐于做的便是与同僚的妻子们交流采用什么手段才能多生几个孩子,以免丈夫找到借口纳妾…….
所以,无论李旭做什么,周大牛都愿意护卫在他身边他相信李旭那样做是为了博陵军中所有人,即便行事的手段未必光明
“老子不在乎他针对谁,只要他做的,肯定是为了大家好!”将石岚送回军营后,周大牛拨转马头再次走向喊杀声刚刚平息的战场他看见远处的山头上腾起了一团火光,也嗅到了口气中传来的血腥味道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目光平和,步履坚定
三千多老弱俘虏腰间被绳子连着,从不远处缓缓地走过他们边走边哭,脚步跟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山寨中的人投降了?”周大牛拦住带队押送俘虏的旅率,低声询问
“禀将军,山寨中的人都投降了,大将军命令我们将这些老弱病残押到运河边上,然后统统释放他们去投李密!”旅率认出问话的人是周大牛,在马背上挺直身躯,大声回答对他们这些底层军官来说,从军五年便做到宁远将军的周大牛亦是人生的奋斗目标,因此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满是崇敬
“大将军没让你们给俘虏发些粮食么?”周大牛注意到踯躅前行的俘虏们肩膀上的褡裢很瘪,再度追问
“带了,大将军准许他们每个人带三天的口粮”旅率向老弱妇孺们扫了一眼,回答看到周大牛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惑,他又快速地解释了一句,“眼下运河以东都被外黄贼王当仁控制,他们走上半天时间就能到达石桥村,过了河就算到了瓦岗军地面,每人带三天粮食,绝对富富有余!”
“小心些,尽量别让任何人死在路上!”周大牛点点头,叮嘱想了想,他又提高了声音补充了一句,“唉!其实咱们跟李公逸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瓦岗军连张老将军的头颅都不肯归还,咱们又何必大老远地打到河南来!”
“那是,那是!”押送俘虏的旅率也很聪明,立刻理会到了周大牛话中的深意扭过头,大声对正在教训俘虏的士卒们喊道:“弟兄们,下手轻一点儿,咱们这次主要是找瓦岗军讨还公道的,与其他人无关,乡里乡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到此言,俘虏队伍中的哭泣声登时停滞了一下,旋即,又响起了阵阵嚎啕





家园 第三章 无衣 (六 下)
第三章无衣(六下)与其他各路烟尘相似,雍丘盗李公逸麾下的喽啰除了极个别人具有封侯拜将的野心外,其余十有**都是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他们追随在李大当家身旁,仅仅是为了过上安分日子,因此在本部兵马有了一块落脚点后,反而最怕的就是战火再烧到自己家门口谁料老天无眼,有人居然把名满天下的博陵精骑给招了过来非但大伙辛辛苦苦积攒了几年才存下的一点家底全被姓李的狗官拿去救了灾,安置妇孺的老营也被李贼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但侥幸被释放的喽啰和老弱妇孺们此刻最恨的却不是李姓狗官,而是把狗官招来的那伙王八蛋他们从各种各样的渠道都听说了博陵军千里迢迢赶到河南来的原因是由于某些人杀了张须陀后还赖着他的头颅迟迟不肯归还,根本不是奉朝廷命令前来征剿
“如果姓翟和姓李的早把头颅还了人家,咱们也不用遭这个罪!”被博陵军从雍丘赶到外黄的老弱们悄悄地骂
“唉,那张须陀也算个英雄!此事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确做得过了!”几个死里逃生的喽啰兵暗中嘀咕
“照你这么说,张须陀的头颅不挂在瓦岗山,姓李的就不来了?”
“那当然,姓李的是河北的官这年头你见过哪个河北的官会管河南的事儿?”
