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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焰
只有青葙的话他才听得进去是?
“你答应过缘定三世,如果你死在这里,那后半生我要依靠谁活着?”她没有刻意模仿谁的口吻,只是低下头,不曾如此温柔过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而他,也真的相信了
“青葙……”
辰砂卸下她手中的短刀丢到一旁,食指弯曲流连于细如凝脂的面颊,而她微微偏头去迎合轻柔的摩挲,这动作,别人是学不来的
白凰衣最大的资本就是她拥有太多属于青葙的记忆,她可以随时欺骗他,不留半点痕迹然而世上没什么东西是白来的,当她利用青葙的记忆换来自己需要结果时,作为交换,她不得不成为时时刻刻嫉妒的那个女子
“黄泉碧落,生死与共,如果你还记得”
“……我记得”踏实的拥抱如雪落无声,刹那间喧嚣尽退,红尘俗世种种纷扰化作灰烬,好像这清静冷寂自亘古流淌而来
他让白凰衣先走是因为青葙还没完全复苏,再次见到所爱之人前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既然现在她回来了,前世未能兑现的誓言又有机会去实现,两个人是生是死又能怎样?反正,这世上早就没有能容纳他们二人的地方了
挥舞的残肢已经从土中爬出大半,不少腐尸腥臭扑鼻,摇晃着向这边挪动,口中犹自发出毛骨悚然的嘶鸣
“若熬不过今夜,阎罗殿内,往生台边,一定要等我同行我还欠你一世相守不离,别忘了”
玄铁古剑铿然长鸣,道道银色剑芒撕破浓稠的血雾,充满死亡气息的夜色中一场泣鬼惊神的拼杀由此展开
夜阑国活着的人们向不生不死的同胞挥起锋利刀剑,被怨憎吞噬的冥灵亦以无法出现在阳光下的残破身躯扑抓撕咬,忘了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起初还有无数将士不忍下手,活生生被扯裂、啖食,可是杀着杀着,就麻木了——为了生存下去神都可以弑,何况是些失了感情的活死人?
带来如此惨剧的人罪孽深重,他也知为一人倾覆一城是多么荒唐昏聩之事,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昏君如何,暴主如何,民怨如何,天谴如何,此生将被怨灵纠缠至死又如何?比起她的一声呼唤一个眼神一抹轻笑,任何人事都无足轻重
第一道晨光吐出万丈暖意时,地上三寸血砂早红过朝阳颜色,满地尸骨零落活下来的人神情凋敝,恐怕此生都将沉浸于无法言语的恐怖之中
这一夜,碧血与泣泪染就而成
冥灵畏光,虽是不甘也只能低鸣着重归地下,只留人数锐减的残兵余勇无神地站在原地
带着暖意的日光穿透迷雾,天地间挺立的浴血身姿在背后留下稀薄绵长的影子,那张脸仿若煞神邪魔,那把剑吟着来者无生,而他的左手一直温柔地握紧另一只手,冰冷的、却努力回以温度的手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五章
破晓的宁静近乎死寂,挥发到极限的力量再无以为续,辰砂回过头默默看了白凰衣一眼,确定她无事后直直向后倒去
这一仗,夜阑军损失惨重
皇帝昏死,戚将军只好草草整兵向后退去,若不与苍绝城拉开距离恐怕会遭青梧军偷袭
“陛下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之疲惫过度,所以才陷入昏睡,晚上前就可以醒来”安顿好丢盔弃甲的将士们后,戚将军极力安慰白凰衣他没有想到看似娇弱的青葙皇后竟会有如此坚忍耐力,若是普通女子见到那些冥灵,恐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唯有她还能为陛下着想,甚至混乱中几次为辰砂当下攻击
她的伤口,并不比他少
“有时候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呢?”一身重铠尽染鲜血的将军坐在旁边,榻上沉睡的夜阑国皇帝双目紧闭,清俊精致的脸上还留有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痕,他的手却一直握着白凰衣不肯松开,这姿势已经保持了一整天
“我所认识的青葙皇后喜好妆扮却风姿脱俗,对陛下的真心日月可鉴,但绝对不是一个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而且面对陛下竟然如此冷淡的人三年前亲眼看着青葙皇后跳下山崖,我怎么可能相信死而复生之说?不管容貌如何相似我都不会承认你是她不过……”戚将军低叹,悲戚之意甚明,“不过能说服陛下的依旧只有你,出于对夜阑百姓的怜悯也好,出于为扰了朝纲的赎罪也罢,我希望你能劝说陛下不要再进行无意之战,面对苍绝冥灵及青梧彪悍大军,我等将士绝无胜算”
其实不只是戚将军,当年有幸见过青葙皇后的人都对白凰衣的身份抱有怀疑,死了三年的人如何又会复活?然而碍于辰砂的专宠,没人愿意出口质疑此事
白凰衣没有表态,两只无神的墨瞳锁在紧握的手上
之后要如何走下去?是直截了当告诉他青葙根本没有过来过,一切都是自己的的伪装,还是继续作为复苏的青葙陪他走到生命尽头?