残兵们并不完全相信流言的真实性,但不止一个人听到博陵军将领说他们仅仅是为了报仇而来而博陵子弟报仇分寸也掌握得非常克制,在上万俘虏中,只有几个领兵超过千人的大头目被斩首示众,其余的全发了一到三天的口粮,分批放逐到了外黄、陈留、济阳等地
对于盘踞在外黄、陈留、济阴等地的王当仁、周巅、房献伯等瓦岗将领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大伙名义上都奉蒲山公李密的号令,所以和雍丘营统领李公逸算是同僚在李公逸没有战死的情况下,其余几家统领非但不能吞了他的部下,还有责任照顾好这些逃难而来的残兵而残兵们带来的那些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不到三天,几乎所有老巢在运河两岸的统领都知道了博陵精骑杀来的具体原因在没有把握战而胜之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将目光都看向了瓦岗山主寨
瓦岗山主寨,河南四十七路豪杰的总瓢把子李密却无暇顾及来自雍丘的疥藓之痒他现在的眼睛盯在虎牢关西南四十里的洛口仓上那里囤积着数百万石粮食在张须陀被阵斩之前,瓦岗军曾经多次打过那里的主意,都因为张老贼的狡诈勇悍而无功而返如今,张须陀老贼已死,荥阳附近的裴仁基、刘长恭等大隋兵马互相不能配合,攻打洛口仓夺取军粮的计划,便再度被提上日程来
即便徐茂功所统领的瓦岗军主力未被派往洛口,李密也不打算借助他人之手复仇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当年他输给了李旭而徐茂功力挽狂澜如今,他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复仇,而不须再假手于徐茂功
老谋深算的李密看得很清楚,光凭手中的四千多骑兵,冠军大将军李旭即便在雍丘附近折腾得再厉害,也威胁无法令瓦岗军真的伤筋动骨而对方之所以将动静造得如此大,恐怕为的便是早日能取得荥阳附近诸路官军的控制权,但以李密对大隋官场的了解,他知道,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子辉,你以我的名义给王当仁写去一封信,告诉他无论姓李的如何挑拨,都不要出山迎战此贼麾下的都是骑兵,我军与他野战吃亏但光凭着四千多人,他根本没办法攻下外黄军的本寨!”将运河沿岸各营送来的告急文书一一摊开,李密指着其中一封对心腹幕僚房彦藻吩咐
“是,我立刻就动笔!”房彦藻答应一声,就在李密的身边铺开了纸笔他的字很漂亮,是标准的王氏草书,只是如此好字让王当仁这粗痞看未免可惜姓王的粗痞未必懂得欣赏,反而会说这字写得缺胳膊少腿
在整个瓦岗山中,除了李密、徐茂功和程知节等少数几个,房彦藻看其他同僚都不大顺眼包括曾经最初的山寨创立者翟让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杀牛屠狗的鼠辈,当个山贼头子的本事有,想做一方雄主,那简直是沐猴而冠
而瓦岗寨中也有很多人看房彦藻难受这些来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之所以敬重李密,是因为李密不但有本事而且应了那首“桃李子”的民谣房彦藻虽然是李密的心腹长史,但在众豪杰眼中不过是个贪权又善妒的穷酸,平素满口大话,一到关键时刻就露馅,根本不值得他们尊敬
双方相处得剑拔弩张,有几次还差点当众争执起来,好在有李密和徐茂功二人在中间斡旋,所以目前还不至于拔刀相向但彼此之间和睦共处是绝对做不到的就在年关之前的庆功宴上,王当仁还带头闹事,令为众人奉酒的房彦藻下不来台并且以此洋洋自得了好几天一起看文学网首发,请大家来支持
想到对方当日的嘴脸,房彦藻心里便觉得一阵厌恶,手腕的动作稍稍快了些,一些笔画看起来若惊鸿飘羽
“子辉好像心神不静?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傲岸了些!”李密在匆匆一瞥间便发觉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恼怒,蹒跚着绕过书案,拍了拍属下的肩膀,安慰“当仁是个直性子,又没读过多少书,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况且咱们要取天下,便少不得这些樊脍、英布之流昔日高祖若是光凭萧何与张良,又岂能建立起汉家数百年江山?”
“密公教训的是!”被李密着几位同僚的面戳破了心事,房彦藻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心里暖哄哄的,说不出地舒坦樊脍、英布这些屠狗辈,无论怎么嚣张也爬不到萧何的头上只要李密顺利得了天下,他房彦藻岂不就是再世萧何?怒气一平,他的才思立刻有如泉涌,半柱香时间不到,一篇以李密私人身份下达的军令已经写就居然是文四骈六,气势磅礴
“君彦,你给子辉看看,别让人挑出什么刺来!”李密看到房彦藻已经搁下毛笔,蹒跚着走回帅案后,笑着命令
自从前年被李旭射下马背,他的腿便一直未能医好因此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吃过三斗浓酒但这并不影响李密在身边幕僚眼中的英雄形象,文人彼此之间看重的是智谋和才华,不会以外表取人,更不需要逞筋骨之强
“李氏小儿,不知顺逆,妄动兵戈,徒逞血勇此乃标草卖首之辈也,岂堪为将军之敌密此刻无暇南顾,因此以腹心相托将军望将军据险而守,使贼无隙可乘待他日时机致,必破之如灵猫擒鼠…….”记室祖君彦捧起房彦藻写好的军书,一边读,一边轻轻点头,“甚善,甚善,房兄大才,君彦不及也…….”
“让你检视一下有没有令人误解的意思,不是叫你和子辉互相吹捧!”李密用手指敲了敲书案,疤痕纵横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他很享受现在这种天下英杰争相来投的日子,像眼下的祖君彦,早就以一笔文章而名动天下还有坐在不远处埋首公文的柄元真、时得济,都是出身名门得英才有这些人在身旁帮助出谋划策,李密才能感觉到那种挥斥方遒的洒脱否则,终日与一群江湖豪杰称兄道弟,爽快归爽快,给人的感觉毕竟还像一伙山贼,而不是一方霸主
“这封信言辞恳切,义理通达,王统领看了后,想必能感受到密公推崇之意,谨慎待之!”祖君彦向李密拱了拱手,又向房彦藻投下歉意的一瞥,笑着回答
“君彦有话就直说,房某又不是那听不得逆耳之言的狭隘小人!”房彦藻笑着耸了耸肩膀,回应在他心中,祖君彦、柄元真以及一些刚刚投上山来的前大隋官员都属于同道,在同道面前,他的心胸会宽阔许多而对于某些异类,反正彼此之间怎么看都不顺眼了,也没必要相互包容
“但君彦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讲!”祖君彦又向李密施了一礼,以幕僚对待主公的姿态请示
这种常见的官场礼节令人感觉很舒服,李密笑着挥了挥手,做出一幅勇于纳谏的模样,“君彦无须这些繁文缛节,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但说无妨!”
“是!请密公恕君彦唐突!”祖君彦放下军书,正色谏言:“密公叫王当仁严守不出,自然是个妙计姓李的解决不了后顾之忧,很难大步前往荥阳与裴仁基等汇合!但既然其麾下只有四千余人,密公何不让王伯当将军从济阳移师南下,与王当仁两个并力攻之?即便不能一举将李贼击溃,至少也能与其斗个旗鼓相当,令博陵军伤筋动骨!”
“那太便宜了姓李的!”没等李密回答,房彦藻竖起眉毛,大声叫道
他无法忘记当日的耻辱,即便李密不想报复,他房彦藻也无法将那屈辱的一页轻轻揭过
那一战不但导致了以李密、他以及郑德韬、杨德方等外来名士为主的力量大受打击,而且让徐茂功、程知节等人的威望如日中天如果不是去年李密用计杀了张须陀,至今山寨中做任何决定还要看徐茂功的脸色
这笔帐不得不算当日瓦岗军战败,主要是兵练得不精如今瓦岗拥兵四十余万,即便不算徐茂功和程知节麾下的破阵营,即便其他诸营按每十人中有一个战兵来计算,可与官军正面相敌的精兵也能凑出五万人因此,从人数上,瓦岗豪杰根本不怕区区四千博陵军只要解决了迫在眉睫得军粮供给问题,重演一次大海寺之战不无可能
到那时,房彦藻要亲自拿着刀,将李贼的肉一条条割下来,给当日阵亡于运河畔的袍泽报仇
此仇,刻骨铭心,没齿难忘




家园 第三章 无衣 (七 上)
第三章无衣(七上)“子辉又入歧途了,咱们与李将军乃两国相争,各逞其雄耳!谁伤在谁手里都各安天命,没必要对仇恨过于执着!”李密见房彦藻的脸色已经变得青黑,摸了摸自己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笑着开解
若说恨,没有人比他心中对李旭的恨意更浓当年的李密本是一个凤目蚕眉,龙行虎步的英武汉子如今却落得满脸伤疤,脚步蹒跚原来被很多人一见面便折服于蒲山公身上透出来的帝王气度,现在第一眼看到他相貌的人却无不皱眉这笔损失如果仔细翻,算上三天三夜也算不完但如今是群雄并起的时候,李密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密公说的是,属下受教了!”房彦藻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后退半步,向李密躬身致谢
“咱们若想争夺天下,首先得有包容天下英雄的胸襟!”李密笑了笑,继续开解房彦藻的心结
“密公莫非起了惜才之心,欲将李贼收于帐下么?此人曾深受杨广大恩,恐怕不会轻易俯首!”房彦藻叹了口气,以极不甘心地口吻回应从李密的话中,他听出了对方心里把敌将看得很重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话,将来瓦岗军中恐怕又要多出一个能与自己抗衡的人物,由此带来的权力变化,恐怕也难免是一大堆
“如果他能看清天下大势,我自然会倒履相迎!”李密习惯性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摇头“放眼整个大隋,堪称百战名将者不过张、罗、杨、李四人而已如今张须陀授首,罗艺反叛,杨义臣又纠缠在江都的烂摊子里分身乏术,挡在咱们眼前的,只剩下李旭一个如果能把他也擒杀于马前,大隋朝土崩瓦解的时刻必将指日可待!”