一步错棋,满盘谋局付之流水
手心里传来细微动作,昏睡许久的人眼睑轻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辰砂”她低声呼唤
戚将军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虚弱无力的手臂揽上她脖颈,将同样疲惫苍白的面孔压近至面前,两双眼对视,一个深邃平静,一个犹豫不决
如此之近的距离暧昧缭绕,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也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好像所思所想于对方眸中都是透明的存在
“现在的你,是谁?”
清冷的声音略带沙哑,眼中无限期待之外,细长白秀的手指也仿佛是要印证什么般在她脸颊上轻擦,可对方除了眼神一阵波荡外再无其他
“是吗,她不在啊……”收回手臂横陈,正挡在眼前
她一定出现过,为了让自己珍惜性命而压制了白凰衣的心,熟悉的感觉昙花一现,在他脱离危险后却又悄然离去如今留在面前的是淡漠聪颖的白凰衣,他不懂,为什么青葙只出现了一刹那而不是永恒?难道他所经历的痛苦还不够唤醒她吗?
肩上重力压下,柔软的身躯伏在他胸口,不同的感觉、不同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等哪天我累了,睡了,她就会回到你身边”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六章
赤靛交缠的暮色再次降临,削尖磨亮的刀兵所指不再是苍绝城方向,而是沉睡中的广袤土地,所有人都沿河而站,神情紧张地盯着纹丝不动的地面
“遭遇如此怪力乱神还是第一次,那些怪物砍不死,杀不灭,士兵们又惊又惧,毫无还手之力”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戚将军心有余悸,“我已经派人去请国师赶来,也不知他有没有办法制服这些冥灵,这道坎过不去,别说青梧军,连苍绝城的城墙我们都摸不到”
伤口包扎好后,在白凰衣的搀扶下,辰砂凝神立于帐前:“若只是这样还好,我担心他们的目的是趁此机会一举歼灭,现下我方兵力大损,士气低迷,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
“如果不是这些冥灵……”戚将军忽然断了话头,苍绝城那群不死不活的怪物都是枉送性命之人,造成眼前结局的正是皇帝辰砂,自己的话无疑是在责备万人之上的国军君臣有别,纵是相伴征杀多年,纲常还是要遵守的
“治标治本,一味躲避拖延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从源头下手”半日不曾开口的白凰衣忽然道
混在军中许久,苍绝冥灵的来历她也了解个八九不离十平心而论,她觉得这件事错在辰砂,毕竟牺牲无辜百姓去换一个女人复生,这种事情太过离谱而难以接受她也曾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平生最痛恨的就是为官者鱼肉百姓,视人命如草芥,而今苍绝城民处境凄惨悲绝,心内疾苦岂一个恨字了得?
“不可能”他平静答道,“他们要的是重见天日、再入轮回,逆天改命岂是你我能为之的?”
“干扰时空劫魂夺魄就不是逆天改命了?”她沉声,眼中不信任之色再明显不过
国师栖梧可驾驭鬼神之术,既然能扭曲时空从民国把她带到这里,那么想要让天地无依的冥灵们超度转生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也稍有了解,凡是此类法术定需珍贵供奉以求魔神相助,面对数量庞大的苍绝冥灵,不知道什么样的供奉才能满足条件
果然,他面色一沉,语中嘲讽之意甚明:“倾满城生灵以换一人,再想换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说你早知解决方法?”