“所以,密公便严禁外黄营和济阳营出战,以免打草惊蛇,让姓李的见势不妙在我瓦岗主力腾出手来之前开溜!”祖君彦顺着李密的意思想了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非也!”李密扫了祖君彦一眼,继续摇头“此子深得用兵之道,当仁和伯当与他野战,只怕有败无胜,徒损我军士气耳!”
“密公说得是!卑职先前还误以为密公不肯令外黄营出战,是怕姓李的见机不妙,撒腿跑回河北去呢!”房彦藻听主帅的口气不像准备招降李旭,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笑着将话题重新引回祖君彦的提议上
“至于君彦所提与他拼消耗之策,更是徒劳!”李密笑着看了房彦藻一眼,仿佛将其心中的小算盘看了个通透转过头,他继续向几位属下解释“李贼现在所凭的不是手中区区几千骑兵,而是河南讨捕大使之官职即便咱们在运河两岸的各营兵马并力齐出,侥幸将他麾下四千士卒全歼了,只要此人能只身走到荥阳,恐怕数日之内,便可重新执掌数万兵马同样,只要咱们能阻止他将荥阳附近的隋军整合,光凭麾下那四千精骑,就算个个能以一当十,他也威胁不到瓦岗分毫”
李密的心里十分明白,眼下的局势和上一次瓦岗军与齐郡精锐在运河畔交手时大不相同上一次是他急于巩固自己在瓦岗军中的地位,所以一时贪功冒进,被隋将趁虚而入而这次,是李旭急着执掌河南诸路隋军兵权,他反而能好整以暇待之
祖君彦见李密心中对如何用兵已经有了定谋,便不再坚持自己的建议但作为记室,他有责任提醒谋主留意一些细枝末节,“李贼借败兵之口造谣,乱我军心密公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破敌之远策,为了各营将士的团结,也应想个应急办法才好!”
“对,密公不如劝一劝翟老当家,请其稍微作些让步,将张须陀的头颅还了其家人,也免得姓李的一再拿此说事儿!”时得济素来看不惯瓦岗军这种割人首级索要赎金的强盗作为,看准时机劝谏
“应之有所不察,非李某未曾向翟老当家进言,而是翟老当家恨极了张须陀,不肯听李某之谏也!”李密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时得济听李密话中没有明确接受自己的意见,继续坚持道:“多了几万枚肉好未必能令主寨自肥,失了外营弟兄们的心便得不偿失了翟老当家也是个豪杰,怎么就分不清其中轻重呢!”
眼下李密虽然做了瓦岗军大当家,但翟让地位超然,在各营统领中影响力甚大由于此人在山寨草创之初受过很多伤,所以眼下没精力干涉太多的政令决策只是对钱财方面,却看得一直很紧不但每次作战的战利品要按江湖规矩分大头,他的哥哥还屡屡做出刁难前来投靠的大隋官员,索要入伙钱的混帐事,令有心将瓦岗军塑造成一支仁义之师的李、房、时、诸等大为尴尬
李密见时得济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也觉得继续拖延下去不是个办法他看了看一直埋首公务没参与议论的邴元真,又扫了一眼刚刚归顺瓦岗不久的几个前隋官吏,用力咬了咬牙,毅然说道:“也罢,既然大伙都这么认为,我今天就再去捋一次翟老当家虎须子辉,军书上的墨迹干后,你就遣快马送到外黄营去顺路通知一下伯当,叮嘱他暂忍一时之气,切忌轻举妄动建德,你随我去后寨见翟老当家,把咱们上个月得的那座珊瑚树也搬上他当年吃了不少苦,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了,就喜欢收集这些富贵之物!”
“是!谨尊密公之命!”左长史房彦藻和近卫营统领蔡建德答应一声,各自下去准备片刻后,李密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座三尺多高的血色珊瑚树,缓缓来到翟让所居的瓦岗后寨作为瓦岗军奠基人的住所,这里比李密等人处理公务的聚义厅豪华得多,光是二层高的楼台就起了十余座,一座座钩心斗角,各据地势,看上去好不壮丽
听到李密来拜,翟让早早地迎到了大门口他一直相信对方是可以取代杨广的真命天子,所以丝毫不敢托大没等李密上前行礼,自己抢先一步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扶住对方肩膀叫道:“密公今天公务不忙么,怎么有闲暇来看我这病人?难道是茂功和咬金他们已经顺利攻克洛口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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