辰砂忽地沉默,复杂目光紧盯在她脸上
让栖梧施行禁术前他就知道结果,也清楚想要挽救如此之多的冥灵所需付出的巨大代价,初次得知亦辗转反侧数日之久为夫,他应护妻室,为君,他当守百姓,两难选择他最终抛弃了后者青葙是他的整个世界,纵要被指责为昏君、被全天下唾骂,甚至死后如这些冥灵般永受劫难不入轮回也心甘情愿
答案何须再问,都写在他深邃眸中
坐拥云巅凤凰命,得一人许诺三生、白首不悔,负天下只为再续前缘,虽说韶华早逝却也令人艳羡白凰衣莞尔——说什么嫉妒,便是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明眸皓齿,目光轻怜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七章
江山,所爱,取舍与何去何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明眸皓齿,淡笑轻怜
白凰衣突然觉得,眼前看似手握乾坤的男人不过和自己一样,在所谓的命运安排中无助地漂泊挣扎,永生永世不能靠岸
随着暮色降临,恐惧的情绪弥漫在将士中间,面对未知且强大的冥灵,这些骁勇善战的汉子们毫无抵抗能力,只能彼此安慰着装作毫不在意帝都距离苍绝城甚远,即便栖梧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早也要明日才能到达,这一夜,只能如昨晚般硬挨过去
戚将军忙前忙后安排人手在辰砂身边,虽说不能确保安全,至少要比无人护卫好得多见各处都在忙,白凰衣独自在惶惶人群中穿行,不远的身后墨色身影亦步亦趋紧紧跟随,丝毫不敢大意
“拿它做什么?”看到白凰衣从一匹战马身上解下佩刀,辰砂终于忍不住站出来问道
“没什么”佩刀的轻巧锋利让她颇为满意,顺带笑容也有了一丝明朗,“我不喜欢被人当做累赘,你的伤还没好,今晚换我来守着你”
他愣住,难以言喻的心情如鲠在喉
八载春华秋实簌簌而过,他背负无数罪责只为与她耳鬓厮磨,守她一生她的软弱娇柔,她的多愁善感,她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呢喃都是他要守护的目标,却不想,有一天她竟会说出要保护他的话
不,不对,她是白凰衣,所以才会如此坚强果敢,不可以混淆
“你……只要在我身后就好了——像以前一样”刻意加重后半句的语气,既是告诉她,也是告诉自己,他对沉睡中的青葙从未放弃
好在白凰衣并不在意,她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想做的事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可阻止的无论前世的青葙还是现在的白凰衣,她们的目的完全一致,都是想要陪在辰砂身边相携终老,为此即便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忽而罡风四起,昨夜那般腐臭的味道再一次飘渺传来
辰砂下意识挡在前面,抵着白凰衣一路往河边靠拢,土地下拼命爬出来的冥灵比起昨日更加狰狞凶残,只是不知为何,越是靠近二人鬼哭之声越是衰弱,本来很近的距离,那些冥灵却都停在原地寻觅,不肯再前进半步
长眼秀眉微微皱起,任何有利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何况是生死一线
“他们似乎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清冷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半点焦躁,越是危急时刻越冷静,这是他能走到今日不可忽略的一点原因,“戚将军,让前方的将士后撤,看看这些冥灵会不会追上来”
戚将军领了命令正要开口,冷不防破空之声响起,一道带着凛冽杀气的幽蓝色光芒直奔辰砂而去
金铁相击,铿然长鸣
“两军对垒竟出此阴险手段,青梧军风莫不是以狡诈为主?”断箭残刀丢弃于地,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便知道这式的弓箭属于谁,毕竟曾经打了多年的交道,彼此之间的了解不逊于亲友故人,“你我都曾是夜阑国君,何不借此机会叙叙旧?”
夜阑国君?被他篡权夺位之人?
白凰衣抬头望向重重深雾,影绰中,出尘不染的洁白身影踏着月色,不疾不徐步步接近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八章
“许久不见,你仍是这般锋芒毕露,想找出你的气息轻而易举”
来人年少清秀,轻柔的语调如静川止水波澜不惊,一身琉璃色长衫掩不住耀眼的帝王风流,与辰砂的凌厉冷然相比更多一分内敛安逸
好一个温润如水的前夜阑君王重臻,白凰衣不禁暗叹,只可惜那双本该澄明的长眸一直闭着,失明吗?
“看来我是说对了,这些冥灵恐怕受到地域限制无法再次攻击,所以你便亲自出马,对自己曾经的臣民挥刀相向”口吻轻蔑,冷冽无情,对待敌人辰砂一向如此
重臻并不与他争论,素袖高抬,弦在膛上的十字弩直指辰砂,虽是听声辩位却精算准确:“夜阑国因你沉溺女色风雨飘摇、生灵涂炭,无辜子民枉送性命,仅为你一念相思使得数万人沦为轮回间流离失所的冥灵我本无心再争帝位,只是见不得自己的臣民遭受如此痛苦煎熬,便是背负卖国之名也誓要将你除去”
当年就是这个年轻的皇子逼迫青葙跳崖,以惩罚辰砂逆乱谋反之罪,说到底苍绝城会有今日多少与他有关白凰衣挡在十字弩前,却忘了面前外表温润的昔日君王根本就看不见
“若不是你逼死青葙,苍绝城何至如此悲怆?辰砂确实为了私爱谋权篡位,可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对不起夜阑国百姓,那些战乱不是一个人可以挑起的”
“青葙?”听到熟悉声音时盲军师略感意外,“难得你竟会带她到前线”
白凰衣的举动完全出乎辰砂意料,如此莽撞行为简直可以说是不计后果,毕竟他是因为她才夺了夜阑国江山,对重臻而言乃是一切祸患之源真不知道这女人接受的是何种教育,胆子大得离谱
”此事与她无关,她也不是青葙”
疑惑之色转瞬即逝,虽然心下不解,但重臻并不打算追问听声音当是两朝皇后青葙无疑,但那底气十足而又颇为无畏的回话绝不是青葙能说的出来的,也许正像太子凛所说,他穷尽人力极限召唤回来的不过是具空壳,而非颠倒众生的传奇皇后
辰砂不着痕迹地把白凰衣硬拉到身后,为了保她安全,他甚至不敢说出她便是青葙转世的事实——重臻虽盲,其实力却与平和的气质完全不符,想要电光火石间取一人性命易如反掌,更何况支持着他的是青梧国装备精良的数万兵士
“敢孤身入敌阵,想来你身后必定跟着数万的青梧大军,这一战是我输了”看着或是筋疲力尽或是惶恐不安的残兵余将,辰砂表情异常平静,“夜阑残军对抗士气正高的青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结局已经注定的战斗,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希望阁下能顾及夜阑同胞情份,放过其他无罪之人”
身后,伤痕累累的将士们纷纷低头
一夜而已,胜负已分
以冷酷闻名的帝王辰砂在半生对手面前坦然失败,而后第一次流露出对臣民、将士的眷顾,此时,他是身为一国之君在做决定
“动用非人界的冥灵参战终究胜之不武,输赢何必记挂?我也并没有将子民们赶尽杀绝的打算”十字弩忽而角度一转,竟精确地对准了白凰衣,“只有这个女人例外,她必须死”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十九章
“我说了,她不是青葙”对方的不容反驳让辰砂眼角含煞,如此场景,竟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上一世她为他自坠山崖,成为最痛苦的惩罚;这一生,难道又要看她陨落眼前而自己只能无力地站在原地吗?三生三世若只是让她轮回受苦,承诺的花前月下并肩终老又有何意义?倘若这辈子注定要连累于她,倒不如他先入轮回,黄泉路上等她几度日升月落共赴往生
“得你如此庇护,不是青葙还能是谁”重臻仰首,一场苦笑落下,“你岂是温良之人,八载生死景中除了青葙有谁值得你舍身挡在前面?你的冷漠无情最强,而专一痴念最弱,覆得了天下势却挽不回一人身”
这判词倒是极为贴合
两人所谓的叙旧时间短暂且甚为遗憾,身后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重臻知道这场戏到了曲终人散之时清亮磁性的声音有些意外,又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令得夜阑三次倾国的青葙皇后如何容颜绝世,也不过尔尔”
眼前穿着男装青丝高束、无半点胭脂黛粉的女人就是青葙皇后,这事实让太子凛着实难以接受,虽说那女人的貌确实令人惊叹其精致如冰雕玉凿,可冷硬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慷慨之气与男子无异,如此近乎彪悍的女人怎会是传言中一笑三倾国的妖媚红颜呢?也不知道为她改换江山的画师辰砂究竟怎么想的
辰砂冷笑:“青梧太子?看来这场征战青梧王势在必得,竟然连太子都搬上了沙场,也难怪你会想到利用这些冥灵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手段,重臻面色有些晦暗,然而战争就是如此,只要能胜利可以出卖一切,甚至尊严、信仰
“昨夜与冥灵纠缠夜阑兵马损失过半,而我国大军尚未伤一兵一卒,陛下能分明形势趁早息兵,此乃夜阑之福气”太子凛并不介意对面难以计数的仇视目光,他的工作只是挂着大将之名做做样子,军中一切都由重臻做主,“依军师之见要如何处理?”
“还是那句话,只有这女人非死不可”
毫无转圜余地
那双永陷黑暗的眼睛看不到此刻辰砂的表情,凛冽如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为了自己性命,青葙必然会毅然选择赴死,一如三年前她回眸那一抹决绝的笑容,而后纵身黄泉若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她带回来,也免得再一次求不得,又一场爱别离
只是,他低估了白凰衣,所有人都低估了白凰衣
“如果非要我死才能免去他的罪孽,那么,我拒绝”诧异的目光四射而来,而她依旧笑意轻怜,颠倒众生
一念生,一年死,前尘一笑三倾国,此世但求一双人
“我不是青葙,不会选择与她相同的道路”身后河水似镜,倒映出顽强的瘦削身影,“死没什么可怕的,为了所爱之人而死更不可怕只是比起死亡,被留下的人要与孤寂为伍、相思为食,那才是最痛苦的”
巨大的拉力带着辰砂向侧面浩浩汤汤的深河倒去,耳边一阵温香袭来,熟悉,却不是日夜思念的人
所见,最后一眼记得是青梧太子目瞪口呆的表情,还有双目失明的重臻满面迷惑
所听,是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平静却毫无悔意
“让你孤单等了三年,对不起这一世轮到我为你背负天下,许你一生不离不弃”




江山不若三千弦 第二十章
八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那些荏苒逝去的时光里他在生死间徘徊,从第一次杀戮的惴惴不安到血染山河的麻木,太多的人事已经变化,回不到过去,而唯一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就是烙印在漫长生命中那一脉回眸浅笑
青葙,改变他人生,促使他乱纲常、逆天命的女人,却是永远都没办法把握的存在她在的时候,他没有力量去保护,当他有了足够护得她安全的冷漠残忍时,她却不在了如果人的一生早有天注定,那么所谓的天道便是他最想斥骂的
澹澹水声割断了辰砂难得的安静回忆,全身酸痛,不知昏睡了多久,幸而并没有什么重伤侧过头,不远处单薄的身影倚在山洞角落沉睡,凌乱衣衫几处被撕扯下来的布条正包扎在他肩腕受伤之处,应是她救了他无疑
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躺在潮湿的地面上静静思索,这几日落差实在太大,尤其是……尤其是她的变化
柔弱的青葙决计不会有如此行为,更不会说出那番话,若是白凰衣,又总觉得太过意外——依她的性格,应该做不出那种轻易为别人罔顾生死的决定,何况二人不过相识数月,于她,自己还有着万分亏欠的情况下明知所托非人依旧飞蛾扑火,他欠她的,越来越多
山洞光线不甚明朗,幽暗中偏头睡去的清净面容疲惫却安然,仿佛在皇宫之中那些奢靡浮华的生活倒不如这里的孤寂简陋,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为劫后余生感恩不尽
离恨川上决绝一跃,她并没有如同三年前一般留他苟活人间,而是抱着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意念将他也带下了滚滚流水之中然而上天似乎不打算就此结束他们跌宕纠缠的性命,绝境,再次逢生长河浩汤,竟卷着二人到了这山洞里,白凰衣苦苦守在昏迷的他身边,日日夜夜,寸步不离
既然上天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断不让生离死别重演此刻她不求辰砂能记得她的好,只要他能醒来,便是忘了她又如何?反正他的心里只有前世毅然赴死的青葙,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争取芥子之地
她是青葙又不是,他爱她又不爱
天意弄人,也不过如此
困顿中一丝凉意滑过脸颊,粗糙而温柔,气息如此熟悉
“跟我一起逃亡,从此lang迹天涯居无定所,你可愿意?”睁开眼,清冷如故,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多了某些热切
她没有回答,伤痕累累的手覆于脸侧的大手上,感受着难以察觉的温度,再次闭上眼
“碧落黄泉,生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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